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忍法帖(09)
忍法。夢遺1高賴的臉也被噴上了腥臭的血花。他向前一步,這一顆原本在股間蠕動的頭顱,爲什麽變得如此沈重呢?這根本無法和原先那一個賽若天仙的軀體聯想在一起,它只像是個醜陋的岩石。它已然失去所有的吸引力。它帶著血的溫熱、異臭,只令高賴的怒氣高漲,兩片微張的豔唇,只如失血的蛞蝓,他生氣地將它摔在地上。(這是幻覺嗎?……)高賴猶如在夢中般,張大眼睛。這幾乎是令人無法相信的事實。當侍衛呼喚他的時候,小三郎還是活著的。小三郎還用著如蛇般靈活的舌頭,帶給他無上的銷魂感受。那纖細的手、溫熱的唇,都還是活生生的。而且他回來之后,兩人重新開始,那兩片唇還是發揮了功用——一定還是活的!傾刻間,高賴如置身幻夢中,疑惑而不可解。而且他本身的生理反應也應該是真的。這跟死人的硬直作用有關系嗎?凶手一定是趁他和侍衛說話的時候,殺了小三郎。那麽,凶手如今潛伏在那個角落呢?絕對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逃逸無蹤的。即使來人武功再高,輕功再好,也無法……(到底藏在那里?)高賴頓然清醒。他不再迷惑了,用一雙炯炯有神、如電炬的大眼睛瞪視著屋內四周。床邊的燈台燈心,隨風兒輕跳輕搖。屋內的角落是暗的,牆壁的四隅連續的紋樣都昏黃不清,在铠櫃旁邊又放置一個唐櫃。如果,凶手真的潛入的話,應該就在這附近。(是的!不錯!一定在屋內!)他一思及此,馬上屏息靜觀。「你是將軍的走狗嗎?」高賴除了士門豪紳外,也用了許多甲賀忍者。當時的甲賀忍者,可分爲三流七家。后世所有的甲賀五十三家,都是由此延伸出來的。高賴在七家中,就用了五家。可是,他有兩個惡癖。第一是吝啬,第二就是好色。只要是他府中所雇的下人,其妻其女都曾遭他染指。這種事下人可以忍耐,但是忍者可不行。尤其是他對某些美貌的女忍下手時,更是遭到非議和反抗。江南半壁都在將軍的統轄乏圍之內,財政日益窮困的高賴自然也就越形吝啬了。因此許多忍者不願投靠他,使他想要打開戰局的計劃受阻。「鼠輩!過來讓我享受一下!」高賴伸手想要去找佩刀!那是一把厚重的栗田刀。在指頭按到刀柄的那一刹那,手掌因受痛而顫抖起來!「呀……」他回身半轉后倒下!他看見一個手持十字手里劍的黑影。「混帳……有種就給我出來!不要縮頭縮腦的。」高賴在褥上滾動怒吼。蓦地,幾個黑影縱身跳躍!幾乎就在同時,向高賴這邊襲來。「鼠輩!露出你的真面目!」他的右手痳痺了,高賴用力將小三郎的頭顱踢飛。頭顱滾至敵人的腳邊。但是這黑影卻絲毫也不驚慌,反而不懼血腥地將它抱在懷中。這個人當然是鈎幻也齋的部下玄藏了。黑暗中只見兩排雪白的皓齒。來勢洶洶的白刃,刺入了板戶,板戶是用厚厚的杉板作的。也許是用力太猛,居然無法立刻就拔出。可是玄藏的動作何其敏捷,他手中抱著頭顱一轉身,由板戶上滾過。只聽到木頭裂開的聲音。板戶已破,刀刃一拔向上。此時高賴高聲呐喊,呼喚侍衛闖入救援。玄藏一擊不中,立刻向鄰室潛逃!但是,卻再也逃不出這重重包圍的天羅地網。大屋內外都是鐵打的精兵。兵士們本就準備要發動奇襲,因此他們全身上下,都充滿高昂的斗志。每個人手中都亮起了兵刃。「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闖進來!」「立刻殺了他!」「以他來祭刀!」兵士們一擁而上。玄藏已然逃逸無門。(今天我只取到這個首級……)前后左右密密包圍,如同刀腔之林,玄藏是完全孤立了。(今天我恐怕就要喪生此地……)玄藏心中已經有了覺悟。(放火燒死他!)空中傳有一陣吼叫。但是六角的侍衛卻不甚明白,因爲沒有聽到什麽奇異的聲音。正想要返頭聽令之余,玄藏已如瘋狂般想要殺陣而出。於是在下一刻間,來自四面八方的兵刃,已襲中玄藏的背、腕、腹、腰——如矢鳕般的亂刃,不斷砍在玄藏的身上,玄藏不堪其痛,奮力掙出,由回廊向前縱去。2「來得好!」另一處潛伏的士兵,眼見刀陣失利后,便準備好了一切,俟敵人到來,即噴出燄火!火花熊熊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漩渦,將玄藏圍在中央。這一次,玄藏是再也逃不了了。火燄幾乎就要將他吞沒了。然而,就在這最緊急的時候,有一條人影躍入火圈之中。這條人影是由屋簷下掠陣而來的。玄藏抱著首級,由一條火線之地奔逃,而這人影就乘隙而入。在忍法中,就稱爲「火渡」,果然那條人影就是甚六,濃煙掩蔽了他的身影!只見他微微和玄藏接觸之后,即化成一個小黑點,消失於夜空中。玄藏也不是立刻就力盡受苦,雖然人在火中,還是要殺個夠本,最后他踏火而來,憑著最后三寸氣,連斬了五人,不!只殺死了三人。「射死他!射死他!」大地是一片濃濃的煞氣,逼得后繼的兵士一步步退后,然而如雨點的亂箭,還是不斷連續向火中人發射!玄藏再也支持不了。雙手左右沖殺,但身上早已中了數十只飛箭,再也無法動彈。火舌燃上他的外衣、頭發、活活淹沒他幌動的人影,終於他在火焰中靜止了。膽大者紛紛靠近他一看——人已死,可是巨大的身驅還是毅力不搖地直立著。玄藏的犧牲並不是沒有代價的,至少利用火渡的甚六已安全脫身了。而且,甚六甚至已逃離固若金湯的觀音寺城。然而要回到鈎之里,還是路途遙遠。甚六在日野川雇用了一葉扁舟渡河,不敢走官道,反而迂回前進。他來到一個荒涼如死的低濕地,田地散落,多疠瘴沼澤。手中還是緊抱著那一顆頭顱,展開輕功疾行,不久就到了一個深黑色的沼澤之畔。(你想到那里去呢?)突地,荒涼的沼澤響起一個恐怖的人聲。「……」甚六自然放慢了腳步。四周是如此晦暗,月娘悄悄露出了皎潔的臉。星兒依稀閃爍,只有沼地反映出稀稀落落的光芒。(你這只甲賀的走狗……)「啊!什麽人?」(我是這沼澤中的魔鬼,今夜遇見我,你是再也回不到鈎之里的。)「你說什麽?」(這個沼澤就是你的墓場。)「閉嘴!」甚六腳下加速,想要走出這個陰森森的地區。他的胸中感到一股不祥的壓力。他的手中點燃一個火把,這是用「鈎流火術」的忍法幻化而成的。他仔細向湖澤一照,黑色發臭的沼上,絲毫不見敵蹤。於是他就抱穩了小三郎的頭,再度疾行。可是,一條黑色的蛇纏住了他的雙腿。「啊!」甚六急於脫身,但是纏住他腳的不是黑蛇,而是忍者專用的飛繩。他無法再遁走了。(哈哈哈哈,今天就要你喪身此地了。嘿嘿嘿嘿!)暗中的敵人,不斷用言語來刺激甚六。甚六的咽喉中發出怒喊,將手中的首級向來人的發聲處丟去。可是,他的雙腿卻正在下沈……雙腿向軟泥深處下沈。「完了!」甚六這才發現他足下所立之地,竟是個無底洞。由於雙足被困,他原本斬釘截鐵的聲音,居然變得有些怯懦。黑暗中那個神秘聲的主人,終於悠然現身了。她,不是個女人嗎?她刀中並沒有刀刃,只是俏生生、楚楚動人地站在那里,微笑著,有著傾城之貌。「如何?甲賀走狗?這里就是你葬身之所。」「什麽,你是……」「好吧!我就讓你死得瞑目,我是缽屋的瓜女……」「我生平最怨恨的就是鈎幻也齋,現在我把滿腔的怒氣都出在你的身上,哈哈哈!」「你這個惡婆娘!」甚六使著忍法,想使身體脫困,但是只要他一動,兩腳就更會下沈。不久,汙泥已淹至身上。甚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沈向地獄的邊緣。「哇!我今日難道真的……」「你將直墜地獄……」「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汙泥已由他的膝,慢慢淹至腰,然后是腹、胸……沼澤四處並沒有村野人家,即令他狂吼呼喊,叫破了嗓子,也沒有人會聽見。只有夜中小丘上的疏林和田圃,對著他的悲鳴,慢慢溶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連起伏的胸膛都埋在泥中了。「到地獄的黃泉路如何?我讓你帶一個伴去吧!」八女抓住小三郎頭上的發,狠力向甚六的方向擲去了。然而此時甚六的雙手已無法再接住任何東西。突然,一只在夜空中盤旋的怪鳥,俯沖而來,在頭顱墜地之前,將它快速地叨走。這種貝生之鷹其動作之神速,可能早在瓜女查覺之前,就在暗中窺伺好久,然后一擊得手。3普通的猛禽類是不在夜空中飛翔的。猛嬰叨著小三郎的頭要回鈎之里,是要花上漫長的一段時間的,因爲那是一顆沈重的人肉頭顱。不單僅是如此,夜空中的視線不明,也阻礙牠的飛行速度。牠由這個樹梢飛向那個樹梢,飛飛停停,卻始終不停歇。但是就在這之前——許多的百姓一起擁向鈎之陣屋。他們吵吵嚷嚷地要求見蜘蛛丸。好不容易碰見蜘蛛丸走出來,便迫不及待七嘴八舌地說道:「有一個名叫甚六的武者,被困於日野川下,他拜託我們來向您求助。」這個應該不是謊報吧!他們都是當地居民,而且有些還是常見的熟面孔。於是蜘蛛丸便派遣可內以下的五名忍者,與百姓們一起去救援。但是不久之后,又有人在門外求見。「有個自稱爲玄藏的武士,他在野洲川之上,奮勇殺敵,與六角之衆戰得天昏地暗呢!」這一次求見的人是個有名望的老爺。據說這件夜戰還發生在他家的附近百里之內。於是針殼黑市又帶著五名女忍走了,留下老爺一個人。因爲蜘蛛丸要扣留他作爲人質,若是有半句謊言,將要殺他示衆。可憐的老爺只好乖乖地呆在府中,不敢輕舉妄動!「留著他是要預防萬一,千萬不要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然而此刻的義熙,卻盡情地享受魚水之歡,最近他由附近村鄰中召來許多美貌的姑娘,陪著他作樂同宿。「牛裂之刑」、「傀儡忍法」這些白天惹得他惱怒異常的事物,如今都化在夜晚的酒色財氣之中了。義熙全心信任的甲賀忍者,卻連「傀儡忍法」究竟是什麽,都不知道。不單如此,連他所喜愛的寵妾,都慘死在牛裂之刑中!「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阿萬的死亡不都是義熙的責任嗎?何況那個怪老人的奇異忍法,也使義熙心頭蒙上一層陰影。爲了一解義熙心頭疑慮,蜘蛛丸還曾安慰地說:「那個人使的忍法實在出神入化,但也只是各有巧妙不同而已。」然后,爲討得將軍歡心,又火速到各村間去尋訪美女,由十二、三到十五、六歲,強制押入宮中來。她們全都是一絲不挂,皮膚吹彈可破的絕色佳人,共有十人,全部陪伴著將軍共渡良宵,在輕紗帳中享盡人間春色。她們被迫脫去衣裳,並且不容抗議,因爲在受到將軍的征召之后,就必須有獻身的覺悟。一張龍床,躺上十個女人,實在是有些擁擠。所選中的美女們,燕瘦環肥——豐腴、纖細各有不同,身材玲珑有致,令飽嚐酒色的男子也不禁食指大動,頗爲壯觀。「你們各端著一杯酒,讓我品嚐品嚐。」於是十名女子,擺著豐臀,無限風情地蹲在他的膝下。全身不著一絲半縷,高聳的酥胸,濃密下腹部的私處,都叫人一覽無遺。有的人面帶酡紅、嬌羞無限,有的人卻身軀顫抖,臉色蒼白。義熙一個又一個照順序飲著她們杯中的酒汁,細細地品嚐每個不同風味的女人,以一種歡悅至極的表情,喝乾她們所捧的佳釀,接著再使美人橫陳,開始一場瘋狂的遊戲……他沒有停歇。終於每個人都有了倦意。今人難耐的睡魔,包圍了帳內帳外,最后他們一個個都倦極而眠了。雖然牙床狹小,然而一個個裸裎的女體仍是相疊擁抱睡著了。也許,在義熙二十五年的生涯中,這是一次最甜美的睡眠了。十個美豔如仙的裸女,包圍著他,讓他慢慢陶醉,慢慢進入夢鄉。在夢中,一個又一個,那是一個極樂的肉體世界!一次又一次,永遠不斷的性愛動作,相同的高潮巅峰!(這不是夢,我是一個威武的大將軍,天下沒有一個女人敢違背我的意願……)當他在夢中,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到有人在回答他——(是的,這不是夢……好好的享受吧!盡情地……)不知道這是誰在夢中回答他?但是不管是誰,對方都是極爲妖異的人物,因爲都能穿透他的绮夢底層……義熙微笑地點點頭。他陶醉在快感中!他的手中擁抱著十具軟綿綿的女體,可是女體潤滑若蛇,他需要用更大的力氣……他心中的欲火一次比一次更爲旺盛!他抱著女體,即又如魂遊太虛!終於他泄精了!一次又一次擠出他生命的根源!在無限快感中,忽地他看見多彩的云朵,像蓮花一般綻放。(——這是哪里,我究竟身在何處?)朦胧中似乎是有人在回答。(是冥途,進來吧!你已經中了傀畾忍法《夢遺》,死神即將要帶你同赴西方了……)最后幾句結尾,義熙再也聽不清楚了,他的下體如流水般泄出精液,就這樣足利九代將軍義熙魂飛天外,命赴酆都……*就在同時,由觀音寺城出發的六角高賴的軍隊,以獨特的忍法在街道中潛行。右翼的一隊——由八夫從無底沼畔走過,他們不知道就在前幾分鍾前,這里曾經吞噬過一個忍者甚六,於是每個人都面無表情地,邁開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