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2007年發生了兩件對我影響極為重大的事情——其一是,我初中畢業,考入了省重點高中;另一件不可思議而永生難忘的往事,這十年來一直深埋在我心底,縈繞在我的夢中。現在我決心把它寫下來,紀念當年那位如夢似幻的女神,以及年少時迷亂的情愫和欲望。
序、夢中女孩
我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目光緊緊盯著前面那道雪白的背影。
記不得已經跟著這個身影走過了幾個街區——那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穿著一身雪白的連衣裙。女孩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上,腦後的頭髮還被精心編成了一圈清秀可愛的髪飾。連衣裙是白紗質地,裙擺到膝蓋上方一點,撐開成公主裙狀,穿在女孩身上顯得純潔而輕靈。裙下一雙修長纖細的小腿被純白色的長襪緊緊包覆著,仿佛女孩雙腿的肌膚本來就是那樣潔白晶瑩。
女孩腳上穿的是一雙精緻小巧的白色帆布舞鞋,舞鞋的彈性極好,女孩的腳步也是輕盈活潑。這一路走來,她時而沿著馬路蹦蹦跳跳,時而駐足看看街邊商店的櫥窗。
我刻意和她保持著一定距離,女孩始終沒有察覺到有個男人在尾隨著她,而我也只能面對女孩的背影,一直都看不到她的相貌。
終於,女孩在一棟居民樓下轉彎,向最近的單元門口走去。顯然,她就要到家了。
眼看那道雪白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門後的一片漆黑之中,我瞬間拔起腳步沖了過去,一眨眼便已衝刺到女孩背後。沒等她反應過來,我已經用手臂緊緊環抱住她苗條柔弱的腰肢,另一隻手撩起白色紗裙,向裙子下面伸去……
……
媽的,居然在這個時候醒了!
醒來後的十幾秒鐘內我都是懵逼的,稀裡糊塗的對自己在哪兒、現在是什麼時間通通沒有了概念。
轉頭看看四周,天已經亮了,但窗戶上掛著厚實的遮光窗簾,只有一道極細的陽關從縫隙中照進了屋裡。
哦對,這裡是上海……我正躺在表哥訂的酒店房間裡……中考結束了,暑假還剩兩個月……
掀開被子坐起身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尿憋醒的。一整夜的存尿加上強勁的晨勃,胯下的陽具早已腫脹成了超級賽亞人狀態。我晃晃悠悠的走進廁所,一邊費勁的控制著怒氣值爆滿「高壓水槍」,一邊回想著剛才的夢。
那不只是一個夢。
上初二的時候,我去省城參加物理競賽,考試結束後在去車站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十來歲的白裙女孩。從女孩的裝扮來看,她也許是從少年宮練完舞蹈出來,或者是剛參加完學校的文藝表演。我不由自主的跟著女孩走了近半個小時——當然,並沒有像夢裡那樣膽大包天到沖上去猥褻她。最後,我目送著女孩走進了居民樓,帶著一陣悵惘轉身向車站走去。
只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又夢見一年前的那一幕呢?
一、故地重遊
我家在北方的一個工業城鎮,我爸在中學教書,我媽是國營工廠的職工。在我小的時候,靠著父母微薄的收入,家裡生活一直都比較拮據——當然,那個年代除了少數「先富」階層,鎮上家家戶戶也基本都是這樣的經濟水準。
我有一個姑姑,年輕時嫁給了一個上海的生意人。後來生意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企業家,姑姑也成了董事長夫人。在我出生之前,家裡曾發生過一場變故,從此我爸和姑姑的關係鬧得很僵(關於那場變故是另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也會寫下來)。再加上後來兩家的家境落差巨大,我們家和姑姑家便很少來往。
我爸是典型的清貧又心高氣傲的知識份子,他斷然拒絕了姑父為他在上海安排工作的邀請,家裡有困難的時候也絕不肯低頭向姑姑家求助——為此我媽沒少跟我爸爭吵,但終究家裡還是我爸說了算。我爸為人非常嚴厲,又是教師,我從小在他的嚴格管教之下,一心用功讀書學習。
小時候唯一一次去姑姑家還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對於那次出行,遙遠的記憶裡所剩不多卻相當深刻的印象包括大城市的大商場和遊樂場,美味可口的江南點心,黃浦江上的大輪船,姑父氣派又舒適的小轎車,姑姑家大大的洋房……當然,還有我那位富二代表哥。
表哥比我大八歲,在那時的我看來,他什麼都有,什麼都會。我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走進他的房間時,看著滿屋子的圖書、玩具和獎盃,我睜大了眼睛,像是來到了一座博物館裡。
表哥那些玲琅滿目的寶貝,有些肯拿給我玩,有些卻碰都不許我碰。有一次我私自進了琴房彈了幾下表哥的鋼琴玩兒,他很快就沖過來把我的手從鋼琴鍵盤上甩下去,狠狠的罵了我一頓。我當時嚇得哇哇大哭,哭聲引來了雙方的父母。我也不記得事情是怎麼結束的,只是從此表哥在我兒時的心靈裡儼然成為一道兇橫可怖的陰影。
我雖然畏懼表哥,但卻很喜歡上海,總想能再過去玩。但我爸很不喜歡那裡,自打那次以後,我們很多年都再也沒有去過姑姑家。
一直到了十年後的2007年。
那年我的中考成績很不錯,被省重點高中錄取。我爸破天荒的答應暑假一家人去上海玩,只是後來他又改口說假期還要給學生補課請不了假,讓我媽跟我兩個人去。當然我們都清楚那只是我爸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仍然不願意見姑姑一家。
二、驚為天人
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我和我媽抵達上海時已近傍晚。在火車站停車場的一輛白色寶馬前面,我們見到了來接我們的表哥。
十年不見,表哥已是上海一所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在他身上完美的繼承了姑父高大的身材和姑姑俊美的相貌,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高富帥」三個字的精準詮釋。
然後,白富美也現身了。
那一幕夕陽餘暉中的景象猶如一幅明豔靚麗的油畫,即使在十年後的今天,仍然深深的投映在我的腦海裡。
寶馬車的左前門打開了,從駕駛座上盈盈走下來一位一襲白裙的少女,站在那裡輕輕關上了車門。她的身影讓我瞬間便想起了「亭亭玉立」和「翩若驚鴻」這兩個詞——連衣裙的吊帶背心完美修飾出了苗條婀娜的身段,輕盈的雪紡裙擺在微風中起伏搖曳,貼住大腿時隱隱勾勒出了筆直修長的線條。她的上身還罩著一件精巧的無袖短衫,兩條纖細白嫩的手臂裸露在外面,漆黑的長髮柔順的披散在肩頭。連衣裙的下擺堪堪遮住了膝蓋,露出一截潔白晶瑩的小腿。
由於背對夕陽,身後的光線在她身上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暈,在那一刻,並不刺眼的陽光卻晃得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舅媽、小德,來給你們介紹一位美女——這是小如,我女朋友。」
在表哥向我們作介紹的時候,白裙姐姐已款款走了過來,踩著高跟鞋的步態優雅極了。她抬手輕拂了一下額角的髮絲,在夕陽柔和嫵媚的光環中,我看到了一張天使般清麗嬌豔的面容,和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甜美的微笑。
「阿姨您好,一路上辛苦了。」她一邊說一邊主動接過我媽手中的提包,白裙姐姐的身高比當時還不到一米六的我要高出大半頭來,隨著她的動作,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輕輕拂過我的鼻息,也迷住了我的神志——我怔怔的盯著她看得出了神,完全不記得接下來她們在寒暄些什麼。
她的臉型是標緻養眼的鵝蛋臉,圓潤柔和的臉龐曲線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在披肩長髮的映襯下顯得清秀而溫柔。臉頰和手臂一樣白皙,浸潤著一層粉嫩通透的氣色。眼瞼是精緻的內雙,彎成兩道優美的曲線,笑盈盈的眼神仿佛含著一汪清泉。我以前讀過《紅樓夢》,立刻便聯想起了這種眼形叫做丹鳳眼——賈府當家少奶奶王熙鳳便是「丹鳳眼,柳葉眉」。在美女姐姐俏挺的鼻樑之下,兩瓣朱唇小巧紅潤,笑起來還有兩道淺淺的酒窩。
我還注意到,在她脖子上戴著一條細細的銀飾項鍊,項鍊底端的掛墜是一個精美的豎琴形狀。而在掛墜的下方,一片雪白嬌嫩的胸脯上,一道剛剛成型的淺溝,消失在了連衣裙的背心上沿中……
「小帥哥,你叫小德對吧?」她忽然轉頭沖我嫣然一笑,略帶一點江南味道的口音正如她的容貌一樣清柔甜美。
「嗯,姐姐好……」和她的目光甫一接觸,我便立刻低下頭去。
「小德變化真大,已經長成大小夥啦!對了阿姨,我還看過你們上一次來上海的時候拍的照片呢,那是十年以前了吧?」她又轉向我媽說話,而我卻不敢再抬頭看她。
「是啊,過得多快,一晃十年都過去了。」
「小德都長這麼大了,阿姨您倒是和照片上一點都沒變,看起來還跟三十歲一樣呢。您平時都是怎麼保養的呀?」
「哎喲,我哪懂什麼保養呀,阿姨都四十出頭的人了……」。
「看您說的,要不是知道您是長輩,我都不敢叫您阿姨啦,怕是得叫姐姐了呢,嘻嘻……」
在她們有說有笑的時候,我一直低著頭,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美女姐姐的下半身——微微飄動的白色裙擺下,一對膝蓋若隱若現,筆直瘦長的小腿上裹著一層純白色的絲襪,就像籠罩著一層雪白晶瑩的薄霧。她的雙腳藏在一雙銀粉色的細高跟鞋裡,只在鞋尖的魚嘴口處露出了兩粒繃裹著絲襪的腳趾。透過半透明的襪尖,我甚至能看得出腳趾甲塗成了淺淺的粉紅色。
「小德,姐姐可聽說了喲,小時候你到表哥家裡玩,老愛哭鼻子哩!」
「嗯……呃?」沒想到美女姐姐又跟我講話,我趕緊把目光從她腳上移開,心想表哥怎麼把這種糗事都跟她講,連聲辯解道:「也沒有老是哭啊,其實我那時候就只哭過一回……」
她卻不以為意,繼續笑道:「照片上你還是個小胖墩呢,有一張照片姐姐記得可清楚了——你正在吃小籠包,小臉蛋圓乎乎的,超級可愛!現在都已經長成一個小帥哥啦。你今年多大哩?上高中沒有?」
我感到臉上一陣發燙,小聲咕噥著:「我今年十五歲,下學期就該上高一了……」
我媽立刻接過話茬:「這不剛中考完嘛,我們家小德考了鎮上第一名,被省城的重點高中錄取了。」
「哇噢,好厲害啊!原來你還是個小狀元呢!」美女姐姐忽然抬起雙手在我兩邊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捏。
「真了不起!阿姨,您是怎麼培養的呀?小德一看就是一個又聰明又聽話的乖孩子。」
「咳,我哪懂什麼,平時都是他爸管教的……」
表哥插嘴道:「咱們先上車吧,舅媽,路上慢慢聊。都餓了吧?我先帶你們去吃飯。」
一直到坐上表哥的寶馬車後很久,我還能回味起臉頰上那一陣柔軟細膩的觸感。
美女姐姐名叫簡心如,表哥叫她小如,我媽便也這麼叫她,我叫她小如姐姐。她和表哥就讀于上海的同一所名牌大學——就代稱為東方大學吧——表哥學金融,她學歷史。兩人雖然同級,她年齡要比表哥小一歲,平時也都是稱表哥為「哥哥」。
小如姐姐是蘇州人,母親是大學教授,而提到父親,她只是簡單的說「以前也是在大學教書,現在是公務員」(後來才知道,那時她爸已是副廳級幹部)。對於她和表哥的關係,雙方家裡面也都非常滿意。當時正值大四畢業,兩人都已經成功申請到了美國常青藤名校的研究生,再有一個多月就要雙雙赴美留學了。
表哥不久前剛因為酒駕被扣了駕照,所以一路上都是他女友開車,表哥坐在副駕駛座,我媽和我坐在後排。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次親眼看見女人開車,而且是這樣一位仙子般的美女姐姐。我甚至顧不上欣賞原已憧憬了許久的大都市街景,只知道一邊聽著她們三人聊天,一邊呆呆的凝視著小如姐姐開車時的樣子。從側後方看上去,這個學歷史的女孩那膚如凝脂的側臉也散發著一種古典的美感。
對表哥的女友抱有好感的顯然不只是我,我媽也非常喜歡這個未來的外甥媳婦,一路上不停的誇她又漂亮又懂事又聰慧,連稱表哥真是好福氣,找了個這麼好的對象。
在對表哥和他女友讚不絕口之余,我媽還不忘趁機對我說教,吃晚飯的時候一直在念叨:「小德,你看見沒有?人家哥哥姐姐多厲害,東方大學的高材生,這馬上還要去美國留學。你可一定要好好向他們學習,聽見沒有?」
「嗯嗯,媽,聽見了。」
「媽跟你說啊,可千萬別因為一次中考成績就驕傲了,將來的路還長著呢。你爸老說,高中跟初中可不一樣,何況是在重點高中,只要有一丁點兒鬆懈馬上就被甩在後面了。這一趟回家以後就把心收回來,趁著沒開學先抓緊預習高中的功課,你爸說要給你請幾個老師好好輔導一下。等開學你去了省城,我跟你爸都顧不上管你……」
我自顧自的埋頭扒拉著碗裡的米飯:「媽,我知道了,回去再說行嗎?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第一天就說這些……」唉!還有兩個月的暑假啊,就這麼說沒就沒了。
「怎麼?媽說話你又不愛聽了是吧?將來這三年可是要決定你這一輩子命運的三年,說什麼也得努力學習!你看看人家哥哥姐姐,能考上東方大學的,那都是天之驕子啊!全中國那麼多考生,一年才錄取幾個?咱不敢指望三年以後也能考得上東大,但起碼得爭取考上個一本吧,最好也能到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來。我跟你爸一輩子都在咱們那種小地方呆著,就指望你將來出來能闖出點兒出息……」
小如姐姐拿過我媽的碗,一邊幫她舀著牛肉羹一邊勸道:「阿姨您放心吧,小德這孩子是個學習的好苗子,天分聰明又肯用功,高中那些知識難不住他的。再說你們省重點高中也很厲害啊,每年高考成績都在全省前列,有這麼好的平臺,別說是一本了,將來小德保底考個985、211都沒有問題。」
「哎呀,那可真是要借你吉言啦!」我媽忙不叠的接過牛肉羹。
「小德這孩子啊,聰明歸聰明,我跟他爸就總擔心,上高中了我們倆都不在身邊,沒有人管著,他別再貪玩不好好學習……」
「這您就更多慮啦!‘好學生’肯定都不是讓別人強迫著才學習的,我相信小德的自律能力,即使您和叔叔不在身邊,一定也能把自己的學習生活安排好。姐姐說的對嘛,小德?」說到這裡,小如姐姐沖我眨眨眼,我連忙點點頭。
「而且,阿姨,您知道在大學裡面,那些最優秀的同學都有一個什麼樣的長處麼?就是他們總能把學業、社團、娛樂還有其他各種事情都規劃得很好。該學術的時候就埋頭學術,該玩的時候就痛痛快快的玩,該休息的時候也要養精蓄銳。心情好了,精力養足了,學習的效率也會高得多不是麼?所以呀,您既然帶小德出來玩了,咱們就別老提學習的事啦,好好放鬆才是第一位的。」
我媽聽得連連點頭:「對對,是這個道理……好好,不提了,阿姨聽你們的,這幾天就讓他痛痛快快的玩個夠。」我媽終於收起了嘮叨,我也松了一口氣,心裡面更是對小如姐姐充滿了感激。
「哎,對了,你們兩個處對象有多久了?最開始是怎麼認識的?」喝了兩口牛肉羹,我媽又開啟了下一個話題,我也連忙放下筷子認真聽著。
「我們啊?」表哥和他女友相視一笑:「我們倆大一就認識了。那一次是我們系和她們歷史系搞聯誼晚會,小如會小提琴,我會彈鋼琴,一幫同學瞎起哄,非要讓我們兩個現場合奏一曲。我和小如商量了一下,即興演奏了久石讓的《TheRain》,沒想到配合得還挺不錯。」
小如姐姐補充道:「《TheRain》就是《菊次郎的夏天》裡面的電影配樂,是一首鋼琴和小提琴的合奏曲。也是巧了,正好我們都練過各自的旋律,那天還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完整合奏這首曲子呢。」
「你們年輕人就是浪漫!這就叫緣分註定啊!有個詞兒怎麼說的來著……對對,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阿姨覺得說的就是你們倆!你看看,你們兩個在一起,多般配呀!……哎,你們接著說,那後來呢?」
「後來嘛,哈哈……」表哥伸出一隻手臂摟在女友肩上:「後來我和小如就在一起咯!」
小如姐姐把表哥的手從自己肩頭捉下來推開:「哎呦,有臉講啊?後來是誰開始在學校各種地方假裝跟我‘偶遇’的呀?又是誰以‘哥哥’自居每天都沒完沒了的發‘騷擾短信’說是關心人家啊……阿姨,您都想像不到他往我們宿舍送了多少零食!分給室友吃都根本吃不完,我們連隔壁宿舍都送去好多……其實你就是成心想把我喂胖對不對?」她故作嗔怪的瞪著表哥,眼神裡卻滿是溫柔和幸福。
沒等表哥回話,我媽卻搶先說道:「不會不會,小如你看你這小身板兒,瘦的弱不禁風的,就應該多吃一點兒才好。來來,吃這塊糖醋魚,阿姨夾給你,魚肉營養多,又美白……哎,不用謝,跟阿姨客氣個啥,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表哥笑道:「舅媽,你可別看她瘦,身子骨可是一點都不弱——她從小學了十幾年舞蹈呢,體能好得很!」
我媽情不自禁的拉起小如姐姐的一隻手來:「難怪了!阿姨就說嘛,小如你這身段,這氣質,咋就這麼好,看著就跟一般人不一樣,也就只有練過舞蹈的人才行……誒,對了,剛才說,你還會拉小提琴呀?」
「是呢阿姨,都是小時候爸媽讓學的,不過現在自己也挺喜歡的。」
表哥抬起手掌指向他女友:「忘了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簡心如小姐——東方大學交響樂團第一小提琴首席,就是坐在你們面前這位多才多藝的美女。」
「哎呦我的乖乖,可了不得哇!」我媽的反應簡直就像見到明星一樣:「在名牌大學讀書,還是第一首席,小如你這水平可得有多高呀……」
小如姐姐被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她一隻手被我媽緊緊拉住,另一隻手捋了一下耳邊的頭髮:「沒有啦,我也只是業餘的,今年新來的專業特長生才真的是水平超級高……」
我媽又想到什麼,問起表哥:「誒,你參加你們學校這個……洋樂隊了嗎?從小鋼琴也彈得那麼好。」
「我沒有,」表哥嬉皮笑臉的答道:「校樂團只要小如這種高水平的,看不上我這樣的菜鳥。」
小如姐姐白了表哥一眼,對我媽解釋道:「阿姨,您別聽他亂講。交響樂團的編制一般不太需要鋼琴,除非是專門的協奏曲。」
「哦,這樣啊。哎對了,還沒給阿姨說說後來你們是怎麼確定關係的?」
小如姐姐也似嗔似笑的看著表哥:「對啊,哥哥,說說你是怎麼費盡心機的騙小女生的。」
「說就說唄。那是大一那年期末,校樂團專場音樂會,趁著演出結束的時候我上臺對小如表白,她當時就答應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好嘛?」小如姐姐對表哥的回答很不滿意,忍不住自己補充道:「阿姨,我跟您講,演出結束以後我正收拾樂器、譜子準備去後臺呢,他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跑到臺上來了,捧著一大束玫瑰就單膝跪在我跟前……我都徹底懵掉了!你們知道嗎?當時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然後就開始鼓掌、起哄……那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腦子裡整個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答應他了……」
表哥插嘴道:「喂喂,稀裡糊塗?我怎麼記得你當時是哭得稀裡嘩啦呀?」
「反正你就是早有預謀!哼,大騙子哥哥,之前還一直騙我說音樂會你來不了,害得我那天演出都沒有發揮好……」小如姐姐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阿姨、小德,過幾天我們樂團正好要開音樂會啦,就在我們學校藝術中心,要是有時間的話歡迎來捧場啊。」
說說笑笑間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表哥他們又把我媽和我送到了預先訂好的喜達屋酒店,房費當然也是表哥埋單——那是我頭一次住五星級酒店,也是二十歲以前的唯一一次。
我媽看著天價般的房費直咋舌,連聲說「太讓你們破費了」。她打開行李箱,把原本是要送給姑姑和姑父的幾包老家特產拿出兩袋來,硬是往表哥和他女友手裡一人塞了一包。表哥他們推脫不過,也就收了下來。
我媽這才罷休,又問道:「你們倆一會兒去哪兒啊?是不是還得回學校去?」
表哥和他女友同時回答了我媽的問題,只不過小如姐姐說的是:「嗯,我們倆都回學校……」而表哥說的是:「我在學校附近有套公寓,我們倆在那住了有兩年了。」
我媽也楞了一下,接著便恍然大悟似的一邊「哦」一邊點頭,口氣中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感覺。
我注意到小如姐姐悄悄伸手在表哥腿上捏了一下,與此同時,露在高跟鞋魚嘴口處的腳趾微微蜷起一下又鬆開,精緻可愛極了。
我忍不住抬頭看她的神情,卻發現她竟罕見的低頭不語,臉蛋已變得紅撲撲的。
他們臨走的時候,我媽還依依不捨的拉著小如姐姐的手說著話,仿佛那是她自己將來的兒媳婦似的。
那天晚上,躺在寬大舒適的席夢思床上,我腦子裡全都是表哥那位美麗女友的倩影。從黑長直的披肩秀髮到潔白飄逸的雪紡裙裾,從無袖罩衫下的白嫩肩臂到銀色高跟鞋裡的白絲小腳,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體態和妝扮都那麼的令人賞心悅目,連她那略帶吳儂軟語的嬌柔口音都是那麼悅耳動聽……回想著一雙纖纖素手優雅的撫握著方向盤和變速檔,精緻的細高跟鞋輕輕踩下油門踏板,我已無可救藥的迷戀上了這位剛剛認識不超過五個小時、年紀整整比我大了七歲的姐姐。
在十八歲以前,我曾經對兩個女人有過驚為天人的感覺,第一個是小時候熱播的武俠劇《新神雕俠侶》中李若彤飾演的小龍女,另一個,就是我表哥的女友——我的小如姐姐。同樣的一襲白裙飄飄,同樣的美貌不可方物,同樣的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雅氣質,卻又比小龍女多了幾分溫婉可人……影視中的人物只屬於虛幻的世界,雖然她勾畫出了我兒時懵懂中許多年裡對完美異性的幻想,隨著年齡成長,終究和兒時的幼稚一起黯淡消散。我也早已明白,在我凡俗的現實生活中,永遠不會降下一位絕世脫俗的仙子。
然而在2007年那個明媚而燥熱的夏天,在一個十五歲的青澀少年面前,一個十年間頭一次興奮而膽怯的來到大都市的毛頭小子面前,一個從前只知道用功讀書連和漂亮女生說話都會窘迫到臉紅低頭的中學男孩面前,卻真真實實的走來了一位重重光環中的女神。傲人的容貌身材,優雅的舉止氣質,溫婉的性格修養,出眾的藝術才華,知性的學歷涵養,優越的家庭環境……全部都集中在了這個二十二歲的女孩身上。在我年少而癡亂的心裡,她就是在我的真實世界中翩翩而降的女神,真實的觸手可及,又真實的遙不可及……
三、仙蹤難覓
我們計畫在上海待一個星期,而那幾天裡一直都沒有見著姑父,姑姑也是第二天才匆匆趕來,和我們一起吃了頓午飯,中途接了好幾個電話,然後又匆匆走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姑姑的身份不止是董事長夫人,自己也還是幾家控股企業的高管。
第二天的晚飯是表哥過來請我們吃的,一見面我媽就問道:「哎,小如今天沒陪你過來?」我也立刻豎起了耳朵。
「她在學校排練呢,她們樂團這週末就要演出了,最近排練比較多。」
「這孩子也太刻苦了,都這麼晚了還在排練啊?」
「她們經常一排就是一整天。我們馬上畢業了,這是小如在校樂團參加的最後一場演出,所以她還挺上心的。」
我忽然打心底裡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衝動想要去看看小如姐姐。
「媽,我也想看看交響樂團是怎麼排練的。表哥,排練的地方我們能去嗎?」我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自然。
「行,我知道她們排練的地方。舅媽您也一起去吧?我們學校離這沒多遠,咱們打個計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我就不去了,逛了一天也累了,就想歇一歇。你帶小德去吧,讓他到名牌大學裡面好好‘薰陶薰陶’。」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走進這座聖殿般的高等學府。雖然期末已過,校園裡還是有不少學生,有一些畢業生正穿著學位服,在夕陽餘暉中散步或者拍照。我跟著表哥穿行在有著百年歷史的校園中,所見到的每一個大學生都令我豔羨不已。也許三年之後,我能有微乎其微的機會也將屬於這裡,但更可能的是,現在便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置身於此地……
表哥帶著我來到了富麗堂皇的藝術中心,沿著樓梯上了二樓,悄悄走進演奏大廳。擁有近千個座位的觀眾席上零零散散的坐著幾個人,舞臺上就是正在排練中的交響樂團。
我們在第三排找了位置坐下,我一眼就認出了指揮左手邊第一位的女孩,心裡面跟著咯噔一跳。
是她!長髮披肩,一襲白裙。她端坐在那裡,一手將小提琴托在肩頭,另一隻手持著琴弓一端,隨著音樂的節奏來回舒展,那曼妙的姿態比平時更顯優雅脫俗。
從我注意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專心致志的演奏,美麗的臉龐上始終帶著認真專注的神色。我仿佛能感覺到,一縷暗香盈袖的清風,隨著她那舞姿一般優美的動作,輕輕撫著我的面孔。
整個交響樂團有五十人左右的規模,男女各占一半。表哥告訴我,所有的樂手都是東大的學生,從本科生到研究生各個年級都有。其中有一些是專門為校樂團「服役」的藝術特招生,而其他人——比如小如姐姐,則都是通過高考或保送進入東大以後,才因為有出色的器樂演奏功底而被選拔入樂團的。
學藝術的女孩往往不乏出眾的外表,我發現在弦樂、管樂乃至打擊樂各個聲部都有好幾位顏值頗高的美女,但是整個舞臺之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女生能比得過那位儀態萬方的小提琴首席。
可是,遠遠望著小如姐姐演奏的這一刻,我的心頭卻漸漸籠罩上了莫名的抑鬱。
舞臺上的那個女孩是一位比我大七歲的白富美姐姐,我那個高富帥表哥的女友,這座全國頂尖的高等學府裡才貌無雙的女大學生,亭亭玉立在象牙塔頂的女神……她的一切都堪稱高貴而完美,高得只可遠遠仰視,美得使人自慚形穢……
三年前表哥便是在這樣華麗的舞臺上向她告白,那時的我甚至小學還沒有畢業……我的思緒又飄向了幾個月以後,她和表哥已然身處大洋彼岸,開啟新世界的生活;而那時的我,正在為不知通向何處的未來繼續拼命讀書學習……再過三年、五年、十年……她已經成了我的嫂子,生下漂亮的寶寶,或許會在美國定居,再也不會回來……那時的我,又將身在何處……
我悲哀的明白,即使在真實世界裡,我也終究無法觸碰到我的女神,她和我仍然屬於不同的世界,只是有了一點偶然的交集,而她那高高在上的舞臺我永遠也無法企及……無以名狀的失落和憂鬱,就像那些我完全聽不懂只知道很動聽的旋律一樣,從她的手指間源源不絕的流淌進我的心底。
靜靜坐了一會兒,我便和表哥離開了演奏大廳,離開了藝術中心,一路走出了東大校園。
跟在表哥身後,我最後回望一眼那座高大雄偉的紅磚校門,雖然天色已漸昏暗,門楣匾額上「東方大學」四個鎏金大字仍然耀眼奪目。
我不禁對自己苦笑,或許只有像表哥那樣出色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仙子般的小如姐姐。但是一想到這位一塵不染的仙子早已和表哥同居,甚至可能都已同床共枕,我本已落寞不堪的心裡竟又掠過一陣針錐般的刺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