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三四年前的春節之前，我和發小都放寒假回到家鄉，高興之余自然酒囊飯袋一通。我倆都不是酗酒之人，但酒量還是不錯，我自以爲比他強些，但沒有酗酒的愛好，從來沒機會一分伯仲。超市裏來一瓶二三十的汾酒，跟著去到熟識的飯館。

飯館老板算是有多年感情的了（雖然自打我們上學後只寒暑假期間當常客），說二樓的小包間空調還開著讓我們上去。也是，自打過年前家家備好年貨，誰家不比飯館舒服。老板一層空調也不開了，就靠一兩節暖氣片供著，來了客人就去二樓，省心省電。

當學生的大手大腳不太可能，但點兩盤滿意的硬菜還是可以，沒落座就點好了兩葷一素。老板噓寒問暖，給我們遞上餐具酒杯，比旁邊那個服務員小年輕熱情不少。就這樣，我們的談天侃地就在老板的熱情、服務員略冷淡的眼光和「謝絕自帶酒水」的貼紙下開始了。

不知怎的我們談到了初戀，這個話題隨著年齡增長終於開放起來。我說你他娘的還有初戀？你上大學才有的性沖動好不好。他一聽立馬佯怒，然後避開我的目光有點認真的說道他初中的生物老師，這把我的回憶也帶到十幾年前我們縣的一起強奸案。

發小跟我是學前班加小學同學，初中便不在一個班了，初二年級有８個班，中考的生物不重要所以才兩個生物老師，各帶四個班，對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我卻是那硬幣的反面，被分配給我們四班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回想起來我們生物老師還是很負責的，不過與另一個也就是我發小五班上既美麗又年輕上課也有激情的那位相比，中年婦女被我們無恥地完敗。

當時的中年女老師夏天就是深色裙子，冬天深色的絨衣或棉服。年輕女老師夏天的時尚也是牛仔褲或是長裙，冬天是鮮亮顔色的薄羽絨衣，沒有現在花哨的款式。對，即便有限的服飾也擋不住我們對鄰班生物老師的傾慕，記得元旦學校表演節目我們這幾個班的不少女生還跑去辦公室請她化妝。而我們男生就是在操場的馬紮上等待女老師站起來時瞄上一眼。

平時只有在隔壁班有她課的時候碰巧看兩眼，最幸福的是她總認爲自己是新老師所以時常閑下去我們老師帶的班聽課，有時也會在我們班。因爲她還是比我們學生要高些（朋友說一米七），每次聽課也都坐最後一排空位上靜靜地記筆記，當然也偶爾敲打後排走神兒的男生。最後排的幾個高個兒是純粹的幸福，想看女老師瞥一眼就行，我們幾乎只有在小組討論時，轉過去偷看。美女老師穿牛仔褲居多，藍色的白色的修身款配著高跟鞋，如果是早上的課還會看到她穿運動裝。

想來她的身材穿裙子簡直拉低檔次。她的長發大多時候束在一起，不過我見過幾次她披著頭發挽著男朋友上街。

我是那種怕被老師看見的小孩，所以幾乎都是盯著看一下便偷偷溜走。那是她也是二十四五的姑娘，現在我的周圍也是二十四五的姑娘，可能美好的記憶總會擡高對過往的評價，但我的確很少感受到現在女孩能有那位老師的活力氣息。

真的，她走路很快，高跟鞋咯噔直響，運動鞋時常伴著一路小跑，我們很好奇她的胸部和氣息跟我們身邊的男孩女孩還有那些大人都不一樣。現在縣城街上溜達，哥們兒時常提醒說看那個妹子氣質真好，好吧，當年的縣城怕是只有那一束光。

她臉上總是挂著笑，所以有一次工作失誤被教導主任批評的歉疚表情我都記憶尤深。我們班也有同學快升初三了還趁自家生物老師不在裝著去辦公室問她生物題（初三生物地理就被取消了），她呢也會認真地講解。對於懵懂的我們，溫柔的聲音更勝過她的容貌吧，所以那時我們都覺得她是由內而外的美。

泰極否至，仿佛萬物都必須遵循這種平衡。就像現在白璧微瑕更被人稱贊真實，純粹的美好就必須很難生存。不過，那是初三的時候了，我仍然保留幸福的初二時光。

初三我們的學業就很緊張了，晚上還有自習。換了樓層，也漸漸淡了沒有美女老師聽課的失落感，但緊張的放松之余，我們還是喜歡關注美女老師的動態。

某一天，我猛地發現她還在，活潑洋溢的她卻不見了，慢慢的衣服也不好好搭配，上完課就離開學校，即便有時在辦公室學生問題她也木木地回應，慢慢問題的人少了，以至於後來初二的那幫男生女生多談論那個總是一襲長裙、姿容尚可的音樂老師了。直到有一天，我被告知美女老師不在學校任教了。後來就是周圍家長們吵得沸沸揚揚的強奸案了。

但當時衆人的說辭出奇的一致，人說那個女的傍上了李老板家的二兒子，背著男友亂搞，後來甩了男友想跟二代被拒絕，一氣之下報警說強奸，想得到男友的同情，結果被男友一家戳穿咒罵，自己一個外來人在縣裏待不住，回她河北老家去了。這種風評下，我慢慢淡掉了對她的記憶，可能以前她僞裝的好吧，我也是這時才從大人口中得知世上有很多兩面人。

如果不是發小和我經過大學的洗禮，觀念的開放還有各自的感情經曆，再加上那頓酒，恐怕我對那位老師的記憶就是個陰謀敗露的婊子。還挺詫異的是，當時那老師離開縣城，就他一個人去送別了。

（二）

接下來我直接用發小的視角轉述他的大致的話語，一是爲了表述方便，二也的確當時沒人記錄談話，不可能原話原說。當然會有自己加工的成分，因爲回憶這東西確實不準確，在記憶模糊的一些節點上下意識地自己修飾了。

我自始至終都不相信她是人們口中的那種人。但是那時候的我也不敢說什麽。

說實話我了解她很多，比你（我）多得多，你都不知道秦老師的名字吧，我知道。

初中我們家和她都住睿祥苑都住３０１，不過差一個單元。秦老師要是住３０２那就和我是隔壁，可惜差一點。她沒給你們講過課，我認爲你不了解她的思維，講生命的誕生她會說一節課她小時候家裏養的寵物狗，講胚胎她會舉例幾個偉人的母親，她會講到自己的母親，她說自己的母親沒有一樣做的比偉人母親的少，她的母親就很偉大，還問我們是否贊同，人雲亦雲的思維下我們只會說是，而她說你們回答的不錯，但老師想要告訴你們的是老師母親做出的犧牲，你們的母親也一樣不會少，老師是平凡人，你們也是，平凡人的母親都是偉大的。你還覺得俗氣是不是，你是不是還在評價這種老套激勵方式？我要說的是，從她教學的諸多細節你是可以窺見她的人生態度的，心機叵測的婊子正常講好自己的課就行了，幹嘛大費周章？

其實從問她題也看得出來她真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不是不是，並不是顔值即正確。我經常去她家裏問題的，她知道我們住的近也總是說有不懂的就去問她，開始我總是抱著生物課本去，但奈何知識點就那麽幾個，中考都不考的，說它是知識點都勉強。

老師在一次講解完一個極其簡單的問題後跟我說你現在沒必要把

生物吃這麽透，很多你不懂只是因爲書本上容納的東西少，以後高中、大學你看得書多了，就不會糾結在這樣的問題上了。哇，二十五六的姑娘了，看不透十來歲小娃的動機，可能也是因爲我們太小的緣故吧。還有我其實挺鄙視你們總去問秦老師生物問題的，問完都沒辦法賴在辦公室裏。

其實秦老師的外語也是很棒的，哎我操不是，當時也是有小私心，就從沒跟你說過。不然你以爲那一年多我能隔三差五往老師家跑？實際上老師也挺喜歡我去她家的，對，我就是那麽人畜無害的樣子，我也不會有什麽壞心思，老師漂亮聲音好聽，還樂意教我題。而且去老師家做作業的偶爾也有其他同學，也就是我近水樓台去的勤。我其實不滿足下午放學去她家呆一兩個小時的，希望她能開班補課，她說院裏就有個老外語老師呢，這樣不太好。許是對老資曆的尊重，更或是非本地人的卑微心理吧。我偶爾會從書包掏出數學題問她，沒想到她也會，只是不全會，她說看下概念就會了。穿著便服，在台燈下解讀概念的思考的倩影，真的是美麗。我對象就是束著頭發，在圖書館桌子上手指劃隨文字的一臉認真萌樣吸引到我的。

老師是個聽到結婚就很興奮的人，結婚就像是真正把自己送給心愛的人一樣。

對於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來說確實如此，若真如此，結果雖有坎坷但還會好起來。

對，我知道不少，但也是隨著長大才知道的，小時候哪懂那些細節意味著什麽。

我只知道她開心地接起男友的電話還要柔語安慰男友別跟阿姨頂嘴，慢慢做工作，還有挂掉電話的短暫失落。聽到男友媽媽給男友安排相親她也會不安。美麗溫順和殷實同時擺上桌面，她那個準婆婆也只會先對殷實動筷子。事實上老師也是書香之家，但畢竟外來，不比就在同小區，家境相當的獨生女更實在。

她男友執意要讓她住在我們小區這的套房子裏，若不是想節省每月幾百塊的房租，準婆婆壓根就不會同意。她男友不被允許同居，只能住他媽這邊的家裏。

各自有班要上，周末白天才能相聚溫存，大的節假日才出去遊玩。同縣城不算太遠的兩個距離內，一對情侶過著異地戀實質的生活。我很開心這樣給予我很多個補習的夜晚，雖然對於老師是種痛苦。

（三）

發小提起這麽一段事情，讓我同情起那位老師。原來她這麽的不幸。在我腦海裏存活的只有她的微笑與活力，從沒經曆過她那麽多種情緒。又想李二少真他媽不是東西，誰都你媽禍害。李家在當地雖不是首富，但好在縣裏背景不淺，公安局、法院還有其他機關都有不少熟人，黑道白道吃的很開。

他家大兒子也算知名企業家，據說跟市裏的公子哥們常一起喝酒賭博，在縣裏叱咤風雲，倒也沒傳出什麽欺男霸女的惡名。李家老二不需要打理家業，高中沒上完就辍學了。他家老子深谙處事哲學，也知水滿則溢，槍打出頭的道理，聽傳出的話說李老板說他二兒子只要不到處惹事，想要什麽就開口，家裏養著就行，小地方能耐人不少，別招惹不該招惹的。

李二少也聽進去不少，就是學校啦酒館周邊聚集些小混混，欺負欺負中學生，調戲調戲一些普通小年輕，人都知道不好惹，也沒出多大事，也就忍了，所以一直以來相安無事。誰知道後來他不知怎的在一個賓館附近猥亵了一個來我們這遊玩的女子，說猥亵實際上是強奸未遂，聽人說他帶了倆小弟在偏僻地方把姑娘制住（說不定事就是這倆跟班嘴裏傳出來的），還拿刀逼姑娘別出聲快脫衣服，姑娘小聲求饒，他們就窮凶極惡，姑娘妥協的時候他們又阻止不讓，親自動起手來，一邊脫一邊做許多小動作。那姑娘到快被脫光都全身顫抖，既害怕又聽話的樣子讓這三人肆無忌憚起來，李二少讓一個去放風，自己背向拿著刀脫褲子到膝蓋，估計想讓口交啥的。

姑娘趁他雙腿受制的空檔一手奪刀一手擊他下部，用刀死抵二少脖子，另一只手囫囵把衣服穿起來，剛穿好就對著二少脖子和臉猛錘，還讓他命令倆小弟離遠點，摸出二少身上手機，按了１１０撥通就開免提扔在地上。二少倒不傻，一直用嘴語說找張叔，姑娘沒在意以爲是憋了氣，一個小弟領悟了意思跑走打了電話。那姑娘報警稱的是命案，出勤的五個民警到得蠻快，姑娘盼到救星，哭著扔下匕首就往民警這跑，一個女民警接應住了她。

有兩個民警認出了跟班，接著辨認出臉腫淤青的二少，民警調侃二少的話讓受害姑娘和三個民警都很氣憤。新的陣仗還沒發展起來，縣公安的張副局長到了。

看著瞪眼的張局，所有人隱若寒蟬，對抓捕女受害人的命令更是詫異。據說最後結論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李二少的哪怕一丁點的猥亵行爲，反倒是出警監控有女子持刀威脅男子，且造成男被害人輕傷的證據，然後以尋釁滋事拘了姑娘十五天。

還聽說姑娘她哥遠道來接她出所的時候，二少帶著幾個小混混當人家哥面摸拽了姑娘幾下，兄妹咒罵幾句也無奈的離開了。一想起這些我就特感激我那幹了一輩子民警的叔叔，他就總是直言不諱地批評我爸媽說娃只要善良懂事就好，別老抓著成績不放。

也只有他在飯桌上給我們小孩講正義故事，爸媽那只會是一句吃完飯趕緊寫作業去。叔叔家弟弟學習成績很好的，脾氣像極了他爸，滿滿的正義火焰，上面的事情，貌似就是他告我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