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緞(二十一)
=================================細看這人,但見他二十來歲,兩道劍眉直抵鬢角,一束長髮,身長玉立,腰繫三尺長劍,一派江湖劍客風貌,瀟灑俊拔,然而臉上神色卻是飛揚拔扈,嘴角微微浮著冷笑,一副世間無人在我眼下的狂態。
小慕容聽他這一說,又羞又喜,低聲道︰「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那人哼了一聲,道︰「不早,不早!我到的時候,你可還沒脫衣服。」小慕容臉上一紅,急叫道︰「大哥,你躲在一邊偷看?」那人道︰「廢話,難不成我還能親自下場麼?我能對自己親妹子怎樣?嘿嘿,這小子嘛……」兩道冷銳的眼光如箭投向文淵,上下打量。
小慕容牽著文淵的手,臉上仍是紅通通的,低聲道︰「他就是我大哥,叫做慕容修,武林上稱他叫大慕容。」文淵微笑道︰「原來是慕容兄,幸會幸會,在下文淵。」
慕容修一頓腳,喝道︰「小妹,你可太不成話了,你大哥的名字也這麼胡亂告知旁人的嗎?」小慕容俏眉一揚,笑道︰「他又不是外人,也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不能說你的?」慕容修冷笑道︰「好啊,你要這小子當我妹丈,是也不是?」小慕容眼波流轉,心裡怦怦直跳,低聲道︰「大哥,你許不許?」
慕容修瞧瞧文淵,冷笑道︰「小子,你有點本事啊,能把我這妹子收得服服貼貼,嘿嘿!」文淵道︰「取笑了。」
陡然間慕容修眼中殺氣大盛,喝道︰「小子!想要我妹子,可沒這麼便宜!」只聽「鏘」一聲響,慕容修青鋒出峭,飛身而至,青衫迎風鼓起,如鷹如隼,臉上笑容現出狂態,只此一瞬之間,兩道青光橫削直劃,已至文淵身前半尺。小慕容驚叫道︰「大哥!」
文淵萬不料他狠下殺手,吃驚非小,眼見稍一遲疑,立時會被他這縱橫兩劍分為四塊,心如閃電,退一步而拔長劍,只聽「鏗鏗」兩下暴響,慕容修這兩招風馳電掣般的快劍同時被格下。
文淵才剛持劍在手,蒼促應敵,雖然險險擋下,卻也震得手心發熱,虎口差點震裂,不覺心驚︰「這大慕容的內功強橫無匹,可比小茵厲害得太多!」
慕容修兩劍不中,怒罵道︰「臭小子,居然沒被斬死!」這一下卻是連出四劍,兩縱兩橫,十字劍變井字劍,青光霍霍,冷氣颼颼,淩厲無匹。文淵心下吃驚,使動指南劍招數,看得真切,長劍四下連刺,以劍尖硬抵鋒刃,竟是點得準確無比,將慕容修四劍一併接去。
慕容修大笑一聲,劍勢毫無停緩,劍路又增,驀地縱橫各三劍,井字化田字,六道劍芒截住文淵上下各路,四劍外封,兩劍內襲,竟是狠辣而無破綻。文淵勉力擋卸,眼見下盤一劍化解不及,小慕容側身一揮短劍,將慕容修這一招接了過去,急叫道︰「大哥,你不能殺他啊!」
慕容修仰天大笑,說道︰「他若接不下『大縱橫劍法』中的幾招彫蟲小技,焉有資格當我妹丈?他若接不得,死不足惜!小妹,讓開!」話聲甫畢,青影飛閃,又已出劍。
文淵被他一激,也起了好勝之心,心神寧定,道︰「小茵,別幫我,你放心罷!」小慕容急道︰「不行,我大哥這劍法……」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慕容修青鋒抖動,一個「工字劍」使將出來,左一劍橫劈文淵,右一招逼開小慕容,直落一劍,立將兩人分開劍光兩側,冷笑道︰「小妹,別插手!」劍鋒回轉,但聞霹霹之聲連綿不斷,卻是劍刃破空風聲,「大縱橫劍法」的威力當真非同小可。
文淵意守氣海,但見眼前一片青光交錯,目為之奪,心道︰「一招一招去破他劍路,非我現在功力所及,而且我也不如他的劍快,但是我可用指南見攻其破綻。」當下睹準慕容修劍光未及之處,一劍遞出,力沈招穩。
慕容修「哦」的一聲,似乎有些訝異,不得不稍斂鋒芒,側身先避其招,冷笑道︰「很好,很好!在我劍法逼迫下能重起攻勢的,卻也不多。」說著狂嘯一聲,劍尖如帶青煙,右削、下劈、左攔、上挑,四劍畫成一矩,正正封鎖文淵中宮,若是中實了,手腳全數截斷,頭顱不安項上,屍身只剩下一個軀幹。
文淵劍凝真力,眼見「口字劍」雖然封住外門,卻也中門大開,破綻畢露,當下一劍穿過四方劍矩,逕取慕容修胸腹之間。忽見慕容修臉現獰笑,沈聲道︰「小子,你要少只膀子了!」瞬息之間,慕容修劍路折返,下右上左,於先前四劍中再反劃一矩,竟成「回字劍」,四劍既密且快,已將文淵右臂陷於重圍之中,灑出四道鮮血。
這一下變故匪夷所思,文淵不知他劍招幻化叢生,一神至此,震驚之餘,應變招數已生,放指撒劍,直射慕容修,手臂不敢稍動,身子卻向後平平滑出,既攻慕容修,亦自求保臂。
慕容修見他飛劍射來,右臂衣袖一捲,手中仍拿己劍,文淵的劍卻被他捲住,劍面抵臂,功力所至,「喀啦喀啦」連響,將那劍接連震斷。回字劍自然使不到盡處,被文淵乘機脫身,只是臂上袖子裂了四條大縫,傷口鮮血泉湧,幸而保住一條手臂。文淵心下暗驚︰「這大慕容當真狠得厲害。」
文淵被困而至脫困,僅只轉瞬之交鋒,小慕容卻看得心顫膽寒,手心都是冷汗,又見文淵受傷失劍,連忙擋在文淵身前,叫道︰「大哥!」
慕容修一抖衣袖,砰砰鏘鏘,文淵的長劍碎片落了一地,竟震成了十幾段。文淵心下佩服,心道︰「好深湛的內力,這份功力,不知和師兄相比如何?」
鏘地一聲,慕容修收劍回鞘,笑道︰「好!這一下擲劍才是拚命招數,有狠勁!算你運氣好,我這個小妹就賠給你罷!」文淵微笑道︰「可要多謝了!」小慕容臉上飛紅,嬌笑如鮮花初綻,不發一語,撕下衣袖上一條布給文淵包紮。
慕容修雙手叉胸,見到小慕容臉上滿是情竇初開的嬌羞喜悅,說道︰「小妹,你倒真喜歡這小子,要說從前,你豈會幫人包紮傷口?不去灑灑鹽就夠好了。」小慕容吐吐舌頭,笑道︰「又怎麼樣?」
慕容修哼了一聲,指著文淵道︰「臭小子,你可是艷福不淺,我照顧十幾年的小妹現在給了你,你可別老像剛才那樣,給她半丟不丟的,多不痛快。」文淵和小慕容沒想到他說起這檔事,都是臉上一紅。小慕容叫道︰「大哥,你要再偷看我……我們……,我可就不理你了。」
慕容修道︰「嘿,要是我不說,你也不知道。小子!聽著,在床上要對付我妹子,哪能像你這麼溫溫吞吞的,就要像剛才這一劍,豁出一切,狠狠的來這麼一下子……」文淵作聲不得,心道︰「小茵可就受不了了。」小慕容聽得大羞,投在文淵懷裡,嬌聲道︰「喂,你別聽我大哥胡說八道啊,他……他最不要臉了。」
但聽慕容修哈哈大笑,往供桌一坐,道︰「好了,你發了煙號給我,到底有什麼事?」小慕容道︰「是啦,我想要你幫我救一個朋友。」慕容修眉頭一皺,道︰「誰?」小慕容道︰「杭州城水燕樓的紫緣姑娘,大哥,你該知道吧?」
文淵一怔,半喜半憂,心道︰「大小慕容名動江湖,也許真有法子對付靖威王府。只是這大慕容頗有邪氣,實令人不安。」
小慕容把紫緣的事從頭到尾述說了一遍,又說了趙平波的事,慕容修聽著,偶爾問著幾句,不多時便交代清楚。慕容修哼了一聲,道︰「你是要我想辦法,讓那趙平波沒法子把紫緣弄到手,是不是?」小慕容笑道︰「還不止呢,最好是也能離開水燕樓。」
慕容修罵道︰「小妹,你當你大哥是誰?我可沒你那麼好心眼。」又向文淵冷笑道︰「小子,你膽子不小啊,有了我妹子,還嫌不夠嗎?第一個都還沒搞定,就想偷吃了?」文淵甚感尷尬,不知如何措辭,心道︰「這人話鋒如此迫人。」
小慕容笑道︰「大哥,我都不吃醋,你生什麼氣啊?」慕容修又是大罵︰「你這丫頭,自己都不知道好好看著這小子。哼哼,我何必去幫她?閒著沒事麼?不幫!」
文淵忽道︰「慕容兄,小弟想救紫緣姑娘,並非因為貪圖女色。趙平波恃勢行暴,已是天理不容;而紫緣姑娘身世堪憐,如何能再受此厄運?慕容兄身懷絕藝,必有處置趙平波之方,救紫緣姑娘之法,尚祈援手。」慕容修冷笑一聲,道︰「我大可不必費這個心。」
小慕容長歎一聲,道︰「大哥,你想不出法子,那也沒辦法,靖威王府勢力龐大,你對付不了,我也沒話可說。」慕容修罵道︰「小丫頭別來鬼扯,靖威王府又算什麼屁東西了?要對付那姓趙的,也不是什麼難事。」文淵喜道︰「慕容兄願意相助了麼?」慕容修連聲冷笑,道︰「不幫。」
小慕容臉色一板,道︰「大哥,你到底幫不幫?你要是真不幫忙,我再也不跟你說話啦。」慕容修冷笑道︰「這一招你從小用爛了的,當我會怕麼?」小慕容哼了一聲,轉頭向文淵笑道︰「文大哥,我們走吧!」
文淵倒還第一次聽她叫自己「文大哥」,一時有些錯愕,小慕容拉著自己的手,笑道︰「再不走啊,你師妹要是醒來不見我們,你怎麼說啊?」文淵一想不錯,便笑道︰「是了,走吧!可是你哥……」小慕容笑嘻嘻地道︰「別管啦,走吧!」
慕容修喝道︰「小妹,且慢!」小慕容理也不理,逕往外走。慕容修搶在兩人身前,道︰「小妹,鐵雲鏢局的鏢如何結果了?」小慕容只作沒聽見,向文淵笑道︰「文大哥,回到客店裡,你可不能偷偷對我怎麼樣,小心華家妹子看到了。」文淵道︰「我正擔心這個。」小慕容笑道︰「你快跟她說清楚啊,同門多年的師兄妹,好起來一定很快吧?」
兩人肩靠肩地走出廟去,對慕容修卻是毫不理睬。慕容修罵道︰「臭丫頭,大哥在問你話哪!」然而任他再怎麼叫,小慕容總是只跟文淵說話嬉笑。慕容修怒極,忽然想到︰「以前她不跟我說話,就沒人能聽她說話了,她自然忍不住。現在她可有了這小子,只怕當真不和我說話,也不覺得如何了。」不禁有些猶豫,叫道︰「小妹,且慢!」小慕容充耳不聞,忽然在文淵臉上親了一下,笑吟吟地瞧著文淵。文淵心中暗自好笑︰「這小丫頭可會作弄人,連自己哥哥也是一般。」當下也樂的奉陪,兩人便是不理慕容修。
慕容修罵道︰「臭丫頭,當真不要你大哥啦?」卻聽小慕容和文淵笑語聲漸行漸遠。慕容修大怒,一掌將破爛不堪的左扇廟門打飛,來回踱步,遠遠聽到小慕容一陣嬌笑聲,一腳把右扇廟門也踢倒了,飛身追上,叫道︰「死丫頭,我答應幫忙就是啦,給我滾回來!」
小慕容聽得分明,轉過身來盈盈拜倒,笑嘻嘻地道︰「大哥,多謝你啦!這才叫見義勇為、當仁不讓,真不愧是我的好大哥!」慕容修罵道︰「死丫頭,越來越賊!才認識了這臭小子,胳臂馬上往外彎!」文淵拱手笑道︰「多謝慕容兄了,大恩大德,小弟必銘記在心。」慕容修呸了一聲,罵道︰「免了!」
小慕容道︰「大哥,那你打算怎麼幫呢?」慕容修哼了一聲,道︰「你先跟我來。小子,你只管等著,三天之後,我兄妹兩自會來解決那姓趙的。」文淵道︰「好。」向小慕容一望,小慕容也正向這裡望來,兩人都是戀戀不捨,才初嘗情愛,便要分開,雖只三日,卻也難捱。
慕容修見狀,道︰「小子,我妹子這三天不在,你要是受不了,就自己解決罷!只要等過三天,你要怎麼樣都管你不到。」文淵臉一紅,道︰「不會。」
慕容修邁開大步,喝道︰「小妹,跟著來!」小慕容向文淵一望,滿懷柔情,低聲道︰「一定幫你救到紫緣姑娘,放心吧!」說著嫣然一笑,跟著慕容修去了。
文淵目送小慕容遠去,心道︰「小茵這一去,我便要跟師妹獨處三天。師妹跟小茵雖然處得很好,但這等事情,她能接受嗎?」思索良久,打定了主意,便要去和華宣說明白。眼見東方天色將明,便即快步回往客店。
十景緞(二十二)
=================================文淵回到客店,進了自己房中,華宣已然醒來,坐在桌前,單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見文淵進房來,劈頭便問︰「文師兄,慕容姐姐呢?」
文淵一怔,道︰「慕容姑娘跟她哥哥走了,過幾天會再來找我們。」華宣嗯了一聲,把臉別了過去。文淵見她沒什麼精神,心中奇怪,走到她身邊,說道︰「師妹,怎麼了嗎?」華宣卻站起身來,走到一邊去,低聲道︰「文師兄,我要走啦!」說著便去拿包袱。
此言一出,文淵不禁大感錯愕,連忙走上前去,道︰「師妹,發生什麼事了?」華宣雙唇緊閉,搖了搖頭,拿了包袱便要走。文淵擋在門前,問道︰「師妹?」
華宣低聲道︰「文師兄,我們是約在一年後見面,我……我……我該自己出去見見世面啦,不能再這樣纏著你了。」文淵見她神色有異,這話更不像平日的她所說,當下柔聲道︰「師妹,我們在一起,行走江湖不是安全些嗎?你一個年輕姑娘,太也危險了,我是你的師兄,保護你有什麼不該了?」華宣低下頭去,肩膀似乎微微顫抖,幾滴眼淚滴在地上。
文淵吃了一驚,輕輕扶著華宣雙肩,道︰「師妹,怎麼哭了?」華宣擦擦淚水,囁囁嚅嚅地道︰「沒有……沒什麼……。」文淵柔聲道︰「師妹,有什麼不順心,就說出來,好端端的,哭什麼啊?」
華宣低頭不語,過了好一陣子,才低聲道︰「文師兄,你昨晚跟慕容姐姐到哪裡去了?」文淵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道︰「我們……這個……」華宣搖搖頭,輕聲歎道︰「算了,我也不要知道啦。文師兄,慕容姐姐很好的,你……你別辜負她,我在這裡,你們多不自在啊。」
文淵心頭一震,道︰「你看得出來慕容姑娘她……她……」華宣輕聲道︰「我知道啊……她……她在夢裡會叫著你的。」文淵道︰「你也是啊。」這話一說出口,登時後悔失言,華宣立時變了一張紅撲撲的臉蛋,低聲道︰「慕容姐姐告訴你啦?」文淵說道︰「我自己聽到的。」
華宣心頭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急道︰「文師兄,你……我說了什麼?」文淵支支吾吾地道︰「那個……也沒什麼。」心道︰「似乎沒聽到多少言語,都是嗯嗯啊啊的比較多。」但這話無論如何出不得口,只得含糊其詞。
華宣低聲道︰「文師兄,我……我不想跟慕容姐姐爭啦,我這就走啦,你讓開罷。」文淵見她睫毛上猶帶淚珠,楚楚可憐,心中如何忍得,忽然將華宣擁在懷抱中,輕聲道︰「師妹,你很喜歡我嗎?」
這句話連文淵也不知如何敢就此說出,只覺華宣實不該委屈自己,一時勇氣百倍,平日絕不會說的話竟脫口而出。華宣靠著文淵溫熱的胸膛,霎了霎眼,頓時呆住了,身子似乎跟著熱了起來,心便像要融化似地,只是輕呼道︰「文師兄!」
文淵看著華宣清澄的瞳仁,裡面蘊藏著歡喜、徬徨、羞怯、驚訝,已不見剛才的哀傷,像是兩顆包藏著夜空的水晶,純潔靈動,心裡百感交集,心道︰「師妹是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她一心成全小茵,殊不知小茵本來便願意容她,我且先問清楚,若是師妹不願,我自也不能強求。」忽然心中一震︰「師妹當真離我而去,我又能忍受嗎?」想起幼時和華宣玩耍的情境,看看華宣的臉龐,那一對眼睛正如昔時一般神采無瑕,帶著仰慕和依戀的神氣,顯得稚嫩無比。
文淵輕輕舉起右手,碰了下華宣的眼角。華宣心神一蕩,不知是羞是喜,不自覺闔上了雙眼。文淵愛憐地以手指觸著華宣彎彎的睫毛,撥去了淚珠。華宣眼皮輕輕顫動,感受著文淵的溫柔,心中像有萬支羽毛搔動一般,櫻唇微啟,發出「哎」地一聲輕息。
此情此景,任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動心,文淵眼中忽感迷茫,右手攏過華宣後腦,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嗯!」華宣一驚之下,睜開了眼睛,稍一掙扎,隨即不再反抗,雙眼如帶醉意,眼簾又慢慢合上,忘我地沈浸在濃郁的愛戀中。
一時之間,兩人的心思都從孩提時代轉了一圈回來。對文淵特別眷戀的華宣,自幼便和文淵玩在一起,時時黏著文淵,向揚只是在一旁取笑。待得年紀長了,華玄清過世後,華宣再無父親關照,更是深深戀慕文淵。向揚也不來打擾兩人,任憑他們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到山林間攜手遊戲,如膠似漆,只是文淵以禮自持,華宣不懂兒女之私,就止於這樣的關係。
師門三人分行多日,華宣這才驚覺她對文淵用情已深,然而先有小慕容,又有紫緣來到,跟文淵之間似乎總是不如以往親密,心中一片愁思,卻不敢向文淵傾訴。這日醒來,竟然不見了文淵和小慕容,華宣心中難過,心道︰「文師兄和慕容姐姐走了嗎?慕容姐姐一直很在意文師兄,又是被他救了的,那也難怪。文師兄……他也喜歡慕容姐姐吧?」只道他們趁夜離去,心裡縱有萬縷情絲,也已不得解。
見了文淵回來,心中痛楚,本想成人之美,讓文淵和小慕容自成眷屬,自己帶著一番相思行走江湖,慢慢淡忘,卻在文淵一吻之下,將心中的情意全部又流露了出來。
也不知吻了多久,四片唇方才離別,華宣滿臉暈紅,不知該說些什麼,怔怔地望著文淵,似笑非笑,心中儘是溫存情致。文淵低聲道︰「師妹,對不起!」華宣羞得不敢接話,好半晌才羞怯地說道︰「文師兄,你變壞了!」文淵臉上一紅,他才跟小慕容纏綿過,情慾甚易挑動,見了華宣,竟然克制不住,卻沒問清華宣心意,不由得心中羞慚,放開了華宣,道︰「師妹,你打我幾巴掌。」
華宣臉色緋紅,輕聲道︰「不要啦,我很高興啊。」文淵大喜,一把又摟住了華宣,說道︰「師妹,你真的很喜歡我?」華宣驚呼一聲,不好意思擡頭看他,只羞答答地說道︰「對啦!我……我就只喜歡文師兄!」
文淵身子一顫,輕聲道︰「你……你別走吧,跟慕容姑娘一起……」華宣一怔,道︰「慕容姐姐讓我留下來?」文淵微笑道︰「你們不是像姐妹一樣嗎?」華宣心中驚喜,又不禁甚羞,嗔道︰「文師兄,你豈不是腳踏兩條船?」文淵微笑道︰「你吃不吃醋?」華宣臉上一陣嬌羞,笑道︰「到時候啊,我跟慕容姐姐有兩個人,看你要怎麼……那個……呃……」
文淵怦然心動,輕聲道︰「師妹,那個啊?」華宣大羞,含糊說道︰「就是……那……慕容姐姐說的啊,你……下面……那個……有一個……嗯……我……啊,不知道了啦……!」說著掙開他懷抱,跑了開去。文淵腦海閃過幼年和她追逐嬉戲的景象,笑道︰「好哇,非要你說不可!」足尖一點,向華宣飄去。華宣嬌笑道︰「沒那麼容易,我才不要!」纖腰一擺,輕輕巧巧地躲過。
客房中能有多大地方,兩人繞著木桌大兜圈子,口中嘻嘻哈哈,腳下所使的俱是絕妙輕功,誰也碰不到誰。不料華宣奔過床邊時,正絆著文淵的包袱,緩得一緩,文淵已追到身後,笑道︰「好,抓到啦!」雙手圈抱一攔,正箍住華宣柳腰。華宣驚叫而笑,兩人登時往斜裡衝去,「蓬」地一聲,一齊跌在床上。
兩人鬧著急跑一陣,翻倒了仍是纏在一起。華宣嗔道︰「我絆到東西啦,重來一次。」文淵把她壓在床上,笑道︰「不行,快說!到底是什麼事,給我從實招來。」華宣笑道︰「不要!」
調笑幾句,文淵和華宣都不說話了,顯然都已發覺了兩人現在乃是在床上,且是親暱之極。文淵胸前緊貼一片柔軟,華宣腿間卻頂著一根硬物,兩張臉幾乎要碰在一起,足可感到彼此的呼氣。
換作平時,文淵定然馬上失色跳開,不疊陪罪,華宣也要驚叫出來,但是兩人正在情慾高熾,一片火熱之際,誰也不想分開了。
文淵悄聲道︰「師妹,你真的不說?」華宣羞得臉如火紅,將臉往文淵頸邊藏著,在他鬢邊輕聲耳語︰「文師兄,你……你教我吧!」
文淵心神一動,想起了小慕容,心道︰「小茵此生已托付給我,如今師妹也是如此。但她不知我已和小茵同遊巫山,我若不跟師妹講明,未免有欺瞞之意。」忽然臉色肅然,說道︰「師妹,我有話要先跟你說。」華宣道︰「什麼?」文淵便將夜裡跟蹤小慕容到水燕樓,和小慕容一番雲雨,與慕容修對劍之事,盡數說了出來,毫不隱瞞。
華宣靜靜聽他說完,輕聲說道︰「文師兄,如果紫緣姐姐也喜歡你,你一定也接受了,是不是?」文淵想到夜舟之中和紫緣樂音對答,不禁輕歎一聲,說道︰「師妹,你說我要怎麼辦啊?」
華宣臉色羞紅,偏著頭低聲道︰「慕容姐姐既然都……都跟你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麼啊?我……我……慕容姐姐都不會喝醋,我……我又會喝什麼醋了?」她說是這麼說,卻是欲蓋彌彰,先跟小慕容較勁了,幾句話說得酸溜溜地,文淵不禁莞爾。華宣見他發笑,臉上佯怒,輕聲道︰「文師兄!」
文淵微微一笑,摸摸她柔順的長髮,輕聲道︰「師妹,你當真不在意?」華宣臉現羞澀笑容,低聲道︰「不過……我是你師妹,所以,你要稍微多疼我一點點喔,就這樣一點點就好。」右手姆指食指在文淵眼前稍稍捏起,有些猶豫,像是覺得不夠,又鬆開了一些,臉上一片赧紅,滿是一派天真的神氣。
文淵輕輕吻了吻她的手指,笑道︰「你看準了慕容姑娘不吃醋,就來佔她便宜啦?」華宣俏臉一紅,嬌嗔道︰「我沒有嘛!你都先跟慕容姐姐好……現在才……我……我……」話至一半,便羞得說不下去了。文淵臉也紅了,聽著她軟語呢喃,不禁氣血如沸,低聲道︰「師妹,你真的不後悔?」華宣羞不可抑,偏過臉去,低聲說道︰「不後悔!」
就這麼三個字,文淵再無考慮,輕輕吻著華宣的唇、臉、頸……
「啊……嗯……」華宣任由文淵吻著她的身體,細微地呻吟著。文淵伸手去解她衣衫,華宣只覺一陣羞意襲來,不自覺地撥開文淵的手。連接幾次,皆是如此。
文淵微笑道︰「師妹,你不乖喔!」華宣滿臉通紅,嗔道︰「什麼乖不乖?你還當我是小孩子?」文淵笑道︰「好,那我不碰你,你自己來。」華宣吞了下口水,一摸到衣襟,又覺害羞,哀聲道︰「文師兄,有你在這裡,我……不行啦!」
文淵微微一笑,道︰「這樣罷,你在被子裡面脫好了,我不看。」華宣羞澀地點點頭,鑽進被子裡,露出一個頭來,低聲道︰「別偷看喔!」文淵笑道︰「好。」華宣臉上靦腆一笑,頭也蓋進被子裡。只見一張被子不住蠕動,看來華宣在裡頭也頗不好動作。
過不多時,被子不動了,但聽華宣低聲道︰「好啦!」文淵笑道︰「我掀開被子羅!」只見被子微動,華宣並不回答,文淵便抓住被子,往旁一掀。
「啊……!」華宣驚叫起來,此時華宣赤身裸體,婀娜的身段展露無遺,稚嫩的肌膚似在向文淵炫耀,彷彿透著晶瑩的柔和光輝。只是華宣害羞,早把身子縮在一起,只能看到胸側一條粉紅色的半弧,豐盈的大腿雖然曲起夾緊,見不到少女的隱秘地,卻使得屁股更加圓潤誘人。眼前這麼一個嬌艷幼嫩的少女,文淵只覺週身火熱,眼中絢麗異常,不知該說什麼來讚歎了。
十景緞(二十三)�
=================================華宣臉蛋紅艷得如要燒了起來,羞著叫道︰「文師兄,我在搖頭嘛,你怎麼……你怎麼可以翻開來啊!」文淵不禁失笑,道︰「你在被子下面搖頭,我就有天大本事,又怎麼看來?」華宣一怔,嬌怯怯地道︰「你該再問幾次嘛。」
文淵一笑,也解下自己衣服,輕輕握住華宣手腕,笑道︰「別遮著,給師兄看看?」華宣羞著不肯移開。文淵吻了幾下,華宣心中意亂情迷,再也使不上力抗拒,嚶嚀一聲,任他把手臂、雙腿都展了開來,只羞得雙頰滾燙。
文淵一看,不禁心魂不定,映入眼簾的是一對粉淡淡的趐胸,當真比豆腐還要細嫩,雪膚凝脂,吹彈得破,似乎那幾縷烏雲柔絲散在其上,肌膚也要微微彈陷,幾乎要被發端刺傷一般。兩條白膩晶潤的大腿之間,僅有極稀少的遮蔽,隱藏著絳色的嬌艷紋理,好似一塊水晶平滑地稍稍裂開,散發誘人的淺桃紅色澤,尚有一泓泉水慢慢湧出。
「文師兄……」華宣以極其哀怨的眼光看著文淵,美麗的身子輕輕顫抖。她僅是十五歲的少女,身材雖未長成,不及小慕容的婀娜多姿,但肌膚之美,卻遠有過之,粉雕玉琢,白璧無瑕。
文淵定了定神,低聲輕喚︰「師妹!」華宣早已羞得耳朵紅到根上,眼眶裡閃動著嬌怯的心情,以及些許害怕。文淵盡力平復呼吸,以微笑安撫華宣,坐在華宣身邊,手掌輕巧地拂動她雪白平坦的小腹。
「嗯……噢啊……」心慌意亂的華宣扭著纖腰,逃避著文淵的愛撫,但是心中的情意卻慢慢壓抑了身體的反應,漸漸不再擺動,柔馴地承受文淵帶給她的溫情,輕輕咬著下唇,無奈而羞澀地嬌吟著。
手掌逐漸從腹部上移,劃著乳邊的圓弧。「啊嗯!……啊……嗯嗯……」一種難以形容的刺激傳遍了華宣每一寸肌膚,華宣禁不起心中的快適,放聲嬌鳴。文淵感受著華宣精緻滑嫩的玉脯雪膚,手指向峰頂推去,還不敢用力,那嬌美的嫩肌竟也壓得略見凹陷,好似兩個薄膜水袋,柔不可觸,偏又是生得誘人,擬似蜜桃的水靈新鮮。兩粒可愛的朱紅色,在文淵這麼一碰之下,隨著波動微微晃蕩,似在眩惑人心。
如斯柔嫩的的胴體,文淵直是捨不得再多施加一點力道,只若有若無地拂掃,卻把華宣挑逗得心癢難搔,喘息不止,面賽桃花,床單都被十指弄得亂了。「文……文師兄……唔……嗯……?啊……哇啊!」正如飄在雲端的華宣,陡然又受到一個極大的震撼,一時忘了羞意,喊出高亢的鳴叫。
卻是文淵的下身抵著華宣的密處,稍一摩擦,華宣靈魂直被拋上雲霄,螓首急向後仰,俏麗的臉上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態。
文淵只稍一觸碰,不料華宣這般禁不住,立時嬌啼大作,若有所失,心中也是管控不住,低聲道︰「師妹……你……你要小心啦!」華宣滿臉羞紅,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文淵,隱約似有怯色,隨即閉上眼睛,帶點羞澀地顫聲低鳴︰「你來啊,我……我才……我才不會怕呢!」
這張嬌滴滴的臉蛋搭配上不顧一切的神情,加上一句逞強話,激得文淵心中狂跳,索性一把抱住華宣,兩人四肢相纏,火熱地翻騰起來。
一對情到濃處的愛侶,這時正是不可開交,一片蜜意。別說文淵顧不得輕手輕腳,華宣也放開了害羞,緊摟著文淵的背脊,上下撫弄,將一身溫香軟玉盡數奉獻,忘情地回吻著文淵,令人心動的趐胸緊貼著他的胸膛,沈醉其中。
文淵抱著華宣坐起,激烈的動作慢慢緩下來,兩人的下體互相交接了。華宣忽覺下身一痛,吐了口輕氣,低聲喘叫道︰「文師兄,我……啊……」文淵輕聲道︰「師妹,太痛的話,一定要說啊。」華宣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
文淵慢慢深入已經濕淋淋的私處,溫暖的嫩肉團團裹著,只比小慕容要稍易一些。華宣感受著苦楚和興奮,心中迴盪著對文淵的愛意,將臉往文淵的懷中挨去,緊閉雙目,忍受著雙腿間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力量,以極為惑人的呻吟發洩著。
「嗯……嗯嗯……文師兄……文師……兄……啊……!」華宣忘我地呼喊喘叫,在一個高亢的哀鳴聲之後降低了。「師妹……」文淵的額頭滴下幾滴汗水,和華宣的一身淋漓香汗相融。
「啊啊……呼啊……」華宣知道,這位她深深愛慕的師兄,已經和她成為一體,作了最親密的結合。靈動的眼睛凝望文淵的臉,取代痛楚的是害羞和喜樂,文淵回應的眼神,一樣充滿了款款深情。
文淵感受著華宣嬌軀內的濕暖柔嫩,凝視華宣微帶昏眩的俏麗臉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觸。他看著華宣從小女孩成長到現在的少女,以前是師妹,現在已變成自己的愛侶。在腰部挺進之下,華宣開始承受文淵的衝刺。
「唔啊!啊、啊……」華宣摟緊文淵的後頸,藉以掛住向後傾仰的身子,失神狂亂的呻吟回應著每一次深入。文淵環抱華宣纖腰,結結實實地衝擊這撩人的玉體,低聲道︰「師妹……」
華宣一次又一次地受到超乎想像的快意貫穿全身,痛楚漸次減少,只覺渾身趐麻,身不由主地擺動著腰枝,柔軟的乳房劇烈甩動,秀髮散逸,櫻唇綻開,吐著銷魂的喘聲及吟叫。
「啊……文師兄……啊、啊、嗯啊!」華宣抑止不了文淵體內狂襲而來的力勁,鮮麗的肌膚泛出細細的汗珠,雙手忽然攀不住文淵的頸部,向後仰倒在床上。在這一瞬間,華宣還以為被衝擊得折腰了。
文淵順勢向前傾跪,托高華宣的後腰,讓她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擡起,持續著強盛的攻勢。華宣自然而然地以雙腳盤在文淵腰間,勉力收首望向文淵,卻正好能見到上方兩人激烈的交合碰撞,柔弱的門戶濡洩成艷麗的桃色。
「啊、啊……天啊……」熾烈的羞意和亢奮,簡直快要把華宣引逗得發狂了,十指將這一切向床單拚命發洩。陰陽一次互衝,便發出啪啪聲響,一片水濺了開來,還有幾道細水緩緩流向她的小腹。
「啊啊……師妹……」文淵前後抽送,看著嬌美的師妹令人憐愛的神態,耳邊聽著近乎浪蕩的呻吟,便像無數狂潮接連打來,情緒高亢得無可複製,兩隻手從華宣腰後放開,揉動那嬌貴無比的雙乳,享受著超凡的滑溜精細感觸。
華宣身子驟失文淵支撐,在一波又一波的進攻下,立時像被怒濤翻覆的小舟一般,晶瑩剔透的身體如浪起伏,扭動曲轉。「啊……哇啊!文師兄……噢……啊……嗯啊……」緊跟在後的,是胸前傳來的陣陣快美,極敏感的乳端被文淵的手指極盡溫柔地玩弄著,和洶湧的交合完全在兩個極端,這雙重的快適將華宣往巔峰急速推動,嬌柔的呻吟聲也跟著盤旋直上。
「唔……我……我……不、不行……啊……啊啊……!」華宣的小手試著招架文淵的搓揉,然而文淵卻按住了她的手背,以她的纖纖柔荑撫弄凝脂似的胸脯。「唔啊……」華宣生澀地抵抗,一邊帶給自己至柔的舒暢,忽然著手濕潤,原來股間的泉水在下高上低的姿勢下,一路流到乳間來了。
「荷啊……好……丟人……啊、啊、啊啊……」華宣只能勉強擠出零散的字句,神智被巨浪般的快感迅速掩沒。文淵喘了幾口氣,全身血氣賁湧,已達極點,大喊一聲︰「師妹!」
「唔啊……啊啊啊啊!」華宣放聲哀鳴,一柱滾熱的精元猛然貫入了她的體內,直要一舉將她衝上了九重天外。文淵和華宣四手互握,手指緊緊互相嵌住,同時升上了頂峰,濃烈的情愛繚繞在兩人之間。直到文淵去勢已盡,華宣盈滿了師兄的激情,雲消雨歇,才一起軟倒在淩亂的床鋪上,輕輕擁著,共享雲雨後的溫存。
華宣軟軟地依偎在文淵懷中,含羞帶怯,低聲叫道︰「文師兄!」文淵向華宣投以一笑。華宣輕聲道︰「文師兄,你……你以後……真的要疼我喔!」文淵摸摸她散亂的秀髮,微笑道︰「師兄什麼時候不疼你了?」華宣臉現靦腆,嬌笑道︰「剛才啊!你……你……你好像發瘋一樣,嚇我一跳。」文淵臉上一紅,甚為尷尬,只得笑道︰「這我自己就不知道了,以後我斯文些。」華宣羞紅著臉,道︰「也不用啦,文師兄……你……反正我會習慣。」
文淵突然摟過華宣的腰,笑道︰「好,那師兄就讓你早一點習慣,好不好?」華宣驚笑著掙扎,嗔道︰「文師兄,你又欺負我!」
枕畔一陣纏綿,兩人穿戴好衣物,一看床上,被子皺亂得不成樣子,床單倒有近半被扯了起來。文淵笑道︰「師妹,你說這是誰弄的?」華宣雙頰飛起紅暈,輕輕在他胸膛一捶,不勝嬌羞。
兩人這日之中形影不離,極盡親熱。到了傍晚,文淵想起昨日曾應允紫緣,今日會再到水燕樓。然而帶著華宣去是不妥,留華宣一個人也是不行,不由得好生躊躇。
華宣見他臉色若有所思,問道︰「文師兄,你在想什麼?」文淵照實說了,華宣聽著,頗有些不是味兒,低聲道︰「你都跟紫緣姐姐約好啦,怎麼可以不去?你就去啊,我在這裡等就是了嘛。」稍一停歇,又急忙說道︰「晚上可要回來啊。」
文淵聽她言語中仍有些醋味,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給了她一個吻,輕聲道︰「師妹,你生氣嗎?」華宣臉上一紅,側過頭去,低聲笑道︰「沒有啦,你要去就快點!不然……不然我不讓你走啦。」文淵一笑,背起文武七弦琴,這才往水燕樓而去。
十景緞(二十四)
=================================到了水燕樓前,文淵怕朱婆子為難紫緣,索性施展輕身功夫,神不知鬼不覺,自行繞到了結緣閣外。
只聽得陣陣琵琶聲自閣中傳了出來,清柔動聽,一聽而知是紫緣所奏。
「錚」地一聲,文淵輕輕撥了下琴弦,琵琶聲立止,只見門板呀地開了,紫緣出來迎著,微笑道︰「文公子真是言而有信,請進!」文淵拱手笑道︰「多謝!」
結緣閣內一張方桌,擺設了些許碗碟,一壺清茶,小楓在一旁侍候著。紫緣請文淵就座,笑道︰「文公子,請隨意用些餐點罷,等會兒還想要請教公子的琴藝呢。」文淵見那碗碟俱是青白細瓷,菜餚樣樣精巧,櫻桃燉肉、五味菜卷、碧螺春蝦仁、桂花鮮栗羹,無一不是別具匠心。文淵一怔,心道︰「紫緣姑娘又不知道我何時會來,怎地我一到,便已準備周到?」
紫緣見他不動箸,問道︰「文公子,怎麼了嗎?」文淵道︰「紫緣姑娘,你知道我這時候要來?」。紫緣道︰「我不知道啊。」文淵指著桌上碗盤道︰「那麼,何以菜餚都已事先備好?」
紫緣一聽,面露微笑,說道︰「文公子今日將要光臨,小女子自然時時刻刻恭迎大駕。」文淵一怔,便也不追問,笑道︰「這實在不敢當了。」
兩人同桌對坐,文淵將各個餐點一一嘗了,紫緣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文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道︰「紫緣姑娘,你怎不吃?」紫緣微笑道︰「我吃過了。文公子,這些還不至於入不了口吧?」文淵笑道︰「怎說此話?最好能全數吞下肚去。想不到水燕樓烹調餐食絕妙如此,不若改建為茶館酒樓,倒也不錯。」紫緣臉上微微一紅,笑道︰「真的有這麼好?」
文淵見她神情頗有喜色,心中一動,道︰「莫非這些菜不是水燕樓掌廚?」紫緣螓首微垂,微笑道︰「是小女子胡亂做了些,文公子喜歡,那就好了。」文淵笑道︰「原來姑娘還有此手藝,在下今日真可一飽口福了。」
站在一旁的小楓插嘴︰「文公子,你現在才嘗到紫緣姐姐的好菜,我們今天可吃了三回啦。」文淵心中奇怪,卻聽小楓笑道︰「你不知道,紫緣姐姐今個兒一天都往廚房跑,就等你來呢,哪知公子一直不來,菜做了又涼,涼了又重做,前面三次都是咱們一票姐妹丫環享用啦。」
紫緣臉現靦腆神情,低聲道︰「別說啦,小楓,你……你到外面去玩罷!」小楓笑嘻嘻地退出去,說道︰「那就不打擾你和文公子啦!」
紫緣聽得門帶上之聲,臉色頗見羞態,道︰「文公子,小楓就愛嚼舌根,你請慢用,別在意。」文淵一笑,低聲道︰「若知如此,我就該早早來到,姑娘也不用這麼勞累。」紫緣笑道︰「不勞公子擔心,小女子偶爾下廚,多做幾回也無妨的。」
文淵看紫緣對自己來訪竟如此重視,心中感動,又見到紫緣清秀脫俗的面容,不禁有些心猿意馬,連忙寧定心神,用過餐點,便道︰「紫緣姑娘,在下可否再聞琵琶雅奏?」紫緣微笑道︰「既然公子有此興致,有何不可?」起身拿了琵琶,指柔如雲,奏將起來。
文淵聽到妙處,不禁伸手撫琴,合奏起來。兩道樂音配合得絲絲入扣,妙不可言。文淵、紫緣相視一笑,俱皆沈浸在悱惻的樂曲中。
樂曲終結,兩人心神暢快,互相凝望。紫緣微啟朱唇,輕聲道︰「文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文淵道︰「姑娘請說。」紫緣擺弄衣角,臉上微紅,道︰「明天夜裡,我想去遊西湖,如果……如果文公子也想去,是否能……能和小女子同行?」
文淵一愕,他沒想到一個姑娘竟會主動相約,還是在深夜之中,一時無法回答。紫緣低聲道︰「文公子,白日遊人太多,我到外頭去,勢必難得安寧,所以……」文淵一笑,道︰「紫緣姑娘有此雅興,在下便權充護花使者,那也是好。」紫緣甚喜,臉現梨渦,微笑道︰「多謝公子賞臉。」
兩人約了時辰地方,又談了許久,文淵才告別紫緣。文淵本想說出趙平波的意圖,但想既有大小慕容幫忙,應當不需擔心,便也不讓紫緣無謂不安,始終沒說出口。
文淵悄悄出了水燕樓,回到客店,心道︰「師妹不知在做什麼?已經睡了嗎?」
走到房門前,敲了敲門,無人回應,便自己開了門。才一開門,忽聽一陣裂帛似的風聲,一道銀光呼地自他眼前急速掃過,猛吃一驚,連忙退步抽身,眼中似還留下白芒芒的殘光。只聽華宣失聲驚叫︰「啊呀!文師兄,你沒事吧?」
文淵心神未定,看清楚房裡,華宣手中正拿著銀鞭,臉色蒼白地跑上前來,叫道︰「文師兄,對不起……有沒有受傷?」
文淵搖搖頭,笑道︰「差點受傷,不過沒事。師妹,你在練八方風索?」華宣用力點點頭,臉上猶帶餘悸,道︰「我在等你嘛,沒事可做啊。」文淵笑道︰「好在師兄沒用沖的,不然正好被你當頭一鞭,那還得了。」華宣捲起銀鞭,笑道︰「總算你還把我放在心上,沒留在紫緣姐姐那裡,否則啊……我就真的要給你一鞭了。」
進了房,文淵放下文武七絃琴,卸下長劍,說道︰「師妹,明晚我要和紫緣姑娘去遊西湖,怕是不能陪你了。」華宣一聽,心裡一陣酸溜溜地,噘起小嘴道︰「為什麼要夜裡去?文師兄,你……你想做什麼壞事對不對?」文淵道︰「哪裡的話?紫緣姑娘是杭州第一花魁,大白天的去遊湖,後頭定然跟著一群人一睹風采,還能遊什麼湖?」
華宣把頭一偏,沒好氣地道︰「你又這樣,天天跑去陪她,就不怕我生氣?」文淵笑道︰「你不是不會吃醋?」華宣肩頭一縮,過一會兒,才低聲道︰「偶爾吃一點點不行啊?」
文淵吻了吻她的臉蛋,輕聲道︰「好啦,師妹,別氣了,師兄明天白日都陪著你就是,好不好?」華宣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人家就是想要你晚上留著嘛。」文淵道︰「為什麼?」華宣紅暈上頰,拉拉文淵的衣角,輕聲道︰「文師兄……你知道嘛,那個……那個不是都在晚上做嗎?」文淵一愕,隨即笑道︰「那又未必見得,我們今天不是就在早上?」說著倒了杯茶。華宣心中連跳,仍是拉著他的衣角,羞紅著臉道︰「文師兄,那……我們現在再一次好不好?我……我好想要哦……」
文淵被她軟綿綿的撒了個嬌,險些翻了手中熱茶,忙將茶杯放在方桌上,拍拍華宣的頭,笑道︰「師妹,一天行房太多次也不好,今天夠了吧。」華宣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對房中事還不甚瞭然,只知道師兄跟自己都從中感到未有的快適,好像有趣的遊戲一樣。聽文淵如此說,只是作聲不得。
這晚文淵總算是睡在床鋪上,一來小慕容不在,二來華宣跟自己已有合體之緣,自然無妨。只是華宣一晚又纏又黏,耍起孩子氣來,文淵禁不起她的興致高昂,心裡又是好笑,又覺心動,兩人還是享了一次肌膚之親。
次日文淵和華宣隨意在街市上閒步,華宣興高采烈,分外活潑,拉著文淵到處東逛西瞧。文淵瞧她開心,自也愉快,就這麼過了一日。
到了晚上,文淵便要往西湖去。將要出門,華宣忽道︰「文師兄,你別一直想我,要輕輕鬆鬆的跟紫緣姐姐在一起哦。」文淵心中大奇,笑道︰「師妹,這話真有些不像你說出來的。」華宣臉上一紅,嗔道︰「你就會當我是醋罈子,人家還不是想要你盡興些。」文淵聽了,不禁心中一動,在她唇上一吻,笑道︰「我走啦!師妹,早些歇著吧。」華宣臉現嬌羞,低聲道︰「我知道啦,你去吧!」
十景緞(二十五)
=================================文淵步踏輕功,往水燕樓奔去。到得結緣閣外,紫緣正倚門而立,見到文淵,投以一笑,道︰「文公子來得好快。」
文淵落定腳步,左右環視,道︰「紫緣姑娘,你不用準備車馬嗎?」紫緣微笑道︰「小女子雖然體弱,但步遊西湖還不算難。」文淵笑道︰「既是如此,我們這就走了罷?」紫緣輕輕關上閣門,微笑道︰「好,走罷!」
兩人悄悄離開水燕樓,並肩向湖而行。紫緣見文淵仍背著文武七絃琴,甚為好奇,問道︰「文公子,遊西湖也要帶著琴麼?」文淵笑道︰「此琴是我一位好友所贈,意義於我極是重要,因而要隨身攜帶。」紫緣微笑道︰「原來如此,可惜我沒把琵琶帶出來,否則倒還可和公子在湖上奏幾曲……」一說到這裡,想起昔日湖夜對奏之緣,臉上不禁微微發燙。
不久來到西湖北畔,迎面見了一處亭院,臨湖一座小榭,楹柱上是一對聯︰「身在荷香水影中,眼明小閣浮煙翠」,只見湖面上荷浪迎風起舞,荷香夾風而來,十分醉人,正是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荷風」。
文淵步上賞荷廊,看得心曠神怡,不覺吟道︰「『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紫緣緩緩走上荷間小橋,輕聲接著吟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一人吟兩句,正成了宋朝楊萬里的「晚出淨慈送林子方」,兩人相望而笑。
那小橋貼水而建,紫緣漫步橋間,穿行荷中,綽約娉婷,當真如淩波仙子,步步生蓮。文淵遠遠望著,忽覺一陣迷眩,心道︰「紫緣姑娘要是天天來到西湖邊來,西湖當可追加到十一景。啊呀!水燕樓離西湖不遠,要歸成十一景也該合理。不過水燕樓本身建構平平,可不能將樓房也算在其中。」
紫緣一回頭,遠遠見到文淵魂不守舍,叫道︰「文公子!」文淵被她一叫,回過神來,忙道︰「是,我在這兒,怎麼了?」紫緣微笑道︰「公子,你賞景太入神了些吧?這些荷花很漂亮罷?」文淵順口道︰「是啊,不過荷花美則美矣,若與姑娘相比,不免……」忽然驚覺溜了口,連忙收聲,抓了抓頭,稍稍偏了過身去。
紫緣心思敏捷,一聽便知,不由得雙頰緋紅,走了過來,低聲道︰「那……文公子,我們再去別處瞧瞧。」文淵道︰「好。」
兩人走出院外,四目交接,不禁都有些動情。紫緣心中怦然,拉拉衣擺,朱唇輕啟,想說些什麼,卻又不出一語,臉上一紅,側身緩步而行。文淵一陣恍惚,靜靜跟著。
走到西泠橋畔,夜色中見得一座香塚,石碑上題「錢塘蘇小小之墓」。蘇小小是南齊時奇女子,身在秦樓楚館而不洩風月,蕙質蘭心,才貌雙全。紫緣怔怔地瞧著墓地,並不言語。
文淵看著紫緣的纖弱的背影,不敢驚擾,忽聽紫緣輕聲吟道︰「妾乘油壁車,郎乘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泠……松柏下……」
這首詩吟來語音極低極微,並非要給文淵聽,只是紫緣不自覺的吟誦。文淵卻聽得分明,這詩是蘇小小對情郎阮郁的傳情之詩。蘇小小乘著油壁香車遊賞湖光山色,遇得騎著青驄馬而來的阮郁,兩人一見鍾情,只惜終是因變而分離。
文淵突感心悸,暗道︰「蘇小小風華絕代,芳名雖然流傳後世,但情緣未能終身,終究算不得過得快樂。古人難見,但紫緣姑娘論才貌、論名聲,當是不在其下。她吟這首詩,莫非心中也動了情意麼?若然如此,這卻不能像蘇小小和阮郁的結果才是。」轉頭看向橋邊青松,又想︰「只不知紫緣姑娘意屬何人?」想到此處,心中一動︰「趙平波是不可能,那位秦知縣也不像,難道……難道……我……」
紫緣心裡也是潮思起伏,轉身凝望文淵雙眼,隱隱流露出思慕之色。文淵心神一震,心道︰「這眼神與小茵、師妹可有多像!」雙手按上紫緣肩頭,說道︰「紫緣姑娘,我會救你!」
紫緣輕呼一聲,臉蛋洩了通紅,低聲道︰「那……那不成的。靖威王世子要帶走我了。」文淵一驚,道︰「你已經知道了?」紫緣道︰「啊,你也曉得?」
文淵點了點頭,說道︰「紫緣姑娘,你請放心,絕不會讓他得逞。」紫緣歎息一聲,道︰「他是世子,你……你別跟他作對,太危險了。」文淵一笑,道︰「世子又如何?姑娘別擔心。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還有身具大本事的人幫忙,定要保得姑娘周全。」
紫緣見文淵眼神堅定,心中又是擔心,又是驚喜,靜了好一陣,忽然低聲道︰「文公子高義,小女子永生不忘。」說著竟盈盈下拜。文淵大驚,連忙扶住,道︰「姑娘不需如此,此為在下當為之事。」紫緣擡起頭來,眼中淚光瑩然,卻是一片喜慰神色,螓首輕輕靠在文淵肩頭。文淵微一側頭,與紫緣兩面相對,只覺她吐氣勝如蘭馨,容顏清麗於芙蓉,不禁心神蕩漾。兩人四唇相就,便要吻上。
忽然紫緣身子一顫,偏過頭去,眼睛霎了霎,面帶歉意,輕聲道︰「文公子,我們……我們該到別處去了。」文淵怔了一怔,微笑道︰「正是。」他心中極是尊重紫緣,紫緣既然如此舉動,他自也釋然,並不為怪,只是忽覺有些悵惘。
兩人遊走湖邊,直至天色將明,文淵才送紫緣回水燕樓。一路上紫緣並不太說話,兩人雖然言語不多,心意卻似能相通,每每相視微笑,便傳盡心思一般。走進杭州城街市時,晨曦已現。
紫緣輕聲道︰「水燕樓不遠啦,我可以自己回去了。」文淵微笑道︰「只差一個轉角,在下送到底罷。」說著已轉了街角。紫緣笑道︰「好了,到這裡就是,別讓朱媽媽發現你……」忽見水燕樓前集結了數十人,再看真些,竟是趙平波等人。
文淵心道︰「來得好快,第三天才剛天亮哪!」掃視一遍,只見隨行之人除了邵飛、柯延泰之外,又有一名鐵面男子,想是華宣、小慕容遇到的顏鐵。另有一名中年道人,三絡長鬚,面目堂堂,眼中不露光華,顯然功力非同一般。其餘諸人看來均是尋常侍衛。
朱婆子也站在門外,見到紫緣,急忙衝上前來,叫道︰「哎喲!我的大小姐,你可回來啦!小王爺可等得久了,就等著帶你走……」紫緣蛾眉微蹙,和文淵走上前去。
趙平波見文淵竟和紫緣在一起,不禁心中有氣,大聲道︰「姓文的,這裡沒你的事,給我滾一邊去!」文淵笑道︰「閣下居然也查到在下姓名,我倒不知。不過小王爺未免出言無禮,不是名門子弟該有之態。」
趙平波傲然道︰「對你這賤民又要用什麼禮數了?紫緣姑娘,你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我們這就上路罷。」紫緣淡淡地道︰「小女子幾時收拾行李了?想是朱媽媽代勞了。不過小女子無意相隨世子左右,您請便罷,勿要自低身價,與我一介微賤相處。」
趙平波笑道︰「姑娘何出此言?是了,你念著這賤民的好處是不是?」紫緣道︰「文公子知書達禮,溫文儒雅,雖是布衣,卻也勝過許多豪門子弟。」
這話分明針對趙平波而來,趙平波聞言,不禁大怒,再一看文淵,立時動了殺意,道︰「好!小子,我就試試你的身手,瞧你到底有何過人之處?」說著拔出腰間佩劍,但見一道刺目白光閃過,光芒隨即收斂,趙平波手中已多了一柄三尺長劍,劍鋒隱隱蘊藏華光。
文淵微微一笑,道︰「閣下這柄劍可不同凡品,看來是極鋒銳的利器。」趙平波面有得色,道︰「不錯!這柄寶劍稱做驪龍劍,以你那種尋常刀劍,根本不足以匹敵。」文淵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別打了,免得輸的人難看。」趙平波冷笑道︰「好哇,你怕了是不是?」文淵道︰「要輸的並非在下,又何懼之有?」趙平波臉色大變,喝道︰「你說我會輸?」文淵緩步站到紫緣身前,不急不徐地道︰「倘若小王爺能練到不需倚靠寶劍的地步,在下或許就要輸了。」
那中年道人一聽此言,嘴角忽地揚了一揚。趙平波一抖驪龍劍,怒道︰「小子還要猖狂,且瞧瞧本世子的手段!」劍光一轉,刷刷刷連刺三劍。文淵看得清楚,飄身避過,身子一轉,腰間長劍出鞘,笑道︰「在下前些日子才斷了把劍,這柄長劍才從打鐵鋪買來未久,看來要請小王爺為它開張大吉了。」
十景緞(二十六)
=================================但見趙平波手上一條銀芒盤旋飛舞,寒光四溢,驪龍劍著著進逼。文淵擺定指南劍架勢,腳步進退有序,在趙平波的重重劍光中穿梭自如,暗自察看他手下招數,心道︰「這路劍法結構嚴謹,剛柔並濟,當是一門絕藝。不過他內勁平平,威力也就有限,比起他那使劍部屬還差了一籌,不足為懼。」
既已看出趙平波實力不如自己,文淵立即尋隙反擊,長劍刺出,看似平淡無奇,然則劍上卻附著他修習十載的「九轉玄功」真力。趙平波但覺一道勁風如刃割體,劍鋒未及,已壓迫得喉嚨劇痛,驚愕之下,急舉驪龍劍格擋。文淵看得奇準,這一劍正刺中驪龍劍劍脊,內力就在這相接一點源源傾注而入。
趙平波原以為擋架得宜,不料劍上一道巨力撞來,沖得他氣血翻騰,叫道︰「唉唷!」虎口震裂,驪龍劍把持不穩。文淵內力一吐,劍尖斜偏,驪龍劍被順勢一引,斜飛出去。趙平波身子一晃,竟也被牽引得身形不定,一個踉蹌,跟著斜斜跌出一步,眼看就要摔倒。
忽見一個身影疾飛而出,扶住趙平波身子,一手握住半空中的驪龍劍,發出鏗的金鐵之聲,來人臉戴鐵面具,正是顏鐵。趙平波勉力站定,臉色蒼白,一時連哼也哼不出來。
文淵一擺長劍,道︰「這位想必是顏先生?」顏鐵道︰「正是,我來領教幾招。」說著讓一旁侍衛照顧趙平波,把驪龍劍收還鞘中,足膝不彎,身體陡然向前一斜,急滑向前,竟如腳底打了油似的,極端詭異。
文淵知道他週身鐵具護體,卻不料行動仍如此迅捷,心中大奇,絕不輕忽,劍凝真氣,平平前指,對正顏鐵來勢。顏鐵原是不怕兵刃,但文淵擺出這架勢,卻是以逸待勞,情知劍上必附深厚功力,若不能撞斷長劍,必被他內力所傷,當下猛一翻身,已至文淵上空,卻是頭下腳上,腦袋直撞文淵天靈蓋。
文淵變招快絕,身不動,頭不擺,右臂直舉朝天,劍身人身成一線,正迎上顏鐵頂門,一劍刺中「百會穴」。猛聽「噹」一聲大響,顏鐵又翻了開去,腳下些微不穩,但旋即定步。
這一劍上真力極強,又是正中百會穴,不料顏鐵的鐵具於週身要害穴位皆有精奇設計,內層略凹,不貼身子,又以棉絮等柔物吸卸力道,加上他護身真氣奇詭,文淵的內力未能直接予其重創,顏鐵仍不倒下。
文淵正覺驚異,顏鐵又即撲上,「嗚哇哇」一聲怪吼,雙腿齊踢,兩臂左右襲來,身形懸空,攻勢卻是淩厲凶狠,極其古怪。文淵打點精神,一聲清嘯,劍勢突刺,劍尖點中顏鐵「華蓋穴」,便如黏住一般,竟不收回,內勁連連衝出。這麼一來,護身鐵甲也難以卸其真力,顏鐵身子一震,仰天倒下,忽又順勢一個後翻,站定在地,看來仍無大礙。
同一時間,文淵右袖也被顏鐵掌力掃過,劃出出五條破縫。原來顏鐵手指指側暗藏薄刃,可以轉向掌心,藉以傷敵,他掌上本有護具,不會受傷。
紫緣驚叫道︰「文公子,你的手……」文淵捲起袖子,見傷口不深,也無異常,心知無毒,便即安心,擡頭向紫緣笑道︰「小傷,不礙事。」
這一番打鬥起來,城中不少人都來探看,待得知道是和紫緣有關,圍觀的人更是如潮湧來。趙平波臉上不動聲色,只冷笑道︰「小子,你本事固然不差,但想留下紫緣姑娘,那是休想。你武功再高,也高不過這位陸道長。再說,我可花了十萬兩銀子來買紫緣姑娘,你出得起嗎?」
那中年道人正是陸道人,他和向揚會面後,又奉了趙王爺旨命,來杭州催趙平波上京。他連日趕至,前日才到,這天只等趙平波接了紫緣,便要護送他到京城。見了文淵招式,分明是「指南劍」招數,他卻是認得的,當下上前道︰「好小子,你是韓虛清門下,還是華玄清的弟子?」文淵道︰「在下師承華玄清師父。」
陸道人哼了一聲,道︰「華玄清門下,個個如此了得!小子,你來接我幾劍!」說畢劍光陡現,三圈劍芒瞬息化出,與趙平波是同一劍路,但純熟狠辣,遠在其上,文淵眼前一花,劍鋒已至眼前,猛吃一驚,立劍一格,趁勢退開數步,再組劍勢,手臂微微酸麻。紫緣看著,也只能暗自著急。
陸道人走起禹步,踏罡步鬥,遵行伏羲六十四卦變化,身形來去明明不快,但步伐出人意表,手中使開一路「天罡降魔劍」,文淵才使定指南劍架勢,已陷入圈圈劍光之中,如有萬道流星迴旋飛繞,心中一驚︰「這陸道人功力更在顏鐵之上,當真厲害!」
陸道人手中劍如是活物,觀之彷彿曲折不定,又像手中玩著一團白銀煙霞,文淵看得眼花撩亂,緊守門戶。指南劍招數最是沈穩,陸道人功力固然精深,一時倒也攻之不入。
忽見陸道人左手捏著劍訣的兩指一分一挾,竟緊緊夾住文淵劍刃,手法之奇,直是鬼神莫測。文淵方才驚覺,陸道人劍招已到,一抽不動,反有一道綿勁反震過來,只有棄劍後躍。
趙平波大是得意,叫道︰「小子,見識到了罷……」忽地文淵身子一衝,飛腿踢起,迅猛無比,踢中長劍劍柄。陸道人雙指之力略有不及,竟被他踢飛長劍。文淵揮袖捲回長劍,微笑道︰「多承道長指教!」
陸道人面色一變,心道︰「這小子反應靈敏,敗中求勝,竟能從我手下奪回兵刃。今日不殺他,日後只怕要成禍患。」正欲再下殺手,忽聽一聲狂笑,一個男聲說道︰「這不是姓陸的牛鼻子嗎?哈哈,你也來了,太好玩了!」
文淵一聽,不覺大喜,叫道︰「是慕容兄嗎?」忽見一人旋風也似地落在眼前,冷笑道︰「就是我大慕容!嘿嘿,小妹,跟上來!」
只見一個苗條的身影飄飄然落在紫緣身邊,正是小慕容,但聽她笑盈盈地道︰「紫緣姑娘,你好!」紫緣微笑道︰「原來是慕容姑娘,你也好!」
慕容修環顧四周,冷笑道︰「陸雜毛,大爺我今天不跟你找麻煩,你滾一邊去!」陸道人低哼一聲,說道︰「大慕容,你也來幫這小子?」眾侍衛聽得大慕容之名,都不禁臉色大變。
慕容修嘿嘿冷笑,大聲道︰「大爺辦事,你管不著!」說著向趙平波一指,喝道︰「姓趙的,你帶了多少銀子來?」趙平波聽他言語無禮之極,不覺怒從心起,喝道︰「哪裡來的刁民,敢對本世子如此無禮!」慕容修毫不理睬,臉上仍然浮著冷笑,說道︰「到底多少銀子?」
邵飛霍地拔劍出鞘,挺劍指著慕容修罵道︰「大慕容,你在我們靖威王府人前,還是趁早收了威風來得好!咱們小王爺用十萬兩銀子買紫緣姑娘,你若想用強……」慕容修不等他說完,倏地飛身上前,來勢如鬼如魅,右手一探,陡然扼住邵飛喉嚨,漫不在乎地道︰「你是什麼東西,對大爺我囉哩囉唆的?」說著慢慢放開手掌,身形後躍。
這一下出手詭異絕倫,邵飛竟全然防備不得,驚愕之下,忽覺喉間一股氣透不上來,身子打顫,連劍也握不住,一聲掉落在地,雙手在空中亂抓,眼睛瞪得如要脫眶而出,嘴巴一開一合,發出呀呀之聲。旁人見狀,都驚得呆了,不少百姓驚呼起來。
陸道人走到邵飛身旁,忽然起掌,在他背心連拍三下。邵飛猛地喘出一口大氣,跌跌撞撞地站不住腳,臉色蒼白得嚇人,連連喘氣。慕容修笑道︰「陸雜毛功力倒也不弱。」陸道人冷冷地道︰「多虧你手下留情,沒捏斷他的喉嚨。」
文淵見慕容修出手奇快,雖說邵飛功力本就不及,卻也不料如此輕易就制得他險些斷氣,不禁大感驚佩,心道︰「大慕容名不虛傳,如此武功造詣,我還頗有不及,日後更當精益求精。」卻聽慕容修道︰「大爺告訴你們,這個叫紫緣的小姑娘,乃是我家小妹的好朋友,你們靖威王府想要她,嘿嘿,門也沒有!我今天可要贖她出來。十萬兩銀子算得什麼?」說著拍了拍手。
只見十名葛衫漢子越眾走上前來,手中都捧著一個鐵箱,走到慕容修前,一齊打開。一時間銀光燦爛,十個鐵箱裡都是白花花的大銀,也不知到底值數多少。圍觀眾人見了,有的兩眼發直,有的大聲呼叫。
慕容修大聲道︰「朱婆子,這裡是十萬兩銀子,分兩不差。靖威王府那些銀子,由我一次抵過去!」朱婆子本來躲在一旁,這時見了十大箱銀子,看得眉開眼笑,但一瞄趙平波臉色不善,心裡還是怕官,便陪笑道︰「慕容大爺,是趙世子先付了……」慕容修一揮手,罵道︰「死老太婆,你別囉嗦!他出十萬兩,我出十萬兩,只能抵過,還不算足。」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一文銅錢,冷笑數聲。
文淵低聲道︰「小茵,你們哪來這麼多銀兩?」小慕容眨了下眼,笑道︰「問我大哥,可不關我事。」忽見慕容修走上前去,高舉手中銅錢,大聲說道︰「各位瞧清楚,這是一文錢,大爺我一共出十萬兩銀又一文,要贖紫緣姑娘。」趙平波冷笑道︰「你在胡鬧什麼?」
慕容修忽然縱聲狂笑,又斂起笑容,厲聲道︰「嘿嘿,你說這一文錢微不足道麼?你他媽的給我聽清楚!你便拿得出十萬兩、百萬兩銀子,我也照樣如數拿出,再加這一文錢。不管你出再多銀子,我就要比你多這一文錢。你能出得比我多?哼哼,一文錢能逼死英雄漢,何況你又不是英雄,僅是區區狗屁王八蛋一個。本大爺一個不高興,這枚銅錢就丟進你腦袋裡,趁早給我閉上鳥嘴!」說著一揚手,將銅錢向上一丟,又一抓接住,放聲大笑。
旁觀群眾見他如此狂妄,或目瞪口呆,或拍手叫好,有的怕趙平波發怒,遷怒百姓,卻先躲到一邊去。紫緣聽了這一串亂罵,雖覺粗魯,也不禁莞爾,低聲道︰「文公子,這位是你朋友吧?」文淵微笑道︰「也可算是。」
趙平波見對方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如何按得下這口怒氣?當下解下驪龍劍,喝道︰「陸道長,小王將驪龍劍借你一用,請將這狂徒就地正法!」
十景緞(二十七)
=================================文淵一驚,心道︰「以陸道人功力之高,若持驪龍劍在手,那可不妙了,只怕慕容兄也難以應付。」正自擔憂,忽聽紫緣道︰「各位,可否聽小女子一言?」
趙平波心中正怒,聽到紫緣語音輕柔,怒氣不禁消減三分,側首道︰「姑娘要說什麼?」
紫緣緩步踏出,流盼四周,大街上一時人聲俱靜。只聽她說道︰「小女子身在青樓,雖然微賤,卻也知曉潔身自愛。小王爺身處尊貴,更當明白禮教。紫緣並非故作清高,然而金銀富貴,皆為過往雲煙,小女子從未為財勢所屈,小王爺該當亦曾聽聞。」趙平波默不作聲。
紫緣又道︰「小王爺若欲以財物使小女子為姬妾,恕難遵從。以小王爺的身份,要尋芳草不難,尚祈自重。文公子等均是見義行事,也請小王爺莫要為難他們,免受世人譏議。自古王公貴族,欲留美名者,須知權不可濫為,勢不可淩人。」說罷微一躬身。
話聲甫畢,週遭群眾都鼓噪起來,顯然都對趙平波一行頗是不滿。慕容修哈哈大笑,說道︰「小姑娘,想不到你還挺能說話,倒不是唯唯諾諾之輩,不簡單啊!」紫緣微笑道︰「取笑了。」趙平波臉色鐵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陸道人見民眾顯是都站在紫緣那一邊,不禁驚奇︰「這女子非同庸流,一干百姓竟都和她互通聲氣,當真始料未及。」心思一轉,當下朗聲說道︰「小王爺,貧道奉王爺旨命,必須護送小王爺平安上京。為一女子大動干戈,殊為不智,小王爺千金之驅,若因此受險,貧道亦萬死莫贖。今日暫且按下此事,就此罷手吧。」
趙平波原擬陸道人和顏鐵等聯手,要殺文淵等人不難,不料他竟說出這一番話,大違己意,當即怒喝︰「陸道長不肯領命麼?」陸道人道︰「大小慕容雖然心狠手辣,貧道卻也不懼,只擔心於小王爺不利。小王爺,世間多有佳人,何必如此執著?」顏鐵點點頭,啞著嗓子道︰「陸道長所言不錯。」
趙平波怒極,正要發作,忽見陸道人使了個眼色。趙平波心中微一思索,心道︰「對方三人均是高手,陸道長想必不願硬拚,另有妙策。不錯!這大慕容不會一直跟著紫緣姑娘,總有時機下手。且讓他們贖了紫緣姑娘去,日後再奪不遲,倒可省下大筆銀子。」想到此處,嘴角浮現笑容,說道︰「既然如此,小王就做個順水人情。朱婆子,紫緣姑娘去留如何,就由你定奪。」
眾人一聽,都大嘩起來,議論紛紛︰「這世子怎地突然心地寬大起來?」「紫緣姑娘說倒他了。」「呸,我看沒那麼容易。」
趙平波翻身上馬,叫道︰「大家走罷!」慕容修忽地大聲喝道︰「走哪裡去?小王八蛋,我可還有筆賬要跟你算。你敢對我小妹無禮,嘿嘿,留下腦袋再走!」身形電閃,猛地欺近身去,一手抓向趙平波。
陸道人早就防他突襲,左手一探一圈,架住慕容修這一招,冷冷地道︰「大慕容,咱們到京城再分高下如何?」慕容修冷笑道︰「你媽的,滾一邊去!」腳下一晃,要超過陸道人去,然而陸道人步法一轉,又攔住慕容修,喝道︰「柯兄,邵兄,護住小王爺!」
慕容修冷笑幾聲,厲聲喝道︰「牛鼻子,給我滾!」但聽「嗤」一聲響,慕容修長劍出鞘,手腕抖動,一串霹霹急響,劍鋒連連出招,逼向陸道人週身。
陸道人拔劍擋招,緊跟著喝咄一聲,臉上忽而閃過一層白氣,接連三次。慕容修識得是道家神功「三清歸元真訣」,心中暗罵︰「該死的賊道,要拿真本領打了麼?」手中長劍連下四劍,成了「口字劍」劍矩。
陸道人雙目一瞪,喝道︰「大慕容,今日給你瞧點厲害的!」話才說完,道袍雙袖風聲大作,只聽「噹噹噹噹」四下雙劍交碰聲,緊跟著「磅」一聲悶響,數十片金屬碎片飛射開來,兩人手中都只剩下半截不到的劍刃。
慕容修怒道︰「好個賊道,想拚命嗎?」陸道人不動聲色,說道︰「你想打,咱們京城再過招,今日不奉陪了!」說著右掌一揮,一道掌風直迫慕容修,退身向後。慕容修隨手出掌化解,微覺一震,哼了一聲,道︰「到京城嗎?嘿嘿,你想靠皇陵派使個借刀殺人嗎?」陸道人冷笑一聲,道︰「只要那黃仲鬼沒先殺了閣下,貧道定當恭候大駕。」
慕容修臉上殺氣一閃而過,踏出一步,忽聽小慕容叫道︰「大哥!」慕容修微一遲疑,沈聲道︰「陸雜毛,你就洗好脖子等著罷!」
陸道人更不言語,轉身走到趙平波身旁,乘上坐騎,護著趙平波離去。趙平波回望一眼,微微冷笑,策馬而去。顏鐵等一齊跟在後面,轉眼間都絕塵而去。
小慕容眼見靖威王府眾人退去,向慕容修笑道︰「大哥,多謝啦!總算你忍得下,沒出手殺人。」慕容修一跺腳,怒道︰「臭丫頭,早知陸雜毛在此,我才不答應這煩人的條件。」文淵道︰「若是弄出人命來,王府可就有口實,那便不易處理了。」小慕容向文淵一笑,說道︰「正是如此,反正先救了紫緣姑娘,以後慢慢殺他們不遲。」
慕容修拋開手中斷劍,大聲叫道︰「朱婆子,這邊十萬兩銀子,你收了進去,便放這小姑娘離開。小妹,臭小子,這裡你們處理,我走了!」不等答應,轉身便奔。小慕容叫道︰「大哥且慢!你上那兒去?」
慕容修停下腳步,回頭冷笑道︰「當然是趕上去,把那賊道宰了!」說罷又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去了。
文淵道︰「慕容兄沒有了劍,沒問題嗎?」小慕容聳聳肩,笑道︰「不用擔心,大哥不會有事。」
那邊朱婆子已吩咐人把銀子一箱箱擡進去,紫緣一語不發,靜靜地走進水燕樓。文淵和小慕容對望一眼,跟著進去。
紫緣穿過前堂,來到結緣閣,閣中並沒多少改變,只多放了一個大木箱,便是朱婆子命人倉促收拾的行李。紫緣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些簡單的衣物,連些許貴重之物也沒有,微微一笑,低聲道︰「朱媽媽可精得很。」
小慕容低聲向文淵道︰「喂,你打算怎麼安置紫緣姑娘?」文淵微一沈吟,道︰「我想先送她回故鄉,看看還有沒有親人在。紫緣姑娘,你的意願呢?」
紫緣低聲道︰「但憑文公子作主。」說著拿了琵琶,從箱子裡收拾了幾套衣物,另行打包,輕聲說道︰「走罷,這裡不能久留了。」小慕容點頭道︰「沒錯,看那些傢夥走得不甘不願地,說不定還有圖謀,我們還是走為上著。」
小楓走進閣中,笑道︰「紫緣姐姐,恭喜你了!」紫緣微微一笑,道︰「小楓,你要不要一起走?」小楓道︰「朱媽媽才不會答應呢。」紫緣道︰「我去跟朱媽媽說,讓你繼續跟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離開。」小楓驚喜交集,道︰「真的?」紫緣向文淵一笑,道︰「文公子,好嗎?」文淵微笑道︰「姑娘有意如此,有何不可?」
四人走出閣來,紫緣向朱婆子說了。朱婆子本來不允,但小慕容暗暗塞了幾錠銀子,朱婆子便笑瞇瞇地連聲答應。
城中居民知道紫緣從良,都紛紛湧到水燕樓來送行,擠得水洩不通。幾名乞丐奔到紫緣跟前,咚咚咚地磕頭。紫緣連忙上前來扶,道︰「各位別要如此,折煞小女子了。」一名老丐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道︰「姑娘對我們這些窮人叫化,向來是很好的,姑娘今天能離開這裡,一定後福無窮。我們今個兒還是這麼窮,沒法子報姑娘恩情,只有磕幾個頭而已了。」水燕樓群妓也都送著紫緣出來,都是羨慕不已。
小慕容先到客店找了華宣,說了事情經過,和文淵等人到城外會面。才剛碰頭,忽見北邊天空飛起一片綠煙,又夾著一圈黃霧。小慕容皺起眉頭,道︰「大哥沒追到他們,要我們快走。」華宣道︰「走去哪裡啊?」文淵道︰「我們往襄陽去。」華宣一怔,道︰「為什麼要去襄陽啊?」文淵道︰「先送紫緣姑娘回故鄉去。」
華宣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低聲道︰「我跟慕容姐姐也要去?」小慕容笑道︰「哎呀,這是當然啦,妹子,你若不跟去,放得下心嗎?」華宣臉上一熱,低下頭去,偷偷瞧了文淵一眼。
當下文淵雇了兩輛大車,自己跟華宣一車,小慕容、紫緣、小楓在另一車,向西而行。車伕見一男四女同行,不禁頗覺詫異,卻也不好過問,逕向西行。
十景緞(二十八)
=================================過了幾日,一行人渡了長江,已進皖境,到了九華山下。九華山是佛教名山,向有「佛國仙城」之稱,寺院遍佈全山,且景致佳妙,群峰競秀。眾人這時已改乘馬,邊行邊賞景,看得心神舒暢。
正行路間,卻見前頭一群僧人端坐地上,一列排開,正將去路擋著。華宣遠遠瞧見,說道︰「文師兄你看,前面怎麼這麼多和尚?」小慕容笑道︰「和尚們不在山上唸經,倒跑來山下坐禪了。」文淵道︰「莫非是靖威王府屬下?」紫緣秀眉微蹙,低聲道︰「文公子,我們要不要改道?」文淵微笑道︰「既然他們等在這兒,再怎麼繞路也不管用,咱們直接闖過去便是。」小慕容伸伸舌頭,笑道︰「先打道士,又碰和尚。喂,你說打得贏嗎?」
說話之間,已離那一眾僧人甚近。群僧一齊站起,其中二僧向前走出,顯然並無讓路之意。
文淵拱手笑道︰「各位師父,請借個路。」二僧中的一個老僧雙掌合十,說道︰「這位施主,可是姓文?」文淵道︰「正是。」那老僧和另一中年僧人交換一個眼色,又道︰「老衲受人之托,要請文施主移駕敝寺,就在前頭不遠,請施主隨老衲來。」
文淵見那中年僧人眼中閃爍不定,心知有異,便道︰「托老師父相請在下的,莫不是靖威王府趙世子?」那老僧鬍鬚一動,盯著文淵,說道︰「文施主既然料知,便也不好相瞞。只要這位紫緣女施主留下,老衲也就不為難諸位。」
小慕容叱道︰「虧你們身在佛門,居然這等不要臉,這不算犯色戒嗎?」那中年僧人大聲道︰「我們是奉命行事,可管不到這麼多!」踏步上前,忽然縱起,一個落拳往文淵頂門打去。
這一拳力道剛猛,文淵不欲硬碰,向左一翻,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那老僧喝道︰「出手!」群僧或持棍棒,或拿戒刀,一齊衝上。
文淵叫道︰「師妹,護著紫緣姑娘!」側身避開中年僧人連打兩拳,拔劍出鞘,挺劍反攻。三十多名僧人如潮水般湧將過去,立時將文淵團團包圍,又有數名僧人往紫緣、華宣等衝來。
華宣抖開銀鞭,將來襲的僧人一一逼退,只覺對方功力平平,隨手幾鞭過去,已有六個僧人倒在地上。小慕容眼見群僧武功平庸,只有那老僧和中年僧人不好應付,怕文淵有失,當下抽出短劍,輕飄飄地竄入了群僧中,左一晃,右一繞,欺到那老僧身後,一劍遞出,叫道︰「禿驢,看招!」
兩僧正合攻文淵不下,小慕容這一劍來到,那老僧不得不擋,側身揮臂,陡地一片紅雲捲向小慕容右臂。小慕容抽臂一閃,看的分明,卻是一件大紅袈裟。老僧低喝一聲,舞起袈裟,風聲虎虎,勢道竟然極為威猛。小慕容一劍刺去,但那袈裟不知是何物織成,甚是滑韌,竟刺之不穿。小慕容一怔,袈裟方位一變,直往她頭頂罩下來,連忙避開,心道︰「這是什麼古怪功夫?」
這兩僧都是皇陵派中的好手,老僧法名見�,中年僧人是其師弟,法名見憎。兩僧本是一方的盜匪,後來入了皇陵派,剃度出家以避人耳目,平日潛居於九華山中,領著一批僧眾,不行佛法,佔了一寺做為據點,和官府互通聲氣,恣行不法。這日接到靖威王府世子的命令,要將文淵一眾截下來,探得來路後,便在此率眾阻截。
見�這一門袈裟功夫,本是一門軟鞭武功,出家之後,改以袈裟為兵器,能蓋能裹,更增奇詭。小慕容見他招式奇異,不知有何古怪,當即四下遊走,無所定處,跟他遊鬥。
那邊見憎也取了兵器在手,是一大串精鋼鑄的念珠,份量極重,顯然他臂力極大。招數也走軟鞭路子,但念珠環繞成圈,施展起來另有一功。文淵持劍對敵,不落下風。
忽聽見憎一聲怒喝,揮動念珠,直往文淵長劍砸來。文淵回劍讓開,忽地念珠圈轉過來,虛套住劍身。見憎大喝一聲,轉臂一扭,念珠陡然連環圈鎖,叮啦答啦一串響聲,數十顆鐵珠將劍身牢牢扣住,劍鋒卡在珠縫之間。文淵吃了一驚,心道︰「好傢夥,這念珠還能這麼使!」
見憎大喜,右手使力拉動念珠,左手一掌猛劈過去。文淵心如電閃,松手放劍,身子一矮,右腳一個掃腿橫掠見憎小腿。見憎念珠尚裹著長劍,朝文淵這一腿直擊而下,「砰」一聲大響,一半的念珠重重砸在地上,震得煙塵飛舞,長劍立被擠攏在一起的鐵珠絞斷。然而文淵瞧得極準,這一腿半路偏開一旁,沒給他打中,待他念珠轟在地上,左腿已順勢踢出,當真是間不容發,一掃便中,見憎一條右小腿骨硬生生給他這一腿上的真力震斷。
見憎右腿劇痛,摔倒在地,大怒之下,掄起念珠狂舞,一大片劍刃碎片激飛而出,彷彿無數暗器射到。文淵翻身滾開,一躍而起,盡數避了開去,心道︰「他一腳已斷,只要防他念珠招式,不足為懼!」
文淵身法本在見憎之上,這一下見憎起身不得,被文淵圍著他連連出掌,只有擋架的份,加上腳上劇痛,不禁惱怒欲狂,發起蠻來,一身功力陡然傾注念珠之中,霍地脫手擲向文淵。
這一擲之力大得驚人,只見一百零八顆念珠疾舞成環,如風飆雷吼,挾著破空巨聲狂捲而至。文淵見來勢猛惡,不能硬接,危急中一個鐵板橋,向後急仰。但見一圈圓環自臉上瞬息呼嘯而過,狂風一時灌得他衣袖脹起。猛聽一聲悶響,接著一聲慘嚎,淒厲非常。文淵一愕,起身回望,卻是見�挨了這一招,百八念珠迅雷般不住回轉,連番擊在他背脊之上,立時狂噴鮮血,撲地斃命。
小慕容也嚇了一跳,本來見�舞開袈裟,週身彷彿架起層層屏障,劍尖碰上,便被彈開,正自無計可施,誰知見憎這一下死命一擊,威勢太強,沒打中文淵,卻把袈裟護身之勢破得擋無可擋。以見�功力,本當能查覺背後念珠飛至,壞就壞在袈裟風聲礙了他聽風辨位,待得念珠飛近,破空聲大作之時,已是遲了。雖然是不懼小慕容的短劍,卻萬萬想不到喪命在自己人的兵刃下。
見憎大驚,掙扎著要起身,小慕容迅捷無倫地欺上前來,低聲道︰「南無阿彌陀佛,請往西方極樂歸位罷!」見憎氣力已盡,無法抵抗,劍鋒揚過,便即追隨他師兄去矣。
十景緞(二十九)
=================================餘下眾僧見兩僧先後喪命,哪敢再戰,紛紛奪路而逃。華宣使動銀鞭,旋風般趕將過去,鞭力到處,群僧各自負傷,一一倒地,竟沒一人能逃脫。
文淵看了看倒了一地的僧人,道︰「再這麼走下去,只怕又有阻礙。」小慕容順手在見憎僧袍上拭去劍上血跡,說道︰「我們挑小路走便是。」紫緣歎了口氣,低聲道︰「這兩位師父,可死得冤了。」小慕容道︰「這些賊禿為虎作倀,本來也算不得好東西,死了便死了,何冤之有?」
眾人為免多遇趙平波派來的部屬,加緊趕路,多挑僻靜的小道。過了十來日,不見再有人阻截。一路無事,來到了襄陽府境內。
一行人進了襄陽城,紫緣走在前頭,來到西大街一處大宅前。這宅子建構甚是堂皇,但頗有些破舊。紫緣凝望著宅門,輕聲道︰「就是這裡了。」伸手叩門,門板「呀」地一聲開了,內裡卻無回應。
文淵見紫緣神情有些恍惚,和華宣、小慕容相互對望,都不說話。紫緣緩步走進院落,進了內堂,文淵等隨後跟進。屋中陳設淩亂,有些空蕩蕩地,顯然久無人居。
紫緣輕輕摸了一下廳上一張木椅背,指上沾了一層灰。她輕歎一聲,轉身往後廊而去。文淵等人跟著走去,進到一間房中,看房裡擺設,是女子的閨房。紫緣抱著一個積滿灰塵的桐木琵琶,靜靜地在床沿坐下。
「咚」一聲,紫緣撥了一下那琵琶,弦音清澈。她雙眼闔上,喃喃地道︰「四年……四年了……」輕輕撥弦,音律竟有些漸漸淩亂,似曲非曲。紫緣身子一顫,音調頓止,將頭埋在雙臂之間,靠著琵琶,肩頭微微顫動,似有嗚咽之聲。
文淵看得心中不忍,低聲道︰「紫緣姑娘!」紫緣無力地搖搖頭,輕聲道︰「我沒事。」說著將琵琶放在一旁,站了起來,眼眶中隱然有淚光。
紫緣又走出房去,來到後院,推開一扇木門,裡面是一座木造織機,是一間紡織機房。文淵等四人跟來,紫緣低聲道︰「以前,娘就是在這裡織錦的……」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機身,陷入了一幕幕回憶中。
華宣心腸軟,看著紫緣這般模樣,也不禁有些傷感,想起過世的父母。她悄悄退出機房,逕在後院閒步,心道︰「我還有文師兄和向師兄,紫緣姐姐卻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嗯,應該讓文師兄多陪陪她,可是……唉,慕容姐姐都不會吃醋的嗎?」
想著想著,略一低頭,忽然見到不遠處的樹叢下,一灘血跡映入眼簾。眾人心情沈重,這血跡又在陰影下,本是不易查覺。華宣吃了一驚,循著血跡走去,心中甚疑,便要撥開樹叢查看。
手才伸出,驀地呼一聲響,一柄鋼刀赫然自樹叢間砍出,直天直地朝她劈來,刀風強悍,來勢極為猛惡。華宣驚叫道︰「啊呀!」不假思索,仰天一避,雙足急點,身子向後飛退,「嗤」地一聲,刀勢削去她右手一片衣袖,險些中刀。一個光頭巨漢衝將出來,滿臉血汙,身上衣衫破爛不堪,到處可見傷口,胡亂狂吼,叫道︰「他媽的,儘管上啊,老子怕你不成!」手中鋼刀亂劈亂砍,不成章法。
華宣嚇了一跳,順手甩出銀鞭,叫道︰「文師兄,快來,有個瘋子!」文淵和小慕容聞得異聲,連忙奔來,見得這大漢樣貌可怖,都是大感驚異。
那巨漢顯然受傷甚重,腳步不穩,刀上力道雖大,使出來卻歪歪斜斜,只是拚命亂揮而已。華宣銀鞭一揮,便打落了他手中鋼刀,鞭子一繞一卷,纏住巨漢右腳,將他一拉而倒。不料那巨漢極是悍猛,又是一跳而起,口中兀自狂吼,撲了上來。文淵迎上前去,迅速出手,往他肩頭連掀幾下。那巨漢重傷之下,閃躲不開,頹然倒地,眼中露出又是驚訝,又是憤怒的神色。
紫緣和小楓也出來查看,見了這大漢,也甚驚愕。文淵道︰「紫緣姑娘,這人是府上的人嗎?」紫緣定神細看,搖頭道︰「不是。」
那巨漢呼呼喘氣,忽然雙眼一翻,昏了過去。文淵一搭他脈息,說道︰「他外傷甚重,卻沒受多少內傷,只是耗盡了力氣。」小慕容撥開樹叢一看,皺眉道︰「這兒還有一個,正昏迷著。」
文淵將那人移出,是個骨瘦如柴的中年漢子,鬍鬚如雜草,受了好幾處創傷,昏迷不醒。文淵心道︰「這兩人是何來歷?莫非又是趙平波派來的?先問清楚再說。」將那巨漢靠在一棵柏樹幹上,拍了他胸口幾處穴道,內力送了過去,那巨漢身子一抖,睜開了雙眼,眼珠轉動,瞧著文淵一眾。
文淵道︰「這位仁兄,到此所為何來?」那大漢瞪著大眼,忽然厲聲喝道︰「狗賊,要殺便殺,何必多說!」華宣叫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文師兄把你救醒,你怎麼罵他?」
那巨漢怒道︰「你們這些走狗,要跟趙老賊領功,儘管動手啊!來啊!」他怒罵不休,顯然根本沒把華宣說話聽進耳去。紫緣情知有異,蹲下身子,柔聲道︰「這位爺台請先別動怒,這想必是有什麼誤會,請先靜下心,慢慢說來。」
巨漢正自滿腔怒火,聽得她語音溫和輕柔,頭腦忽地像灌了一陣清涼,呆了一呆,才道︰「你是誰?不是趙老賊的手下麼?」紫緣道︰「趙……?那是什麼人?」那巨漢道︰「自然是靖威王趙廷瑞了。」
文淵笑道︰「半個多月前,我們才跟靖威王世子翻了臉,打了一場,怎麼會跟他們一路?」那巨漢半信半疑,道︰「當真?」文淵道︰「半點不假。閣下莫非是王府的對頭?」
那巨漢稍一遲疑,道︰「既然你們不是趙老賊的鷹犬,倒是童某魯莽了,就此別過。」伸手去扶那瘦子,不料自己週身無力,扶是扶不起,自己也站不住腳。
紫緣見那漢子好幾個傷口猶在淌血,似乎隨時便要倒地,心中不安,說道︰「文公子,可能救一救他們?」文淵見那巨漢傷勢著實不輕,心道︰「看來這兩人是被趙王府手下所傷,不知卻為何事?且問清楚也好。」當下走上前去,橫抱那瘦子,道︰「紫緣姑娘,先讓他們進房休養。」紫緣點點頭,進了屋裡,尋了張床,清了一清,讓文淵把那瘦子安置床上。那巨漢勉力行走,跟了進來,似乎不甚安心,緊緊握著那柄鋼刀。
文淵出指封穴,止住那瘦子創口流血,說道︰「這位兄台受的也是外傷,應該不礙事,只是血氣極虛,必須調養一陣。」那巨漢只是盯著文淵,呼吸急促。
紫緣道︰「童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何會藏匿在寒舍後院?」那巨漢轉而望向紫緣,本來不想多說,但見她一臉誠摯,並無絲毫狡黠之意,心道︰「他們看來果真不是趙老賊手下,否則也不用相救二弟。這少年和使鞭女子看來都是一等好手,說是和姓趙的小狗對上了,雖不知是真是假,但若確實如此,說不定可借助其力,渡過眼前大難。假如上了當,也不過一死而已,還不是一樣?」
主意既定,當即將鋼刀收回腰間刀鞘,說道︰「童某兄弟兩人幸蒙諸位援手,感激不盡,日後有機會自當補報。在下童萬虎,是趙縣白虎寨大寨主,這位是我二弟丁澤。」說著一指那瘦子。
小慕容「嗯」了一聲,說道︰「原來是童寨主,居然會離寨來此,倒是難得了。」童萬虎斜眼一望,道︰「瞧不出姑娘也是江湖中人。」小慕容笑道︰「雖然沒錯,但是也沒幾年,名字說出來,武林上知道的人怕也不多。」文淵微微一笑,心道︰「小茵的名字說出來,只怕當真沒幾人知道,但外號可就不是了。」
眾人互通姓名,童萬虎見了文淵、華宣,還不覺如何,待聽得眼前這少女便是「大小慕容」之一,不禁大驚,聽了紫緣的名字,又是大奇。
文淵見他神氣古怪,笑道︰「童寨主,我們這一行人的事錯綜複雜,暫且壓下不說。那趙王爺卻為何要對付你?」童萬虎臉忽現怒色,道︰「這趙老賊,哼……他怕老子找上門去,倒先派人來圍白虎寨……」說著將當年和趙王爺決裂之事說了一遍,又道︰「前些日子,這老賊的女兒被我郭三弟捉到,不料被一個小子插手救了去,還跟我們三兄弟大戰一場,硬是被他把人救走了。」
小慕容道︰「能跟白虎寨三名寨主交戰而退,此人武功定是極厲害了?」童萬虎道︰「這小子的名頭我以前從未聽過,叫做向揚,年紀輕輕,本事卻當真了得。」
文淵和華宣同時「啊」的叫了出來,都是大感驚訝。童萬虎道︰「怎麼?」華宣道︰「那是我大師兄啊,怎麼會跟王府一路了?」文淵也道︰「向師兄仗義為懷,絕對不會去幫那趙王爺,怎會如此?」
童萬虎驚疑交集,看著兩人,道︰「這小子是否跟趙老賊一路,那是難說,不過在他們脫走後七八日,便有大隊官兵來攻寨,還有幾名皇陵派的人物。我們抵禦不住,棄寨而走,一路南逃,前幾日被追擊一陣,又跟三弟失散,現在二弟也被那皇陵派的賤人整治得半死不活……」
文淵奇道︰「童寨主所言,皇陵派的高手,是個女的?」童萬虎點頭道︰「不錯,是個女的。這賤人簡直是女妖,他媽的,二弟中了她計,差點死在她手上……」
說到此時,忽聽一個極嬌媚的女子聲音,若有若無,自外傳來︰「童大爺,你在這裡麼?丁二爺也在吧?奴家可還沒盡興呢,怎麼就跑掉了呢?嘻嘻,快出來嘛!」
這女子聲音膩到極處,竟似有魔力,勾人心魄,屋中眾人除了丁澤昏迷不醒,都覺心神不定,微有暈眩之意。童萬虎臉色蒼白,大叫道︰「她又來了!該死,他媽的!」急忙拔出鋼刀,哪知用力之下,傷口劇痛,險些落刀在地。文淵也急收心緒,心道︰「這女子語音如此邪異,難道真是女妖?」
十景緞(三十)
=================================後廊傳來一陣香風,一群青衣漢子擁著一個紅衣女郎闖了進來,顯然是從後院血跡追蹤而來。那女郎約莫二十來歲,艷麗絕倫,一身紅衫繡著萬般花樣,便好似一朵大紅牡丹,媚眼如絲,體態婀娜,面容固然極其美貌,眉梢眼角間更秋波流盼,笑靨中隱有攝魂勾魄之感。
那女郎瞄了床上的丁澤一眼,媚笑道︰「哎喲,丁二爺,原來你已經躺在這兒等著奴家啦,這可好呢!」蓮步輕移,逕往床邊走來。
童萬虎握緊鋼刀,低聲道︰「文老弟,這賤人叫康綺月,有個名號,叫做『繡花仙女』,一身陰毒暗器,可得小心在意!」文淵一聽,想起一事,向那康綺月道︰「姑娘也姓康?貴派中有個『風月笛仙』康楚風,莫非是姑娘的親人麼?」
康綺月停下腳步,眼光在文淵身上流轉一周,笑道︰「這位公子好俊俏的人物,原來也認得家兄,奴家該怎生稱呼公子才是?」文淵笑道︰「在下姓文,單名一個淵字,前些時日,曾與令兄切磋音律,可惜未能盡興,令兄便匆匆離去,實為憾也。」他這話說來漂亮,其實沒說得全。切磋音律是好聽了,實則康楚風笛聲是被他琴音所破。憾則憾矣,只是憾在沒能擒下此人,只有任劍清奉送了兩腳。
康綺月心中起疑,道︰「家兄不久前受了傷,文公子卻是何時跟家兄見的面?」文淵道︰「這個就真是無巧不巧了,在下正是在康兄受傷那晚和他相識。」康綺月一怔,隨即嬌聲笑道︰「原來如此,我才在想公子大名有些耳熟,原來是哥哥提到的那位彈琴妙手。」
文淵道︰「不敢,令兄頗有些行止不端,在下一位朋友將他略加整治了一下。」康綺月格格一笑,說道︰「如此說來,文公子可是位正人君子了。奴家可比家兄更加行止不端了,公子也想整治整治麼?」她語音嬌膩得出奇,每吐一字都似在誘人心魂,文淵一時有些心神不定,急忙強自寧定,才道︰「姑娘若要為難這兩位寨主,在下便不能不插手。」
康綺月朝華宣等四女望了一望,笑道︰「這四位姑娘,想必都是文公子的紅粉知己了?文公子可了不起哪,定是極有本事的了,嘻嘻,奴家倒也想領教一下呢。」
文淵聽她說得有些奇怪,手按劍柄,說道︰「康姑娘可用兵刃?」康綺月嬌笑道︰「文公子呀,你可弄錯了吧?奴家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行此打打殺殺之事?童大爺,請你說說,我跟丁二爺是怎麼分那勝負的呢?」
童萬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出話來,臉上神情極是古怪。華宣道︰「童寨主,你說說話呀。」童萬虎面有難色,看了丁澤一眼,說道︰「此事……實在於二弟有些不光彩。」
康綺月道︰「罷啦,奴家便請郭三爺來現身說法。小祁,還不請郭三爺來?」一名青衣漢子退到廊後。童萬虎叫道︰「你……郭三弟在你手上麼?」康綺月笑而不答。那漢子又進了房來,押著一個肥胖粗漢,到了康綺月面前。那胖子雖沒有繩索綁縛,但下盤虛浮,似是被封了運氣要穴,使不上力道。
童萬虎驚叫道︰「三弟,你還好嗎?」那胖子便是白虎寨三寨主郭得貴,只聽他大聲叫道︰「大哥,你可來了,救我,救我!」童萬虎聽他中氣尚足,稍感安心,隨即厲聲道︰「賤人,你快放了我三弟!」
只見康綺月半啟丹唇,笑得極其嫵媚,輕輕將右手小指擡到唇邊,嬌聲道︰「郭三爺,奴家這麼可怕嗎?這麼想走嗎?請你過來一下,來嘛!」聲音媚得入骨,文淵等人一聽,都是心中一蕩,不知所以。只有童萬虎最是驚恐,叫道︰「三弟,別上當,快跑過來!」口中話聲未停,已做勢要衝過去。不料他傷後無力,無論如何踏不穩腳步。
郭得貴本就性好漁色,見了康綺月這般引逗,呆呆地緊盯著她,一時忘了命懸人手,鼻孔中不住呼出氣來,當真是色授魂與,不禁走上了幾步。康綺月雙眼半闔,嬌聲道︰「郭三爺,奴家把你捉來,你一定很不高興了?」郭得貴一對小眼瞇成了一線,腦中迷迷糊糊,隨口答道︰「是啊。」語音聽來,卻半點怒意也無。
康綺月滿臉笑意,說道︰「唔,郭三爺,奴家給你個機會如何?我們來做個比試,如果你能讓奴家服氣,就放了你一條生路。」郭得貴道︰「比什麼?」
只見康綺月輕輕一托頸後秀髮,媚笑道︰「郭三爺想怎樣,就儘管來,可別留情啊,嘻嘻!」姿態嬌嬈無比。郭得貴雙眼慢慢睜大,似乎不知究裡。
文淵也吃了一驚,心道︰「這是怎地?」華宣看得俏臉通紅,低聲道︰「慕容姐姐!」小慕容慌忙搖頭,低聲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只有紫緣臉色一沈,小楓看著,頗覺尷尬。
郭得貴瞧見康綺月這般媚態百出,一時色迷心竅,如同中邪一般,哪裡還想到自己已是俘虜,怪叫一聲,撲了上去。康綺月竟也不閃不避,任他一下壓倒在地。
文淵登時驚覺,低聲道︰「童寨主,莫非他們是要比……那個……」童萬虎咬牙切齒,唉聲歎氣,道︰「不錯,這賤人用床上功夫,把二弟弄成這樣。」華宣聽見,又驚又羞,罵道︰「這女人怎麼這樣不知羞恥!」
康綺月似乎渾不在意旁人注視,任由郭得貴發狂似地亂摸亂抓,衣衫一件一件被他脫了下來。郭得貴雙眼滿是血絲,只恨手上使不出力氣,否則早就幾下撕了她一身衣物。
只片刻功夫,郭得貴已把康綺月脫得一絲不掛,露出了一身美艷誘人的肌膚。康綺月膩聲喘道︰「啊呀……快點嘛……來啊……」只聽郭得貴不停低吼,一把扯開自己衣襟,把她反過身來,狠命抱在懷裡,毫不疼惜地揉動她豐盈的雙乳,像要擠出什麼才甘心似地。
康綺月臉上顯得一派沈醉,口中嬌聲呻吟,時而高盤,時而低回,弄得郭得貴慾火如焚,手下半點分寸也無,將康綺月一對漂亮的乳房捏得變了樣子,一根根粗指像要嵌進她胸脯一般,一份份雪白的柔肌從指間被擠冒出來。
但聽康綺月呻吟道︰「嗯……郭三爺……再來……啊……再加把勁……哎唷!你……你可比丁二爺……還……啊啊!」郭得貴聽了,大助威風,更是使力揉捏摟抱,上下其手。旁人只見一個艷麗的女子被大團肥肉裹壓,連那白皙的皮膚也好似上了一層油光,景像甚極淫靡。
「啊……郭三爺,下面……唔……奴家想要……」康綺月鶯聲嚦嚦,媚態百出,連她帶來的一批部眾都忍受不住,更何況身當其境的郭得貴?他右手胡亂擠壓康綺月的胸前,左手伸入她股間,摸得一片潮濕的軟毛,指下只覺溫軟酣暢,誘得他色心大動,一隻短鈍的姆指在她一片桃紅上稍加摩蹭,便狠狠地按了進去。
「嗯!」康綺月猛一仰頭,咬住下唇,眼中露出暢快難言的愉悅之情。郭得貴奮力往內裡戳去,將這一根肥肉在康綺月滑潤溫熱的胴體秘境大肆動作,彎一彎、捺一捺,又是粗魯地抽動,在外的拳頭也跟著不住撞擊腿間的肌膚,打得一片又一片小水花飛起。
康綺月雙手分別按在郭得貴兩掌上,加重他的力道,連聲輕喘,絳舌抵唇,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郭得貴下身已脹得無以復加,在康綺月體內的拇指猛地一挖內壁,用力掏了出來。
康綺月渾身一顫,一派嬌柔無力地道︰「啊啊……呼……啊……郭三爺,終於要來了麼?奴家……等好久了呢……」
只見郭得貴臉目猙獰,一手攬住康綺月,另一手解開褲帶,現出了一根東西來。若說他一身無處不帶三斤油,本是妥當,但唯獨此處與常人無異,就是不如何肥,現下看來甚是粗壯,想來因他好色,全身上下,平日就只此物用得最勤之故。他那搖搖晃晃的大肚子固是管進不管出,這玩意兒卻只是管出不管進,恰恰一個顛倒。
郭得貴早忘了被擄的懼意,看著眼前一個艷若天仙的女子隨己擺佈,只想逞威圖樂,哪裡想到別的,猛然把康綺月推倒。康綺月雙手才撐著地,屁股便被高高擡起,地上幾聲滴水,就像兩團白雪春暖漸融,綺麗淫艷。郭得貴叫道︰「嘩啊!」猛力一送,一肚贅肉墊上那動人的身軀,下身毫不憐香惜玉地闖進花叢之間。
「啊啊!嗯……嗯……來了……很好呢……嗯……」康綺月像是沈醉其中,興致高熾,不斷發出魅惑人心的嬌息,讓郭得貴肆虐淫亂。郭得貴喜得如飄仙境,又吼又叫,便如凶殘的野獸。嬌美的胴體狂亂的回應,讓他血脈賁張。
抽了數十,忽覺丹田一鬆,好似赫然失卻了什麼,一身精元像下迎無底洞,飛竄而出,「噗啦啦」一串響,貫進康綺月體內,溢出了不少,一連串滴落在地。郭得貴臉上肌肉一顫,似乎吃驚之極,卻又不知所以。
童萬虎一見,雙手一握,低聲罵道︰「該死!」語調中竟有驚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