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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魄香魂 (1-100全) (14/33)

日期:2020-10-25 作者:佚名

第四十二回錚錚琴音休

一個清脆聲音響起,錚得一聲在洞中滑過,呼啦啦,激蕩起一股怪風,眾人手中所有的火把、燈籠漸次俱都熄滅,只余石壁上的幾盞燈火。

隨著洞中變得昏暗,一個女子聲音飄飄忽忽在洞內回蕩:「你們這些不成氣候的妖魔鬼怪,竟敢冒犯姥姥天威!」這聲音忽高忽低,若斷若續,但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一驚之後,一個白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舒雅地坐在了巨石上。

撲通通……,幾百人中有多半人跪伏在地,哀求道:「姥姥饒命!」剩下的少半人也斷斷續續跪了下去。

烏老大猶豫著也隨著跪下,身體瑟瑟發抖。

片刻後,洞中只有不平道人以及慕容復、虛竹等人立著,定睛端詳那女子,心都突突直跳。

那女子一身素白,白紗遮面,瞧不出年齡,只有聲音聽來很是老成。隨著她雙臂微動,一兩聲金屬般清脆的琴聲響起,原來她雙手撫著的東西竟是一張琴。

琴音低脆悅耳,但到了耳後卻仿佛風聲呼嘯而去。

眾人覺得似乎被什麼東西穿身而過,血液為之一頓,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不平道人大聲道:「你是什麼人,天山童姥嗎?」

那女子道:「對付你們這些小妖小鬼,何敢勞駕她老人家?」

眾人聽她自稱不是天山童姥,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不平道人怒道:「連你這個小小女子也敢目中無人,就算那老賊婆在此,我不平道人也要替天行道。」說完看看旁邊的慕容復。

二人相對一點頭,同時飛身向那女子撲去。

不平道人話說得凶橫,其實卻十分謹慎,否則以他的身份,絕不會輕易與人聯手對敵。

洞內琴聲響起,起初幾聲,曲調婉約,平順如水,接著驟然急促。

女子端坐巨石,雙手向外輕拂,姿態優雅之極,如白衣觀音潑灑甘露。

不平道人和慕容復卻緩滯在空中,手忙腳亂比劃起來,似乎在和一個虛無之物搏斗。

不平道人劍氣縱橫,慕容復掌風激蕩,二人慢慢逼近了巨石。

琴聲漸漸匯成一片,白衣女子長袖如雲,雙手如電,已然瞧不清其手指,然而曲調卻絲毫不亂。

雙兒在虛竹身邊,情不自禁低聲贊道:「這曲子也真好聽!」

她話未說完,琴聲突然在高亢處止住。

此時慕容復和不平道人的雙足堪堪就要落到石上。

白衣女子左手按住琴身,右手捏住三根琴弦向後拉去,手指一松,琴弦回彈,怦然作響,余音了了。

但見不平道人大叫一聲,在空中一個倒翻退了回來,撲通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一線血絲。

慕容復雙掌一推,身子回旋著也退回原處,立即盤腿打坐調理氣息,面色慘白,心裡既驚悸又悲憤,這實是他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敗,自己和人聯手都被打退,傳出去顏面何存?

眾人皆大驚失色,卻也莫名其妙,如此委婉悠揚的琴聲,卻同時打敗了二大高手。

慕容復慘聲叫道:「敢問閣下大名,靈鷲宮武藝高強,在下甘敗下風。」

不平道人在旁哼道:「天魔……琴!」

他此刻弓身撫著胸口,顯已受了嚴重內傷,卻猛地奮力挺起胸膛,嘶聲大叫:「天魔琴!」

洞中響起一片驚呼聲。

石語嫣驚道:「道長,你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魔琴?」

不平道人低頭咳嗽,顧不上回答。

段譽驚奇地向石語嫣問道:「天魔琴是什麼?」

石語嫣驚異之極地瞧瞧那白衣女子,說道:「傳說皇帝與蚩尤爭斗之時,天降極其凶狠的大魔頭,雌雄合體,號稱天地雙魔,一使天魔琴,一使地魔簫,卷起腥風血雨,殺人無數,後被九天玄女降服,並在其間隱藏了天地合一的大秘密。我原以為這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不料確有此琴。」

虛竹一直覺得那形狀古怪的琴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時聽到石語嫣的話,突記起那本龍吟鳳鳴的琴譜,琴譜最後一頁上畫著一琴一簫,那琴的樣子正是白衣女子手中的琴。

他吃驚想到:「如果這琴是天魔琴,那麼那個玉簫多半就是什麼地魔簫,我送給香菱後,見她胡亂吹弄過,也未見什麼古怪。」

白衣女子待洞內驚嘆聲平息,冷道:「認得此琴,算你們有些見識,可惜都死到臨頭了。」說完雙袖揚起,向外一撥琴弦,隨著一串有如珠落玉盤的琴音,一波迅急無比的勁力,如刀鋒橫掃,直劈石下。

段譽撲到石語嫣身邊,卻不知如何抵擋那股勁力,慌張抱著石語嫣蹲下,但見亂絲飛揚,他頭發被削去了一片。

慕容復的兩名護衛自知無力抵擋,只得趴伏在地躲過這一擊。

雙兒上前一步,擋在虛竹身前,抽出鞭子向前劃了一個圈兒,嗤得一聲,似乎劃破了一層皮革,一下子退撞在虛竹懷裡。

虛竹將雙兒攬在左臂,右手向前揮掌,消去了接次而來的余勁,手臂劇震不已。

不平道人和慕容復看得清楚,臉上皆露出驚喜。

不平道人想:「原來這兩人都是一流高手,剛才可怠慢了。」

慕容復心想:「此人入了天山派,功力更加深厚,那個瘦削的男裝女子,竟然也不弱。」

這時,琴聲又是一響,段譽剛剛立直,登時慌張萬分,抱起石語嫣飛奔逃竄。

虛竹見此也驚慌失措,抱起雙兒也跑了起來。

二人各抱一人,腳下淩波微步越跑越快,洞內幾乎到處都見二人的飄忽身影,而那琴聲也越來越急,刺耳呼嘯聲在人群穿來穿去,緊緊追著二人身後,每每在通往洞口的去路上將他們攔了回來。

但二人內力俱十分深厚,抱著一人,滿洞亂跑,飛奔速度不減。

過了一陣兒,琴聲漸漸有些遲緩,顧了一人便顧不及另一人。

虛竹得了一絲空隙,撚指向白衣女子彈了一記拆花指,力道不急,但撲然有聲。

白衣女子「咦」了一聲,似乎十分驚訝,待這股熱風撲到身前,肩膀微微一閃。

虛竹伸指又彈了幾彈,白衣女子都輕易躲開,但似乎被他惹惱了,琴聲驟然變得急促,波波勁力襲向虛竹。

虛竹慌忙亂竄,覺那波勁力過後再沒了後勁,偷空瞧去,見白衣女子的琴聲依然急促,只不過是轉向了段譽。

原來段譽也回過味來,趁著琴聲略滯,使出了六脈神劍,其威力自比虛竹的拆花指要大得多,白衣女子不得不全力應付。

虛竹見此再向白衣女子彈出指風。

不平道人此際見白衣女子大有顧此失彼之憂,大叫一聲,舉劍奔向巨石。

慕容復知道機不可失,剛要挺身而出,卻被一名護衛攔住,另一名護衛沖了上去。

雙兒從虛竹懷中跳出,抖鞭也向白衣女子撲去。

虛竹微微一怔,踏著淩波微步,後發先至,搶到了雙兒身前。

一時之間,幾人對白衣女子形成了群攻之勢。

不料段譽的六脈神劍只用了幾下就再使不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招時靈時不靈,慌忙抱著石語嫣繼續飛奔。

白衣女子少了六脈神劍的侵擾,見虛竹已迅急到了近前,便把琴身豎起擋在左側,以防段譽的指劍,同時手中一撥弦。

虛竹立覺迎面襲來層層暗勁,不亞於刀劈劍斬,便使出最熟練的那招神龍擺尾,雙手交替出掌,掌風遇到天魔琴的暗勁,俱都無影無蹤。

虛竹趁機躍上巨石,上前一步伸手向天魔琴抓去,他掌風一消,突聽當啷一聲,白衣女子已迅疾拉住兩根琴弦彈了回來。

虛竹只覺被一無形重物擊中,胸腹劇痛,稍一疏神,那無形重物重重疊疊包裹過來,隨著琴音顫動,全身似被一個力大無窮的巨手緊緊抓住,搖晃得五髒六腑支離破碎,登時眼冒金星,頭昏腦漲。

雙兒趕過來抖鞭直刺,鞭梢一觸琴弦,余音立刻消失,裹住虛竹的那股重力也隨即消退。

虛竹口鼻溢血,體內真氣亂沖亂蕩,一時動彈不得,眼見白衣女子從長袖中擊出一掌,心中大駭,只得硬生生承受。

白衣女子一掌擊在虛竹小腹,不料內力如泥牛入海,反而彈回一股大力,登時連人帶琴撞在石壁上,那股力道盡堆心口,喉嚨發甜,湧上一口血。

原來她內力與虛竹本是一脈,這一掌擊在虛竹丹田,恰好激發了他內力反彈。

虛竹受傷以後,乾坤大挪移自行運轉,而乾坤大挪移最神妙之處,便在於激發本體潛能借力打力,慕容家名震江湖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便是汲取了乾坤大挪移的精華,慕容兄弟當年遠赴波斯,即是為此。

這時雙兒已趕到了虛竹身旁,見白衣女子左手舉起琴身,右手向後拉住了所有的琴弦。

虛竹剛理順了內力,見狀大吃一驚,識得女子這招的厲害,方才她只用三根琴弦就傷了慕容復和不平道人。

虛竹摟住雙兒的腰,迅疾向上拔起,腳下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後面趕來的不平道人失聲驚叫,奮力把劍向白衣女子擲出,劍柄剛剛離手,劍身就刷地一聲飛成了碎片,不平道人隨即在空中爆成了一團血霧。

不平道人身後的那名慕容護衛也未能幸免,被擊得四分五裂。

白衣女子擡起琴身,繼續拉弦襲向虛竹和雙兒。

虛竹抱緊雙兒如蹬著軟梯一般,在空中一節一節越升越高,勉強躲過幾次攻擊,遠處的石壁被擊得碎石紛落,響聲如雷。

虛竹把逍遙神功發揮到了極致,頭也已幾乎觸到了洞頂,再也無法繼續升高。

白衣女子這時又拉住了琴弦,虛竹和雙兒已是避無可避。

雙兒奮力聳身抱住虛竹肩頭,要用自己身體為虛竹抵擋這一擊。

白衣女子卻停住手指,忍而不發,突然把琴身擺向了別處,原來是段譽在情急之中,把他那時靈時不靈的六脈神劍終於又使了一招出來。

虛竹趁著身體落下,弓腰頭朝下,右臂抱著雙兒,左掌就勢打出降龍十八掌中較為淩厲的一招「飛龍在天」。

白衣女子左手抱琴,右手向上翻掌,噗地一聲,虛竹和雙兒被高高彈回空中。

二人同時淩空翻身,雙兒抖直金鞭,鞭上射出細如牛毛的密麻金針,虛竹迅急擺動雙掌,打出「亢龍有悔」。

白衣女子接了虛竹一掌「飛龍在天」,頓時氣息不接,心口悶痛,擡頭見他雙掌隱含金光,迅猛無疇當頭壓下,心知自己再也抵擋不住,便抱著琴,身形如箭,拖著長長的紗衣,從巨石上飛走,腿背微微一疼,已中了雙兒的金針。

虛竹雙掌擊在石上,巨響轟隆隆滾動,震得四壁火把都掉了下來,洞內頓時漆黑一片。

虛竹雙臂劇痛,全身麻木,內力亂成一團,倒在石上動彈不得。

雙兒撲在他身上,慌忙握住他手,二人手心俱是冷汗。

好一會兒沒有動靜,黑寂中閃閃亮起一盞燈火,漸漸地眾人紛紛點亮手中火把。

那白衣女子已沒了蹤影,洞內人聲開始沸騰。

虛竹坐起運行了一周乾坤大挪移,體力恢復了大半,拉著雙兒跳下巨石,走去和段譽聚在一起。

石語嫣從段譽懷中掙脫後,一直低頭躲在慕容復身後。

突然傳來咔嚓嚓巨響。

洞內立時鴉雀無聲,有人驚掉了手中火把,再看卻是巨石中央出現一條深深裂縫。

原來巨石已虛竹擊成兩半,直到此時才裂開。

那些島主、洞主們目瞪口呆,對天山派這個無名掌門敬佩之極,但是不敢多逗留一刻,依次到虛竹面前匆匆一揖,匆匆離開,萬仙大會就此慘淡收場。

虛竹驚魂不定,待「萬仙」散盡,他和雙兒手拉手走出山腹洞穴。

慕容復訕訕告辭,面色黯然,自己千裡迢迢乘興而來,原以為會收攬一批人馬,不料失了一名得力護衛,自己還幾乎喪命,如同上回在蝴蝶谷中一樣,自己出力不得功,虛竹和段譽卻大出風頭。

石語嫣對虛竹欲言又止,轉目看了一眼段譽,臉蛋紅紅得隨慕容復遠去。

虛竹再次邀請段譽到水月洞天做客,但石語嫣臨別那一眼,已叫段譽失魂落魄,人雖未跟著去,一顆心已經隨著飛了。

段譽走後,虛竹和雙兒相視一笑,想起洞中的危機凶險,仍然心有余悸。

二人在生死關頭同舟共濟,情感又多了幾分深厚。

雙兒紅著臉,笑道:「想不到公子的武功如此厲害,三少奶奶將我送與公子,本意是叫我照顧公子,不料我反成了累贅。」

虛竹叫道:「哪裡是累贅,今日若沒有你,我這公子便成了死公子。」說完想起在萬分危險之際,雙兒幾次奮不顧身替自己抵擋,心裡頓時感動,再次拉住雙兒的手,笑道:「好雙兒,你對我真好!」

雙兒羞澀低頭,突然盯著虛竹的手臂驚叫。

虛竹的手臂滲出鮮血,拉起衣袖一看,皮上盡是密密麻麻的刺孔。

原來他在洞中抱著雙兒時,已被她的軟猥甲扎傷了,當時緊張萬分也沒覺什麼,此時見到了,才覺絲絲拉拉得又痛又麻,幸虧他身有寶甲,不然連胸腹處也要傷了。

雙兒又是驚慌又是內疚,含淚叫道:「公子……這可怎麼好?」

虛竹經歷一場大戰,意外受到眾人敬仰,心情猶在激蕩,笑道:「不算什麼,你不用難過。」說完拉著雙兒走了幾步,又笑道:「你要是想補償我,回去脫了刺甲讓我再抱一抱。」

雙兒紅著臉沒有應聲,心亂如麻,慌張之極,不停問自己:「回去他真叫我脫了……我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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