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動漫改編 正文
奇魄香魂 (1-100全) (11/33)

日期:2024-11-18 作者:佚名

第三十三回宮闈幻魅影

虛竹胳膊一疼,張眼發覺自己所處陰冷,十分黑暗,也十分腥臭。接著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便轉頭四下張望,驚叫一聲,看見兩只綠幽幽的眼閃閃發光。

那雙極大眼睛似乎受了他的驚嚇,嗖-!飛快縮到遠處,不知是個什麼東西。

忽聽得一個沙啞女聲:「你……你沒死嗎?」

虛竹問道:「你是誰?」努力看去,除了那雙綠眼睛,周遭都是漆黑,那人聲似在四五丈外。

女聲再問:「你是誰?」

虛竹也驚惶問道:「這是哪裡?」

二人皆只問不答,一時都沒再說話。

這時,黑暗中傳來響動。

虛竹眼中有了刺目光亮,見上方開了一道三尺見方的孔門,撲通落下一個人來,臥在地上一動不動,依稀瞧出是那個叫做小林子的小太監。

孔門中隨後有繩子吊下一個籃子,裡面兩個碗碟,燃著一根蠟燭。

接著傳來太後聲音:「龍兒,再吃一個吧,今兒個給你加餐了。」

虛竹不敢發聲,見那孔門咣當一聲合上,借著燭光瞧瞧四周,登時汗毛直聳,失聲驚呼。

所在是個陰幽的洞穴,角落坐著一個赤裸女人,臉上遮著蓬松亂發,瞧去渾如恐怖惡鬼。

但更為恐怖的是,女人周圍有一條又粗又大的白蛇盤成幾丈徑的一圈兒,在微微跳躍的燭光下,遍體閃著鱗光,其眼大如銅鈴,正是適才閃著綠光的那對眼睛。

那蛇似乎聽到了他的驚呼,蛇身慢慢蠕動起來。

虛竹驚恐萬分,卻絲毫動彈不得,見蛇頭點了幾點,迅急撲向地上的小林子,在小林子臉上吐著蛇芯聞了聞,高高仰頭,張開大口,當胸咬下,隨後擺頭撕扯幾下,竟從小林子胸口鑽進他體內,一聳身從他兩腿間鑽了出來,白色的蛇身上鮮血淋漓。

虛竹瞧得心驚肉跳,側頭見自己手臂上有兩顆深深的牙印,心裡驚呼:「好險,幸虧穿了寶甲!這畜牲必是咬我胸口不動,才咬了我手臂一口。」

這時大蛇又高高仰頭,再次撲向小林子,咬住了他的天靈蓋,蛇頭擺動,蛇身晃動,血盆大口越張越大,竟將小林子的整個頭顱吞了進去。

虛竹駭得幾乎心碎膽裂,而那赤裸女子仿佛熟視無睹,竟伸手從籃中取出碗碟吃了起來。

蛇口漸漸吞到小林子的肩膀,小林子已被擠壓成血肉模糊的細棍,過不多時便被大蛇整個吞進腹中,蛇腹中粗粗隆起了一個人形,依稀還能分辨出小林子的五官。

虛竹目瞪口呆,毛骨悚然。大蛇似被腹中的小林子墜的不能動了,懶洋洋搖晃幾下尾巴,合上了那對綠眼。

那女子此時也吃完了飯食,把碗碟放回籃中,扭頭朝向虛竹,雙手扒開遮在臉上的長發,向他仔細打量。

「你……皇太後!」虛竹大驚失聲,發現這女人的相貌和太後一模一樣,只是面色慘白浮腫,顯得憔悴蒼老許多。

那女人也是一驚,放下雙手,低頭把臉藏回亂發,但見發絲不停抖動,似乎十分激動。

過了一會兒,輕輕說道:「你認得我?那人扮成哀家的模樣是不是?」

虛竹驚呆之後,恍然叫道:「你才是皇太後?這蛇……它沒害你麼?」

女人嘆道:「這蛇是看管我的。你有福氣,它吃了一人後,總要休息一兩個月。」

虛竹心神稍定,心想:「不用一兩個月,再有一兩個時辰,穴道就會自解。可我怎生逃出去?這裡有條惡蛇,上面還有一個……惡太後。」

虛竹想到這,細瞧眼前這個太後,見她渾身汙穢,乳房干癟,條條肋骨凸出,相比上面那個太後,只是相貌一樣,其余則判若兩人。

虛竹越瞧越疑惑,忍不住問道:「你是真的皇太後?怎會被關在這裡?」

那女人慢慢道:「哀家姓向,一日睡覺醒來,便在這裡了。」接著問道:「煦兒,他好嗎?」

虛竹心裡一愣:「煦兒?哦,是問小皇帝。」答道:「他麼,聖上當然很好。」

女人喜道:「聖上?他當了皇上?」

虛竹吃驚道:「是的,不過還未親政,如今是太皇太後高太後主政。」說著心裡疑惑:她既然是太後,怎不知自己孩兒是皇上?

那女人深深低下頭去,發絲簌簌抖動,哽咽道:「煦兒,我的煦兒!我最後見他時,他還不到十歲,如今都君臨天下了。」

虛竹心頭劇震,吃驚尋思:「小皇帝如今十七八歲,那麼她關在這裡……難不成已七八年了?」不由駭然叫道:「你……你一直關在這裡?」忽然發現她的頭發也不知有多長,在她赤身上繞了好幾圈,便如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女人哭泣道:「我只是想著我的煦兒,現在知道他很好,我活著也沒用了。」

虛竹心下惻然,見她如此關心小皇帝,已然確信她便是真正的皇太後,說道:「不知太後被奸人關在這裡,小的罪該萬死!定想辦法救太後出去。」

向太後漸漸止了哭泣,沈默無語。

虛竹暗道:「難怪她不信,我若能救她,自己又怎會被關進這裡。」於是再不出聲,凝神運氣,一次一次試著沖擊滯住的命門穴,氣息突然一暢,穴道終於解開。

虛竹欣喜睜開眼睛,卻見眼中又是一團黑暗,驚道:「怎麼沒亮了?」

向太後在黑暗中說道:「你睡著了麼?每次送飯來才會有一根蠟燭,今天這根蠟燭已經燃盡了。」

虛竹問道:「什麼時候再送飯來?」

向太後搖頭答道:「不知道,總之是餓不死的。」

二人說著話,那蛇似乎驚醒了,仰起頭來,閃了閃幽綠的眼睛。

虛竹驚得一縮身,頭撞在石壁上,不禁出聲痛叫,當即駭得停息止氣,見那蛇晃了晃又縮了回去,慢慢又合上了眼。

虛竹再不敢動彈,也不敢出聲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覺肚中飢腸轆轆,心想:「如此耗下去,餓也要餓死了,等餓得沒了力氣,這蛇更加不好斗。」

他想了又想,鼓足勇氣,靠著石壁慢慢站起,輕輕從靴中抽出匕首,猶豫一會兒,又把匕首放了回去,心想:「還是用降龍十八掌好,降龍降龍,降蛇不也正對路。」口中輕輕喚道:「太後,太後?」

向太後似乎睡著了,迷糊應道:「什麼事?」

虛竹輕聲道:「請太後往邊上移一移,我要殺死這條惡蛇。」

向太後大吃一驚,驚懼輕呼:「啊!你……你不要惹惱了它。」

虛竹給自己鼓鼓氣,強作鎮靜道:「太後莫要擔心,小的身上有些功夫,只要小心些,殺死它並不難。」

過了一會兒,向太後不安道:「好了,你……你小心。」

這時,那蛇似有警覺,幾次睜了睜眼。

虛竹瞧準蛇眼,深吸口氣,運足內力,打出了威力最大的第十八掌「亢龍有悔」,但在他舞掌蓄勢之際,那蛇已有所動作,嘶嘶著高高豎起。

虛竹這一掌雖然威力極大,卻沒能把蛇打死。

沙塵彌漫中,柔軟的蛇身撞到石壁上,蛇頭彈回來,吐出蛇芯露出獠牙,但受過一擊後,似乎頗有忌憚,高高仰頭左右搖晃。

虛竹再出一掌「神龍擺尾」,不料那蛇會拆招一般,搖頭躲開,擺尾橫掃。

虛竹在斗室中避無可避,聽得風聲襲來,只有驚慌後退,正撞在向太後身上,隨著向太後一聲驚叫,蛇身將他們二人一起淩空卷起。

須臾間,虛竹被蛇身纏得喘不過氣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如此輕易一敗塗地,萬分驚駭之中,閃念想起了那個假太後。

惡蛇張開大口向虛竹臉上咬來,蛇口噴出極烈的腥氣。

虛竹雙手抓住蛇頸,氣息不順,雙手便越來越無力,眼睜睜見猙獰的蛇眼越來越近,滑膩膩的蛇芯直往他口鼻裡鑽,登時心膽俱裂,發狠咬住了蛇芯。

大蛇突然受痛,嗖地收回蛇芯,蛇身也稍稍有些松動。

虛竹氣息一暢,立時多了一些力氣,翻身一滾,把蛇按在身下,見蛇頭擺動掙扎,來不及多想,張口向蛇頸咬下,咬住便死死不松口,掐住蛇頸隨它亂滾,一股股腥臊冰涼的蛇血隨著翻滾流進他的喉內。

大蛇掙扎了許久,越滾越慢,纏住虛竹的蛇身也越來越松,終於挺直一動不動了。

虛竹松開牙關,咽下滿口蛇血,早已筋疲力盡,卻仍掐住蛇頸不放。

過了好一會兒,見蛇不再動彈,抽出匕首,將蛇腹從頭至尾割裂,這才覺得放了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哆嗦著連匕首也握不住了。

「啪嗒」一聲,蛇腹中滾落出小林子的屍身,隨後露出一顆比雞蛋還大些的蛇膽,發出白燦燦的毫光,照得洞中有了一些微亮。

向太後咳嗽著坐起,驚道:「這蛇……真得被你打死了?」

虛竹沒有立時應聲,仍舊驚魂未定,想起方才大蛇緊緊纏住自己,蛇芯直往他口裡亂鑽,而那假太後也是那般糾纏自己,她那顆肉針也如蛇芯一般,直往他鈴口裡鑽。莫非她是個蛇精?於是心驚道:「這惡蛇是死了,可那個假太後,她比這蛇還凶惡,容我好好想想咱們怎麼出去。」

虛竹說著,手扶石壁慢慢站起,突然一陣久違了的疼痛從小腹升起,以前是寒冰刺骨,這回卻是火燙辛辣,好似腹內燃著了一塊火炭,不由得啊啊痛叫,捂著小腹倒在地上,疼得亂滾,接著蜷成了一團,簌簌發抖。

向太後駭然叫道:「你中毒了嗎?」驚慌失措一會兒,伸手從蛇腹中摘下蛇膽,匆匆塞到虛竹嘴裡,她在慌急中想到蛇膽可以解毒。

虛竹含著蛇膽,滿口腥苦,咽不下也吐不出,覺蛇膽漸漸化成了苦汁,一點一點流入腹內。

待蛇膽化盡,虛竹的疼痛果真消了許多,掙扎坐起,盤腿端坐,運起了乾坤大挪移,但覺腹中噴發了火山,火燙的氣流導向全身穴脈,忽一下無知無覺,仿佛被燒成了青煙,只有一團團熱氣在虛空流動。

漸漸聽見向太後的呼喚,猛然從迷蒙中清醒,周身氣流如百川歸海瞬間匯入丹田,百骸登時熱乎乎得舒服無比。

虛竹一睜開眼睛,便聽向太後驚叫:「啊-!你眼睛……好亮!」虛竹向她一瞧,也驚叫道:「啊-!你……?」

向太後渾身上下射出紅色光線,濃淡不均,微微流動,看上去奇特之極,也詭異之極。

虛竹立時生出個念頭:「難道這個太後才是真的王母娘娘!」

他當即生出敬仰之意,脫下外衣遞給向太後,恭恭敬敬道:「請娘娘披上衣服,我拼卻性命不要,也要救娘娘出去。」

說著卻驚見自己手臂也是紅彤彤的毫光四射,而且比向太後身上還要濃亮許多。

向太後盯著他的眼睛,驚恐道:「你半天沒動靜,我以為你死了。」待衣服觸到了她手臂,她才摸索著伸手接了過去。

虛竹十分吃驚:「原來她看不見我,我卻能夠看見她,我的眼睛怎麼了?莫非是吞了蛇膽的緣故,聽說蛇膽能夠明目,不想奇效如斯。」

其實他哪裡知道,不僅這蛇膽奇妙,那蛇血更是珍貴無比。他服了葉麗絲的乾坤大補丸後,體質已經異於常人,此時吞服了這異蛇的蛇膽和蛇血,更加不懼普通毒藥,而且還平添了許多功力。

虛竹瞪著發光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察看,見一面石壁上凹進去一個小洞,洞中放置一個盒子,便走過去拿下,打開盒子探手一摸,裡面只有一張羊皮紙。

他心想:「這必是珍貴之物,向太後不會武功,怎會需要一條大蛇看守?多半是為了看守這東西。」於是將羊皮紙從盒中掏出,放進了懷裡。

向太後披上了衣服,伸出兩臂摸索,觸到虛竹手臂後,一把將他緊緊抓住,問道:「現下怎麼辦?」

虛竹一時也毫無主意,見向太後遍身透出的紅光漸漸消失,過了一會兒,眼中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他視力恢復了平常,心裡便開始慌張,猶豫一會兒,在地上摸到碩大的蛇頭,運足力氣抓起,向頭頂暗格的方向擲去,喀嚓一聲,一道刺目光亮射進洞來。

那條死蛇撞爛暗格飛了出去。虛竹聽得外面有人驚叫,顧不上多想,抱緊向太後的腰,向上高高躍出,眼睛頓被光亮刺得生疼,原來此時已是白晝。

虛竹揉揉眼睛,吃驚發現,這暗格上方便是自己曾用過的床板,落腳之地也正是太後寢宮。

那條死蛇長長鋪到地上,蛇頭撞破窗櫺搭在窗沿,一個宮女倒在地上,顯是讓蛇給嚇暈了,屋門的串珠正在亂晃,看來另有人跑了出去。

虛竹不見那個假太後,稍稍定下神來,放下向太後,急切道:「太後在此稍稍等候,我去稟告皇上來救你。」

向太後一出來,就用手緊緊捂著眼睛,她在黑暗中呆得太久,已經不適應天光,聽了虛竹一說,緊緊拉住他,慌張萬分道:「慢著,此事……不能急,容我仔細想想。」

虛竹叫道:「耽擱不得,假太後回來就不妙了。」

他話音剛落,有人笑道:「我回來怎樣?難道你不想我麼?我正後悔將你喂了龍兒。」

珠簾嘩啦一響,那個假太後進來了。

假太後臉上原本帶著笑容,進房見到地上的死蛇,登時吃驚呆住,露出無比傷心的神色,叫道:「龍兒!龍兒!」

虛竹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向太後了,急躍一步撞開窗戶跳到院中,剛落地便見一條白綾追纏過來,聽見那假太後嘶聲叫道:「還我的龍兒!」

虛竹踏出淩波微步,心裡慌得亂跳,一邊轉來轉去,一邊亂擊「神龍擺尾」,再也不敢稍稍停步,生怕假太後纏住自己。

他此時功力增進不少,掌力分外雄渾,激蕩得樹葉紛落,亂草橫飛。假太後影子似得飄在他四周,只能阻他逃去,卻近不到他身旁。

虛竹逃不出白綾,惶急叫道:「你冒充太後,皇上已經知道了,這就帶人來拿你。」不想說完後,果然聽到許多人叫嚷著跑過來。

假太後將白綾一收,氣沖沖道:「你到底什麼人?敢來破壞我的事。」

虛竹見她有退走的意思,驚喜大叫:「你快走吧,我叫皇上既往不咎,咱們兩不相欠。」

假太後冷冷一笑,咬牙切齒道:「兩不相欠?你殺死了我的龍兒,我總要教你償命!」說完身子一扭,飄到了牆邊,不見她手腳動作,便滑過牆頭不見了。

宮中護衛們呼啦啦從前殿湧至,叫嚷道:「蛇精在哪裡?快保護太後。」原來剛才跑出去一個宮女,說太後房中出現了白蛇精。

虛竹走到窗前,將那條大蛇掏了出來,往院中一扔,叫道:「我已經將它打死了,太後也安然無恙。」

護衛們看著地上的白蛇,慌退幾步,都目瞪口呆。

向太後在屋內叫道:「其他人莫進來,你……你進來。」

虛竹轉身進屋,欣喜道:「太後放心,那賊人跑掉了。」

向太後躲在屋角的陰影裡,用手遮著眼睛,慌張道:「她逃走就好,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虛竹應道:「是。」

向太後又道:「對煦兒也不要說。」

虛竹吃驚叫道:「也不告訴皇上?」

向太後連連點頭,急切道:「此事太過奇怪,以後我慢慢與他說。」

便在此時,外面傳來眾人一聲:「叩見聖上!」

向太後慌張道:「你快出去,不要叫他進來,說我不方便見他。」

虛竹遲疑著走到院中,向匆匆而來的哲宗跪倒。

哲宗一怔,驚訝道:「你怎在這裡?」

虛竹回道:「奴才進宮……見一條大蛇的影子,追到這裡打死了它。」

哲宗驚道:「太後怎樣?」說著便往屋裡去。

虛竹剛要說話,屋內的向太後大聲說道:「陛下莫擔心,哀家很好,此時……有些不方便,你不要進來。」

哲宗狐疑停步,叫道:「母後沒有受驚麼?孩兒好擔心,想要當面問安。」

向太後道:「哀家沒事……也想看看你,只是現在……心跳得好厲害,你明日來吧。」

哲宗猶豫著應了一聲,轉身厲叱護衛,吩咐加派人手保護,然後向虛竹笑道:「你打死毒蛇,保護了太後,又立了一次功勞。」

向太後在屋內接口道:「是啊!多虧了這個奴才,請皇上替哀家賞賜。」

哲宗沈吟道:「母後前日封了他為首領,其實……」他想說虛竹不是個宦官,但見周圍有許多人,便停口不說了。

向太後哦了一聲,道:「那……那封為副總管吧,留下他服侍哀家,其他人退下,哀家有些後怕,要靜一靜。」

哲宗聞言疑惑,輕聲問虛竹道:「你進宮來什麼事?」

虛竹不想他突有此一問,支吾道:「奴才來……是太後……問臣反賊的事兒。」

哲宗恍然大悟:皇太後秘密傳此人進宮,此時又把他單獨留下,自是問問南唐公主和孟家的虛實,好為自己定個計策。

哲宗道了聲:「朕心甚慰!」欣喜離去。

虛竹回到寢室,向太後道:「你做得很好,吩咐人燒水,哀家要清理清理。」

虛竹應了一聲,出去一問時辰,才知道自己在洞裡已經呆了整整一天半。

他先端回來兩份飯菜,二人吃得狼吞虎咽。

熱水送來後,虛竹見向太後虛弱無力,便扶她進了浴桶,在洞裡已經赤身相見,此刻也沒覺什麼顧忌,伸手幫她搓出一身白肉來。

向太後不以為怵,只當他是個太監,而且此時除了他再無其他可靠之人,籠絡道:「你救了哀家性命,又挺會服侍人,哀家日後必定重賞。今日封你為副總管,你高不高興?」

虛竹口中謝恩,心中暗道:「原來不管真太後、假太後,都喜歡叫人如此服侍。」由此便用了一些心思,特意搓了搓她的股間,邊洗邊想:「若論身材肌膚,真假太後可是天壤之別。」

向太後受了他的挑逗,驚異地看他一眼,紅臉道:「我自己來洗,你去把那洞口封住,別讓人看見。」

虛竹拉過一匹白紗,將太後和浴桶遮住,然後去將大床移開,用床板將窖洞口蓋住,叫人換來新床,補上新的窗櫺,再將房間打掃干淨。

向太後從浴桶出來時,浴水已經髒得不能看了。

虛竹幫她剪去長長的頭發和指甲,叫人重新換過水,又給她遍身洗了一回兒。

這回向太後身上沒了那些老泥,所以也就不必費力揉搓。

虛竹與其說是幫她洗,不如說是溫柔的摸,服侍得向太後身子發軟,滿臉通紅,不得不出口喝止了他。

虛竹暗暗好笑,心道:「這個太後雖真,卻是一個假正經。那個太後雖假,卻是一個真性情。」

向太後渾身撲上香粉,換上新衣之後,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只是仍舊懼怕光亮,躲在床帳裡懶懶偎在新枕上,恍如隔世為人,心裡十分激動,對虛竹也不禁感激,柔聲道:「你身上也髒了,去洗洗吧。」

虛竹到浴桶邊脫下衣服,看看從窖洞中拿出的那張羊皮紙,紙上一面畫滿了七扭八歪的什麼符號,其間雜著幾個虛竹見過的樂符;另一面上則畫滿了溝溝曲曲的山山水水。

但這張紙卻是半張,斷邊處齊刷刷被什麼鋒利的器具割去,斷口處有半個圓圈,圈裡畫著極小的什麼東西,細看好像是一個火苗樣的標記。

虛竹翻來覆去看兩遍,心喜道:「多半是個藏寶圖,等接回來阿朱,她定能瞧出門道。」

他洗後出了紗簾,見已有人在桌上放了一套新衣服,白底青衣,黑綢紗帽,雖是宦官服飾,卻和他現下穿的不同,拂塵也換成了玉柄蠶絲。

虛竹搖頭苦笑,心想:「這套衣服和劉副總管身上穿的一樣,我這位『色公子』竟然做了太監中的大官兒!阿朱若知道,定會笑破肚皮。」

他穿上衣服準備離去,心道:「此時我成了副總管,可以明目張膽打聽香菱了。」

向太後在床上翻個身,忽然驚叫:「蛇!蛇!救我!」

虛竹大吃一驚,過去一看,原來是她作了噩夢。

向太後緊緊抓住虛竹的手,驚道:「那蛇呢?」

虛竹安慰道:「哪裡有蛇?那條惡蛇已經死了。」

向太後又問:「它真個死了?」

虛竹道:「太後放心,那蛇真個死了。」

向太後看看四周,舒了口氣,忽然又驚慌萬分,叫道:「那人雖跑了,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又回來。」

虛竹聽了也心驚,不安地回頭看看,說道:「太後盡管安心,皇上派了好多人在外面護衛,那人決計不敢再來了。」

向太後籲了口氣,道:「如此就好,你坐這裡陪我。」

虛竹只得應聲是,側身在床邊坐下。

向太後捏著他手臂,安心漸漸睡去。

虛竹卻好生無聊,打了幾個哈欠,疲乏陣陣湧來,眼皮漸漸發沈,不知不覺也歪身睡去。

睡到酣處之時,抹抹口涎翻翻身,雙腿舒舒服服提上了床。

向太後被他呼嚕驚醒,覺出這個奴才實在有些膽大妄為,但自己也實在舍不得攆他走,留下自己孤零零害怕。

後宮裡向來假鸞真凰蔚然成風,向太後不禁倒真生了一些心思,待虛竹呼呼大睡著將她摟住,她便往他懷裡靠了靠。

虛竹摟著向太後睡得正酣,突聽見門外一聲吆喝:「皇上謁見皇太後!」登時一驚,撲通摔落下床。

向太後嗅著虛竹身上的味道,睡得正踏實,迷迷糊糊驚道:「你……你去哪裡?」

「皇上來了!」虛竹一面從地上爬起,一面慌張說道。

太後驚醒了睡眼,迷迷噔噔叫道:「他在哪裡?快!快把帳子合上。」

虛竹剛剛合上床帳,哲宗已匆匆進來,腰上比平時多了一柄寶劍。

虛竹迎上去跪地接駕,心裡大驚:「大事不好,皇上來殺我了。」卻見哲宗瞧也未瞧他,徑直走到床邊。

哲宗惶急萬分道:「母後,母後!太皇太後傳喚孩兒,如今如何是好?」

向太後躲在帳裡,困惑道:「你去就是了。」

哲宗又問:「那她問起賊妃的事兒,孩兒該如何說?」

向太後在窖洞裡困了許多年,哪裡知曉他說得什麼意思,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是皇上,難道連妃子的事也做不得主麼?」

哲宗聽了一怔,頓足發狠道:「母後訓斥的是!我難不成當一輩子傀儡?」

哲宗說完,原地轉了一圈,瞧著虛竹,命道:「你起來,陪朕去。」

二人進了崇慶宮,一直走到後閣,哲宗叫虛竹一邊靜候,他自己去床邊問候。

床上躺著一個老婦人,原來孟娘娘死在了刑牢,哲宗隱秘不發,高太後得到消息後,驚怒之極,便叫哲宗來問個明白。

高太後重病纏身,勉強半起身,問道:「皇上,孟娘娘有何過錯?」

哲宗早想好她會有此問,他手中已有孟娘娘的供狀,便決心攤牌,幽幽道:「孟娘娘串通南唐反賊,大逆不道,圖謀不軌!對此她已供認不諱。有人趁著孩兒年幼要禍害咱趙家,奶奶幾年來親臨朝政,難道沒曾聽說麼?」

他大膽說了這幾句話,心中怦怦直跳。高太後聽了臉上變色,撐持著要坐起身,可衰弱已極,只不住的咳嗽。

哲宗接著道:「奶奶,你別氣惱,多歇著點兒,身子要緊。」他雖是勸慰,語調卻殊無親厚關切之情。

高太後咳嗽一陣,終於平靜下來,問道:「我問你這九年來,我管得怎樣?」

哲宗道:「自奶奶垂簾以來,召用名臣,罷廢新法苛政,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安。可以說是德被天下,人以為女中堯舜!」

高太後搖搖頭,喃喃道:「這些都是外人說的奉承話,我不想聽,我也不想做什麼女中堯舜,我一個女人家為大宋江山盡心盡力,你爺爺,你父皇,還有你,都是風流成性,出宮嫖妓,甚至置屋私養,哪朝哪代皇帝如此?」

哲宗聽高太後說起劉婕杼,臉上刷一下通紅,頓然沒了來時的氣勢。

高太後一口氣說了這幾句話,但覺意念一點一滴的離身而去,眼前一團團白霧晃來晃去,腦中茫茫然的一片,再想說話卻是艱難之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深深吸口氣,緩緩的道:「孩兒,為君者胸中時時刻刻要存著一個『仁』字,你是非不辯,親疏不分,以後如何管理國家?」

哲宗羞惱之下,不由激動起來,叫道:「奶奶不相信我麼?我定能勵精圖治,繼承爹爹遺志。此志不遂,有如此椅。」說著突然從腰間拔出佩劍,將身旁一張椅子劈為兩截。

皇帝除了大操閱兵,素來不佩刀帶劍。高太後見他突然拔劍斬椅,吃了一驚,奮力坐起,食指伸出,厲聲道:「你!你……何敢膽大妄為?來人啊!」

在太皇太後平日的積威之下,哲宗嚇得踉蹌退步,手按劍柄,心中亂跳。

虛竹見哲宗如此狼狽,不由上前幾步扶住,突見到床上高太後的猙獰神色,頓吃一驚,不覺駭極,伸指一彈。

高太後已是病骨支離,如何受得起這一指,立時燈盡油枯倒在床上。

這時,幾名宦官聽得高太後呼召,已從後殿跑了進來。

哲宗自是不知虛竹那一指,卻以為高太後早有籌劃,登時駭得魂不附體,顫聲道:「她……她怎麼了?」

一名宦官走上前,向高太後凝視片刻,大著膽子伸手一搭脈息,回道:「啟奏皇上,太皇太後龍馭賓天了。」

哲宗暗道:「好險!此刻我該如何?」呆了半晌,心中大喜,無聲叫道:「好極,好極!我是皇帝了,我是皇帝了!」

這幾年來他這皇帝有名無實,大權全在高太後之手,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虛竹隨哲宗回去養心殿,路上一直偷瞧哲宗臉色。

他心裡七上八下,尋思著:「真是想不到,皇宮裡這麼亂七八糟!自己這回一下子睡了兩個太後,一個真的,一個假的;一個玩了,一個摸了,更加不可置信的是,自己還殺了太皇太後!自己隨手一點,那老太婆怎就死了,而小皇上卻似乎很高興,這事說是不說?還是不說了吧,那老太婆畢竟是皇上的奶奶。」

  • 發表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