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碧血噬情雙飛雁
「不……姐姐別求他……」龍胤墨掙扎想爬起來,卻是沒有足夠的力氣了,地上的血越來越多,生命也許轉眼即逝。
「說!」唐碧的聲音顫抖而冷冽。
「第一,乖乖地,繼續做本王的妃子。」
「我答應。」
「不……小墨死不足惜……求姐姐……別這樣……」龍胤墨痛苦地哀求著,一想到她身上被咬下的牙痕,他就痛不欲生。
「第二,碧血噬情蠱……」在場的所有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氣,養蠱,尤其是養公母對蠱,是龍淩帝王閑來無聊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原本只是聽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有這種恐怖的東西。蠱象徵著至高無上的狠毒與掌控,而傳聞七情六欲對蠱天下第一,而這碧血噬情蠱不辱其名,排名第二。
「不可以!」蘇含慌忙爬過來,抓住龍胤風的腳哀求道:「王,不可以!」
龍胤墨的喘息聲響起,「姐姐……若敢答應他,小墨即使是活著,也不會原諒姐姐。」
「你再不滾開,別怪本王連你也殺了。」蘇含連忙爬到唐碧面前,對上她絕然冷笑的臉哀求道:「娘娘,您不知道這蠱的厲害!」
「不急,我們偉大的帝王會告訴我們的,相信以他的殘暴性格,這蠱若沒幾分厲害,怕是拿不出手。」
「很好,難得我們都相互懂得對方。」龍胤風淒然冷笑了起來,「碧血噬情蠱,你們每多思念對方一分,便會錐心刺骨地疼,他倒好,就愛你一個;不過對於又多情又淫蕩的碧漾娘娘來說,對任何一個男人動情動心,都是你致命的殤。」
「還有嗎?」唐碧柔柔笑了,「若是沒有,快點念第三條吧。」
「還有,還有就是這蠱一旦種入,永生沒法解除……」蘇含哭著不停地磕頭哀求,「王,您這是連娘娘對您的愛都徹底斷絕了,既然如何,何苦又要來第一條呢?」
「她對本王若還有半點愛意,此刻便不會跪在本王面前。」龍胤風痛苦得如受傷的野狼般低吼,金眸似成血眸,「她不愛我,不愛我……」
「你有這個覺悟,很好。」唐碧仰天大笑了起來,「玩弄天下癡男怨女,破盡人間冷暖情仇,如此,最好。」
她滄桑淒涼的大笑叫眾人都心疼了,此刻一個個渾身都散發著悲痛感。洛羽大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唐碧面前,「求王,成全她們。」
「洛神師,你別以為不是宮中之人,本王便不敢動你了。」
「求王成全他們。」小夏子也跟著跪了下去。
莫冉放下手,緩緩了走到了他們面前,站在龍胤風與唐碧之間。白髮已換成了一頭的青絲,他看著唐碧的眼,卻看不到自己的任何影子。她的眼中只有一個堅定的目標。
「連你也要逼本王?」龍胤風淒婉痛笑了,只覺得心在滴血,「本王多希望這蠱是為自己準備的。」
「生死情愛,因果迴圈,順應天道,得失自然。往日的聖母湯,是何等的男歡女愛,今日的生死對峙,必是傷人傷己。但造成此刻的局面,王比誰都明白,相信碧漾娘娘,也是明白的。」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唐碧看著地上垂死掙扎的龍胤墨,喃喃道:「即便認定我唐碧淫蕩偷歡,我唐碧無怨,無悔,只是不該連累了別人。」
莫冉淡淡道,目光看著遠方,卻不知道看往何處,「說第三個條件吧。」
第三個條件,竟然從他嘴裡說了來。唐碧轉向眼前如孤鳥般清冷的男人,心中翻騰起巨浪,他如此懂得自己的執著嗎?莫冉……他……不,國師,到底是夢幻?還是真實?
「第三個條件,本王還沒想好。」
「姐姐若答應他,小墨立即就去死。」龍胤墨揚了起手,以僅殘的體力凝起了殺氣。
「死,你死了,讓我獨活?還是你承擔不起蠱毒噬心。這便是你誓言旦旦地說愛我嗎?」唐碧冷然笑了,最後幾乎是低吼出聲,「若你龍胤墨是如此懦弱膽怯之人,那我唐碧陪你一起死!」
「姐姐……不是小墨懦弱膽怯,是擔憂姐姐身上媚毒啊。」碧血噬情蠱以封殺情動為主。而那種詭異的媚毒,需永無止境的淫歡才能得到片刻的消解,如此,便是極致的折磨。若要活命,必定是不得不與人合歡,如此往後的日子,她不得不與不相愛的人淫雨!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豔冠閣上,小月匆匆走了進來,「娘娘,那邊傳來消息了,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先說哪個?」
「先說壞消息!」豔妃冷下眸下,「本宮的規矩你不知道嗎?還問!小聲點,別打擾大官人休息。」
「是。」小月壓低聲音道:「麗妃被打入冷宮了,據聞是她的總管安公公不知打哪偷吃了王宮禁藥陽春丹,與她在玉露閣做那羞恥之事,被王抓個正著,事不過二,王一怒將她打入了冷宮。」
「呵呵。偷吃禁藥,一夜淫歡之後暴體而亡,還跑去玉露閣,不是瘋了就是傻了!」豔妃諷刺地冷笑,「王想要誰死,誰就得死。她與小公公淫亂,還敢以此逼迫帝王,就該有今天的下場,以安公公送她去冷宮,證明王還是疼愛她的。」
「另外,小樂子死了,蘇公公回了龍淩殿。」
「哦,這倒真不是個好消息。蘇含對王一向忠心耿耿,如今對那女人……」
「接下來正要說到那女人呢。」小月喜憂半參,「她今早被王從麗水苑抱回了碧波殿。」
「呵呵,這是自然,王對她的寵愛只會愈來愈深。」
「據說,她可是一路大哭大鬧的被抱回碧波殿的,說什麼我要殺了你,你把小墨還給我……」小月神乎其神地描述,仿佛親眼所見般。
「這女人一向不知死活,這就要看王能忍受她多久了?」豔妃懶懶地說著,眸光中卻滿是陰毒,「除了這些,還有嗎?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國師出關了,咱們的吳大官人有救了。」小月歡天喜地般說道。
「放屁。」豔妃一巴掌甩過去,眸中滿是冷若冰霜的怒意,看來她是多麼的心疼吳少南。「吳大官人什麼時候沒得救了?」
這一聲巴掌似乎將床上的人驚醒了,蠕動了幾下,豔妃連忙伸手去拍了拍被褥,溫柔低笑道:「姑姑不好,吵醒少南了。」被下的人仿佛根本沒醒來,一動不動的。
「你這個死丫頭,說話小心點。」小月委屈地捂著臉低下頭來,不敢吭聲。豔妃緩了緩氣,「國師出關了,是好消息,現在在哪?」
「龍淩殿書香苑。」
豔妃連忙起身,卻被小月攔住,「娘娘,此時不可去。王在那兒發了好大的脾氣,國師,洛神師,碧漾娘娘,墨親王都在。據說,據說是因為碧漾娘娘和墨親王。」
「哦,還扯上墨親王了,這女人還真是淫蕩至極,禍害無邊啊。」
「據說,墨親王殺了什麼四大龍王衛影,但自己也命在旦夕,碧漾娘娘跪求帝王讓國師救他。」
「龍王衛影,還是四個?天,這墨親王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豔妃驚得差點跌坐回床上,不自覺聲音大了些,床上的人聽聞後狠狠抽搐了下。
「那救了沒?」
「帝王要殺的人,國師當然不敢救,但帝王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乖乖地繼續做王的妃子。第二,碧血噬情蠱……」
當聽到碧血噬情蠱的時候,床上的人差點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發出了心疼的呻吟。豔妃卻是沒發現,自己已驚得心神淩亂,臉色慘白如霜,「她……她真的答應了。」
「答應了,這會,國師已經開始營救了。對了,聽說國師已變成一頭華髮,美極了,似乎變成了什麼……」
「靈師?」豔妃欣喜若狂,這下好了,少南真的有救了,有救了。只是現在,不急,不能急。
碧波殿內,兩天了,唐碧除了累極而眠,便一直坐在桌前。
「娘娘,您餓了吧,要不要……」亦心端來參湯,唐碧搖了搖頭,手握著毛筆,每勾勒一筆,渾身都疼得顫抖。
「求娘娘別畫了,您再這樣下去,又不吃不喝的,奴婢奴婢很擔心啊。」亦心眼圈通紅,淚水在眼眶直打轉。
「我不餓。」唐碧咬著牙,右手的傷在國師的治療下好得幾乎沒有任何痕跡,卻因渾身的疼而顫抖得無法隨心所欲。「我畫不好,畫不好……」
「娘娘,不急,不急的,來日方長。」亦心壓抑著哭聲,「蘇公公若在這兒,不會讓娘娘這般折磨自己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唐碧「啪」的一下折斷了手中的筆桿。正這時,帷幕掀開了,夏風吹來,桌上幾張卷紙被吹落,飄散在地上,紙上的人像雖因筆勒不暢而顯得生澀粗糙,卻是能認得出來的。
「是墨親王啊。」小夏子走進來邊撿邊低笑道,剛起身卻對上亦心若有所指的目光,頓時謹慎起來。唐碧揪著胸口靠在桌直喘息,額上的汗水如珠,混著眼角的淚水滾落。
「娘娘,您別再想了。」小夏子慌忙丟掉手上的畫紙扶住她,「姑姑快去倒杯茶來,蘇總管說娘娘須喝茶安神。」
亦心收起淚慌忙去倒來了茶,小夏子捧著讓唐碧勉強喝了幾口中,「娘娘養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适才蘇總管派人送來消息。讓奴才務必儘快轉告娘娘。國師适才進宮稟報帝王,墨親王已無大礙,只須靜養幾日便可活蹦亂跳了。」小夏子儘量已輕鬆的話語說道。
唐碧聽罷臉上陡然笑了,下一秒,卻是咬住了牙,唇瓣直顫抖。
「墨親王好了,娘娘得開心才是。」小夏子濕潤著眼微笑道:「另外,蘇總管特別叮囑,國師去了豔冠閣,約摸一個時辰後便會回金龍殿稟報的。」
「蘇公公的意思,是不是讓娘娘快去豔冠閣見國師,好向他打聽墨……」亦心糾眉猜測道,剛說到墨字便住嘴了。她徵求地看向小夏子,小夏子搖了搖頭。
「唉,這個蘇含也真是的,什麼時候學會打啞謎了。」亦心微責道。
「不……」唐碧沉思片刻道:「亦心姑姑,替我沐浴更衣,小夏子,你先出去準備著,我要去趟金龍殿。」
「娘娘去那做什麼?王這會怕是……」亦心擔心道。
「別多問,照做就行了。」唐碧懶得解釋,亦心眼眸低垂,卻是打起精神快速行動起來。鮮豔的玫瑰花瓣在氳氤熱氣中散芬芳的香味,柔美的長髮濕潤在貼在凝雪肌膚上,美得令人窒息。
出水芙蓉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絕色美人,每次所見,亦心都忍不住歎息,「娘娘可真美。」
「不過是別人的皮囊而已,真正的美,應該是發自靈動真善的靈魂。」唐碧的話令亦心臉色一變,訕訕道:「娘娘言之有理。」她如此唐碧倒不好意思了,「姑姑別往心裡去,我不過隨便說說。姑姑人美心更美,這樣的美才是唐碧自歎不如的。」
亦心只覺得臉皮發燙,心事淩亂,「娘娘不要取笑奴婢了,奴婢……奴婢慚愧。」
「時候不早了,亦心姑姑準備得怎麼樣了?」
「嗯,馬上就好。」亦心替她梳整好頭髮,「娘娘這髮絲還沒幹,若盤發結會落下頭痛傷風,如何是好?」
唐碧取過一根墨色絲帶,拿梳子梳整後,隨意系了個馬尾辮,對著鏡子淺淺一笑,「這樣就行了。」
簡單,隨意,卻是極美。長長的青絲垂落在背後,墨色絲帶隨著步子嫋嫋飄蕩,光是背影便能美得叫人心神恍惚。若迎面看上正面,更是叫人窒息。柳煙輕畫,大眼微妝,腮似桃花,唇點朱絳,這張臉真如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龍淩殿前的蘇含看呆了,直到她走到面前,都沒緩過神來,還是小夏子提醒他通報,他才慌忙行禮,跌跌撞撞跑了進去。此狀令小夏子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娘娘把蘇總管迷暈了。」
「你沒被迷暈就行。」唐碧冷淡一笑,小夏子頓時臉色一紅,訕訕住嘴,心中微酸,看來蘇總管在娘娘心中地位還是那麼重要啊。不過是打個趣,娘娘便警告他了。
命小夏子在外面候著,唐碧在蘇含的帶領下,緩緩走了進去。龍胤風正在認真地看著奏帖,這是唐碧頭一次看到他工作的樣子,腦中陡然浮現他那日霸道拉開她的雙腿,卻極有耐心地幫她上藥的模樣。一想到此,心中頓時針刺般疼痛起來,使得她一個抽痛,而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蘇含,給碧漾娘娘上茶。」龍胤風冷漠的低聲道,目光絲亳沒有移開面前的奏帖。他能如此平靜冷淡,最好不過了。唐碧乖順地坐下,蘇含遞茶中,眼中傳來溫情的笑,「娘娘請用茶。」
龍胤風仿若完全沉浸在國家大事中,時看時寫,完全沒把她放在眼中。唐碧喝著茶,也不說話,一杯茶完了,倒上了第二杯,第三杯……時間一秒秒地過著,蘇含便在磨墨和倒茶之間來往,整個室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唐碧的目光轉悠悠的,突然看到了牆角的血梅,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那青翠的小綠葉,使得每一片葉子都發射出絕美之光,給這威嚴窒息得的室內平添幾分靈氣。她忍不住站了起來,輕輕地走了過去,卻沒注意到龍胤風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子移了過去。
「血梅,先帝梅妃的最愛。」龍胤風突然緩緩道:「也是雲王的最愛。」
雲王,一張邪魅狂逸的臉湧上了心頭,情動頓時被牽起,噬情蠱幾乎在瞬間活躍起來,刺痛感自心臟流遍全身,每一神經都能清晰地將痛感傳至靈魂深處。
望著她那精緻的面容糾結起來,朱唇直顫,龍胤風幽然冷笑,「想他了?你該慶倖他要很久才能回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這樣你眼不見為盡,可以少吃很多苦。」
「是該幸慶。」對他的話,唐碧似乎懶得理會,僅挑眉一笑。
「這都歸功於你說的那十六個字中的西狼聯姻。」龍胤風放下筆走了過來,見她微退一步,便距她三兩步停下,「那東島安撫,你有什麼好主意?」
「這是第三個條件嗎?」唐碧淺淺一笑。
「不。」龍胤風微微一冷,隨即緩下神來,回她一個笑容,「本王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求教。」
「若你以帝王之威來逼我,我或許會告訴你。」唐碧諷刺地笑道,回到茶桌上,與他每靠近一分,心便刺疼一分,分不清是恨還是……
「你……能不能別故意惹本王生氣!」龍胤風壓抑著怒火低低聲。「造成今天這個結果,不能全怪本王。」
「情已斷就別爭對錯了。」唐碧淡淡道,「你若以天下黎苦百姓的身份求我,我會告訴你的。」說著端起茶杯,卻發現茶杯已空了,只得歎了口氣放下。龍胤風給蘇含一個眼神,蘇含連忙上前繼續斟茶。
「好,本王以被東沙流島禍害的黎苦百姓請求碧漾娘娘……」龍胤風站在面前,抱拳行禮。
終於肯低下頭來,很好。唐碧滿意地冷笑,「是唐碧,碧漾娘娘是帝王的專屬妃子,她的命裡不敢有天下人,只能有帝王。」
這話既諷刺又沉重,叫龍胤風心如針紮般難受,她將她自己劃成了幾塊,留給他的,便是最無情的一塊,碧漾娘娘,除了頭銜什麼都沒有。「好,我龍胤風,以被東沙流島禍害的黎苦百姓,和南水北旱的受災百姓,以及天下所陷水深火熱之中的人,請求唐碧姑娘,賜教。」
一旁的蘇含看得有些急了,連忙賠笑道:「娘娘,王的誠意很深的。一直以來王都為天下百姓操碎了心,特別是這兩天……」
「夠了,唐碧姑娘恨我,我的屈辱才能令她解恨,說這些沒用。」龍胤風訓道。
「呵呵,呵呵。」唐碧冷笑了幾聲,「屈辱,這樣也叫屈辱,你做慣了目中無人的帝王,連這點都忍受不了?讓我解恨?我沒恨,若非說有目的,那便是體內的蠱,我若幫了你,你會替我解掉蠱毒嗎?」
「不會!」龍胤風堅定地說。
「看到了嗎?呵呵,這就是你說的誠意很深。」唐碧對蘇含冷笑道:「你家主子懂得誠意二字嗎?」
蘇含擦了把汗,替龍胤風辯護道:「這個,真怪不了王,這蠱……是解不掉的,除非,再植一隻更狠更毒的蠱進去吞噬掉,且不說這天下間除了僅聽傳聞的七情六欲蠱,是否真有還不得而知。而且雙蠱對峙,娘娘的身子能否承受得住,還是個問題。」
「嗯……」唐碧點了點頭,「聽你這麼一說,還真不能怪他了,不過,白白告訴他,我怎麼也覺得心有不甘。」
「那你還想怎麼樣?」龍胤風咬牙切齒地問。
「我要去墨親王府。」唐碧吐出了這句話。
第069章。雲王青妃莫染心
龍淩殿,原本僅是凝固的氣氛,這會開始暴亂了起來。
「我說我要去墨親王府。」唐碧重複著這句話。龍胤風似乎這才聽懂,金眸微眯,只氣得雙手握得咯吱直響,「不行。」
「那算了。」唐碧起身站了起來。「慢著。」龍胤風抓住了她的手臂,眸光掙扎,許久歎了口氣,「我答應你,不過今日不行。」
「就今日,現在。」唐碧毫不讓步地說,堅定地對上他的眼眸,將他的痛苦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忍不住痛快地冷笑了起來。
「今日我確實沒空陪你去。」龍胤風的目光掃過桌上堆積成山的奏帖。
「王沒空也是因為心系天下百姓,既如此,莫冉陪她去吧,正好也要去給墨王親再行療傷。」莫冉柔美平靜的聲音隨妖嬈的身形而來,青發墨眉看上去少了分妖氣,多了分道骨仙風。「莫冉這會心急了,也想聽聽,她如何能說出那麼奇妙的字兒來。」
「莫冉回來了?」龍胤風面色緩和,蘇含不需要提示,已快速換上了一套茶具。
四方茶桌,龍胤風坐于唐碧右邊,莫冉坐於左邊,如此便在他的對面了,這是他們的一直以來的習慣。二人端茶一抿,相視一笑,一切看起來自然極了。唐碧幽冷地看了看莫冉,他卻冷淡得仿佛她不存在。一茶過後,龍胤風問道:「少南怎麼樣了?」
「傷得不輕,豔妃說是騎馬摔了,不過若非洛神師已施針定脈,替他保住了一線生機,莫冉便是此刻去了,也救不回來了。」
「哦。」龍胤風擱下茶杯,「聽你的意思,受的是內傷?」
「王自是內行,一聽便知。」莫冉柔柔一笑,「下手之人功法恐怕還在王之上,能將他一擊重傷,卻不立刻斃命,功力能拿捏到這分程度,極強,極為爐火純青。」
「呵哼,恐怕是出自那小子之手吧。」龍胤風冷然笑了,「這些年他不是抱病就是東遊西逛,還真是小看他了,不過依他的性格,是不會隨便對人出手。」說著,目光突然轉向了唐碧,唐碧冷冷道:「看我做什麼,我不認識什麼吳少南。」隨即皺眉道:「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一箭差點射死了我的小子。」
差點射死了她?莫冉眼角一抽,卻是順勢變幻成微笑,解釋道:「吳少南是雪公主的丈夫,帝王唯一的婿子,所以帝王疼愛得緊呢。」說罷對龍胤風投去悠然一笑,龍胤風面露惱意,國師什麼時候變得油腔滑調了,「再胡說小心本王揍你。」
「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請唐碧姑娘賜教吧,莫冉洗耳恭聽。」
「東島安撫,聽聞東島人奸詐狡猾,這種多半貪圖小利,且位居島上,恐怕以漁為生,我們可賜予豐富的種植種子,以及少量錢財,令他們日子過得舒坦了……」
「過舒坦了,那便讓他們有能力攻打龍淩了?」龍胤風嘲弄道:「若不是隔水跨海的,本王早將他們滅了。」
唐碧白了他一眼,「你的思想能不能再暴力點,和,取天下太平,興百姓之福,東島唯有貧苦才會掠奪,若是富強,早已攻向了你的龍淩。」她的話叫龍胤風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莫冉卻是讚賞笑道:「好,好個和,取天下太平,興百姓之福。」
「我很難相信你把雲王派去北方蒼狼,是何動機。」
「呵呵,不就是你的聯姻之計嗎?」龍胤風笑得有些不自然,在唐碧與莫冉的同時質疑目光中,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讓雲王從全國各大青樓挑了一百八十名絕色美女去了,淫其心,敗其國嘛。」
「你怎麼不把你的後宮三千佳麗送去?」唐碧鄙夷地諷刺。
「我這不是捨不得你嗎?」龍胤風低惱道。如此簡單又調皮似的話令莫冉一怔,唐碧臉色一紅,心潮瞬間湧動,只疼得她手上杯子一抖,差點潑了出來。
「怎麼了?又想他了。」龍胤風又氣又惱,接過她的杯子放下。唐碧緩過氣來,冷笑道:「你能不能再聰明點?時時刻刻惦記著他,你不累,我還心疼呢。」
「好了,你們兩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冤家,一見面就鬥氣。」莫冉調笑地緩和氣氛,「王這次可能又錯了。」
「聯姻,是歷史上最常用的安定邊疆的和親法子,在他手上倒演變成如此卑鄙無恥的手段,真是可笑。」唐碧尖銳的諷刺,令莫冉想笑想不敢笑,只能端起茶來喝了幾口,一旁的蘇含咬著唇憋著笑意,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哪段歷史上有過?我沒聽過說。」龍胤風又氣又惱又委屈,全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卑鄙無恥的。
「把雙方國家的公主這種極具帝國代表性的人物送到鄰國,以示誠心安邦,如此,才能起來和平的聯姻效果。」唐碧細細地解釋。
「我朝除了雪公主,再無公主。不過雪公主已經婚嫁……」莫冉沉吟思考片刻,求助地看向唐碧。如此純真的反應,叫唐碧心神安寧,因而微微一笑,「沒有公主,妃子也是可以的。」
「你想都別想。」龍胤風不悅道:「你是本王的妃子,這點咱們有約定。」
「你想送我還不想去呢。」唐碧給了他一個你很白癡的目光,對國師笑道:「古代……呵,不是,我聽過一個故事,叫昭君出塞,說的是……」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便過去了,桌上的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旁邊的蘇含一直侍奉著茶。這一個時辰他覺得是最幸福的,望著唐碧神采飛揚講著傳奇故事,天南地北說著治水植林的大道理,而兩個頂天級的人物被治得服服帖帖,聽得時而頻頻點頭,時而拍桌叫好。
「南水北旱,一定要你親自去看了才能設定治理方案?」出門前,龍胤風仍然追問道。
「當然,不看地形怎麼知道具體情況。不過,我是帝王的碧漾娘娘,出不了這王宮,帝王也可以派千千萬萬個畫匠去把地理形貌勾畫出來。測量一清二楚,再送到我面前,我或許也可以解決問題。」
「這……」龍胤風犯難了,畫匠是沒問題,測量嘛……他們又不能全部飛起來。「好了,此事稍後商議。」他的目光落在唐碧絕美的身段上,「慢著。」
「怎麼?你要反悔了?」唐碧眸光頓時冷了下來,适才侃侃而談殘留的風采瞬間斂去。
「不是,本王金口玉言,答應的事情絕不會反悔。不過你穿成這樣,不行。」龍胤風討好般笑道:「本王的碧漾娘娘在王宮裡就是不穿也無所謂,反正這宮裡除了本王和侍衛,也沒一個正常男人。可宮外就不一樣了,一個個男人都如狼似虎……」
「切,說得好像本姑娘沒見過男人似的。」唐碧冷然一笑。
「是,你見過男人。」龍胤風想惱又不敢,心中不悅地嘀咕道:「哪個男人見到你不是如狼似虎地撲上去,否則也不會鬧成今天這樣。」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像個女人一樣哆哩八嗦的?時候不早了,再拖拖拉拉,可別怪我今晚沒法按時趕回來。」唐碧諷刺地威脅。
「去,找套男人的衣裳來,合身點的。」蘇含聽罷已有主意,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這王八蛋還真可惡,讓她去,卻非要把她打扮得這麼醜。一臉精緻的女妝配上這嬌小玲瓏的身段和柔美的長髮,怎麼擺弄都美得不像話。
龍胤風氣得說不出話來,邊審視邊吩咐,把臉洗乾淨!
好,洗。
頭髮綁成男人的髮式。
好,綁。
在蘇含忙碌的妙手下,龍胤風捏著下巴終於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真像本王小時候的僕人。」
看著自己年少時的衣裳包裹著唐碧嬌小玲瓏的身子,蘇含心如鹿撞。雖略顯大了些,但衣料原本材質就不錯,整個兒不像僕人,倒似個華貴的公子哥。
小夏子扶著唐碧坐上馬車,龍胤風掀著簾子冷酷地警告,「戌時之前必須回來,別逼本王親自去接你,否則本王不能保證墨親王府是否還能安然存在。」唐碧頭也不抬地懶懶答道:「知道了。
「若丟了她,本王唯你是問。」龍胤風盯著莫冉嚴肅而認真道。
「莫冉領命。」望著一行人離去,龍胤風只覺得心頭陡然一空,依依不捨地望著消失在殿門口的馬車,回過頭看著長長的青石宮路,和華美冷清殿宇,這一切,只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孤獨。
她用盡一切辦法,拼盡一切可能,傾盡渾身解數,只為了奔去看一眼最心愛的男人。
而他,就被她用最殘酷的漠視給遺棄在這個富麗而冰冷的王宮中。
沒愛了,還有恨在,若有朝一日連恨都沒有了,他還拿什麼來牽絆著她,讓自己能繼續活得有些盼頭。
趕馬的高公公興奮得不行了,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出宮去看望家人了,碧漾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啊。當唐碧要求帶上高公公時,蘇含卻不高興了,一臉殺意地瞪著他。高公公早已沉浸在興奮之中,哪裡還能注意到他的眼神。
「還有多遠?」唐碧忍不住問道,仿佛這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難熬。
「快了。」坐在對面的莫冉低笑道:「這會還沒出宮,出了宮就快了。」
「還沒出宮,這王宮的路到底有多長啊。」唐碧忍不住揪著手指,歎道:「唉,要是有地鐵該多好啊。」
「地鐵?比馬車還快?」
唐碧懊惱地托著臉,白了他一眼,「地鐵也不算什麼,飛機才快呢。」
「飛機?」莫冉更是不解了,她的鄙視令他不惱反而笑了,這女人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總是冒出一個個驚喜,或驚嚇。真難怪男人見了她,一個個都會發瘋地愛上她。
「不過飛機再快,也沒有我家小墨的縱雲飛快。」她的話令莫冉眉頭微結,垂下了眸來。
唐碧歎著,想著,心疼著。不知道是馬車太顛簸,還是蠱毒太疼,漸漸地臉色越來越慘白,越來越暈眩。
「籲」的一聲,馬車停了,唐碧陡然清醒了過來,猛然睜開眼,卻是對上了一雙冰藍而充滿寵溺的眸子。
「醒了?」莫冉柔柔一笑,置於她唇邊的長指不著痕跡地移開了。唐碧驚然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了他的懷中,竟然甜甜地睡了一覺。這連月來的身體辛勞與連日來的心情折磨,已讓她累極了。
「我……不好意思……」唐碧羞赧一笑,腦中陡然浮現夢中的畫面,如此刻般,青絲騷擾著她臉,大手,握緊了她的小手。情欲在翻滾,然而奇怪的是,身上竟然沒感覺到疼。
唐碧來不及思慮,外面已響起了高公公迫不及待的聲音,「娘……唐少爺,到了,奴才……」
「到了高公公的天舞街高錦樓。」莫冉柔柔一笑,唐碧仿佛被看透了心思,驚訝道:「你知道我的用意?」
莫冉卻不解釋,笑道,「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不了,我們下去。」唐碧心慌意亂地掙開手來,正欲跳下馬車,小夏子已弓著身子站在了馬車上。讓她踩在他的背上下車,唐碧怎麼也動不了腳,莫冉幾乎是眨眼卻已出現在另一側,他朝她伸出了手來。
唐碧只好伸過手去,兩手剛接觸,便被他輕巧地拉入了懷中,摟抱了下來。
高公公自是驚訝,小夏子等其他公公卻是低頭不敢看。「你們隨高公公進去休息,有國師陪我去就行了,黃昏自會來與你們會合。」所有公公聽罷,一個個面露興奮,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賞賜。入宮與坐牢沒什麼兩樣,無非就是一個陰暗窄一點,一個活動範圍大一點。雖然平時也有可能因差事外出,但時間限得很死,這會能令他們自己活動一天,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高公公撲通跪在唐碧面前,正欲開口,唐碧連忙將他扶了起來,「有話以後再說,你忙我更忙。」
離開高錦樓,唐碧對這鬧熱而新奇的天舞街街市還是很感興趣的,但她無心觀賞,只是走馬觀花地搜尋著。
「你在找什麼?」身邊的莫冉問道。
「服裝店,胭脂水粉店,還有菜市。」
莫冉微微訝異,「找這些幹嘛?」
「穿成這樣去見心上人,他會多難過啊。」唐碧隨意地說。
「這樣……也很美。」莫冉由衷地讚歎。
「女為悅己者容,懂不懂!我只想讓他看到最美的。」唐碧深吸了口氣,思緒一起,疼痛如影如隨。莫冉也忍不住皺了皺眉,撫摸著心上細微的顫動,「那你出宮前的妝扮,是早就為他準備好的?」
「你真聰明。」唐碧賞了他一個調皮的笑,莫冉也忍不住喜上眉梢,「不過,似乎被王看破了。」
「在我面前提他,你是愚蠢,還是找抽?」唐碧不悅道。
「其實他真的很在乎你。」莫冉的話令唐碧頓時惱了,指著街後,「滾。」
「我滾了,誰帶你去墨親王府?」莫冉不惱反而笑了,他終於有點明白帝王為什麼總跟她合不來,與她鬥嘴,鬥氣,似乎也是一種快樂的幸福。不過,落到雙方仇視鬥狠的田地,卻是不太好了。
「你還真當我唐碧是三歲小孩了?別說反回找高公公,就是隨便拉個路人問問,也能找得到。」
「但這樣,會折減你與你的小墨相處的時間,不是嗎?」莫冉捏著下巴含笑看著她。這個理由,正點。唐碧氣鼓鼓地別過頭去,不巧看見了一家掛著「靈錦坊」三個大字的華麗服裝店。
她連忙跑了進去,卻見一個打扮及為美貴的女人正坐在櫃檯頭,掌櫃與小二皆陪笑地守在她身邊,側影看去,恍若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唐碧驚訝地回過頭看向莫冉,細聲問道:「我還有其他姐妹嗎?」
「你在問我?」莫冉挑眉。
自己有幾個姐妹跑去問別人,不是腦殘就是天生傻子。唐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有沒有覺得她長得好像我。」
「沒你美。」莫冉懶懶地說。
「我當然知道她沒我美。」唐碧衝口而出,卻被莫冉驚訝的笑弄得臉都紅了,人家說你美那是捧你,自己說自己美,那是王婆賣瓜,「不是,人家的意思是,就是覺得好像啦。」
這邊已有店小二迎了上來,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們,莫冉隨意看了他一眼,他頓時打了個寒顫,彎下腰去,「二位公子是要買布還是要做衣裳?」
「那位夫人……」
「哦,她可是雲王最寵的青妃,是唐澤大將軍的……」
「行了,本公子是想問你她訂的衣料。」莫冉喝住了他,已將唐碧摟入了懷中,唐碧喘了口氣,似乎他身上的茉莉花香令她體內的噬情蠱安分了許多。茉莉花香?這個認知令她驚訝,适才躺在他懷中驚然醒來,沒仔細注意到。這會,竟聞得如此清楚,那晚,難道是他?
一談到生意,店小二更高興了,這對公子看起來詭異得很,且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莫不是那種喜男厭女的特例?見二人有點心不在焉,忍不住拍馬屁道:「二位公子可真是天生一對,一個極美,一個嬌滴滴……」
這天生一對令莫冉眉頭染笑,但這二位公子……「替她找一套最美的衣裳來。」
「最美的男裝?這個可不好定義哦。」店小二賠笑道,若是華貴,那還好說,最美……
「女裝!」莫冉驟然冷下眸來,原本藍眸已屬妖異,這會冷意寒霜,叫他只覺得魂都被嚇飛了。店小二只能找掌櫃求助,好在那位青妃正欲離去。與唐碧擦肩而過時,無意間掃到了她,陡然停了下來,退後一步,目光如炬射向了她,唐碧冷然迎了上去。一種電石火花似乎在二人眼前燃燒。
莫冉不著痕跡地擋在中間,掌櫃已迎了上來,抱拳恭敬而大喜道:「莫公子來了,小的有失遠迎啊,這位是……」
「我家娘子。」
莫冉的話叫唐碧驚訝了,眼前的一身青衣的中年掌櫃同樣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男的,娘子。莫冉卻若無其事般,牽著她的手在掌櫃的盛情邀請下走進了內室,內室寬敞明亮,優雅極了。莫冉說明來意,掌櫃一臉恭敬與熱情,奉茶過後,立即親自去操辦了。
「你幹嘛這樣說?」趁掌櫃退下後,唐碧不悅地低聲責道。
「你是雲王什麼人?」莫冉輕抿了一口茶,話語中似乎有些氣惱。
「我說的是你……這和雲王有什麼關係?」
「那你對雲王最寵的青妃動什麼氣?」莫冉不輕不重地擱下了茶,藍眸中蘊含著說不出的複雜感情。
這是賭氣?還是……吃醋?唐碧洩氣地托著腮,卻是不願相信,一個小墨已經夠耗盡了她的心,如果再來這個妖精般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龍胤風那個渾蛋活吞活剝?「人家是因為唐澤大將軍的名頭。」
「別說有噬情蠱的控制,就是沒有,你的心動騙不了我。」莫冉低低道,聽起來似乎有點滄傷。
這個男人真的有些欠扁,有些東西心知肚明就行了,為什麼偏偏要挑明呢?對,她聽到雲王的名字,是心顫了,聽到最寵的青妃,是嫉妒了,可那又如何?她又能如何?惹她傷心有好處嗎?既然敢惹她,那……唐碧突然起身坐於他的腿上,不管他的拘謹與驚訝,小手摟上他的脖子,「那我對你的動情,你又能感覺得到嗎?」
這絕對是惹火的挑逗,唐碧望著那蕩漾起的藍眸,突然感覺自己的靈魂仿若被牽引著落入了那日沉落麗水苑湖底的夢境時光中。
第070章。莫染夢歡火燃衣
仿湖是麗水苑的湖中,又仿佛是碧波殿內的碧池,卻更像似大自然中的天然溫泉,眼前的水面上溫霧嫋嫋,遠處的湖面上倒映到遠山近樹,一切都是那麼的唯美與夢幻。然而,唐碧卻是看得極為真切。
置身于水中的妖媚男人,原本雪白的華髮已幻化成萬縷青絲,漂浮在水面上,藍眸迷離,漂亮的唇瓣暖昧氣息蒸得如晨露中的玫瑰般,鮮豔欲滴,他朝她釋放出一個慵懶而媚惑的笑容,「那,這樣的莫冉呢?」
眼前的緩緩褪變的人兒,仿若破繭成蝶,回歸本原般,唐碧驚然地失聲大叫,「怎麼是你?
「這樣的莫冉,你喜歡嗎?」
「我……我不知道……」唐碧仍然不敢相信,「一面之緣,如這夢幻般不真實。」
「若你還不過來,便將永成夢幻?」
「為什麼?」
「因為你很快就會魂飛魄散了。」他的眸中出現了淺淺的苦楚,「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兒,但我感覺到不安了。」
唐碧仿佛憶起了什麼,「我被人推入湖底了。」
「那你過來,我送你回去。」
「我……」望著眼前如蜜糖般吸引著她的男人,直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似乎已經聞到了致命的魚餌般,嬌軀不自覺地如魚兒般游了過去。他一個伸手,便被拉入了懷中,美極了的臉緩緩地低了下頭。
他吻著她的唇,輕輕解開了她的衣帶。「此刻,縱然萬般難舍,也得送你回去,好在我已悟透了生死之劫。」
「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
「你我之間,只有如此才能相聯。」他的唇快速吻上了凝雪般的肌膚,仿佛發自靈魂的顫慄,令二人忍不住嬌吟低喘。大手劃出一片浪花,急切地愛撫著懷中的人兒每一寸肌膚,蕩漾的水波帶來細微的騷擾,溫熱的長指摩挲出蠢蠢欲動的情火。
「碧兒……我好想你……」長指著魔般拉開了芳草,動作因急切而有些粗魯。
唐碧吃痛地低喘,「嗯……莫冉……輕點……」如女人青蔥玉指般尖長的食指快速滑入了幽穴內,內壁被驟入的指甲刮出細微的刺疼,接踵而至的卻是內穴深處被勾起了酸麻的舒暢感,叫唐碧忍不住輕哼了起來。
仿佛受到了感染般,長指在穴內活躍地抽動,變幻出各種方式來撩撥著她的情動。食指時而直線插入,時而彎曲搜刮,時而緩慢掏弄著皺褶,時而快速頂擊著嫩芯。叫唐碧忍不住渾身酥軟,仿佛這迷人的嬌穴都被這只靈巧的手指給佔領了,水液開始滲透,熱潮開始高漲,空虛而需求被填充的感受越來越濃。
望著這張精緻而羞澀的小臉半醒半夢地迷醉在他的手指上,他忍不住歡暢地笑了起來。這個小可愛,心裡還在抗拒,嬌臀卻已勾上了他的腰追逐著他的長指。若是,這會……
想到便該立即行動,食指抽離了出來。唐碧晃動了兩下,只覺得清水撞擊著穴口,卻是一片空虛,美眸半睜,紅唇輕啟地低嚷道:「嗯……人家……」
「怎麼了?」他從來不知道捉弄一個人竟是如此的喜悅,一絲不苟,按班就步,謹言慎行地活了這麼久,這會在她身上,小小的調戲,竟是如此的快樂。以前因生澀而被她主導,這一次,說什麼也該由自己來掌握了。
「下面……」唐碧嬌羞地伸手滑入他的腰際,抓緊他的腰往自己身上靠。如此天真又直接的動作,叫他徹底地滿足了作為一個男人的驕傲。
「下面是不是空了,所以想要這個?」腰身稍稍上移,如巨杵般粗大又堅硬的肉物頂住了她的穴口,叫唐碧神魂顫慄了,又羞又怕,「你……能不能讓它變小點……」
「怕什麼?」他好笑地挑起她的下巴,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羞澀與情欲。
唐碧嬌惱了,說什麼送她回去,分明是想玩弄她嘛,怎麼神仙也會變成腹黑大叔呢?眼中流過一絲狡黠的笑,羞答答道:「人家倒不是怕它太大了吃不下,怕它絞斷它了,你的下場會很慘很慘的。」
如此幼稚卻極具色情的話,叫面前的人兒再也忍不住了,扣住她的纖腰猛地往下一按,「噗」地一聲後,便是唐碧「啊」的一聲尖叫。
「絞斷它!」他喘了口氣卻是極為色情地命令著,憐惜地吻了吻她糾結的眉頭,而自己的腰身被她的纖指揪得疼痛。
「疼……」唐碧淚眼汪汪地仰望著他,楚楚可憐得像只小貓咪。
「誰讓你挑逗我的。」他以責備地口吻低訓道:「傻丫頭,動一動就不疼了。」
「人家沒力氣動,好像渾身越來越沒勁了。」唐碧低喘道,腰上的人兒仿佛越來越輕,叫他陡然慌了神。扣起她的纖腰,加上了自己挺進的力度,快速地套弄著。
「啊……輕點……好疼……」
「疼,才能清醒點,碧兒,別睡過去了,否則你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為自己方才拖遝的調戲而後悔自責不已,換取的是腰際暴風驟雨般的進攻。
掛在腰間的人兒軟綿綿地貼著他的胸膛,胸前的兩團乳肉因上下律動而晃磨著,小嘴裡除了喘息便只有啞啞的呻吟。「嗯嗯……啊啊……莫冉……輕……點……」
「不要,不要睡去!」耳邊的人兒慌了,身下的撞擊更兇猛了,激烈的抽動使得溫水在兩人進退之下,交合之周被拍打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絞我……別睡……求你咬我……莫冉想被碧兒絞斷……」刹那間青絲根根飛揚起來,陡然變成了雪花般的白髮,下身巨物陡然脹大了幾下,巨頭猛地顫慄了。
「嗚嗚……莫冉過分……還變大……」身下的人兒痛楚而不滿地低喘著。
「碧兒……碧兒……」深情而顫息的低息如野獸般低低地吼出,藍眸驟然噴然冒起了火苗。唐碧渾身一顫,穴內盡頭的花蕊在這個瞬間,被幾道連續的熱潮沖射得快慰極了,恍惚的神智仿佛被某種力量支撐著,陡然變得清醒了幾分。
「莫冉……我好像……沒能絞斷它……」唐碧傻傻地冒出一句,嬌喘地感受著體內依然在律動的硬棒。
「傻丫頭,你要能絞斷它,我還拿什麼來……」那個粗俗的字眼在吐出來前,瞬間被他停住了口,臉色更加緋色,什麼時候自己竟變得這麼不知粗魯庸俗了,難道是受這個淫蕩小女人的染指而開放了身心的束縛?唐碧心跳如雷般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入了他的胸膛,水面清楚在倒映出自己的情欲滿布的臉蛋,越發羞得滾燙了。「既然都那個了……是不是該停了,人家怕你的身子受不了呢!」
他好笑地以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對上了她盈亮的如湖水般的眸子。正欲開口,就在這個瞬間,一滴冰冷的眼淚陡然從天而降,瞬間落入了唐碧的眼中,一個人的面孔陡然出現在唐碧眼前,仿佛打通了夢與現實的通道般,二人都訝異極了。
「你……看見了來時的路嗎?」言語中滿是不舍,身下的律動沒有半點緩慢,硬物再次變得粗壯起來。
唐碧閃了閃眸,仿佛惹上了異常的光彩,吮吸著他的氣息嬌喘著,「我們還會再相見嗎?
「相信我,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聲音在夢與現實間回蕩,青絲般的發色緩緩變成了雪白,雪白的光點越來越小,天地間暗成一片。
「莫公子……」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外來之聲,唐碧陡然驚醒過來。
情欲還在蠢動,但此刻卻清楚地看到置身在服裝店內室。唐碧傻傻地坐在他腿上,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人兒,似乎是雪白華髮再次幻化成了眼前的青絲,情欲未褪的藍眸,以及溫熱的唇瓣還緊緊相貼著。莫冉,國師,國師,莫冉……
天啊,方才那一夢,是那日湖底的記憶。而現在到底是真實還是夢?眼前的國師,竟然深深地吻著她。唐碧陡然推開了他的頭,眸光從渾濁變成清澈。一旁的掌櫃捧著幾套絲繡錦衣,老臉通紅,一臉尷尬。
莫冉仿佛不悅被打斷,轉過頭來對上他,清冷得讓人抖瑟。
「莫公子,小的已經找了好幾套衣裳,請莫娘子去試試。」
天啊,方才不過是較勁般衝動坐上了他的腿,怎麼就落入淫夢之中。唐碧只羞得滿臉通紅地滑下來,卻似兩腿發軟差點倒地,好在有莫冉及時摟住,貼著她的耳垂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音低笑道:「又不是真要了你,幹嘛這麼腿軟。」
「你……」唐碧羞得無地自容,他在說什麼呢?難不成她做的夢他全知道了?鬆開手的一刹那,她竟感覺到渾身的噬情蠱瘋狂咬噬起來,疼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為什麼?為什麼她坐在他懷中,都不覺得疼,一離開他的指尖,便疼成這樣?掌櫃精銳的目光令她不敢再胡思亂想,她不得不將思想集中在試衣上。
撫著胸口,望著她的身子進入後室,他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公子這般幸福,叫老奴寬心了許多。」掌櫃突然跪下,「奴才慕……」
「行了,慕衛子,起來吧,一切如舊,別讓她看見。」莫冉淡淡道。「哎。」掌櫃爬了起來,「公子這會怎麼突然來了,還成了親?」
「國師有可能成親嗎?」莫冉輕笑著,話語中卻是淡淡的憂愁。「坐吧。」
「這倒也是,苦了公子了。」掌櫃慕衛子一愣,回過神來,兢兢地坐下,「那咱們的事,什麼時候可行?」
「還不到時機。」莫冉搖了搖頭,「目前局勢尚且穩定,還沒到一觸即發的地步。」
「靈錦坊、繡錦閣、高錦樓、金錦錢莊等等,已快開遍整個龍淩王朝,若不高錦樓的高衛子突然被抓進宮,咱們……」
「急什麼,我自有分寸。」莫冉話語很輕,卻是很有力。
慕衛子低下頭,許久才歎道:「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捨不得動手了嗎?還是因為……那個的娘子?」
「她是唐國公的女兒,帝王目前最寵的碧漾娘娘!」莫冉說這話心在顫抖,「你明白了嗎?」
「小的,明白了。」慕衛子聽言驚得滿頭大汗。方才,方才他真以為是……公子是從來不言苟笑的,怎地跟他開這麼大的玩笑,看他們方才抱在一起暖昧擁吻的樣子,還真的像恩愛夫妻啊。聽說國師需保持靈體,他這個主子是否需要就不得而知了。這二人即使只是背著帝王,日久情深下去,那一步是遲早的事。如此只能期盼著暴發的那一天,早點到來。
唐碧穿著一套金黃色的衣裳走了出來,眉飛色舞滿臉期盼,「好看嗎?」
莫冉只覺得眼前一亮,一襲金黃金線繡花的錦衣將人兒襯托得如富貴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一樣高貴端莊極了,而眉宇間的真切期盼卻打破了衣裳的拘謹而顯得異常靈動,果真是好美好美。不過,他淡笑道:「金色是他的專屬顏色,小墨瞧見,怕是……」唐碧臉色一白,慌忙跑入後室。
「好美的佳人兒,若真是公子的娘子,該多好啊。」慕衛子歎道。
「會有這麼一天的。」莫冉自信地笑了,眸光中頓時流露出異樣的光彩。慕衛子頓時一喜,這公子,才是他們心目中的一直期盼的靈主啊。唐碧又穿了一襲豔紅的羅裙走出來,期盼地問道:「這樣小墨會喜歡嗎?」
莫冉稟了稟氣息,「我很喜歡,至於小墨,應該不會喜歡吧。太鮮豔了,像只妖媚的蝴蝶。」唐碧臉色一沈,再次快速跑了進去。換了一套紫色的,又跑了出來。
「太暗了,老氣橫秋的。」莫冉搖頭。
粉紅色,太嫩了,像個沒長大的小丫頭。有道理,小墨喚她姐姐,總不能改讓他叫妹妹吧,換。
淺藍色,太冷了,會傷小墨的心的。有道理,小墨傷勢尚未痊癒,太冷會讓他心情大打折扣,換。
換……換……換……
「公子,且不論這每一套都是靈錦坊獨一無二的鎮店之裝,但憑她這極佳的身段和極好看的面容,已經美得無話可說了,公子又何必讓她挑來換去呢。」
「今天,她會一直換下去的。」莫冉籲了口氣,像似自言自語,「能如此放肆而全心全意地看著她呈現各種美麗的機會,難得。」
慕衛子訝異極了,天,公子陷得很深啊。可是依她目前的身份與地位……這往後的日子,難熬!要圓滿,恐怕是一場血的搶奪。
「那她這是……宮中還沒有漂亮衣裳嗎?」慕衛子不解地疑問。
「這你就別多問了,再去給她找一套碧綠色的羅裙來,她適合碧綠色。」莫冉淡淡地囑咐,「不用太華麗,小家碧玉就行了。」慕衛子驚訝地領命而去。碧綠羅裙,是他們第一次在雨簾前遙遙一望的色彩。說到底,是他借機私心了。適才她坐在他腿上,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兩腿間撐起硬物,似乎已經頂進了那火而柔軟而濕潤之地。她調戲地問他,其實他很想問,「你是否知道我的情動?」
莫冉臉色微微發燙了起來,隔衣撫罩著那叫囂的之物,氣息淩亂。唐碧已如蝴蝶般飄了出來,仍然是滿臉閃爍著令人嫉恨的期盼,「怎麼樣?」
「漂亮,不過……」
「別換了啦,我真沒時間了。」唐碧氣惱地上前想拉起他,他卻微微一笑,「我記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的那一件最美。」
第一次……第一次是什麼時候?除去夢裡,便是那一次他于殿前遙遙一望,仿佛十世情人穿越千年的愛戀,在夢裡重逢般。唐碧惱了,句句說是小墨不喜歡,不適合見小墨,敢情他是在戲弄她,可真是浪費了她這麼久的時間。
看來他表面道貌岸然,心機卻深得很呢,虧她還對他心存蕩漾的。唐碧冷笑道:「我又不是穿給你看。」
莫冉的臉色陡然變了,微紅的臉變得蒼白,溫潤的藍眸泛起了怒浪。慕衛子捧著一套碧綠羅裙急匆匆跑了進來,「莫公子,這套天然夫絲織的碧綠色碧水流雲羅裙……」莫冉霍然站了起來,一把抓過羅裙,雙手揪住,幾乎是瞬間,「!」的一聲,被扯成了兩半。
「公子……這是……」慕衛子驚慌失措地瞪著二人,方才還歡天喜地的男女,這會竟然你瞪著我,我恨著你。
仿佛不夠解恨般,莫冉的眼眸燃燒起冰藍的怒火,雙手陡然猛地一緊,詭異的冰藍火焰陡然出現在他雙手的衣料上,衣料立即起火,燒得劈哩啪拉地直響。
靈殺,這便是靈魂深處發出的最高階靈氣,他家的公子為了一件衣裳,竟然動用了靈殺,硬生生地凝成了火焰,這到底是深情的溺寵,還是沉痛的孽愛?
灰飛煙滅,衣盡火消。他的怒,他的怨,他的悲哀,仿佛利箭般深深地射在了唐碧的心中,疼,很疼。這不是噬情蠱的疼,這是……唐碧陡然捂著胸口,而莫冉,卻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兩個人你瞪眼著我,我瞪著你,沉痛地喘息著。
慕衛子驚慌失措,卻是極為震撼道:「公子,你們……帝后聖母湯,你……」
「閉嘴。」莫冉從未有過的冰冷訓斥。慕衛子滄然地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唐碧,流泄出一份深斂的殺意。
「我心疼,你疼什麼?跟帝后聖母湯又有什麼關係?」唐碧追問。
莫冉的主打戲從此打開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