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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痣1-29 (2/5)

日期:2022-11-25 作者:佚名

(十一)

「你也坐大巴回家?」大二的寒假,在長途汽車站的候車大廳裡,顧萱站在我的面前,捋著額前的劉海兒說道。

「恩,你知道的,火車票很難買……」我壓抑著心裡的激動,努力裝作滿不在乎的平靜模樣。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那種不斷提醒著我,並且將我推離馮燁的力量,原來來自于眼前這個女孩兒的吸引力。

她像是非洲平原上拔地而起的乞力馬劄羅山,潔白的雪峰是那麼的高潔冷豔,鶴立雞群。

下巴上的那顆淡淡的黑色的痣,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眼睛裡。

「最近過的怎麼樣?」她看起來有些憔悴,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透露出一股疲憊,聲音略帶沙啞。

「還行吧,你呢?」我好不容易將目光從的眼睛上挪開,看著她下巴上的那顆痣,淡淡的說道。

「嗯……也還行……」她似乎欲言又止,目光下垂看著有點髒的地板道。

「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顧萱問我旁邊的人。

那人似乎也是個學生,知道顧萱的座位在前面,便很痛快的答應下來。

車開後很久,我倆都一直沈默著。

沈默有時候也是一種態度,似乎我倆都想等對方首先開口,似乎又都怕對方開口,這種矛盾的心理很讓人抓狂,我只好靠在車窗上睡覺。

可能前兩天臨走前跟馮燁做愛太過瘋狂,身體很疲憊,我很快便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肩膀有點重,偏頭一看,顧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我不禁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在回家的路上,她靠在我的肩上,陽光透過車窗玻璃,灑滿了她的臉頰。

我不忍心去打擾她,希望這幅美麗的畫面能永葆長青。

「你什麼時候醒了?」她慵懶的睜開眼睛,發現我正在盯著她,臉上立馬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也是剛醒,沒事,你要是困再睡會兒。」我扭頭看向車窗外蕭索的曠野,遠處隱約起伏的丘陵,以及丘陵上暗灰色的太陽。

「睡夠了……」她從我的肩膀上起來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靠著你睡著了……」

「嗯?」,我扭頭看著她正在撫摸著被壓的有些發紅的臉,故作淡然道:「我說了沒事,其實我剛才還在想……」。

「哦?想什麼?」她側著頭道,唇角微微的彎起一道月牙兒。

「想起去年也是這樣,只不過當時你在裡面,我在外面。」

「我……」她張了張嘴,眼圈卻有些發紅,低頭甕聲道:「我分手了。」

「哦。」

又是良久的沈默,沈默在兩個人之間不斷發酵,直到她不安的揉搓著羽絨服的衣角,期期艾艾的道:「你難道不想問我點什麼?」

「不想問……」我故作硬氣的回道。

「聽說你又談戀愛了?」

「嗯。」

然後又是沈默。

我不知道如何熬過這將近十個小時,努力的維持著跟顧萱的距離,生怕自己忍不住的親近她,忍不住的想要擁抱她。晚上七點左右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在車站的路燈下,她拖著行李箱默默的跟著我向外面走。

剛下過雪的路面有些濕滑,鞋底踩在上面發出撲哧撲哧的響聲,有點像陰莖插入濕滑陰道裡時發出的聲音。

讓我意外的是,在車站外看到了表妹,她在寒風中捂著耳朵,不時的跺著腳。

「郭穎!」見到她我很開心,大聲的喊道。

「哥,你怎麼才到?」她小跑著過來,結果我手中的箱子,埋怨道。

「高速路滑,堵車了。」我伸手摸了摸她帶著帽子的後腦勺,心疼道:「你怎麼在這?這麼冷的天,我一個人回去就行!」

「等你啊!嘻嘻。對了,姨夫姨媽也來了……」她說著伸手指向旁邊。

路燈下一男一女站在那,是我父母。父親的背依然那麼筆直,只是昏黃的燈光下,隱約能看到兩鬢斑駁的白髮。母親的眼睛有些紅,努力的笑著。

這幅場景我是如此的陌生,以至於我使勁的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只是我心裡的怨恨遠遠無法褪去,即使過了這麼多年。

沒有發生任何淚奔的橋段,我拉起表妹的手說:「我們打車回去吧……」

「可是,哥……」這時她發現了我旁邊的顧萱,突然調皮的眨眨眼,用手指戳了戳我胳膊,小聲問道:「哥,這誰啊?你女朋友啊?」

「……」我白了她一眼,轉身問顧萱:「你怎麼走?」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打車也方便。」她的目光在我和郭穎的身上來回移動,充滿了意外。

「哦,這是我表妹郭穎,我一直都住在她家……」說完後我就後悔了,我幹嘛要跟顧萱解釋呢?她早已跟我沒有關係了,她有什麼資格值得我解釋?

……

晚上就住在小姨家,能看到小姨眼裡對我的埋怨,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兒的說剛才她大姐剛才在電話裡哭,希望我不要再這麼任性了。

任性——我心裡拒絕用這個詞來形容我,事情遠不是歸咎於一個人的任性所能解釋的。

我本想張口反駁,可惜姨夫的腳在桌下狠狠的踢了我一下,臉上卻堆笑道:「吃菜吃菜……你姨給你做了最喜歡吃的黑魚,多吃點。」

我心裡暗罵他妻管嚴……

躺在床上昏昏入睡時,突然收到顧萱的短信。

她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問我方便打電話嗎?

我說太晚了,家裡人都睡了。

她只好在短信裡問我,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感覺她問的有點可笑,很想把手機摔到她的臉上。怎麼會不生氣,怎麼會原諒她?

或許她等了很久沒有收到我的回復,她又發了一條:「明天想見見你,行嗎?」

我真的無法拒絕她的誘惑,雖然內心裡不斷告誡自己,不要答應不要答應,可手指卻不受控制的打了兩個字:「好的!」

(十二)

「喝點什麼?」顧萱問道。脫下羽絨服的她,穿著黑色的毛衣,很貼身的那種,勾勒出胸前圓潤的曲線。

「隨便。」

「你每次都說隨便,難道我就這麼隨便嗎?」她抿著唇笑道,依稀還是之前的那個她,下巴上的那顆痣也是那麼熟悉。

我白了她一眼,說:「咖啡,你也喝咖啡吧,天太冷,別喝涼的了。」

「嗯,那你等等!」

窗外飄著雪花,也正因此,店裡的人不多,很安靜。中央空調送來的暖風讓午後的我有點腦袋有點昏沈。

很快她端著兩杯咖啡回來,輕輕的將一杯推到我面前,手掌撐著下巴笑嘻嘻的看著我道:「我發現你胖了……」

「哦?是嗎?」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沒啥變化。

「嗯,你自己肯定感覺不出來。」

擺在我和她之間的兩杯咖啡,冒著淡淡的熱氣,在這個冬日的午後,氤氳起一股旖旎的氛圍。

咖啡的味道混合著熟悉的體香,不斷的衝擊著我的嗅覺。彌漫的熱氣讓我無法看清她,只是那雙閃亮的眼睛猶如黎明的星辰還是深深的吸引了我。

「看什麼!」她嘟著嘴嗔道。

「啊……」我低頭喝了口咖啡,掩飾著尷尬。「你瘦了……」

「我媽也這麼說。」,她的情緒有些低落,低聲道。

沈默了一會兒,我感覺非常不自在,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最後我開口道:「你想聽故事嗎?」

「好啊!」她擡頭驚喜的拍著手說道

「話說很久以前……」

「嘻嘻,又是很久以前……」她雙手撐著下巴,滿臉笑意的道。

我沒有理他,繼續道:「有個人,有爹有媽,但從很小的時候,估計從他記事起,就很少有人關心照顧。那時候的他只知道父母在外面做生意,早出晚歸,有時候還經常出差,一年裡的很多時候他只能一個人在家。

「後來聽小姨說,他直到三歲才會開口說話,之前一直被當成啞巴。呵呵……很小的時候,他便一個人在家玩兒。家裡的玩具很快就玩夠了,不久後無意中進了父親的雜物間,裡面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錘子、鑿子、螺絲刀、電錶、銅線、滑輪,甚至還有一台汽油發電機,他很開心,這些東西能讓他百玩不厭。

「雖然有時候父母也會在家陪他,不過次數卻很少。他還記得小學的時候,父親手把手的教他拉著牆上佈滿灰塵的小提琴,還有二胡。那段時間是他童年少有的美好回憶,可惜後來似乎他父親的工廠倒閉了,欠了不少錢,然後父母更少的回家了。才上初中的他,每天自己做三餐,晚上在毫無人氣的家裡睡覺……

「他討厭陌生人,因為他很自卑,他只喜歡一個人默默的做著喜歡的事情。他的朋友很少,甚至沒有哪個女孩兒願意跟他說話,因為他的衣服總是髒髒的……不知什麼時候他得了一種病,鼻子不透氣,平時只能用嘴呼吸,經常流鼻血。直到中考前嚴重得驚動了老師,父母才帶著他去醫院檢查,換了好幾個醫院才知道原來裡面長了一個腫瘤。中考完後在北京一家醫院切除了腫瘤,主治醫生看著瘦弱矮小的他,對他的父母說再耽誤點就完了!那個腫瘤一直在長,不斷的壓迫大腦,抑制生長激素的分泌,要不這麼大了還這麼矮……

「從那以後,他便對父母產生了深深的怨恨。就連進入手術室之前,他都倔強的推開了攙扶他的父親,冷笑著看著父親……上高中後,他便一直寄宿在學校附近的小姨家。小姨家有個漂亮的表妹,很快他倆便無話不說了。他覺得表妹很平易近人,不像其他女孩兒總嫌棄他,於是很多事情他都喜歡跟表妹講。小姨對他很好,就像母親一樣照顧他,他再也不用每天自己做飯,也不用再穿髒衣服了,再也不用被同學嘲笑了。

「只是,他改變不了自卑的性格,在學校裡他變得越來越孤僻,就連一直暗戀的女孩兒,也只敢偷偷的看著她的背影,更不用說對她表白。高考後,他背著所有人偷偷的申請了助學貸款,在學校裡又找了份勤工助學工作,他為了掙錢,每週去家教、發傳單。在大學,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很美很美……」

我頓了頓,感覺有點渴,喝了口咖啡,繼續低頭說道:「那個女孩兒幫著他發過傳單,在知道了他很少吃肉後,還每次都特意打多了菜,說自己吃不了這麼多。他很想拒絕這種關心,因為他其實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很多時候他都覺得這是一種施捨。可最後他卻無法做到拒絕,因為他感受到了家的味道,他甚至都不記得上一次母親給他夾菜是什麼時候。木訥內向的他只能將這些都藏在心底,甚至不敢對那個女孩兒說一句我喜歡你!直到有一天晚上,突然下了一場大雨,他和那個女孩兒在屋簷下避雨。女孩兒的衣服被雨水打濕,瑟瑟發抖,最後在女孩兒的要求下他抱著女孩兒取暖。他很開心,他覺得從那一刻女孩兒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因為他們擁抱了。在宿舍樓下,女孩兒一直沒有等到他主動說出我喜歡你,事後他才明白原來他是多麼的傻……」

「別說了!」對面的顧萱似乎哭了,我擡頭看著她。

桌上的咖啡已經失去了熱度,我和她之間只有透明的空氣。她的眼圈紅紅的,美麗的眼睛裡暈滿了水光。

我沒有理她,低頭攪動著咖啡繼續道:「大一的五一,他和女孩兒出去玩兒,晚上住到了一起,他們瘋狂的親吻,在他要進去的時候,他突然害怕退縮了。他很害怕之前和女孩兒的那種溫馨的感情突然扭曲破碎,他害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照顧女孩兒,他更害怕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因為他從小就缺乏那種責任的照看……他混蛋的對女孩兒說,他配不上她。於是女孩兒便離她而去……」

「嗚嗚,求你別說了!」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碰到了杯子,咖啡流滿了桌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這樣的,嗚嗚……」她哭得很傷心,以至於遠處投來好奇的目光。

「別哭,別哭!」我拍著她的手背,隔著滿是咖啡的桌子,不停的給她擦著眼淚。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倔強的,我不該那樣置氣的,我……嗚嗚……」她不停的搖著頭,咬著下唇道。

「好了,都過去了。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沒事了,別哭,被別人看到了多不好。」

「嗚嗚,我不管,我就是想哭,我恨我自己……」她把滿是淚水的臉轉向窗戶,慌亂的擦拭著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她平靜下來,眼睛紅紅的道:「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那天在操場上,你為什麼不說點什麼?」

「哪天?」,我不解的問道。

「軍訓結束那天……」她很尷尬的低下頭道。

「哦,那天啊……」我想起來那個叫她「萱萱」的男生,以及牽在他手中的她的手。

「不知道說什麼啊,看到你跟別人牽著手就很傷……雖然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可到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你知道我嘴很拙的。」

她撲哧一笑道:「你嘴還拙啊?」片刻後馬上撇撇嘴道:「嗯,確實挺拙的,有時候恨不得踢你幾腳才解氣,就是根木頭!」

梨花帶雨的臉並沒有讓她的嗤笑減色半分,如同一朵暴雨過後的桃花兒,反而看起來更嫵媚、嬌豔。

「你……,你女朋友呢?」她突然故作平淡的問道。

我愣了一下,看著她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也回家了」,我摸了摸鼻子道。

「她怎麼樣?」

「嗯,挺好的。」我敷衍道,害怕她繼續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便馬上問道:「你們最近沒有聚會?」

「有啊,過兩天吧,現在有幾個還沒回家。你呢?」

「呵呵,也通知我去了,不過我想就算了吧,我那幾年沒幾個朋友,去了會很不自在。」

她的眼圈又紅了,似乎想起了我剛才講的故事。

我看了看時間,說出去走走吧,裡面太悶了。

雪有下大的趨勢,短短的時間便在融化過後的地面上又鋪了薄薄一層。

「在NJ很難看到這麼大的雪……」顧萱圍著圍巾,嗡嗡的說道。她腳上的黑色的靴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南方嘛,也許我們昨天我們走後,那邊就下雪了呢。」

「哎吆」,她腳下一滑,慌亂中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被她拽的差點跌倒。

好不容易扶著路燈杆穩住了,倆人互相看著對方狼狽的模樣,放肆的笑起來。

她沒有鬆開我的胳膊,我往前走,她則是拽著我的棉衣袖子,像一個小跟班。

我停下腳步,無奈道:「你凍不凍手啊,再說被別人看到多不好!」

「我不管,我願意!」,她撅著嘴嗔道,眼珠又一轉,甜甜的笑道:「你說對了,我手冷,不信你摸摸……」。

說罷便握住我的手,冰涼的觸感讓我不由得打個哆嗦。

「還是你手暖和……」,她抿著嘴道。

在漫天的雪花中,我牽著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緊,而倆人的身體越越靠越近,直到她輕輕的靠進我的懷裡,喃喃的歎道:「好暖,好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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