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一直很好。」語晴在畢業典禮那天,這樣跟我說。
其實畢業後我們會去相同的縣市,一起當所謂的天龍人。所以那天離別的氣氛沒有很感傷,反而有種解脫高中生涯,一種值得慶幸的感覺。看著大家一起哭著拍照,惜別,我跟語晴在人群角落分享了這三年的點滴。
三年的姊妹點滴。上課無聊一起去廁所自拍,午休時間偷泡麵讓大家聞,體育課一起在樹下乘涼聊八卦。
一轉眼三年就過了,真是神速。
語晴是個外放的女孩,而我則是個極端,我很沉默,不喜歡說話。而如此相異的個性卻讓我們意外的合適。我不想講話,於是我會聽語晴講話,讓她填滿空白。
她就像是個妹妹,一個活潑聒噪的妹妹,喜歡分享一切的妹妹。
雖然在上次她分享她喜歡上的男人是我暗戀三年的學長,讓我有點不知所措。而有時候,命運作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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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是不以為意的。
對於那個男人我是極度陌生的,唯一講過的一次話是我在社團裡說的謝謝。因為他幫我搬了東西進器材室。
語晴跟我同一個社團,都知道那位學長。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我掛念了三年。
說也離奇,而我只是比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此而已。畢竟以他的外貌通常是注目焦點這倒沒有很意外。
後來耳聞到他上了台北的大學,我心想應該沒有什麼機會聯絡了。好巧不巧我也去了台北,而語晴也是。
語晴告訴我她喜歡他,是在我開啟學長臉書的時候她注視了很久。
「其實我跟他,還滿曖昧的。」語晴這樣對我說。
而這是對我的一個震撼彈,雖然我不知道可以震撼到什麼。我們不是沒聊過感情,只是我們都認為年紀還太小,時候未到。我們會討論哪個男人比較帥,但也僅止於討論。
我們會一起閱讀別的男人送給語晴的情書。有些字滿美的,而有些還有錯字。
依語晴的外貌,收到的情書應該不計其數,這我沒有很意外,因為我通常是幫忙轉交的那個人。畢竟這年代的男人很難抗拒長髮大眼又腿長腰細,噢對應該是每個年代。
「他喜歡妳嗎?」我笑著轉頭問語晴。
「天知道。」語晴抬頭看著天花板。
「他不是在台北?」我說。
「所以我才要去台北呀」語晴笑著。
「居然不是為了我!」我笑著撲上她,捏了她的臉頰。
「好啦,宛築姊,當然是為了妳好嗎。」語晴笑著掙脫我。
「這還差不多。」
其實內心是有點酸的,雖然說我表現的一點都不在意。我不知道我為甚麼會酸,是因為語晴跟我喜歡上同樣一個男人,還是語晴為了他才去台北抑或是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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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我跟語晴一起坐車北上。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我也淡忘了,畢竟那是一言之緣,雖然讓我牽掛了三年。
我們一起離開了故鄉,那個郊區有農田的地方。在火車啟動之後我躺在語晴的肩膀上睡著,那是一種安心的感覺。出門在外還是要有姊妹在的感覺。
到了台北之後,我們的方向仍然是一致的。好巧不巧的我們的學校就是正對面,只是我的學校名字多了一個科技。
「人正學歷好又溫柔賢淑,學長們要發瘋囉。」語晴在我考上之後笑著對我說,而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她會考的比我好,等到結果出來後這句話就換我對她說。
在我進宿舍前,我抱了語晴一下。而她也深深的抱住我,在我耳邊偷咬了我一下。
「晚上見。」語晴笑著對我說。
「好。」
我進了宿舍,將行李分門別類,然後慢慢整理。看著同寢的室友位置上仍然是空的,也許提前一個禮拜來是有點太早。
整理完看著手機等著語晴打電話給我,順便開了電腦看網路運作是否正常。語晴打了電話給我,叫我在宿舍門口等她。
我走了出去,然後看著眼前的人,讓我嚇了一跳。
「嗨,學妹。」他依然有著迷死的笑容。
「你怎麼會在這?」我疑惑。
「陪妳們吃飯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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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坐在語晴旁邊,看著他們面對面聊天有點小尷尬。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甚至連為甚麼要緊張的原因也不知道。
他們的自然讓我像是陌生人一樣。讓我,有點小失落。
「學妹,妳怎麼都不說話呢?」他看著我,讓我一時間兵荒馬亂。
「剛搬家有點累吧。」
「台北還習慣嗎?」
「拜託才第一天而已耶!」語晴把話接走,讓我鬆了一口氣。
「以後妳們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都可以找我。」他拍拍胸脯,還是不改熱心助人的個性。
「拜託不要想亂誘拐我的宛築姐好嗎!」語晴笑了,而我也是。
雖然我那時候想的是有何不可。
學長和語晴先送我回家,因為我有點倦了。我進了宿舍,正想著今天的事情真是讓我有點無法負荷。我想起我的手機放在語晴的包包裡,正要上樓梯的我轉身又走向了門口。
好巧不巧的,我看著在遠方的兩個人,牽起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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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現在的感覺,躺在床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的感覺。凌晨三點鐘,我還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當自己姊妹跟自己在乎很久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換作是妳妳會怎麼做?
當作沒發生,然後照常生活?還是坦白的說其實我喜歡他很久了?
雖然我也想不透為甚麼我對於一個沒有太多交集的人會掛念成這樣。有時候命運就是愛作弄人。
開學之後我較少跟語晴出門,而如果有的話就是我跟語晴,還有學長一起出去。老實說平常的約會變成三個人我很不習慣,雖然他們在我面前完全不像情侶。
只是偶爾學長對我好一點的時候,語晴總會這樣說:
「簡常訓,你不要誘拐我家宛築,謝謝。」
而我總是笑著,卻沒有阻止。因為我知道不可能。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也就又過了一年。跨年那天語晴問我要不要去101跨年,所以我把同學的約推掉了。
那天學長帶著我們到秘密基地,據說這裡是觀景最好的地方。我讓學長的朋友載著,而語晴理所當然的被學長載。
到了秘密基地發現人根本還是跟其他地方一樣多。學長尷尬的笑了一下,我倒是覺得無所謂。
我在人擠人中想起了家鄉的美好。在倒數的時間我看著大家興奮的臉,而我想的是禮拜一的報告要去哪生。在我看見學長跟語晴接吻的時候讓我滿腹的心酸化做眼淚,我笑著哭出來。
「宛築,很美吧。妳看妳都哭了。」語晴在吻完學長之後過來抱住我。
「對啊。」我緊緊抱住語晴,像是自欺欺人一樣。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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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一直告訴我去交個男朋友。但我還是這樣又空了一年。
冬天來了又去,暑假的時候我們回了家鄉,回到了以前的學校。我陪著她看著景物依然的校園,想起了我們曾經一起做的蠢事。
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多好,什麼都好,雖然現在看起來並沒有太多改變。但我知道我們即將失去些什麼。
「新學期妳會抽到宿舍嗎?」語晴這樣問我。
「住外面吧。」我說,在銅像前看著游泳的魚。
「我們一起住好嗎?」語晴興奮的說。
「妳說我們一起租外面的房子嗎?」我問。
「對啊,宛築,這樣我們就可以互相照顧對方了。」語晴笑著說。
「那學長呢?」我問到了重點。
「我們三個人啊,這樣不是熱鬧點嗎?」
我沉默,但是看在語晴興奮的臉我又不好意思拒絕。但我知道如果答應了就會變成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好嘛。」語晴拉著我的手,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好,但是要先找房子吧?」
「我找完了,只是還沒問妳要不要,妳如果答應了我現在就打給房東。」語晴笑著拿起手機,語調愉悅的說著相關事宜。
而我,從來不知道噩夢的開始,是這樣的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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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會知道做愛的女人可以多吵,在妳還沒聽過以前。我關起房門戴上耳機我還是可以聽到隔壁房間的激烈呻吟。
我苦笑,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導。
我們搬來一層公寓,三房二廳,一人一間。其實可以很清楚就是基本上只有兩間會住人,因為語晴跟學長正在同居。
其實我都沒有多說什麼,除了聽到喜歡的男人跟自己的好姊妹在做愛的聲音非常尷尬以外有幾次我是真的想敲門叫她安靜點,可是我正下定決心的時候叫聲就停止了。
有次語晴紅著臉問著我這樣會不會太大聲,而我想翻她白眼到不行。最好是已經做愛了幾百次才問這種問題啦。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尷尬的笑了。而語晴也答應我下次會小聲點,雖然事後證明只是說說而已。
倒是學長常常穿一件內褲在家裡走來走去,讓我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在我開門看見他穿著內褲看電視的時候讓我跳了起來馬上關上房門。
雖然說有這些困擾,但是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是複雜卻愉悅的。偶爾學長會煮些他的拿手菜,雖然是泡麵跟調理包,但是我們仍然吃得很開心。偶爾是語晴說想要吃點好的,我們就會叫披薩讓自己奢侈一點。
有時候真的覺得像是一家人了,漸漸的開始會忽視自己的喜歡。因為看著自己的好姊妹很幸福,是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雖然在夜深人靜帶著耳機聽著隔壁房間的吵鬧聲,是有那麼點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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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情侶同居最怕的就是情侶吵架。而每一對情侶都會吵架。
那次學長沒回家,讓語晴哭了整個晚上,而我就是語晴最好的陪伴。
她哭著說還好有我,說最愛的人是我,說要永遠永遠很好。而我只是抱著她,讓她盡情宣洩。
而曾幾何時這樣的困擾會輪到我來經歷,我有些感慨,也有些羨慕。我對著她說,妳擁有很多東西,不必難過。她笑著我對啊我還有妳。
我對她傻笑,讓她睡在我的肩膀上。夜深了,她哭著哭著就這樣睡著了。
我細細的看著她的臉,四年前,那個有趣的自我介紹讓我認識了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好姊妹,有些心疼,有些嫉妒。
我閉上了眼睛,讓心思回復正常。我想妳會比男人重要的,我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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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語晴跟著她同學去了夜店,因為我不喜歡那種地方,所以我沒有跟去。學長回家了,看得出來他很疲倦,應該是整天沒睡覺。
我坐在客廳看著電視,而他走進房間後又打算出了門。我站了起來,我想好好的跟他溝通。
我關上電視走向他,而他有點驚訝。因為我主動找他說話的次數是寥寥可數。
「她,還好嗎?」他開了口。
「爭吵難免,彼此各退一步不是很好。」
「妳也知道她的脾氣。」他說。
「我知道,不過都那麼多年了,對吧。」
他看著地上,沒有說話。
「你還想去哪裡?」我看他拿著鑰匙。
「還能去哪,我怕她還在生氣。」他聳肩。
「留下來吧,反正好好解決總是有辦法的。」我說。
他坐了下來,現在變成是我跟他大眼瞪小眼。
「妳為甚麼不交男朋友?」他突然繃出這句話,讓我有點語塞。
「因為我喜歡你。」我是真的這樣說了出來。
「啊?」他嚇到站了起來。
「白癡,看到你們這樣誰敢交。」我笑了出來。
「哈哈。」他乾笑了幾聲。
「下次做愛不要那麼吵。」我說。
「呃…」
「好了沒事我進房間了,她應該晚上就會回來,等她吧。」我起身離開了客廳。
我關上了房門,然後開始思考我剛剛在講些什麼。好像有點講了太多,腦中一片空白。
房門被敲的時候我驚醒,然後對著門口說了句幹嘛。
「摁…謝謝。」學長這樣說。
「哪裡,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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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整個晚上沒回來,這下子變成讓學長一個人有點焦躁。但我總不能像昨天那樣陪語晴的方式陪他啊。
所以我下去超商,拿了兩瓶金牌上來,然後陪著他喝酒。我知道他很不安,所以我盡量安撫他沒事。
我們看著電視上的周日黃金檔,電影描述一個帥氣壯男拿著一把槌子飛天遁地,那肌肉看起來真是銷魂。
酒酣耳熱之際,學長拉起了上衣,然後叫我看他也有腹肌。我沒想太多,然後就這樣摸了下去。
摸完之後我反而有點尷尬,愣在那裏。
「所以…所以…這是每天晚上都這麼吵的原因?」我有點結巴,因為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不是喔,妳要看嗎?」他哈哈大笑。
「看屁啦白癡。」我也笑了出來。
「欸。」
「幹嘛?」我轉頭。
酒味的就這樣撲鼻而來,然後我的唇就被這樣緊緊貼著。我很自然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對方的氣息。
腦袋是放空的,然後身體是誠實的。我的雙手很自然的環繞在他的腰上,而他的雙手則是不安份了起來。
我們很自然的吻進了房間,很自然的脫下了衣服,然後很自然的在床上開始了一切。那個他們平常做愛用的床。
我很自然的呻吟,很自然的感受著身體的愉悅,很自然的隨著他的身體擺動。最後很自然的抱著他達到高潮。
我們做愛了,在他進去廁所沖洗的時候我的意識正在回復。
是的,我跟我好姊妹的男朋友做愛了。
我可以想一萬個理由來解釋這件事情。雖然我根本就不用解釋。
因為那天晚上語晴根本沒有回來,而我卻整個晚上心跳加速。想念著那個男人,那個吻,那些溫柔的美好。卻同時充滿著罪惡感,像是殺人放火一樣的罪惡。
我醉了,喝一瓶會醉才怪。
我承認這是我曾經想過的事情,只是這樣發生讓我很無所適從。我沒有去想以後的關係,因為現在就夠亂了。
我起身走到了我的房間,讓理智重新開機。我不敢跟語晴說任何事,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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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和好了,萬幸。
我和他們像平常沒有兩樣的相處,語晴更依賴我,更需要我。而我又怎麼敢跟她說這些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晚上只是開始。
有時候我會說在同學家趕報告,而有時候學長會說朋友找他打球。然後我就會坐在他的機車上被載進旅館休息三小時。
有一種偷情的快感,又有一種萬惡的罪惡感。但我卻不知道從何抗拒起。
我們很一致的保持沉默,除了我做愛的呻吟。沒有多餘的廢話,就是讓動作自然進行。
語晴說要去做報告,那我們就會大膽點在家做愛,同時聽著是否有鑰匙聲。語晴周末回家,我就會藉機留在這裡,然後快樂的在家裡做愛。
一種很禁忌的關係,卻又無法抗拒。跟好姊妹共享一個男人的感覺很奇特,我只能這麼說。
而我已經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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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好。」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常訓。
那天我在他們床上跟他做愛結束後他這樣跟我說。
「所以怎樣比較好?」我梳著頭髮。
「這樣對語晴好嘛?」
「我不知道。」
「我們…」
「吃膩了?想結束?」我知道我的語氣很酸。
「宛築…」
「你先吻我的。」我強調。
「對不起。」
「這就不必了。」
他沉默,而我起身回我的房間。老實說我也知道這樣不好,知道這樣非常的對不起語晴。
可是這也只是我小小的,樂趣。建立在別人可能痛苦的樂趣。
我將房門鎖上,然後讓音樂洗滌我。然後閉起眼睛,想起畢業那天,語晴跟我說的話:
「我們,要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