(11)
宋元符元年,正月初一,河東路火山軍。
火山軍在大宋的軍州之中算是赫赫有名之地,雖然占地不廣人口不多,但是地處河東邊地要衝,民風極其剽悍,而且地勢多峻峭山嶺,險要遍布,非常便於防守,故此宋軍曆來在此駐有重兵。五代宋初時,此地乃是久經戰火洗禮之地,大名鼎鼎的楊家將當年就在此處發跡。
火山軍境內,除了軍城治所之外,還有橫穀寨,雄勇寨,董家寨等大堡寨,皆是宋軍的重要據點和邊民聚居之地。連續兩天的大雪讓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此時正處年節,縱使邊地,也是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家家戶戶歡聲笑語。連衙門也不做公,衙役差人們也回家過節。
橫穀寨往南,縣川河和朱家川之間的山穀內,不少村子分布其中,挨著河道灌溉容易,難得的此處又是少有的平坦之地,火山軍境內超過七成的耕地麵積,便集中在此處。此地的田地,便是城內幾家大戶所有,在此處耕作的多是佃戶。這些佃戶多是田莊的耕戶莊客,很多人身上穿的號坎,上麵繡的有自家地主的字號。
過了朱家川南岸,沿河往東,在一片小林之後,便有一處莊子。大雪之後,這處莊子便顯得更不令人注意,仿佛掩埋在雪堆之中。但是進出來往的莊客們卻是熙熙攘攘,每個人身上穿的都是繡著“何”字的號衣。
在火山軍地麵上,姓何的能有如此勢力的,便隻有何灌。而此處,正是他家的一處莊子。而這處莊子卻是與其他的田莊不同,莊客們之中頗有些虎背熊腰的大漢,有的麵上還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刀疤,莊內還有弓手義社,進出之輩,多是隨身攜帶兵器,倒像是一處弓箭社,隻是卻沒有在官府備案。
此地乃是何灌的產業,何灌乃是官軍大將,官府也不好往這�細查。而且邊將蓄養私兵乃是公開的秘密,折家便是光輝榜樣,私兵部曲多達數千,還是朝廷默許。所以地方官和禦史言官們,都沒有興趣管這種事。久而久之,此地倒成了一個半軍事化的堡壘,莊牆上設有吊鬥烽燧,有手持槍棒的莊丁在上麵站崗,目視著遠處的雪地。
離此五�地的一個山頭上,韓月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慢慢爬上山頂,看著那隱隱約約的莊子。
他的身上穿著白裘,頭戴皮帽。背上包袱條纏著的,卻是一把樸刀。在他的身後,還有二十餘人,都是彪形壯漢,手持弓弩刀槍。這些人都是紅娘子手下精選出來的好漢,各個武藝出眾梟悍無畏,甚至還有軍中的逃兵,善使弓弩。在他的旁邊,則是紅娘子手下一員大將,江湖綽號“插翅虎”的李貴。
“那莊子便是官府的黑牢?”韓月看著莊子,皺著眉頭。離太遠看不清楚,還隔著片樹林。不過能看出來這莊子選址獨特,頗合地利。若是一處軍寨,算是易守難攻。顯然莊子的主人並非等閑之輩,不過這也說明此行不一定輕鬆,不是一般的打家劫舍。
“正是,此地乃是何灌那狗官的莊社,一向被他用作私牢,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韓月麵色更難看,他是在何灌手下吃過虧的,知道此人的厲害。這何灌在河東官軍之中,乃是響當當的人物,更是此地的地頭蛇土皇帝,沒想到今天居然要來劫他的莊子,也不知道紅娘子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平白無故為啥要來惹這個閻王?
“私牢,他是官府,自有官府的大牢,為何還要私設黑牢?不怕官府追究嗎?”
“他是這�的土皇帝,誰敢追究他?他設此牢,自然是做一些見不得人之事。你當他的屁股便幹淨麽?”
“那孫二娘便關在此處?”
“正是。”
韓月心中頗有些疑惑,孫二娘和他的關係至今無人知曉。韓九早已被他使手段滅口,諒來宋江等人並不知情。彌勒教雖也是綠林一脈,但是畢竟幹過扯旗造反這等逆天之事,和普通打家劫舍不同,等閑江湖人也不願招惹他們,唯恐引火上身。
他們雖然知道他是遼國漢人,但是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綠林人真假身份本就尋常,到也無人在意此事,他也從未使過彌勒教的武功。唯一知他底細的,隻有張懷素和孫二娘。張懷素那妖道還在汴京作他的神棍,這幾年早斷了聯係。可慮的,倒是那唐雲。就是不知韓九在他手下做馬賊時,是否與他說過此事。不過看他後來的言行,倒是不像。
此人卻不知和孫二娘有何瓜葛,倒拜托自己代為打聽,若是他知道自己和孫二娘的關係,何必如此拐彎抹角?而且他看樣子是有急事尋找此人,卻又不願明言。一個遊走於西夏和遼國的馬賊首領,和一個宋朝的女賊,究竟有何瓜葛?
莫非是江湖上的恩怨不成?
想當初,自己與孫二娘第一次見麵,也是五年前了。後來到了宋朝的京城,在那�住了一段,又攪和上了自己和劉賢妃的奸情,自己那幅畫,也是三年前的東西。當時自己孤身一人浪跡天下,無所顧忌的浪子一名,想得也少,見錢眼開便做下那樁事來。現在想想,實乃驚心動魄,劉妃那是什麽人,大宋皇帝的寵妃,偷情養漢,這等事一旦曝光,就不知道多少人頭落地。
而且聽說最近大宋皇帝廢了皇後,多半是要立劉妃為新後。一旦她成為皇後,自己那幅奸情淫靡的春宮畫若是流傳出來,大宋皇帝的新皇後居然是個偷漢通奸不知廉恥的下賤淫婦,整個宋廷都要天翻地覆……
自己當初就是和蕭燕六的妃子通奸偷情,結果惹的滿門遭殃。同樣的錯誤,自己居然會犯兩次。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麽?
還有這孫二娘,自從三年前陝西一別後,自己和她就再沒聯係。這些年她在做什麽根本不知道。當初自己懷疑她是不是和西夏那邊有聯係,但是之後過的時間太長,又不關自己的事,現在又如何弄得清?不知道她那幅畫究竟如何處理了?現在她竟落入了官府的手中,卻不知這件事有沒有走漏出去?
還有,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沒有泄露出去。孫二娘乃是宋朝官府通緝的大盜,身上背著不知道多少條人命,還是彌勒教的餘孽,還劫過軍綱,乃是造反的大罪。落入法網,滾熱堂是免不了的。萬一她挺刑不過,供出和自己的勾當,那真是大禍臨頭。自己好不容易才在這�安身立命,難道又要亡命天涯?
想來想去,天幸自己來了,好歹便要救出孫二娘問個究竟。
“這孫二娘到底是什麽人物?要我等這般興師動眾來救她一人?”
“這孫二娘可是個女中魁首,巾幗豪傑。當年長安府劫官兵綱運的案子,便是她做下的。紅娘子敬她是個奇女子,當年與她也有些香火情,同為綠林一脈,既然知道了她落難,也沒有不救的道理。”
李貴說得好聽,但是韓月半點不信。你紅娘子又不是吃齋念佛,普度眾生也輪不到你來,非親非故的,如此大的人情豈是白送?
孫二娘身上擔著的幹係,據他所知要命的就兩個,一是失竊的軍綱,一是那副會讓無數人萬劫不複的春宮畫。
莫非……與此有關?
但是他不好多問,隻是轉回身去,又退到坡底。
他也不是傻子,此事來得太過突然。以前一直沒聽說過,突然就說要來這�救人。他懷疑這�麵有什麽貓膩,但是紅娘子的命令是絕對的……
入夜,莊子內。
河東大戶地主的莊園和陝西類似,都有軍事堡壘的功能,深溝高壘,塢壁森嚴。莊內養著弓手壯丁,平時便是佃戶,若有賊寇來打草穀,便充作鄉兵。若是官軍征召,還要強製去軍中服役,所以本地莊戶,多半習武,而且粗通營伍之事。莊內要緊處多有崗哨,地下還多布有地窖暗道。
莊內一處小院,並無閑雜人等進入。此乃禁地,由那些惡麵漢子把守,等閑莊戶也不敢往這�來,隻因莊主何灌有嚴令,擅入者家法活活打死。有人猜測那�麵大概是藏著金銀的地窖庫房,但是沒人有膽子去證實這個猜測。
院內正房的地下,經過近四丈的通道,確實有一個巨大而隱秘的地牢。隻不過�麵沒有任何金銀,蠟燭點燃,室內光線昏暗,但是牆上映出的影子卻能看見男女身軀的輪廓,交疊在一起,欲浪翻騰的激烈搖動。
女人痛苦的呻吟和男人興奮的喘息交織在一起,形成淫靡的氣氛。
精壯赤裸的漢子,燭火映出身上的汗珠,散發出騰騰的熱氣,好像一頭喘息的發情野獸,光著屁股卡在女人的兩腿間。
雙手掐住女人的腰,瘋狂的挺腰,毫不憐香惜玉,隻是圖個痛快。粗脹的陽具野蠻的撐滿幹燥的肉穴,撕扯蹂躪肉腔內嬌嫩的黏膜,黑黝黝的卵蛋散發著騷臭味,隨著男人的動作而擺動。
女人則是被粗麻繩綁著手呈站立姿勢,披頭散發四肢大張,根本無法抵抗男人的奸淫。
她嬌好的麵容和頭發上滿是臭烘烘的精液和尿漬,渾身散發著腥臊,遍體一絲不掛,美豔肌膚之上遍布咬痕和擰痕,嬌嫩大腿內側紅腫淤青,手腕全都被麻繩磨破了皮,腳脖有恐怖的傷疤,看樣子腳筋已經被人挑斷了。下陰滲著血,顯然已經被不知道多少男人蹂躪過多少遍了,白色的濁液帶著血絲,塗滿陰毛,肉唇也因過度交媾而顯得不正常的暗紅腫脹,似乎在嚴重發炎。
男人強壯的身體猛烈的撞擊著她痛苦的部位,肉與肉的擠壓摩擦燃起痛苦和快樂,喘息之中帶著亢奮、獸欲。
汗津津的大手猛掐女人的乳頭,揉弄她的屁股和腰,由於女人是站姿被繩子吊著雙臂,故此姿態是站著被男人強行兜著雙腿懸空從下麵猛插,身體的重量全墜在手腕的麻繩上,皮開肉綻,再加上男人動作很猛,每次都用力搖晃她的身子,墜的更狠,更加疼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呻吟。
男人的皮肉貼著她的皮肉,讓她想吐,卻吐不出來。男人的陽具蠻橫的插入她的下體,並完全容納,直頂到她的最深處,令兩人親密無間的緊貼在一起。有時候他頂到最�麵不抽,隻是扭動屁股攪動她的體內,完全是侮辱和羞恥。
女人想用吐沫吐他,但是男人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嘴捏的變形,一邊興奮的強奸她一邊哈哈淫笑,在肉體的包夾擠壓中野蠻挺進。
“臭娘們,今日識得你家爺爺的厲害。說,爺的卵子味道好不好!”
“狗賊……直娘賊的狗賊……”
“哈哈,爺爺便是直娘賊,直你的娘賊,爺爺直不直,直的你爽不爽利!”男人動的更激烈了,女人的身子晃個不停。很快,男人用力兜住女人的屁股,使勁抵到最深處,臉上的的表情就像體內的獸欲膨脹到爆炸,接著就是爽到極點的顫抖和爆發。
女人就像一截木頭一樣,木然任男人將精液射進自己的體內。
男人發泄完,滿足的喘了一會兒,終於鬆開她的身體。女人的雙腳腳筋已斷,隻能無力的拖著,長期保持這個姿勢被捆吊著,雙臂和肩胛的肌腱多也拉傷斷裂,基本上就是一個廢人了,剛被充滿獸欲的大手蹂躪的雙腿分開著,冷卻的精液順著大腿流下。
“看在你也是綠林同道的份上,隻消老實說話,就讓你少受些罪。”
“哼哼哈哈哈……”女人就像個披頭散發的瘋子,“我老實說話,你們隻會奸死我。老娘的身子好用吧,盡管用,隻是別想老娘說一個字!”
“臭婊子,你道爺不想殺你!若不是大官人吩咐……勸你一句話,大官人問甚你便說,否則便讓你受盡天下酷刑……”
話未說完,牢門外又進來一個,比這個更壯,一臉橫肉,手持樸刀旁牌,刀牌放在門口,一邊走一邊解褲腰帶。
“何二,完事了就出去,該你出去巡哨了!”
漢子意猶未盡的捏了女人的臉一下,吐了口吐沫,嘿嘿淫笑著便往門口走去,拿了刀牌。新來的解了褲子,露出精赤下體,陽具怒勃高昂,看著女人那慘不忍睹的下體,皺皺眉頭,在牆角抄起盛水木桶,準備給她清洗一下,他可不想吃別人的涮鍋水。
剛彎下腰,卻聽得背後一身巨響,他嚇了一跳,轉身躲在一邊。卻見何二一個跟頭倒栽進來,摔得四仰八叉,胸口血如泉湧,竟是進氣多出氣少了。緊跟著門外衝進一人,手持長刀照頭便砍,一刀把何二腦袋劈成兩半。
漢子大驚,眼見來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麵,手持樸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扯開嗓子大吼:“有賊!有賊!”一邊試圖抵抗。但是此刻他赤手空拳,光著下身,著實狼狽之極。被這來人一刀砍斷手臂,複一刀攔腰揮成兩段,熱騰騰的內髒和血噴濺了滿地,女人驚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師姐,是我!”蒙麵人一把扯下麵巾,正是韓月。而這女人正是孫二娘,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韓月,真不知他是否從天而降。
“你……”
“師姐,此刻不是講話之所!”韓月揮刀斷索,孫二娘自半空跌落。韓月趕緊上去攙扶住,卻見孫二娘已經走不得了,隻好背著她,出了地牢。
到了外麵,卻見莊內已經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打著火把提著燈籠的莊戶鄉兵們沒頭蒼蠅一樣的四處亂撞,到處都有人大喊。
“捉賊!捉賊!”
“休要走了賊人!”
而黑影中似乎有無數黑衣人手持兵刃四處亂竄,見人就動手,莊客們也是手持刀槍,見誰砍誰,場麵混亂之極。還有人拿了火箭四處亂射,已有一處火頭竄起,火光映射出刀光劍影,地下橫七豎八躺了不少死傷者。
韓月背著孫二娘左躲右閃,手中單刀化作道道電光,連續逼退數人,竟然成功到了牆邊。
一個莊客舉哨棒打來,被他舉手一刀削為兩段,再一刀將他人頭砍落。其餘眾人看他凶悍非常,竟不敢逼近,隻是大叫快來弓箭。唐雲趁機縱身便上了牆頭,大喝一聲風緊扯乎,率先跳下去,到了外麵撒腿就跑,接著莊子�紛紛有人影奔出,一起往這�跑。接著莊門大開,無數火把之下,黑壓壓的人群追了出來。
韓月跑到樹林處,接應的數人牽著馬出來,卻見地下幾具伏屍,想是莊子布在外麵的暗鋪哨侯,已被幹掉。
“快走!追來了!”韓月隻來得及說這一句,突然可怕的罡風飆至,哢嚓一聲,一支勁箭不知從何處飛來,竟然洞穿了兩尺粗的樹幹,一下將一人脖子射透,力道狠準之難以置信,當場斃命。
這等箭法,韓月太熟悉了。
“何灌!何灌來了!”
卻見東南方向隱約有一群人正在快速接近,為首的是個騎士,不用問正是何灌。
隻聽他狂吼連連,大叫何方賊子,趕來撒野。手中追魂奪命的大弓連珠發箭,那些逃竄的黑衣人接二連三的被射倒,其餘人更是不顧天黑,大叫快跑。那些接應的人也顧不上接應,各自騎了馬逃竄,隻苦了後麵的人,運氣好的搶得馬匹逃脫,運氣不好的要麽倒在何灌的弓下,要麽被後麵的追兵淹沒。
韓月抱著孫二娘上了馬,又一箭射來,火星四濺之下竟深射入了岩石內,回頭看,何灌的騎影至少在三百步開外,距離如此之遠竟有這般威力,還是天黑失了準頭,否則這一箭便能將他們兩個一起穿了。
他不敢怠慢,一路狂奔,仗著天黑總算甩掉追兵,何灌大概天黑間也不知去追誰,總之沒有追他們。
到了個山岔子,下馬照著馬屁股很插一刀,馬吃疼嘶鳴,奔一條路衝下去了,韓月抱著孫二娘用力一躥,竟平躍出兩丈多遠,腳尖點了一下山岩,又騰身而起,如此反複幾下,竟出去十餘丈遠,終於力竭,落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地又是一個樹林,韓月喘了一會兒粗氣,便靠在樹後往外麵看。
他本是攔子馬出身,這等追蹤偵查之術本就是內行。而孫二娘則是綠林老賊,對此更是門清。若有追兵,隻會循著馬匹的方向跑去,韓月以縱躍之術移動,就是不想在雪地�留下過多痕跡。
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有人追來,韓月總算把心放下。
此時不來,就代表不會有人來了。
轉頭看孫二娘,卻見她披散頭發遮住麵容,一副隻剩半口氣的模樣,比之從前所見嫵媚動人英姿颯爽,簡直天壤之別,顯然在那地牢之內,吃得苦實在不少。
湊過去,扶起她的身子,卻摸了一手血,再看不知何時,肋下有道口子,血水不斷滲出。十有八九,是剛才闖出時,在刀叢中不知被誰撩了一下。
急忙捂時,孫二娘卻看著他,精神頭似乎足起來了,韓月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回光返照,但是這傷實在夠重的。
“你如何會來此?”孫二娘的氣有些上不來。
“師姐可聽說過河東紅娘子?小弟這兩年便在拜她山門下。師姐如何會落得如此境地?”
“你來救我,莫非是那紅娘子欲得我?”
“不瞞師姐,紅娘子究竟何意,小弟實在不得而知。隻怕不是為了江湖義氣。”
“哼哼,江湖人……哼哼,什麽江湖義氣!?卻與何灌那狗官一丘之貉而已!我在此落難已經一年有餘,何灌那狗官隻是將我私下囚禁於此,卻不押送官府大堂,他自有他的打算。你來救我,莫非也是為了紅娘子出力?”
“師姐誤會了,紅娘子並不知道小弟與師姐的關係。小弟也是數日前才聽說師姐落難。”
“我算看得透了,這世上,什麽都是狗屁!這紅娘子打算買個好給我,隻怕也是與那狗官一同心思而已。”
“師姐所說莫非是……”
“你自是知道的,當年長安府做下的案子,那批軍綱!何灌那狗官隻欲此事。我去年失風被擒,這狗官日夜逼問我那批軍綱下落,卻又不將我光明正大押送官府請功受賞,可見心中有鬼。我自知若吐事情必被滅口,一直堅持至今。這紅娘子不知打得什麽算盤,但是十有八九也是打那批軍綱的主意。”
“大姐當年,那幅畫……莫非是給西夏那邊的?”
“怎麽,你怕何灌是為了那幅畫?”孫二娘冷笑著看著他。
“是嗎?”韓月心想你若是知道那幅畫到底意味著什麽,隻怕立時就嚇死了你。
“你放心,沒人知道那幅畫,那幅畫確實是西夏一品堂所求者。隻是我一直對此事嚴格保密,故此無人知道。何灌那廝並不知道此事。”
“大姐是如何為官府所擒?”
“當年我和西夏交易之時,半途生變。我本欲殺了西夏來人,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時不慎之下被官兵突襲,帶隊的就是那何灌。當初蘇延福就是栽在他的手下,我當時在他麵前露過相,當時你也在。”
“小弟記得,便是當初你我初識的那一次,小弟險些死在他的箭下。如此說來,隻怕一品堂中也有宋兵的奸細,否則如何來的這般巧法?”
“對,當時我跑了,誰料這廝在邊地勢力大得很,到處都有他的探子,咬死了我不放,我躲了兩年,終於還是沒躲過去。咳,若不是那些西夏狗,豈會累的我在這閻王麵前露相,那唐雲,當真該死!”
“唐雲?”韓月心中一動。
“唐雲便是那帶隊的西夏一品堂使者。”
“是不是遼國的大盜沙鷂子唐雲?”
“什麽遼國大盜,那不過是他的一個身份而已。他原本是朝廷官兵,在折可適手下當差。後來私自回易事發,逃往西夏,做了漢奸!他乃是西夏一品堂的官,專為西夏打探軍情的探子頭目。我本想殺了他……你認識唐雲?”
“小弟,確實認識唐雲,一個月前在草原上認識的,他還向小弟打聽師姐。”
“那你如何答他?”
“實話實說而已,不知道。”
“那批軍綱原本也是給西夏的,看來他還不死心。孫二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看著韓月的眼神很怪,然後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那唐雲,你覺得為人如何?“
韓月不知何意,你剛才還說他是漢奸,現在又問我。
“小弟與他一見如故。”
“哈哈哈哈……一見如故,一見如故,本該如此啊……”孫二娘沒由來的大笑起來,牽動傷口,又痛苦的咳嗽起來。
“師姐何意?”
“你打算拿我如何?”孫二娘沒有答他,反問道。
“若紅娘子真地對師姐意圖不軌,小弟自不能坐視。”韓月說的義正詞嚴,但其實等於什麽都沒說死。
“你想放我走嗎?”
“師姐自己能走嗎?”
“我走了你回去如何交待?”
韓月沈默。
“橫豎都是為了那批軍綱,我就送與你吧。你回去是去送給紅娘子也好,交給唐雲也好,總少不了你的一場富貴,也不枉咱們同門一場。我已傷重,大限已至,給我個痛快吧。”
“師姐何出此言!紅娘子……”
“我不死,你回去能好過嗎?留在這�,也是凍死!紅娘子又豈會讓我有好日子過,與其被折磨死,不如來個痛快!”
“師姐……還有何遺言?”
“我這一輩子,打家劫舍殺人害命,太多了,落得如此,也是我的報應到了。但願下輩子,托生個太平盛世吧。還有,莫太相信紅娘子,這女人居心叵測,一定要留心。”
“小弟知道。”
“去找方臘,那批東西的線索,我都交給方臘去埋藏了,我有件信物,他見了便知真偽。”
“還有……再見了唐雲,問問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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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陝西河中府,龍門山。
官道上積雪處處,人群卻往來熙攘。此地乃是汾河以北,陝西路和河東路的交界之處,大路之上,商旅絡繹不絕。河中府乃是大府,緊鄰河東路絳州,龍門山便算是兩地的界山。北邊是河東,南邊是陝西,此二地皆是商賈發達之地,因為靠的近,二地之人多有通婚,故此新年一過,便開始大規模的走親戚,這條官道上也變得熱鬧起來。
而人一多事就多,地方官府則照例派出兵吏弓手在道上巡邏,設卡盤查流民。雪後的官道,雪倒被踩得不剩多少,多成了泥濘。
兩男一女,分做不同打扮,分散混在人群之中,往北邊而去。
女道士打扮的女子,氣質冷豔,手持拂塵背背兜囊。還有個麵貌陰沈的漢子,卻是做文士書生打扮。最後一個,卻是做個商賈打扮。
童貫混在人群中,不時拿眼睛瞟著他的目標。
那是個看起來像個皮貨商人模樣的青年男子,在河東待了幾年,這樣的人見的多了。若不是特意提醒,隻怕從自己眼前過都不會注意。
三年前自從在濁輪川錯失良機之後,童貫便再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回京的機會。他知道,自己不完成使命,是不可能回京的。若是一輩子不成功,便可能要一輩子老死在外,永無出頭之日。那梁從政從汴京來河東監軍,便真的隻是監軍如此簡單?他的隨行名單上竟有童貫的名字,童貫便知道這位劉妃麵前當紅的大貂,還有監督他們的使命。
這三年來,他隻得老老實實的在梁從政手下,呆在河東,每時每刻都不遺餘力的追查孫二娘的下落。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鑽了牛角尖,一直認為隻有找到孫二娘才能找到韓月,卻沒想過直接找韓月。
但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也查不到任何線索,甚至有何灌的幫助也不行。何灌乃是河東名將,名副其實的地頭蛇,梁從政監軍時,便刻意結納拉攏與他。這何灌也很上道,投桃報李暗中幫忙,但是卻沒有任何結果。想起來這一點,童貫就哀歎自己命運的坎坷。以何灌的能耐,那天突襲濁輪川,那孫二娘居然還能逃出生天,莫非是老天爺在保佑她?
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自己終於等到時來運轉的一天了。
孫二娘沒找到,韓月這賊子竟然自己出現了。
看來人生總是充滿驚喜和意外的。
當自己被梁從政叫去的時候,自己才得知苦日子到頭了。加急的密信來自渭州,主要意思就是一個人,一個陌生的名字,唐雲。
原來老天還沒有拋棄自己。
現在唐雲這小子便大搖大擺走在路上,但是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盡管童貫心中真的焦急難耐,恨不得立刻將這廝拿下,逼問出韓月的下落。
誰知道這廝是不是一個人?
來之前,他們已經對這唐雲的情況有所了解,原先折可適的部下,大宋的叛將,現在可能是西夏的密探頭目。這樣的人,別的不說,武功定是了得的。他們三人雖也自負武功,但是並沒把握能將他不為人知的生擒,事實上除非是神仙,恐怕沒人辦得到。
在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上,眾目睽睽之下,一旦動起手來,必然驚動地方官府。
而他們擔負的任務是絕對不能曝光的,他們的身份也同樣,所以他們不可能動用官府的力量。事實上就算登門亮明身份,地方官府也絕對不會甩他們,甚至有可能把他們抓起來。
蔡京的家將又如何?便是章敦的家將來了,也隻是個家奴而已。再加上一個宦官和一個宮娥,不奉旨私出皇宮大內,在江湖上遊蕩,被地方官抓住了,直接杖斃都說得過去。
大宋不是漢唐,宦官在大宋可威風不起來,這�是士大夫的天下,就算是個不起眼的小小八品主薄,人家也是考進士考出來的,也是夠資格和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分子。你一個閹人奴才,那些士大夫們肯正眼看你就算你祖宗積德了,還想指揮這個指揮那個?不是找死又是什麽?
故此這一路之上,他們完全沒有驚動任何官府,甚至連那些芝麻小官,他們都繞著走,就怕身份曝光。
自己不說,便是大貂梁從政,監軍河東,聽起來威風八麵。但是其實據童貫觀察,梁從政在河東過的也很是不怎麽樣。監軍監的是武將,可監不了文官。而宋朝以文禦武乃是祖宗家法,河東邊將又多是土著藩鎮,若是選邊站隊,必然都選文官。
而且河東率臣,乃是熙寧名臣呂惠卿,這可是名滿天下的超級大人物,當年進過政事堂的相公身份,在這人眼皮底下,梁從政更不敢狐假虎威。
而呂惠卿雖然是個飽受非議喜好弄權之人,但是也以士大夫身份自傲,對於宦官非常不屑,對於梁從政這個宦豎跑來河東覺得非常礙眼,隔三差五就把梁從政叫去臭罵一頓,而梁從政在呂惠卿麵前根本連個屁都不敢放,與河東軍政,也根本不敢發一言。終日戰戰兢兢,隻要一聽到呂惠卿找他,便要心驚肉跳,生怕哪日被這個大老奸看不順眼參上一本,自己便要永世不得翻身。
故此,三年時間,梁從政未能在河東拉攏到哪怕一個有分量的官員,唯一的成績就是一個區區的火山軍巡檢何灌,還要暗中動作。
此次出動,他們三個心�也唯恐勢單力孤,故此出發前秘密通知了何灌,希望他能安排人手相助,何灌雖然滿口答應,但是這三人卻心�沒底。
何灌乃是邊將,在他的轄區附近還好辦。但是此地乃是絳州,距離火山軍隔了數個州府之地,近千�之遙,實在無法想象何灌有本事把手下大批的派到這�來行非法之事,除非他當沿途官府都是睜眼瞎。何灌再如何被他們收買,也決不會冒險和自家的仕途過不去,擅自越境調兵那和謀反無異,宋朝有不殺士大夫的家法,可沒有不殺武將的家法。
想來想去,實在隻有靠自己。但是他們又弄不清楚唐雲是否隻是一人。
這廝乃是西夏奸細,又做的馬賊頭目,必然有一批黨羽,萬一他不是孤身一人,自己貿然出手,說不定便會打草驚蛇。這還是小事,萬一捉賊不成反為賊害,這才要命。
想來想去,既不能報官,又不能出手,隻好一路跟著他,慢慢觀察,找機會智取。
這種等待實在是一種煎熬。
目前路程已經快要進河東了,一路之上也未看清楚他的虛實。這廝似乎到哪�都有熟人,住店打尖,酒肆船渡,但是每到上路都是單身獨騎。但又專門挑人多的官道走,使他們一直找不到任何靠近他的機會。
再往前就是絳州了,進了絳州,就算進了河東地麵,但是三個人的耐性都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一致決定,進了絳州後,找機會動手。
絳州城南關,陳家正店。
眼看著那唐雲走入了店內,三個人一商量,決定也住進去。具體方案便由蘇湖出馬,找機會以美色誘那廝入彀。憑她的勾魂邪術,在歡好時突然發難,十足把握製住這廝。
誰知待到入得店內,卻意外的見到那唐雲似乎是遇見了熟人,與一夥馬幫模樣的大漢做成了一路,興高采烈勾肩搭背的,又叫了酒菜吃喝起來。結果這三人心中又忐忑起來,那些漢子各個身材魁梧健壯,提著樸刀哨棒,一看就是練武的。其中一個瘦削漢子,雙目有神,太陽穴鼓起,隻怕還是武林高手。
隱約聽得言語,又聽那唐雲叫那瘦漢做“宋江哥哥”,更讓他們暗自吃驚。
久在河東,又經常明察暗訪綠林勢力,他們自然知道宋江的名頭。那可是北方大豪紅娘子的得力屬下!在河東河北的黑道好漢,誰不做北邊的私貨生意。凡是做這路生意的,都得拜紅娘子的碼頭。道上兄弟發了財的,都得分紅娘子一份。誰敢違反這個規矩,鐵定活不長。可以說紅娘子就是整個北疆最龐大的黑道幫派領袖。
甚至有傳聞說,河東的朝廷邊將們,甚至遼國西京道的邊將,有些都在紅娘子的龐大走私網絡�有固定的股份,利用紅娘子的網絡暗中搞些事情。
宋軍每年都會有千餘匹來曆不明的良馬加入軍隊,而遼國有些部落也能得到些精良鎧甲。反過來紅娘子也利用這層關係,令自己的地位和勢力更加牢固,現在整個河東的地下世界,全部由紅娘子掌控。
據說這紅娘子還插手了遼國上京道的內亂,遼國叛軍之中頗有些來曆不明的精良兵甲和紅娘子或者她身後的那些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梁從政此次來河東,有一項使命就是查證此事,但是非但查無證據,甚至隱隱還有傳言說此事涉及到延帥呂惠卿,梁從政在呂惠卿跟前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生怕因此惹怒了呂老賊被他害了,再也不敢查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是紅娘子的名頭,這三人都是非常清楚那代表著什麽含義的。
這廝竟認得紅娘子的人?!看樣子還親密的很!
三人對視一眼,均覺得有些膽寒。
自己隻得三人,對方卻是拉幫結夥。毫無疑問,若是自己和唐雲動上了手,這些人決不會坐視。這些人公然在州城內呼朋引伴,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顯然在本地黑白兩道是有一定根基的,若是在此鬧出事來,吃虧的鐵定是他們三人。
看這些大漢一個個那樣子,隻怕身上都有人命,說不得在這�做了自己也敢。大宋朝的捕亡律,隻怕用不到他們身上。
裝模做樣也要了上房,三人便湊到一處商議。
“未料到這廝居然認得這班強徒,若是貿然行事,萬一事敗,隻怕我等連脫身都不易。”說話的是那陰沈漢子,他雖會彌勒教絕技八步蹬蓮,但是還沒狂妄到認為自己能以一當十。
“楊兄,這紅娘子便真的如此厲害?再如何說,這還是大宋的天下。他再大,還能大過官府去?”
童貫並非真正的江湖人,雖然在江湖上行走了幾年,但是那種根深蒂固的官家思想還是在他的心中占據主導地位,覺得同伴有點誇大其詞。從古至今,民不與官鬥,官府任何時候都是淩駕於百姓的,江湖草寇,能讓官府顧忌或者有之,但是想要淩駕於官府之上,那它豈不是成了真正的官府?這種事,古往今來,聞所未聞。
“童公公莫大意,他大是大不過官府,但是官府沒了他們也玩不轉!公公不常到江湖上走動,這些江湖黑道,大多是地頭蛇,凡是地方之事,幾乎無所不能。官府能做到的事,他們也能做到。官府做不到的事情,他們還是能做到。有些事,他們希望官府知道,官府就能知道。不希望官府知道,官府就不會知道。切莫小看這些人!”
陰沈漢子的臉色本就不好,此時更難看。
“說句不中聽的話,若是他們對咱們三人起了歹心,這絳州城內隻怕就是咱們的葬身之地,咱們隻怕死了都沒人知道埋在何處!某家絕沒有危言聳聽!”
“這……這……這還有王法沒有?”童貫這才知道對方是認真的,頓時心�也有點虛了。他天生膽大,以前又跟過李憲,刀光劍影的並不陌生。但那都是明刀明槍的對抗,現在這等處境卻是從前沒遇見過的,頓時沒了主意。
“那還動手不動?”蘇湖問了一句。
“這……隻怕不易。”楊烈手中拿著熏香盒子,翻弄著。
這東西乃是綠林飛賊們最珍惜的寶貝,樣子是個銅製的小仙鶴,前麵的尖嘴上有小眼,翅膀蜷著,兩條小銅細腿是把,後麵還有尾巴,肚子是空的,�麵裝藥,做工精致。使用的時候一拉尾巴,機關一動,翅膀一閃呼,從前麵尖嘴�往外噴迷香,普通人一聞著就犯迷糊。綠林俠客們登堂入室拍花作案,這東西是出了大力的。
至於迷香的配方,各地有各地的不同,楊烈拿這個是汴京鬼樊樓的貨色,成份主要是曼陀羅花粉。盒子製作成仙鶴模樣也是鬼樊樓的獨特商標,江湖上有不少仿製的山寨貨,做工粗糙,但是楊烈手�的乃是正貨。
在路上他原本有兩次下手的機會,半夜以迷香吹入屋內,手到擒來。但是第一次因為客棧的狗叫得太凶而作罷,第二次卻被別人捷足先登,還沒等他到屋門口,卻發現客棧的夥計躡手躡腳的不幹好事,結果剛到門口就被唐雲一拳打翻。
這也給他敲了警鍾,這唐雲的警覺性著實厲害。半夜三更睡著了,門口微弱的動靜也能敏銳的察覺。看來他多半練過雞司晨犬守夜的功夫,耳目聰敏異於常人。而且之後唐雲變得更加警惕,吃飯喝水打尖都非常注意,隻喝自己的水,吃自己隨身帶的幹糧和蒸鵝,住店也選擇店�養著狗的客棧。
之後他再沒冒過險,因為他完全沒了把握。
“我看不然,那夥馬幫漢子看來並非專程在此等他的,隻怕是路過恰巧在此碰麵。未必會跟他一起走!那宋江又如何?他們在明咱們在暗,並非沒有機會得手。隻要等他們分開了便可,我就不信宋江還會跟那廝一同入屋去睡。”
這下童貫對這蘇湖可是刮目相看了,三人當中江湖經驗最豐富的當然是楊烈,屈居其下倒也沒啥。但是這個叫蘇湖的宮娥又有什麽了不起,武藝再好也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不過會些上不了台麵的旁門邪術,又是劉賢妃的心腹,所以表麵上對她客氣三分,心�正經是看不起她的。
此時此刻,這女人在他們倆人都想打退堂鼓的時候,才顯露出真正的果決,當真是一條女漢子。
“太冒險了吧。”童貫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廝若是孤身一人,警惕乃是人之常情。正因為現在遇到了朋友,他才會覺得安全。人若覺得安全的時候,警惕性便會不自覺地下降,反倒正是下手的好機會!你覺得唐雲還是宋江,他們會覺得會出事嗎?”
“孤身走了一路都沒事,現在人多了,他隻會以為更不會出事。若是真的有人有歹意,此時是最不應該下手的時候!不過我真沒想到你真敢冒險!”
“你們都想不到,他們更想不到,咱們就給他來個虎口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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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城南八�,飛雲浦。
此處乃是一個大村鎮,浦子內莊戶多達千餘戶,房籬密布,雞犬相聞,大雪覆蓋下,一片銀裝素裹,景致倒還不錯。
浦子按照官府的規定,外圍築有莊牆外壕,莊內還有忠義社和保甲。此地莊戶多以畜牧漁獵為生,不事耕作。滿村過九成的壯丁,都是官府在冊的弓手鄉兵,性子粗野剽悍,好勇鬥狠,戰時上陣殺敵,平時則和黑道綠林牽扯不清,說是忠義社,其實和賊窩差不多。不過這種現象在河東陝西乃是司空見慣,地方官府甚至都沒有過問的興趣。
當然,這隻是官府的資料。甚至一般江湖人也是如此認為。
實際上,自嘉佑年間開始,這飛雲浦便是河東綠林道上最大的銷贓黒市之一,主營牛馬牲口,浦內的保甲莊頭,多是養馬的馬戶出身,其實都是坐地分贓的瓢把子。凡是北方私馬牲畜,多到這飛雲浦來發賣,有那些馬戶們掩護,多能蒙蔽官府。
當然,便是這些地頭蛇,也都得孝敬紅娘子。所以此處,也是紅娘子的一處堂口。
韓月乃是太陽落山時到得浦子口。
和他同回來的還有十餘人,其中三人帶傷,李貴沒回來,聽說是死在何灌箭下。同去的共五十名好漢,回來的隻有三成,其餘的全都把命扔在了火山軍。
畢竟,那處乃是官府的黑牢。劫牢反獄這種事,隻是聽說書的說過,隻是聽聞漢唐時的遊俠兒做過,現實之中,沒聽說過哪位綠林同道有這般膽量。還能有人活著回來,已經算是祖宗積德了。
在埋了孫二娘的遺體之後,韓月一直在想孫二娘臨死前的話。
對於紅娘子他自然不會推心置腹,這年頭真正講究義氣的人實在太稀罕了,絕大多數人,則是見利忘義。紅娘子這種人他自問不會看錯,實乃梟雄心性,可惜生錯了女兒身。這種人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否則何能一女流之輩成為北方勢力最大的綠林瓢把子。自己若是真的把命賣給紅娘子,哪天被她賣了恐怕還在幫她數錢。
還有那唐雲,這廝原來是西夏的人。這點倒不妨事,自己原來不也是遼人。他和孫二娘的糾葛自己也沒興趣過問,宋夏之間的鬥爭關自己何事?但是那幅畫,他真的是後悔了,非常希望拿回來。隻要這東西還存在一天,自己就永遠要疑神疑鬼,別想有安穩日子過。
而且,那唐雲的身世究竟有何特別?孫二娘臨咽氣前說的就是此事。你死都死了,唐雲身世如何又能怎樣?莫非孫二娘還指望自己替她去找唐雲的晦氣?
真個莫名其妙。見了唐雲,問問便是。對這個人,韓月實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入得浦內,自有人引路至鎮內一處毫不起眼的穀倉處。誰能料到名震綠林的紅娘子,此時便在此處。
說起來紅娘子的大名傳遍北方很多年了,時間久遠的似乎現在最老資格的江湖人都說這紅娘子從一開始就有了。凡是吃綠林這碗飯的都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但是說起來這紅娘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真實模樣卻沒人能說得清楚。
似乎從來沒有人見過這紅娘子到底何等模樣。江湖上對此眾說紛紜,甚至有人懷疑紅娘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者幹脆就是個男人。但是,又沒人敢於公開否定紅娘子的存在。同樣也沒人公開聲稱知道紅娘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個名字,似乎已經成了了一種象征,籠罩在江湖上空的暗幕,神出鬼沒,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但是你想找她卻找不到,隻有她來找你。
而韓月甚至覺得紅娘子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某一種龐大的勢力,這等勢力比當年翻天覆地的彌勒教甚至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有時候甚至懷疑紅娘子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可能是大宋官府在黑暗中的另一麵。
而他即將見到的這位“紅娘子”,他甚至覺得都不一定是真正的“紅娘子”,或許隻是這個稱謂的一個使用者罷了。到底誰是真正的紅娘子,或者紅娘子真正代表著什麽含義,他到現在還沒有頭緒。
穀倉內,韓月見到了等著他的人。
身著儒衫做書生打扮,但卻難掩姣好的美色姿容。舉止中透著颯爽英姿,鳳眼含煞;有種野性的美感,卻又不似綠林人的粗野,帶著獨特的高傲氣質和婀娜風姿,隱隱之中還有嚴格禮儀訓練才會有的端莊儀態。
很難想象如此多的特質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沒有人想得到,堂堂大宋名門、府州折氏的族女,威震西北的常勝將軍折可適的女兒折月茹,竟然就是綠林中最神秘莫測的紅娘子的化身!名門世家之女,竟會和朝廷官府所不容的綠林有如此深的聯係!
折家乃是雲中大族,自唐末五代起就在河東紮根,雄霸一方。若從第一代折宗本算起,到折可適已經九代人了,不論是後漢、後周還是大宋,折家世世代代都為中原的統治者屏藩西北,而折月茹算是第十代。折可適雖然英雄了得,但是膝下無子,隻有三個女兒,按族輩排乃是月字輩,分別是茹、芝、美。折月茹乃是折可適的大女兒。
折可適之父折克忠在他那一代的族中默默無聞,比之當時名聞天下的折克行、折克柔當真是不知被甩了幾條街。但是折可適卻不一樣,當代折家將之中,甚至放眼當代天下各國所有武將之中,折可適也毫無疑問乃是最傑出人物之一,折氏其他各宗折可存、折可求雖然也是軍中武將,但是其成就資曆,都遠遠無法和折可適相提並論。
所以,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因為折可適的地位身份,故此他的三個女兒在族中也算是能說的上話的有影響力的人物。
當了快二百年的地頭蛇所累積下來的各種關係人脈,再有官府的身份做保護傘,再加上自己父親的光環和威望。難怪折月茹一女流,竟能成為北綠林之中勢力最大的地下組織首領。而且韓月雖然沒見過折可適,但是看女兒的性格就能猜到和他老爹一樣,殺人不眨眼,冷酷鐵血的梟雄心性。
確實,韓月心�也承認,紅娘子這樣的角色,正適合這個女人。
他不知道這個敏感的身份到底還有誰知道,誰能想得到?北綠林最神秘的紅娘子,其實一直以另外一種身份公開活動,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卻不知宋江知不知道?當年他初識宋江,一起去遼國做走私生意。那對沿途官府視若無物,浩浩蕩蕩的壯觀馬幫隊伍,便是由這位折月茹罩著的,她還親自帶隊去了遼境。那些馬幫私商們知不知道他們神秘的首領其實全程一直都跟他們在一起,默默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後來,便是那場無情的殺戮,顯然是折家的一次滅口行動。
對此,他一直心懷疑問。
折月茹若真是紅娘子,那折家也絕對脫不了幹係,當時的那次屠殺作何解釋?
紅娘子的背後真的是折家扶植嗎?
他曾無數次回憶當時的情景,按照當時的情況,若是折月茹知情,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她明顯是在戰鬥開始前臨時被人強行帶走的,顯然她事先也不知道那次滅口行動。
或者說,當時的紅娘子另有其人?還是說折家是折家,折月茹是折月茹?
還是說,這是折家的一次內部清理門戶的行動?
可能性很多。
他認為最可能的情況是,折月茹的紅娘子身份,隻是她的個人行為。或許她當是還不是紅娘子,但是可能是組織內重要人物。折家宗族對此有所察覺,但是因為能給自己帶來利益,所以裝作不知道,一直持默許態度。直到三年前梁從政趕赴河東,事情有敗露的危險,而折月茹的行為越發招搖無忌,或者手底下的人有了不穩的跡象,總之不管什麽原因,令家族感到了威脅,所以決定結束折月茹的“綠林遊戲”,才有了那次滅口行動。
而折月茹對此肯定是不滿的,此後肯定還在活動,隻不過轉入了地下。隻看她現在出現在這�,就明確表示了她和她的家族不是一條心。
這是韓月的設想。當時和他一起脫險的還有宋江,卻不知他如何想?宋江是典型的江湖人,被官府背叛過一次,難道還會真的再相信折月茹?當然除了那次的他們兩個幸存之外,其餘人都死了,江湖上幾乎沒人知道那是折家下的手,還以為是遼軍越境打草穀。
也許就因為如此,折月茹才能繼續作老大。否則給人知道是她的家族背叛了綠林,自然會把她當做罪魁禍首,誰還會相信她?
唯一知道真相的自己和宋江都沒有說。
自己隻是覺得這並非折月茹的本意,所以才保持沈默。但是宋江……
他突然發覺,自己認識宋江到現在三年了,平日�稱兄道弟,但是卻沒有和唐雲見麵時的那種感覺,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宋江這個人……
“如此說,李貴死了?”眼見隻有韓月一人回來,折月茹的臉色絲毫沒有改變,就像死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據逃出來的孩兒們說,乃是死在何灌箭下。”
“可救出孫二娘?”
“雖救出,然負傷太重,死在半路,被我埋了。”
“她有無甚話說?”
“不曾。”韓月當然不會說真話。
折月茹麵上閃過一絲無奈,歎道:“孫二娘也算是綠林中的豪傑,可惜呀。雖是綠林同道,卻救她不得。”
“彌勒教乃是邪教,與我等綠林本就井水不犯河水,與這等人扯上關係,似乎弊大於利。”
“你以前識得孫二娘麽?”
“不曾。”韓月心中一緊。
“你如何得知孫二娘乃是彌勒教中人?”
“蘇延福之名,江湖皆知。孫二娘以前是跟他混的,自然脫不了幹係。”
“當年蘇延福河東失風被擒,這孫二娘竟然漏網,據說是被打草穀的遼兵捉了去。後來不知何故,竟然出現在汴京,做了勾欄的東家。遼人掠獲人口,從來都是充做奴隸,難有逃回者。孫二娘如何回的大宋?這中間,頗有蹊蹺處。我懷疑她被擒後,做了遼人的奸細,才得以脫身,回來倒反我大宋。”
韓月出了一身冷汗,這折月茹果然非同凡響,說出來的情報非常準確。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知曉當年那打草穀的遼兵便是自己。
“那時我隻是懷疑,看她在汴京逍遙快活,花錢如流水,便暗中查她錢從何來,卻查不到。後來我又故意放出風來,要查一個大名府盧富商的底細,因此人也暗中和遼國奸細有聯係,看這孫二娘如何反應,結果她卻未曾保留,這卻令我猶豫了。再後來她離開汴京,在長安府做下驚天大案,劫奪官兵綱運,又去濁輪川一帶,才知此人必定是做了漢奸,因為濁輪川靠近遼境,必是想逃跑。”
韓月真個越聽越驚心,沒想到孫二娘一直都處在對方監視之下。自己在汴京出入勾欄,大概也是被人看得清楚,隻不過被當作了普通的嫖客才被忽略。
“也是老天有眼,她在濁輪川被官兵突襲,才奸謀未得逞。”
“既如此,又何必救她?”
“我等綠林,雖和官府作對。然自家終是漢人,漢奸可是做不得的!我救她,卻是為的綠林同道的義氣,希望她迷途知返。還有,那批綱運關係重大,卻不知被她藏在何處,原是想好生問問她,卻不料命中有此一劫。”
“都是小的無能。”
“這不怪你,多行不義必自斃,她既然作了漢奸,早晚不得好死!隻不過這一天來得早了些罷了。”
韓月垂首侍立,不敢吭聲。
誰知折月茹緩了緩,看似漫不經心突然問道:“你去過汴京嗎?”
韓月的頭皮突然發麻,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已經暴露了!她問這是什麽意思?但是心念電轉之下,從容答道:“那時小的初涉江湖,確實去過汴京。”
“可曾得罪過人?”
“那都是從前的恩怨了。”韓月含糊其辭,用了句萬能回答。
“我得到消息,江湖上有幾個汴京來人正在到處找你,據說乃是梁從政的手下。你不會是背著我做了什麽事吧?”折月茹的眼神深處有某種逼人的東西。
汴京來人!韓月的心怦怦直跳,他最怕聽到的就是這詞兒。
“不知如何,他們綴上了你新結交的那個朋友唐雲,他從渭州一路前來,可是來尋你?”
“小的確與唐雲約定,在此碰麵。”
“那三個人當中,有個是太監。還有一男一女,我看是唐雲漏了嘴風,這些人便是順藤摸瓜尋你的。你如何得罪過太監?”
“都是些陳年舊怨罷了。自小的拜在門下之後,從未背著當家的做過任何私事,小的願立毒誓!”韓月說著便立了個極毒的毒誓。
“我如何信不過你?”折月茹微笑著,“凡是我以真身示之的人,都是我信得過的人。”
韓月在心中咒罵,剛才問答,無一不帶著試探,若真信任,豈會如此?
“你當如何?”
“小的不願連累旁人。”
“便知你會如此說,你去吧,待解決了你的恩怨之後,再回山門不遲。”
“謝當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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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內,蘇湖眉目傳情,看著麵前的男人,清楚地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情欲興趣。
以她擅長的方術來說,是經曆過不少男人的,故此對於男人的經驗非常豐富。這個男人當是那種有自製力的人,並非色中餓鬼,隻是長時間沒有女人在身邊,顯得有些饑渴了。而且此時他沒有什麼警惕性,才會被自己成功勾引上。
正常男人,罕有不好色的。由此可知,男人的弱點,永遠是女人。此乃天授,非人力所能改變。
這個男人,要說相貌也是英俊富有魅力的,對女人的吸引力應該不小,若是換個場合,自己與他結上一段露水姻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可惜,現在卻要出手對付他。就像那個叫韓月的年輕道士一樣,也是同樣的對女人有種迷人的魅力,要不然也不可能讓劉妃冒著滅族的危險臣服於和他通奸的禁斷快感之中。
作為劉妃的心腹,她自然知道韓月和劉妃的每一次偷情是何等的縱情恣意酣暢淋漓。那就像一種上癮的病症,沈迷進去就難以自拔。
若非韓月突然消失令劉妃醒悟到滅頂的危險迫近,隻怕她還沈迷其中。
而自己對於那個韓月,說沒動過心就是假的。自己有時在做夢時也有過綺麗的春夢。每當韓月悄悄入宮來會劉妃,自己也會幻想一些,甚至有時會春潮泛濫不能自己。說真的,像韓月那樣的小白臉,是女人都會喜歡,但是自己現在卻也不得不對付他。
因為自己也有自己身負的使命,不是為了那些醜惡的宮廷汙穢,而是為了這個國家。
她不會忘記當初自己入宮的原因,自己在這宮廷之內擔負著的使命。自己的身世,以及那南海之外,天涯海角。
不過想起韓月,蘇湖卻發現這個男人,似乎有著韓月的影子。兩個人雖然都很英俊,但是麵貌其實不同。那種難以言喻的神似感覺,真的搞不清楚原因。隨便看也不知是一個人,但是就是覺得哪�相像,卻形容不出來。
當真是怪事,不過也沒差了。
自己苦練的“針術”,還沒有對付不了的人。這是流傳於巴蜀靠近大理洞蠻之地的一種秘技,名不顯於中原綠林,到目前為止,自己使用此術對付過十九個人,一直無往不利。麵前這男人,也不會例外!
“若施主方便的話,貧道便晚些過房一敘。”蘇湖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的透出一絲挑逗暗示
“好說好說,某家在丁字四房恭候。”唐雲抱拳,目送道姑離開。
這道姑好生明豔秀美,眉目含春,一雙桃花眼不加掩飾的流露出讓人心旌動搖的蕩意,偏又一身道袍,端莊不可侵犯,著實讓人心動。
這個女道士,也是江湖人?
不過看她的動作,卻像是練過武的。坐他麵前,頗有功架,
綠林中有句話,僧道婦孺,必有外科手段。這樣一個女人敢在江湖上行走,便是武功再高,也強不過男人,所以必有所持。而看她的樣子,竟然還隱隱帶著勾引挑逗之意,莫非是下五門倒采花的女淫賊?
江湖上的女淫賊他是知道的,江湖兒女不拘禮節,蔑視倫常,看中自己喜歡的便要得到,男人女人都一樣。凡是他認識的江湖女俠,全都對於貞潔看的極淡,和男人上床乃是家常便飯,根本不算什麼。如孫二娘,一生有過的男人都不知道有幾十個。現在和你歡好,下一刻便可能立刻翻臉動刀。
以前他隻聽說過這樣的品種,今天是頭一次見。
這女觀以求幫為名接近自己,說是沒錢買度牒,想求江湖同道來個江湖救急。隻看她言語中無不暗示挑逗之意,說明是不惜自己的身體了。莫非自己今天走桃花運。看她那表情,隻要勾勾手指,便要立刻投懷送抱了。
唐雲自問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信心的,不說冒比子都潘安,至少比這世上大多數男人都要英俊了。難道這女人看上自己了?很有可能,自己也是不少時間沒找女人發泄了。唐雲想著想著,便有點想入非非,麵上顯出色授予魂的神態。
門外遠處,斜對麵腳店內。
童貫偷窺著,看著對麵客棧內兩人說說笑笑,一會竟變得親密無間。雖然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但是看那點子垂涎三尺的色鬼表情便知美人計進展順利。
這女人果然對男人有一套,說勾引上就勾引上。天下男人的弱點當真都是一般無二的。
隻望今晚能擒下這廝,搞清楚韓月的下落,徹底結束此事。在外漂泊這三年,當真是懷念汴京的錦繡繁華。
夜晚,唐雲所在上房。
門扉輕響,一陣香風伴隨倩影飄然而入。蘇湖依舊是一身道袍,然而寬大的袍服之下,似乎隱隱透著胴體的誘人曲線和白生生修長美腿,若隱若現,隻及羅襪雲鞋。那空蕩蕩的道袍似乎在呼喚男人去探索�麵的秘密。
這娘們不會下麵什麼都沒穿吧?
唐雲眯縫著眼睛,目光貪婪的品嚐女人的全身。道袍之下那若隱若現的赤裸胴體,足以令男人血脈賁張。
他隨手便將一條蒜頭金放在桌上。
江湖求幫不是什麼新鮮事,誰沒有個馬高鐙短的時候,套套關係說不定將來有用得著的地方,江湖人就是這樣,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家多堵牆。這女道士既然以求幫為名接近自己,不如就順水推舟,甭管她是不是真的沒錢買度牒,自己先占了便宜再說。
“施主樂善好施,貧道謝過。”蘇湖稽首施禮,卻不急著拿。
“師姐何出此言,區區小事而已,同為江湖中人,何必多禮。”唐雲故意不動。
“施主大恩,不知貧道該如何答謝……”蘇湖膩聲嬌吟,身形一晃,大膽火辣直入唐雲的懷中,竟坐在了唐雲的大腿上,一雙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性感紅唇幾乎貼上了他的臉,求歡之意再明顯不過。
唐雲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異香,還有隔著衣服感受她胴體的扭動,雙手環著她的腰和大腿,真的感到道袍�麵什麼都沒穿。
臘月�如此冷的天,她竟然穿得如此單薄。
如此直接,驚喜莫名。這女人不是天生淫蕩,就是別有目的。
但是唐雲此刻隻覺得腹內欲火狂生,女人的翹臀巧妙的擠壓扭動自己的小腹,迅速讓下麵硬了起來,自己竟然有些控製不住色欲。而且意識也有些混亂,滿腦子隻是想著和女人交媾歡好,盡情發泄情欲。
唐雲一咬舌尖,同時一把將她推到在榻上,喘著粗氣說道:“來吧……”說著一把將她的袍子從下麵撩了起來,卻見下麵當真是一絲不掛。蘇湖呻吟著扭動,暗合某種奇異韻律,兩條美腿交纏扭動,幻化出種種最能挑起男人最原始野性的姿態。黑森森的柔軟陰毛,暗紅的肉唇,白生生的大腿,還有股母獸發情的性騷味。
唐雲隻覺得下麵脹硬的難受,三下五除二脫下了褲子,粗硬的陽具直挺挺的昂勃著,他一把將女人撲在身下,好像隻趴在女人身上的大蛤蟆,身子猛地一聳,直接入了女人的體內。
蘇湖被男人壓的動彈不得,隻覺得一條粗大的硬肉破體而入,直接將自己下麵塞滿了。然後男人的小腹開始頂自己的襠部和屁股,一下比一下大力,那條大肉也在自己體內攪動抽插,陣陣火熱快感頓時如海潮般傳遍全身,她倒沒想過男人會這麼猛,搞得自己這麼爽,才幾下竟讓自己有了欲仙欲死的感覺,比之先前的男人實在無法相提並論。
自己的身體上塗抹了特殊的香料,能散發催情的香氣,這男人果然入彀。不過自己施術需要等男人射精之時那短暫的高潮失神狀態,在此之前,隻能任他施為,因為這男人的力量實在比自己大得多。
而且,她很快就開始享受那快感,這個好像雄壯的野獸一樣蹂躪自己的男人,帶給自己的快樂遠大於痛苦,蘇湖也不由自主的扭動屁股迎合男人,還穿著羅襪雲鞋的裸白雙腿纏上了男人的健腰。
唐雲此刻神智並非混沌,隻是壓製不住心中欲火。女人的配合讓他更加亢奮,將女人牢牢壓在榻上,盡情的占有她的肉體。濕淋淋的陽具在緊密濕滑的肉腔內猛力插動,攪得女人陣陣顫抖,發浪的淫水分泌湧出,肉菇頭頂到了卵穴的盡頭,直抵花房。女人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陰戶陣陣緊收。
蘇湖被唐雲一陣猛幹,一波波的快感幾乎讓她魂飄雲端。她的方術必須等到男人泄精時才可使用,但是此時卻是她有些不由自主的想高潮了。
她身上的春香乃是刺激男人性欲的秘藥,通常男人聞了這迷香之後就會欲火狂升,但是和女人交歡也用不了多久就會泄精,此乃藥力所致。但是像唐雲這般堅持如此之久,還是首次遇到。她久久等不到唐雲高潮,自己卻是心神蕩漾,真想放開一切好好享受這欲仙欲死的快感。
唐雲此時如癡如狂,甩腰甩的啪啪作響,將女人的身體頂的顫動連連。床榻在這猛力的動作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其中還伴隨著女人壓抑的呻吟和男人的粗喘。
蘇湖突覺得陰內一陣膨脹的爽快欲望,竟是自己高潮來臨的前兆。她這是頭一次施展媚術結果自己比男人先高潮,頓時不知所措。而唐雲察覺了她的情況,壓著她的身子拱的更加瘋狂,菇頭死死抵住花心不停摩擦,頓時讓蘇湖淫水橫流。
蘇湖心知不妙,但是卻苦於無法可想,也無法反抗。自己身體的反應是老實的,屁股竟不由自主地扭動,陰戶死死含住那碩大的硬肉使勁的磨,以盡量爭取發泄自己的欲望。胳膊更是無力的摟著唐雲的兩肩背,紅唇緊咬,妙目緊閉,一副憋勁的樣子。
又搖晃了十幾下後,在唐雲猛烈地動作下,蘇湖的身子瞬間僵硬,接著不受控製的痙攣顫抖,大量的淫蜜泄出,陰道緊緊箍住硬肉顫抖不止,然後有節奏的病態顫抖,最後鬆弛下來,下麵已經是淫水四溢,粘糊糊的淫靡非常。
蘇湖這是第一次被男人征服,那種絕頂的快感讓她幾乎陷入了失神的狀態,全身懶洋洋的舒爽之極,而且沒有力氣,整個人就像在雲端一樣快活。
然而她畢竟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事,唐雲依舊在她身上馳騁,她想盡快恢複體力,但是因為高潮過一次,身體敏感,所以唐雲的動作又引起了她新的快感。她的胳膊努力想�起來,但是卻突然被唐雲一把抓住個正著。
蘇湖大驚,奮力想要掙脫,但是剛剛高潮過,體內無力,被唐雲輕易將她的兩條胳膊控製。蘇湖此時想要暗中取針亦有不能,被唐雲迅速翻了個身,麵朝下壓在榻上,接著後麵的東西又破體而入,強大肉體壓製撞擊著她的屁股蛋,那力量讓她無法翻身,她這才明白,唐雲並未識破她的圖謀,隻是換了種花樣。
這可不妙,針術要求認穴必須極準,而且是人後腦的幾個穴位,此時她卻被男人從背後壓在床上,如何施術?而且男人高潮之後,留給自己的時間極短,這可大大不妙。
她一著急,也顧不得男人帶給她的快感,隻是奮力掙紮,想把身體扭過來,無奈唐雲壓著她,力大如牛,令她根本無從反抗,隻能聽著男人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而且動作越來越急促,她明知這是男人即將高潮的征兆,卻苦於無法擺脫如此窘境,隻好閉眼認命,任男人從她後麵以如此淫穢羞恥的姿態發泄著情欲。
終於忍耐了百十下之後,唐雲一聲粗昂的喘吼之後,死死抵到了女人體內的最深處,陽具猛烈的跳動。
濃熱的陽精滾滾噴泄而出,頂著女人的卵眼射了,陣陣滾熱燙的蘇湖一陣哆嗦,竟然又不由自主的達到了一個小高潮,接著男人的動作依舊緊繃,野獸般的雄性欲望試圖把體內所有的欲火排泄出去,連射了十餘下,甚至還在扭動,似乎要把卵囊最後一滴精液擠出來。之後,終於開始鬆弛,蘇湖聽到了男人滿足的喘息聲。
這是最後的機會!
她用力翻身,想把男人從屁股上掀下去。同時雙手以極其微小的動作一抖,兩根比繡花針大三號的鐵針已經暗藏在手。想來此時唐雲還處於高潮的餘韻之中,不會有多少防備!
然而她的動作剛起,就覺得肋下一陣酸麻,一隻有力的大手狠狠掐在自己的穴道上,全身一陣酸軟,接著雙臂就被控製住了,唐雲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此時的他眼神清明,哪�還有半點欲火燒昏頭的樣子。
這廝好生了得!
蘇湖心中驚駭,這個男人實在給了她太多的意外。高潮之後居然能如此迅速的就恢複了體力和神智,春藥的藥力在他的身上效果明顯不好,讓他發泄完欲火之後立刻將就恢複了清明,而且這男人的警覺性當真了得,自己的動作自問沒有失誤,但是竟給他第一時間發覺了。
而這廝的武功也著實厲害,點穴這等高深的武藝,向來武林罕見,他卻會使。
他若剛才點自己的死穴,自己豈有命在!
“你究竟是何人?卻為何使這等手段來害某家!?”唐雲一陣緊張,想到自己竟然險些著了這女人的道,頓時一陣驚悚。
這女人可能一個人來嗎?周圍是不是有她的同黨?難道是折可適派來的?是不是他終究還是不肯放過自己,故此派來了殺手,想要暗算自己?一想到這�,他頓時冷汗直冒。折可適手下都是身經百戰的驍悍死士,若是真來對付自己,以折可適的算無遺漏,想必周圍已經是布下了天羅地網。
但是這不太像折可適的風格,若他真的存心幹掉自己,自己的屍骨估計早就被埋在半路上了,他還能放心讓自己走出陝西?他可是一有機會就立刻趕盡殺絕,絕不會拖泥帶水!
“施主這是何意?”蘇湖此時隻有硬撐拖時間,隻希望外圍的童貫和楊烈趕緊過來救援。
“還裝呢?你身上的香氣,因何有催情之效?還有這個!”唐雲一翻她的手,那兩根鐵針便給奪下,“你不是突然想繡花了吧?”
此時唐雲手持樸刀,強作鎮定。仔細想想,這女人不惜以身相誘,而且持針為武器,顯然是想不聲不響的暗算自己。可惜自己太過大意,路遇宋江之後,警覺性大大降低。現如今宋江一行人並不在這客棧之內,分手後他們理應已經離城,此刻卻連個幫手都叫不來。
既是他們刻意隱秘行事,自是不願聲張,莫如自己大叫幾聲,驚動了店內的旁人,說不定能驚走他們。
不過也有可能惹的對方狗急跳牆,直接殺進來。
江湖上從沒聽說過以針這種不起眼的東西為武器的,能使用這種聞所未聞的左道旁門,說明這女人並非等閑之輩。那麽周圍若有接應她的人,想必也是奇能之士。若是如此,自己能不能抵擋得住?
最終他還是沒有出聲,可能對方還不知道這女人已經失手。這女人也並非那種死士,生怕自己一刀結果了她,也不敢叫喚。他以最快速度收拾停當,袖箭也上了機簧。一把將這女人從床上提了下來。她的身上還穿著道袍,不過胸前被撕開,露著雪白乳房,上麵滿是瘋狂的痕跡,道袍的下擺雖然能攔得住赤裸的雙腿,但是行走間依舊肉光四溢。
“若敢弄鬼,必先取你性命!”唐雲低聲警告,隨手滅了油燈,後開始貓兒般移動。
他持著這女人,輕輕的好像沒有重量,將她擋在身前,待眼睛適應了黑暗正欲從窗戶出去。結果窗戶突然無風自開,他頓時吃了一驚,立時便將女人做了擋箭牌。一支袖箭啪的一聲打了出去,沒入窗外的夜光內。
“誰?!藏頭露尾的,算什麽好漢!”他低聲喝道,窗外卻無人應答。
“再不出來,我便宰了這婆娘!”他的刀架在了女人的脖子上。突然窗戶口人影一閃,快如鬼魅。他驚訝中下意識的往後一退,突然身後的房門無聲無息的開了,一條人影帶著一團風撲進,手中鐵拐直取唐雲背心。
唐雲再吃一驚,沒想到門外的人藏的當真隱秘,自己竟沒察覺。不過他早就加著防備,身形拔起,輕飄飄好像羽毛般蕩向空中,將女人留了下來,那撲進來的黑衣人鐵拐變成直向女人擊去。
那黑衣人倒也不吃素,身形一錯,竟遊魚般讓過女人,並順手將女人拉過一邊。同時窗戶口另一條人影躥入,�腳直向半空中的唐雲點去,速度極快,時機也把握得恰到好處。
唐雲在半空中無法移動,隻能撩起樸刀去擋,誰知襲來之人武藝當真了得,身處半空竟能換腿變招,躲過斷腿之噩,閃電般又一腳蹬出,直踩在樸刀的刀柄上。可怕的陰勁直接將雞蛋粗的榆木杆化為粉末四散,唐雲的身子奇異的像羽毛般再次飄動,棄了斷刀,左手在來襲之腳接觸到自己身體之前按了上去,借力向後,腳蹬屋角,平安落地。
剛一落地,鐵拐又到。唐雲大怒,氣沈丹田,左臂出乎意料的迎上,砰的一聲悶響,意料中骨碎之聲並未響起。黑衣人一招失算,左拐被巨力震的幾乎脫手,正麵空門大開,唐雲趁勢欺身而入,便是一記窩心腳。
那黑衣人躲避不及,閉眼等死,卻被另一人及時拉開,這一腳直接便將桌子踢碎了,巨大的響動在這寂靜的客棧內十分明顯。
然而卻不聽的有人聲,似乎這整個客棧內的人都睡死過去了,連狗叫聲都沒有。
定是整個客棧內的人都已著了道!這夥人好生毒辣!
他順腳將一把椅子踢出了門外,未見動靜,難道就這三人?他卻不敢輕易出去,怕外麵還有什麽埋伏。再看麵前三人,似乎也被他那妖術般的硬氣功給震懾住了,與他對峙。
那持鐵拐的黑衣人麵帶頭罩,看身形是個男人,眼神中似乎透著一絲慌亂。而那穿窗進入的也是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他卻很鎮定,這�麵應該屬他武功最高,剛才那一腳可怕的陰勁,著實駭人聽聞。
“爾等何人?”唐雲暗中提聚功力。
“廢話少說!”那腿功厲害的漢子腳尖點地,身形忽上又快速墜下,幾乎是貼著地板急速滑至,雙腳直奔唐雲下盤。唐雲知他陰勁厲害,不敢硬擋,往旁一閃,對方雙腳如影隨形而踢至,一腳將地板踩了個窟窿。唐雲腳尖一點,將地上半截樸刀挑起,抄手接住迎頭就砍。
那漢子急忙翻身躲開,然而唐雲的速度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身形如電,刀走下盤。那漢子心驚膽裂,適才交手他已是絕技盡出,卻奈何不得對手。而唐雲此刻回過神來,施展開武藝,著實有鬼神莫測之危,他的身子就像在地上彈起來一樣,雙腳猶如旋風直點唐雲腦門。唐雲矮身避過,一拳擊在他大胯上。
那漢子終究躲避不及,吃了一記重擊,直接被打飛了開去。
剩下那手持鐵拐的黑衣人頓時大驚失色,舉拐直奔唐雲,但是唐雲顯然已經看出他心中的怯意,步伐已亂,身子晃了幾下,連躲過他數招,輪刀擊飛了他的右拐,借著上麵一晃下麵一個掃堂腿,直接把他踹趴下了。
呼吸之間,兩人皆已敗北。
“八步蹬蓮?”唐雲從剛才交手之中,已經看出端倪。心中反而有些安穩,彌勒教乃是朝廷反賊,折可適乃是朝廷命官,而且向來不做犯禁之事。這和私下�回易可不一樣,這是勾結反賊,折可適手�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而且折可適是清楚自己的武功的,這三人依仗的是旁門左道的武藝,甚至連遼國的攔子馬軍卒論真功夫都比他們強,廝殺的經驗更是不如,如何會是自己的對手?折可適豈會犯這樣的錯誤。
“爾等何人?為何會彌勒教的武功?因何暗算於我?”既覺得不像是折可適派來的,唐雲便開始拿話詐他們。這些人並非普通的綠林飛賊,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自己,那漢子使得乃是彌勒教的武功,莫非是孫二娘的手下?若是如此,當真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不是孫二娘派爾等來的?”
三人皆不做聲,但是唐雲能感覺到他們的驚訝,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唐雲冷笑:“爾等不說某也知道,必是孫二娘那賤婦派爾等鼠輩來害某家。既是如此,爾等必然也是彌勒反賊,這便拿了你們見官!”
三人中武功最高的突然說道:“好漢且慢!此事怕是誤會!”
“誤會?有甚誤會?”
“好漢是孫二娘的對頭?”那漢子語調奇怪。
“當初若不是她和蘇延福那狗種,某家豈會丟掉大好功名前程?某家現在便是在到處找她報仇!爾等既然會八步蹬蓮,敢說與她不是同門?”
“好漢誤會了,我等確實不認識孫二娘,之所以誤會,確也與她有關。”
“什麼意思?”
“好漢既與孫二娘是對頭,何不問韓月!他與孫二娘乃是生死之交!我等三人江湖之中漂泊多年,便是為了尋找韓月這廝!隻因這廝多年前與我家主人有仇,自我家主人處盜走了一幅畫,這孫二娘也牽扯其中,故此訪得好漢知道韓月下落,才貿然出手得罪,實非與好漢有私仇!好漢若肯相助,我家主人必有厚報!”
韓月!唐雲十分驚訝的看著那人,說道:“把你們的麵罩摘下來!”
兩人依言而行,摘掉麵具。他們這時才知一山更有一山高,童貫自覺地在宮內自家武藝數一數二,但是到了江湖上才知人外有人。麵對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兩人聯手都吃敗仗,狂傲之氣早已挫去。
“你們究竟是何人,如實交代!”
“好漢若要得知,自是可以,然而需請好漢立誓不可泄露他人知道!”
“爾等此刻還討價還價,好大本錢麽?”
唐雲口中嘲笑,但是心中的驚訝著實不輕!韓月和孫二娘是舊識?為何不曾聽他說過?
自己還傻乎乎的拜托他幫忙打探孫二娘,卻不知他和那賤婦還有這淵源。他卻是瞞的好!還有那幅畫,是否梁太後提到的那幅畫?究竟是什麼神秘的東西,為何她說是在孫二娘手中,此人卻說是韓月盜得。
既然能說到那幅畫,說明這人說的並非謊言。
“本錢是沒有,不過有命一條!”
“那我便殺了爾等,落得幹淨!”唐雲說著揮刀便砍,那漢子毫不躲閃,倒是旁邊的嚇得一叫,唐雲的刀穩穩停在他的脖子上,他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你倒是個不怕死的,不過他卻不同。”說著唐雲轉回頭便奔童貫,童貫眼見對方滿臉殺氣,不由的心�陣陣發寒。“你說不說,不說我先殺了你……”唐雲語帶威脅,但是仔細打量了幾眼之後,不由得心生疑惑,往他下體一掏,頓時色變。
“你是宦官?爾等究竟是何來曆?”
童貫麵色頓時漲的通紅,大罵道:“狗賊,要殺便殺,爺爺皺下眉頭,不是好漢!”
唐雲卻沒理他,“你們是宮�的?他是太監,那你是……班直侍衛?帶禦器械侍衛?不對,大內侍衛皆是武藝絕倫之士,豈會似你這般使用邪教武功。她是何人?宮娥?等等,莫非你們要找韓月……那幅畫……莫非是內宮�丟的?”
三人驚訝唐雲的腦子如此靈活,竟將事情推斷的八九不離十。
“好,這倒引起某家的興趣,某家這便立個誓。”唐雲說著發了個毒誓。
形勢比人強,三人知道唐雲這等人是殺人不在眨眼的,說不定便會手起刀落。自己雖然不怕死,但是使命還沒完成,死在這�毫無價值。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眼下被人瞧破了身份,隻好實話實說。看此人顯然也是被韓月所騙,和孫二娘有仇,說不定能說的他化敵為友平添臂助。
“在下乃是京城戶部蔡侍郎家將楊烈,他們二位確是宮�的人,姓名卻不便透露。”
“你們的那幅畫是否宮內所失?”
“在我回答之前,卻想請問好漢高姓大名,與孫二娘有何冤仇?”
“大丈夫行不更名立不改姓,唐雲是也!我與那孫二娘有何過節,說便說了!我當年乃是折可適帳下牙兵都頭,隻因貪色,中了那孫二娘的計。給她和蘇延福騙的去和西夏回易,結果事發這兩人逃了,我也給累的丟了官亡命逃入西夏,本來在梁乙逋手下混碗飯吃,結果梁乙逋又垮台了,隻好又亡命入遼,在遼國上京道做無本買賣,有個混號沙鷂子便是。前不久接一批宋朝私商偷運來的私貨,機緣巧合認識了韓月。結果又被遼國官兵突襲,部眾星散,山門被抄,隻得隨韓月返宋。某家想起這一切,幾年來諸國之間奔波飄零,倒頭便是一場空。全因這孫二娘而起,故此便想尋她的晦氣!”
唐雲這番話說的有真有假,自不怕別人查證。
“那好漢如何又去得渭州?”
“我聽聞蘇延福在環州失風,後來在河東被捕殺。卻不知那孫二娘下落何處,便想去找以前的同僚代為打聽,不想卻被爾等盯上!爾等如何得知韓月與孫二娘乃是舊識?”
“好漢不知,這韓月原本也是彌勒教後裔!”
唐雲頓時一愣,想不到這韓月的背景倒也複雜,也難怪他會庇護孫二娘,都是同門啊!
“三年前,這韓月和孫二娘同在汴京,那時韓月化身為道士,這孫二娘則隱身勾欄。韓月時常出入宮內,因便盜走了一幅畫,我等便是奉命追還,至今已經三年了。”
“你等懷疑孫二娘與此有關,或是孫二娘指使?”
“正是,隻是不知孫二娘下落,隻好先找韓月查問清楚,豈料三年時間一無所獲,不過各地官府皆有我們的眼線,好漢定是漏了口風,故此才與好漢產生誤會。”
唐雲不用說也知自己的口風漏在何處。也知道了自己其實是一直抱著金碗要飯,韓月!鳥人!瞞的我好苦!
這三人語氣支支吾吾,顯然不願說的太清楚,宮�丟的東西,顯然牽扯宮廷隱私,但是大宋的宮廷隱私,為何梁太後會關心呢?
“那畫是畫的什麼?”
“不知,我等隻管追還,其餘一律不知。在下有一提議,不知好漢願聽否?”
“你想何事,某家清楚。”
“既然你我目標一致,何不聯手。若好漢能幫我等找回要找之物,我家主人保管好漢能官複原職,那孫二娘也可留給好漢處置,這都是一句話的事!以好漢的本事,休說在邊軍掙功名,便是入京軍上四軍也做得,便是班直侍衛也不在話下。”
唐雲心中暗自盤算,不知那幅畫究竟是什麼?為何梁太後必要得之而甘心?若交給這些人,豈非無法回去交差?但是若真的對宋朝很重要,似乎又不能帶回西夏。心中想著,嘴上冷笑。
“你們當真癡人說夢,就憑你們三個,根本不是韓月的對手。更何況韓月乃是紅娘子的手下,紅娘子爾等總該聽說過吧,北綠林總瓢把子!到了人家地頭,一人一口吐沫都淹死了你們,更別說拿人了。恐怕你們連大門都進不去。”
頓了頓又說道:“再說那韓月若是化身道士,你們去找他棲身的道觀便是。他一個遊方道士,總要有度牒掛單,總不能逛皇宮如逛自家後院吧。”
“這個……隻因那道觀與當今皇弟端王有關,故此不宜輕動。”
“那你們想去尋紅娘子的晦氣,恕某家不奉陪。”
“好漢,紅娘子勢力再大也是賊,還能大的過官去?再說我等也有奧援,大宋第一弓何灌聽說過吧,河東名將手握兵權!那也是我們的人。有他在,還有官兵,怕他什麼紅娘子?紅娘子再狂,能狂的過當年的彌勒教主王則?還敢扯旗造反不成?”
“何灌?!他是你們的人?”
“正是!”
唐雲心中突然想起了當年和孫二娘交易的情景,他被孫二娘算計,眼看被包圍就要全軍覆沒,正好何灌領兵出現攪了局,他才得以逃生。他還接過何灌一箭,那家夥的箭法確實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威。
一瞬間他想明白了,那場突襲並非偶然,當時必然這三人也在場,根本就是奔著孫二娘去的,想來自己和這三人的淵源也不算淺,三年前就該見過麵,可惜都是擦肩而過。
可見,他們三人都沒完全說實話,但是自己何嚐不是如此。
那便先利用他們一下算了。
唐雲打定主意,剛要說話,突然一道冷風自窗外而入,奪的一聲一隻鋼鏢釘在牆上。
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外麵月色不是很亮,到處漆黑一片,寂靜無聲,根本不知道飛鏢從何處打來。幾人都是行家,知道這種柳葉飛鏢並非重鏢,分量輕,全靠手勁擲出,射程和弓弩以及軍中的標槍根本沒法比。一般就是打個二十步遠,最多三四十步,五十步外仍可傷人的聞所未聞。
也就是說,對方剛才最遠也就離他們三四十步的窗外。
但是奇怪的是這一鏢過後,外麵再無動靜。
幾人伏下身形躲了半天,卻再無動靜。憑他們的耳目,此時又加了防備刻意傾聽,對方在如此近的距離內若有動靜應該聽到,但是他們卻什麼都沒聽到。
難道對方發鏢後已跑了,那他是離了多遠?天下有這樣的暗器高手嗎?
“那是什麼?”童貫低聲說道。
唐雲敏捷的一伸手將鏢取下,直接接下上麵綁著的布,隻見寫著字。
韓月已離,山門不可回。
“誰!”看完這個,唐雲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這說明,一直有人在暗中觀察著自己,現在更是出言示警。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秘密……那種被未知的黑暗潛藏偷窺的感覺,讓他有赤裸裸的不安全感,汗毛都豎起來了。
窗外無聲,隻有風聲。
“何事?”楊烈問道。
“有人對某示警。”唐雲將布條給他看了,“看來某家是回不得了。沒想到這韓月竟然欺騙於我,枉我對他推心置腹!”
“可知是何人?”
“這某如何知道。看來此事現在並非隻有我們四人知道了,至少這個出言示警的人也知道了。剛才他必定就潛伏在附近,我等說話他必定已經全部聽見。爾等若想殺我滅口,也是遲了一步。”
唐雲口中應付,心中卻在拼命轉念。韓月已經不在了,那自己確實也沒必要回去。但是特意又加上一句不可回山門,說明事情不簡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而且隱有針對自己的意思。不管這人是誰,他顯然是個知道內情的。從此推斷,韓月的離開和自己有關,莫非是這三人的關係?
這三人查訪多年,官府內多有眼線,折可適乃是邊關守將,莫非也知道這樁隱私秘案?那麼可以推想得到這三人的身邊也有釘子,否則韓月不會消失的這麼巧。
這個神秘的示警人究竟是誰?
“好漢何出此言?在下與好漢之間誤會實在不值一提,更是真心結交。我家主人,最喜結交奇能之士,好漢若是有意,何不與在下共事我家相公,將來前程更是不在話下。好漢一身高明技藝,想來也並非胸無大誌之輩,追隨我家相公,總好過在這江湖上飄零。”
“汴京的蔡相公麽?倒也未嚐不可。隻是這三言兩語就想化敵為友,你未免想的太容易了,某家不是第一天出來闖江湖,也不是三歲小孩。此刻更有別的事在身,是不會跟你一路走的。”
“在下自是知道,不敢阻擾好漢。隻是這�有牙牌一枚,送與好漢權當信物,若好漢有一日回心轉意,自可上汴京蔡相公處,憑此信物,相公必然接見。此物也可表在下的誠意。”
唐雲接過牙牌,看了看揣進懷中,轉身便閃出門去,晃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楊烈和童貫幫著蘇湖坐下,看她那狼狽樣子,也是啞巴吃黃連。童貫背了她,楊烈的大腿吃了一拳,腫的老高,咬著牙一瘸一拐,趁夜溜出客棧,出去前順手抄了賬簿,勾去自家的名字文引。店內除了他們之外,都中了熏香,昏睡的死豬一般,故此雖然打的天翻地覆,卻不曾吵醒任何人。
絳州乃是內地,治安一向良好,城內兵備鬆弛,夜晚街上甚至沒有巡更的弓手土兵,城頭的兵卒也是幾個禁軍節級領著一群廂軍,此刻寒夜之中,全在偷著烤火睡覺。城頭上的燈籠忽明忽暗,西南城牆全是土牆,長期以來風吹日曬沒人修繕,不但有數道大裂縫,甚至還塌了一塊,那缺口處竟然都長出了一棵歪脖樹,牆角處竟還被人為的掏出了幾個狗洞。
從此處,三人無驚無險的出了城,到了城外的一片亂草叢�,將蘇湖放下,開始給她推拿解穴,好半天,蘇湖的身子才恢複過來,酸麻仍在,但已可活動。
“我等的身份是走不得光的,豈能放他離開!?”童貫咬牙切齒,對楊烈非常不滿。
“他要走,我們攔得住嗎?他的武藝,你也見識到了,要殺我等三個,易如反掌!我們又憑什麼留下他?”楊烈沈聲說道,“適才的局麵,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我等三人皆變為屍體,一種是我等三人都留得性命。最終他都會離開,你是想要哪一種?”
童貫語塞。
“再說,窗外那神秘人,還有韓月突然離去,說明我等的身份隻怕已經被有心人看穿了,殺了他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況且我看此人頗有野心,若能籠絡過來,豈不是好?”
“這等綠林草莽,反複無常,你怎知他會為我們所用?”
“他原本是朝廷武官,還曾是折可適的部下。我看過陝西的案卷,此人確實是被通緝的逃兵。但你看他適才言行舉止,頗有些士子氣度,有些細微的軍中習慣動作仍然改不了,此人我看絕非一般的草莽。”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叛國的敗類而已。”
“哼哼哼,真的嗎?折可適何等豪傑,何等眼光,他調教出來的部下豈會有叛國之輩?當年洪德寨一戰,幾千殘軍被十萬西賊包圍,可有一人投降的?若此人真是這等貨色,折可適豈會讓他做牙兵都頭,以之為心腹?”
“你是何意?”
“我看這廝叛逃入夏,現在在江湖上遊蕩,隻怕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他現在還是官兵的細作?既如此,想必是身負密令,做些隱秘之事。此事……莫非與孫二娘有關,莫非是那批失竊的軍綱!?”童貫靈光一閃。
“那又如何,他現在已經走了,哪�去尋?”蘇湖終於能說話了。
“此人如此本領甘做細作,可見誌向非小。有抱負有野心,那就好辦。蔡相公最喜歡這樣的人。”
“既如此,何不先誑他一誑?等到了何灌那兒,再慢慢炮製他。”
“他豈會上這個當?這等人若是真的在西夏做過臥底,那天天隻怕都在爾虞我詐中度過,想讓他上當,談何容易?唯一的辦法,就是不騙他。”
“何意?”
“我對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招攬他。”
“隻可惜他會不會入彀,你卻不知。”
“我有預感,我們還會見麵。此人若是真的追孫二娘所劫軍綱那條線,遲早會有進汴京的那一天!”
童貫突然意識到,這個楊烈,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這樁使命,背後似乎還另隱藏著無盡的黑暗。楊烈和他背後的蔡京,就是這無盡黑暗的一部分,而在他們的背後,則是蜷伏在黑暗深淵之中龐大可怖的黑影,獨相已經五年的章惇、眼看就要封後的劉賢妃、已由遂寧郡王升為端王的皇弟趙佶……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還是別想那麼多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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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符元年七月辛醜,河北路,大宋北京,大名府。
韓月站在景風門外,看著這雄壯高巨的青灰色城牆與壯觀巍峨的城門樓,心中竟然起了一絲感慨。
這就是大宋朝的北京,號稱天下第一雄鎮的天雄軍,大名府!
比起他曾生活過的汴京,那廣闊無垠的城池,城內長達幾十�的街道,三道城牆的險固,這大名府也絲毫不遜色,當真是龍淵虎壘之地。這等人工移山填河改變自然地貌,建立起來雄偉廣闊的巨大都市,真的是人力所能造出來的嗎?遼國也有很多城池,但是和宋朝一比,不得不承認真是脆弱不堪。
遼國城池若論規模,首推五京,而韓月最熟悉的就是西京大同府,幅員三十�的城郭,一眼望不到頭的城牆,雄踞關山。以前不知天高地厚之時,也曾覺得這大約就是天下最雄大的城池。後來他也見過中京大定府,規模竟超過西京,心中便要感歎遼國國力的強大。
再後來又聽說五京之中最大的居然還不是中京,竟然還是南京析津府,廣達三十六�的城牆令南朝皇帝飲恨沙場,從此奠定大遼天下第一強國的地位。心中覺得這大概就是天下永不陷落之城,有這樣雄巨的堅城,遼國就永遠是天下最強。
然而在宋這幾年,他心中的驕傲早已熄滅。汴京就不說了,就是眼前的大名府,這方圓四十八�的超級巨城,就不是析津府所能相比的。難怪當年大遼數次南下,最終都是無功而返,如此堅城,豈是人力所能攻克?
自唐末五代時,就有“河朔之州魏最大”的說法。後來的後唐、後晉、後漢、後周均對此地傾力經營,宋真宗時,蕭太後傾國南下,這大名府就是宋真宗禦駕所住之地。仁宗時,遼軍欲南下,宋主用呂夷簡之謀,將大名府定為北京,以示抗敵之決心,遼軍本就是虛張聲勢,見宋朝強硬,虎頭蛇尾的退兵而去。大名府遂成宋朝北方最重要的重鎮。
現如今,天色已經入秋,伴著舒服的秋風,韓月到達了這座聞名天下的大都市。
自從過年時倉皇離開河東後,他已經各地遊蕩了大半年時間。主要是在追尋方臘的下落。孫二娘臨死前說過方臘乃是她托付後事之人,他循著孫二娘的交代已經找到了信物:彌勒教王則留下的至高聖典《二宗經》,扉頁上寫著“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的字樣,正是當年王則扯旗的口號。
不過方臘此人行蹤不定,孫二娘說他在江南杭州,韓月在路上跋涉月餘,到了杭州又輾轉了倆個月,才從當地彌勒教徒的口中得知方臘已經離開。
而且令他注意的是,杭州當地的彌勒教地下勢力顯然不小,而且名目繁多,有叫明教的,有叫蓮社的,還有叫摩尼教的,都和彌勒教差不多,換湯不換藥而已。摩尼教原本就是唐時波斯傳來的胡教,經過幾百年和中原本土道教、佛教的融合,產生出各種各樣的民間教派也不奇怪,彌勒教的前身其實就是摩尼教。
當然韓月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這些民間教派所暗藏的潛力。江南蘇杭一帶,民間百姓信定光佛、燃燈太子的不計其數,這些都是和彌勒教、摩尼教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時機成熟,說不定這�會出現第二個王則。
不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想找到方臘。
但是方臘顯然已經知道了韓月在找他,在杭州等了一段時間之後,竟有人傳達了方臘的口信,說他在大名府等他,
隻此一點,韓月便對這個方臘刮目相看。顯然此人已經在彌勒教中有了一定的聲望地位,竟然在千�之外有效地派人找到自己,有這樣的效率,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不是說著玩的,這說明他的勢力已經相當大了。能將一盤散沙的彌勒教徒組織起來為自己辦事,說明此人抱負非小。
幾年前,他還是孫二娘的手下。但是這幾年來,顯然他已經繼承了彌勒教的遺產,並成功消化為己用。一旦他再得到《二宗經》,再加上他的家鄉江南遍地的信徒,說不定就是王則第二。
於是他又掉頭北上,時間幾乎全都花費在了路上了。等千�迢迢跋山涉水到了大名府,距離他從杭州啟程又已經過了幾個月。
但願這次不走空……
在他踏入景風門的同時,大名府的另一側耀德門,唐雲正默默地注視著人群中的男子在其餘幾人的陪同下出城。
他來到大名府也已經好幾個月了,一直在等機會。
大名府名門豪族眾多,大多都暗中做著北邊的生意。打聽個姓燕的,就得從他們身上下手。好在盧姓富商並不難找,有這條線索,不難順藤摸瓜確定他的目標。
就是這個人!當初在草原上見到的!
大名府赫赫有名的人物,燕東平。此人是大名府內有名的弓箭社頭領,武藝出眾,手下打手上千人,而且還經營著馬幫義社,城內有他的車馬行和生藥鋪,城外最大的騾馬市就是他罩著的,堪稱是大名府內手眼通天的橫行人物。
而且他的家門可了不得,她的姑姑,就是皇後孟氏的養母燕夫人。有這層關係,他在大名府根本無人敢管。
現在孟後已經被廢,燕夫人下獄,可以說他家在大名府已經失勢了。但是這燕東方似乎過的依舊逍遙自在,每日呼朋引伴,前呼後擁的。人前人後還是有人稱他做燕大官人。而本地官府顯然也沒人想對他落井下石。
這也導致了唐雲在此地空等數月,卻一直未得到機會接近他。
此人本身武藝高明,這�又是他的地頭。自己孤身一人,想動他基本沒有可能,隻有智取,而他又動不動離開大名府到外地做生意,這時間空耗不起。前後數月一無所得,他被迫招來了幫手。
這些人當初都是看著自己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叔叔伯伯們,全是當年幹爹唐十八的部下。十幾年來這些老綠林馬賊們隱身在三教九流,天下各處,各自經營出了自己的勢力。自己孤身在西夏這些年,曾經不止一次借用他們的力量才站穩腳跟。盡管幹爹死時將這些人群托付給自己,但是自己從沒有將他們看做部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召喚他們出手。
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這廝雖然是地頭蛇,但是並非全無破綻。他身為黑道,雖然警惕性很高,但是那隻是對綠林人來說的。對於普通的人,他還是經常掉以輕心。有時候逛窯子什麼的,都是單身一人。但是和江湖人打交道,卻保鏢不離左右。
此次和他接觸的九叔,就是個不會武功的人。對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燕東平根本沒放在眼內。還以為他真的就是長安府的一個經營藥材的商人,而且九叔真的就在長安府內有家藥材鋪,背後的東家乃是當地的豪族衛氏,燕東平派人去查,自然查不出破綻來。九叔在大名府和他周旋了兩個月多,價值千貫的白金作為定金奉上,終於令燕東平徹底相信了他。
隻要有這個釘子在他身邊,剩下的事就好辦了,趕早不趕晚,就是今天動手。
九叔會告訴他準備在城外買塊地建個莊子,是為了背後的家主衛氏買的,邀請燕東平一起前往選地。燕東平早就流露想結交衛氏的意思,不怕他不答應。出了城門外的那家酒肆內,曼陀羅酒、馬車一切都準備好了。
看著他們出了城門,唐雲打扮的像個鄉農,默默地跟了上去。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老馬帶來了得手的消息。
唐雲準備停當,進入角色。
當燕東平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卻發覺自己身處一座陌生柴房之中。而麵前站著數人,全都黑巾蒙麵。
雖然腦子依舊昏沈疼痛,但是他也意識到自己是著了道了。自己在那小酒肆中喝了酒之後,就不對勁了。也是自己大意,那老兒並不會武藝,沒把他放在眼內。想必和這些人是一夥的。此時,卻是強硬不得,隻好服軟。
“各位好漢是哪路發財,我燕某蒙綠林朋友不棄,在江湖上也小有點薄名,可別大水衝了龍王廟。好漢們若是一時手緊,千把貫的盤纏隻管開口。”
他得到的隻是一陣嘲笑,他突然想起對方來找自己做“生意”,都已經拿出來千貫了,顯然目的不是錢,暗怪自己糊塗,大概是藥勁沒過去,腦子不靈光。
“好漢們若不是求財,隻怕是在下有何處得罪而不自知,隻求好漢言明,在下自當賠罪。”
“我等此來,不為別事,隻有一事不明,需向燕大官人討個答案。”蒙麵人中,有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朋友請問,在下自當知無不言。”
“三年前,大官人的遼國草原之行,可曾忘記?”
聲音不大,但在燕東平耳邊卻如響了個驚雷,震的他眼前金星直冒。三年前那次遼國之行究竟代表著什麽,他心�清楚得很。這是叛國!抄家滅族之罪!他們是什麽人?他們如何會知道?
“燕某多次往返草原,卻不知好漢說的是哪一次?”他強自鎮定,試圖兜圈子,盡管他心�清楚這對對方肯定不會有用。人家就是直接奔自己來的,他們是官府的人嗎?不對,若是早就直接上門抓人了,不會用這等江湖手段。況且這樁事牽扯的人實在非同小可,恐怕得出動禦史台或者帶禦器械侍衛才合適。這些人,絕對不是來自這兩處。
“燕大官人真是貴人多忘事,自是將那批軍器綱運路途送交西夏使者的那次!”
“什麽!?你等休要血口噴人!我燕東平何時做過此等不忠不義之事!?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燕東平大喊大叫,怒目圓睜。
“大官人不必費力氣,你便是叫破喉嚨,也沒人聽得到。”另一人蒼老的聲音充滿嘲諷。
“大官人何必否認!敢做敢當嘛。你道是你不說,我就問不出來嗎?官府有句話,叫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天下沒有人的嘴是撬不開的,大官人別逼我動刑……”最後一句,語氣已經轉為陰森可怖。
“你這直娘賊的鼠輩敢動我一下,我便教你死無全屍。這�是誰的地盤你可知?你死定了!今天你若不殺了我,我必要你的命,你們全都跑不了……”燕東平神色猙獰,麵容扭曲,咬牙切齒的詛咒,但是話沒說完,便被痛嚎代替,原來唐雲扭斷了他的一條手指。
“大官人以為自己能熬刑嗎?這便試試看吧。我可以用燒紅的鐵錐子戳你的眼睛,灌你喝糞水,用竹簽將你的手指甲一個個全都挑開。那可不是活人能受的罪,大官人當真想試試嗎?”唐雲太清楚這等人了,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地方惡霸而已,他可能是個狠人,能殺人不眨眼。但絕不是個硬漢子,狠和硬是兩回事,當初他在一品堂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燕東平麵色蒼白,渾身發抖,臉上豆大汗粒滾落,顯然是害怕了。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保持沈默。
“大官人既然堅持如此,那就得罪了!”唐雲歎道,揮了揮手,旁邊過來倆人,堵住了燕東平的嘴,防止他咬舌頭。接著一個拿出竹簽,慢慢的紮進了燕東平的左手食指指甲下麵,頓時猶如殺豬般的悶哼聲響起,燕東平被綁結實的身體劇烈的掙紮,然後開始痙攣,頭瘋狂的搖動著,眼淚鼻涕狂流,最後那片帶血的指甲蓋被完全挑落,他也翻了白眼,生生疼昏了過去,屋內臭氣熏人,原來他疼得大小便失禁了,拉了一褲子屎尿。
唐雲示意用水潑醒他,拿掉堵嘴之物:“大官人可想起來了?”
燕東平的眼神痛苦的掙紮,最後依舊不回答。
唐雲冷笑,這等人不難對付。內心已經開始動搖,接下來隻是時間問題。示意繼續動刑,連續挑了他三個指甲之後,到左手大拇指,燕東平終於屈服。此時他哪有平時威風八麵的勁頭,就如一隻落水狗一般,半死不活。
“你們想知道何事?”
唐雲揭掉自己的麵罩,把臉湊到燕東平麵前,說道:“大官人,別來無恙啊,可還認識西夏故人否?我家大夏太後殿下命我來問問大官人以及大官人背後的諸公,當初何故與梁乙逋那奸賊同謀作亂!謀害我大夏太後與陛下!?還有當初說好的事情,因何背信棄義?更設局陷害?我今趟東來,就是要拿回屬於我們大夏的東西!另代太後討回公道!”
“你……是你!?你是那西夏……慢著,你是西夏使者?”燕東平眼睛圓睜,就像看見鬼一樣,顯然認出了他。
“大官人總算是想起來了!”唐雲冷笑著說道。
“慢著,你……你不是梁乙逋的人……”
“良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我唐雲原本就是太後之人,不過在梁乙逋手下臥底而已。”
“那你豈不已盡知前因後果,又何必來問我?我等兩國相爭,各為其主而已!自然無所不用其極。當初梁乙逋曾約定若能奪權成功,便罷兵修好,故此……”
“有理,不過我家太後可不管你有理沒理,得罪了她,都需付出代價!”
“這……此一時彼一時,我等既無私怨,隻是各為其主罷了!梁乙逋已死,如今貴國太後穩居寶座,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隻要你不殺我,我必有厚報!”
“你道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上次你們和梁乙逋勾結,豈是也在暗中算計他吧?”
“這是從何說起?”燕東平此刻有些暈頭轉向,麵對這些膽大包天的“西夏奸細”,他的心情反而放鬆了,有種不必為保守秘密而承受心理壓力的放鬆感。同時又有些為自己所受虐刑感到冤枉,他們早露真麵目,自己何必吃這些苦?不由得產生一種趕快早些結束的心理急迫感覺。
這些也在唐雲的計算之中。
“哼哼,當年你們提供的所謂綱運,都是假的吧?你們根本就沒有半分誠意!”
“什麽?”
“別裝糊塗,當年誅滅梁乙逋之後,我等便取代梁乙逋,前去啟走那批軍器。誰知當和紅蓮會交易時,卻發現�麵的貨物全是假的。我等以為中計,便和那些盜匪打了起來,誰知突然又遭到宋朝官兵的突襲,某家險些喪命。那顯然是早有預謀,請問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你們弄鬼又是何人?”
“這……這在下也不知道,不可能啊……”燕東平雖然聽說過此事,但是哪知內情。被唐雲真�摻假的一說,頓時頭大如鬥。雖然他懷疑這些西夏人是在倒打一耙,但是此時哪敢說出來。
“這批軍器,已是我大夏所有,某家來一趟東朝不容易,好應順便帶走!不知大官人可以幫忙否?”
“這……”燕東平又結巴了,他算什麽,連官都不是,豈有本事答應這天大之事?
這了半天,終於他麵上擠出一絲苦笑,說道:“此事有些難度,不過使者既然說出此話,就代表我等有彌合誤會的可能。貴國需要這批軍器,隻是用來對抗官軍罷了。若是官軍罷兵休戰,不就萬事大吉了嗎?在這一點上,貴國與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你們?你們是誰?大宋朝廷嗎?現在章敦那老兒當政,宋主窮兵黷武,亡我大夏的野心盡人皆知,什麽罷兵休戰,不是笑話是什麽?”
“呃……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打仗。”
“哼,若是當年那些元佑大臣還在,這話倒還有幾分可信。現在不過是個笑話。”
“使者此話,正代表我們有合作的可能。說到底,大家都是為了和平。當初與梁乙逋合作,也是為此。若是我們有法子令元佑盛世重現,不知大夏可會與我們合作?”
“元佑盛世!哈哈哈,你欺我不曉世事嗎?元佑諸臣已經垮台了!蘇軾編管海南,範純仁安置永州。高太後,司馬光,文彥博都死了!連孟後都已經被廢了!誰還有回天之力!”
“未必,隻要大夏與我們合作,就能辦到!”
“癡人說夢!”
“當年以高太後一婦人之力,就能扭轉乾坤,行元佑更化之聖策,誰說無力回天?現如今熙豐奸黨當政,聖上昏庸無道,對貴國亦是步步緊逼。聽說貴國這幾年連吃敗仗,這般慘淡形勢,難道你我就真的沒有一點合作的機會?”
“你們宋朝宮廷之事,我豈能盡知。然而機會從何而來?”
“現如今章敦勾結奸妃劉氏,陷害孟後。並且力保劉妃封後,若能從這一點上扳倒了她,章敦必受牽連。到時聖上難免遷怒於章敦等新黨奸人,若有向太後從旁推波助瀾,何愁新黨不垮?”
“如何扳倒她?”
“若是有這奸妃與外人通奸淫亂的鐵證,就算天王老子護著她也沒用!那章敦多次公開上表情聖上立劉妃為後,此乃鐵證如山。若是將此隱私傳揚出去,累得大宋為天下所笑,劉妃必死,章敦不受牽連才怪!”
“可有證據?”唐雲的心中已經想到了那幅神秘的畫。
“乃是一幅畫,隻要聖上一看必然心中有數。不過,此幅畫該是在貴國手中,因為當初梁乙逋承諾將此畫交到我們手上。現如今,時勢不同,但是我們之間仍有相同的利益存在。說到底大家沒有私仇,隻是各為其主。現在我們相同的敵人乃是新黨,何不攜手合作?”
“什麽?”唐雲先是一愣,接著想通了不少事。
“此事倒是有趣,不過想和我大夏合作,需先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你先將你們的事給我詳細說說,我怎不知有這幅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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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韓月再次見到方臘的時候,不得不承認,三年時間對於有些人來說,真的可以改變他的一切。
方臘的個子變得高了,瘦了但不是瘦弱,是那種很結實的瘦,臉上竟有風霜成熟之色。看他的眼神也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沈穩深邃,顯然這三年他並未虛度,而是經曆過不少曆練,往那一站,竟有那種人中領袖才有的自信和凝重。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嗎?韓月似乎以為自己一瞬間產生了錯覺,方臘的氣勢竟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綠林霸主紅娘子,兩者比較竟然不分高下。
這小子,不簡單啊。
“見過師叔。”方臘施禮,不卑不亢,顯然在他的心中,並沒把韓月珍的當做自己的師叔長輩,至少,並不屈居他之下。雖然,兩人的年齡差不到十歲。
“想必你已知道我來為何事。”
“師叔既然有二宗經,想必師傅已經歸天了。”
“確是如此。二娘臨死前囑我將此經交於你,當是有將大事相托之意,不過我看,你做的已經相當不錯了。”韓月語帶譏諷。
“生死有命,我方臘又豈是作小兒女態之輩,師傅歸天,我方臘當有重整彌勒教聲威之重任,既然做了婊子,就不立什麽鳥牌坊!”方臘倒不避諱,慷慨激昂。
“我也有一事相詢。”韓月頓時有些欣賞此人了,敢作敢當,並不藏頭露尾。
“想必是那批軍綱之事?還是那幅畫?”
“你看過?”
“自是看過,師叔好豔福,好丹青妙筆,畫的真個栩栩如生,眉目傳神。”
“現在何處?”
“師叔忘了,當初這幅畫可是花了六千貫的,已非師叔所有。”
“我把錢還你便是。”
“師叔身上可帶著這許多錢?”方臘笑道。
“這倒不曾。”韓月麵色平靜,“隻不過帶著本舊經書而已,找個當鋪典押了,說不定能值六千貫。”
“師叔這話,可不中聽。”方臘冷笑,同時周圍傳來隱隱的動靜,似乎不止一人正隱藏在四周,韓月能感到那空氣中彌漫著的殺氣。顯然,這�是方臘的地頭,隻要一聲令下,周圍的伏兵就會暴起撲殺自己。
“哼哼,你便如此確定經文在我身上?”韓月怡然不懼。
“在不在你身上,又有何區別?有便有,沒有便沒有,與我方臘何幹?”
“方臘,你的抱負我自是知道。區區一個彌勒教首,豈能讓你滿足?你的誌向乃是更高的東西。不過,若要達成,彌勒教數十萬教徒的力量,是你成事的基礎。這本二宗經,對旁人來說乃是廢紙,對你來說,乃是蠱惑人心,奠定你教中地位的必備之物,有了此物,立收事倍功半之效,這便是你的如意算盤。你說幹不幹你事?”
“師叔既知我的抱負,那也應該想到,那批軍綱,也是我欲得之物。若有一天真要大事可期,用來對抗官兵,亦是一大助力。”
“軍器,本來就是官軍之物,你有的,他們隻會更多。況且,些許不知效用的軍器,將寶押在這上麵,實非智者所為。你也是去過陝西的,那�的官軍,豈是不識軍陣的江湖教徒所能抵擋的。你若想在大名府經營,圖謀汴京,重新走王則那條路,必敗無疑。”
方臘一愣,他確實有這個打算,否則也不會千�迢迢從家鄉杭州又跑來大名府。當年王則攪動河北,距離汴京很近,占了地利之便,甚至叛兵都攻進了皇宮大內之中,確實有亡宋之機會。方臘就是看中這一點,才覺得自己應該試試運氣。
“當年官兵無能,兵甲不識,尚可擊滅王則。現如今西軍精銳數十萬,日夜枕戈待旦,皆是百戰之餘,一旦事起,西軍東來,你可能擋的住?!”
“彌勒教在北方屢遭挫敗,人才流散,民心盡失,元氣已經耗盡,空守北方,你能成何大事?!”
韓月連串喝問,真如醍醐灌頂,方臘頓時呆住。現實如此殘酷,直如當頭一棒,讓他醒悟過來。韓月所說,句句屬實。隻是自己癡人說夢,看不清現實。
“江南沃野千�,多少信教的,你自是清楚。得天獨厚之地,正是為你準備,你的未來,在江南!隻要潛心經營,誰說不能另開天地,再立乾坤?何必孜孜以求汴京?杭州,難道比不得汴京嗎!?”
方臘呆了片刻,似乎是在品味韓月的話,然後深施一禮:“多謝師叔指點,方臘為心魔所困,一時失了方寸,險些誤了大事。我這便回鄉,北方之事,方臘再也不理!”接著又苦笑道:“看來那批軍綱,方臘真的命中沒有啊。”
韓月越發欣賞這方臘,此人敢作敢當,而且說做就做,毫不拖泥帶水。這樣的人,若是身處亂世,當為一方梟雄,江南多了這個人,隻怕日後將為宋廷心腹之患。
方臘又對韓月說道:“適才得罪,師叔見諒。那批軍綱乃是師傅尋秘處收藏,方臘實不知在何處,隻不過師傅將那地點畫影圖形,我卻知那地圖何在。”
“何在?”
“便和師叔的那幅畫在一起,地圖便印在裱畫背麵,兩者乃是一體,此幅畫,現在在陝西涇原平夏城城隍廟房梁之上,師叔盡可去取。”
韓月聽了,這才明白為何他說那批軍綱不再為其所有,若回江南,從陝西千�迢迢,如何運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沒搭茬,從懷中取出《二宗經》,扔給方臘,掉頭便走。
方臘忍不住說道:“師叔不怕我說的是假的麽?”
韓月頭也不回:“你不怕這經書是假的麽?”
說完,隻聽的身後爽朗大笑,充滿心照不宣之惺惺相惜。
“恭送師叔!”
韓月走出院子,來到大街上。此處乃是大名府靠近景風門的一處院落,大街之上人來人往,當真熱鬧,但是他的心中卻是平靜。
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隻要到了陝西找出那幅畫毀去,自己就徹底自由了。
他低頭想著心事,絲毫沒注意到身後十幾步外,一個人目瞪口呆的盯著他的背影,接著神色變化,就像狐狸盯住了獵物。
唐雲也是碰巧回城,此時他的腦子�裝了滿滿的東西,急需消化。
誰能想到,號稱君子的元佑黨人,竟然為了政治傾軋而勾結外敵?那成千上萬在沙場之上流血拼殺的官兵將士,在他們眼中算什麽?棋子?還是隨時可供犧牲可供出賣的炮灰?也許他們這些軍漢死再多的性命,也不值得這些士大夫們多看一眼。
事情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高太後還活著。洪德寨之戰中,宋朝廷�有人就和梁乙逋勾結在一起了,準備借戰爭除掉梁太後。
後來梁太後死�逃生,跑回國內,兩者鬥爭開始白熱化。而此時高太後已死,宋主親政,大舉任用新黨,使元佑黨人覺得末日不遠。於是蘇軾提出利用西夏內鬥和梁乙逋的計劃,提供梁乙逋軍器,而梁乙逋則幫助元佑黨人繼續掌權。如果把握得好,甚至可將西夏和新黨皆玩弄與手中。劉摯,呂大防也同意此舉。
此事謀主乃是蘇軾,蘇軾本就是蜀黨領袖,蜀中英才,多是縱橫家之流,蘇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遠交近攻連橫合縱,沒有永遠的敵人沒有永遠的朋友,這種招數那是駕熟就輕。
而劉摯和呂大房的目標是宮內,隻要宮內有奧援,舊黨就有挺下去的希望,向太後雖然傾向舊黨,但是她沒有高太後那樣的政治手腕,故此還要有孟皇後才行。隻要有此二人鎮著大局,極端點將來那怕另立新君也無不可。
說到另立新君,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半年前遇到的楊烈三人。
自己清楚記得,楊烈說過韓月這假道士乃是遂寧郡王也就是現在的端王的關係才進的宮,此人乃是宋主親弟,宋主至今無子。這端王如此之深的攪入此事,是否巧合?算起來,時間正是當初舊黨玩手段的時候,是否他們要另立的新君就是這端王?
可惜最終他們選錯了合作對象,梁乙逋敗亡,最終舊黨也垮台了,事情已經無從得知。
孫二娘的彌勒餘孽紅蓮會,必然是梁乙逋收買的走狗。他們直接執行梁乙逋的計劃,而舊黨利用燕東平,將消息傳給自己。由此可見孟後的態度,她的養母都牽涉其中,燕東平又了解如此之多的內幕,顯然是核心人物。
孫二娘利用韓月入宮,盜取那幅能置劉妃於死地的畫,交給孫二娘。而孫二娘則將這幅畫與軍綱一起交給梁乙逋。由此可見,這所謂“合作”雙方,其實都是各懷鬼胎。若是誠心合作,豈會如此麻煩?直接在汴京就可轉手交給元佑黨人。梁乙逋必定是想給自己多撈些籌碼,故此瞞著舊黨。
但是韓月……他怎麽去偷那幅畫?有這樣的畫,必然嚴防死守,藏的永遠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他如何能偷得出來?難道……
唐雲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樣英俊的男人,若是遇見生性放蕩的女人,會產生何等結果。這劉妃顯然不是甘守婦道之人,皇帝這般寵愛她,幾乎是獨寵後宮,她還偷漢子,難道……
這畫根本就是韓月所畫吧?或者韓月根本就是劉妃的情人?!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這樣一想,大概舊黨也沒安好心,何灌可能就是舊黨的人。可能舊黨不知從什麽渠道得知了畫的內幕,得知韓月是重要人物,便立刻反悔,派何灌突襲,阻止了交易。
半年前自己遇見的那三個人,隻怕就是舊黨派出來追查韓月下落的。此時牽涉到宮廷隱私,甚至牽涉到朝廷政局變化,牽涉到元佑黨人和熙豐黨人你死我活的政治傾軋,牽涉到天下的局勢變化,當然要格外保密!
可想而知,若是新黨得知此事,必會不顧一切的掩蓋。否則必然引火燒身!元佑更化的教訓才過了幾年而已。
韓月,韓月,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牽涉到了這等大事當中。甚至還隱隱成為了關鍵性的人物。
韓月啊,當真是……嗯?!
唐雲想著韓月,無意中�頭,卻在大名府滿街的人流之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
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