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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有盡時 (01-60) (7/8)

日期:2024-10-24 作者:佚名

第54章這樣的結局

林靈來到李府門口,她踏上門前的臺階,手抓住銅制門環卻沒有勇氣敲下去。她和李逸揚弄成這樣,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和李伯父、李伯母打照面。林靈想了想還是輕輕把門環放回原位,轉身下了臺階,繞到李府後院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剛轉過牆角,滿臉淚痕的崔語歡就從另外一個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林靈走到李府後院的圍牆下,看了看四周沒人就不甚靈巧的爬到一棵長在圍牆邊的大葉楊樹上。大葉楊樹冬天亦不落葉,林靈爬上去正好藏身,她看見李家一個僕人正在打掃院子,就輕手輕腳趴在樹上不敢出聲。那僕人打掃完院子就提著簸箕進屋去了,林靈正琢磨從哪裡下腳才好爬進院子,卻聽見吱扭一聲門響,忙又停在樹上不動了。

李逸揚從房中走出來站在院子裡透氣,吃了這些天的湯藥他屋裡一股草藥味,聞多了氣悶的很。他望著對面林靈家後院那棵樹葉凋零的槐花樹,到了春末夏初的時候這棵大槐樹的樹枝上就會掛起一串串香氣沁人的小白花。李逸揚每次聞到那股甜絲絲的花香總能想起林靈抱著梯子爬到她家後院牆上的樣子,小腦袋從枝葉繁茂的樹葉裡探出來,白色的小花紛紛揚揚落在她頭上,小樹妖一般的精靈可愛,她烏黑的眼珠骨溜溜的轉著,大聲朝對面喊,「老大,老大,你在不在啊?」

花期年年會有,可如果從此以後沒有了林靈,一樹繁花開的再熱烈又有何用?她走了一年,我心裡便像等了十年,她若一生再不回來,我又該如何自處?

林靈見李逸揚擡頭朝自己的方向看過來,還以為是發現了她,過了一會兒才察覺他原來是在看別的地方。林靈想出聲又頗覺尷尬,這樣爬到樹上就像做賊似的……

林靈正猶豫著是打聲招呼再跳下去,還是先跳下去再打招呼,就見李家一個下人走到院子裡,「少爺,有位姓崔的小姐來了,說要見您。」

李逸揚一怔,「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就有下人帶著崔語歡走了過來,李逸揚遠遠看著崔語歡今天穿了件淺紅色的層疊紗裙,頭上高高挽了個髻,點綴著幾樣金翠首飾,整個人看起來甚是雍容華貴;及到走近了才發覺她的髮髻已然淩亂,眼睛哭得紅紅的,一邊臉還很明顯的腫著。

李逸揚驚道,「語歡,你這是怎麼了?」

崔語歡一下撲到李逸揚懷裡,「揚哥哥,我……我…………」

李逸揚有些尷尬的揮手叫僕人走開,然後溫柔的拍了拍崔語歡的後背,「語歡,你先別哭,有話慢慢說。」

崔語歡擡起頭,明豔動人的臉上一片哀傷神色,「揚哥哥,我爹爹把我趕出家門了,我以後……就只有你了。」

「你爹為什麼把你趕出來?」

崔語歡一邊抽泣一邊講今晚喬家下聘的始末,當她說到已經告訴父親早在喬家來提親之前她已經和李逸揚在一起了的時候,李逸揚的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可崔語歡哭成這個樣子,他又能說什麼,只好強壓下心中煩躁安慰道,「你是你爹娘的親生女兒,怎麼會真的不要你?他們一時生氣,不至於到那等地步。」

崔語歡搖頭道,「揚哥哥,你不知道。我爹爹還不到五十歲的人,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辭官,他是在宮裡失了勢,不得已才走的。我們回到南方祖宅以後,爹爹天天不開心,動不動就罵人。後來喬尚書派人來我家提親,我爹爹問都不問我一聲就直接答應了。喬家在宮中勢力非同一般,爹爹再想不到會有這等好事。我們崔家世代為官,爹爹現在落到如此地步他不只心中懊惱,還常常覺得愧對祖宗,所以脾氣才那樣壞。現如今和喬家結了親,我爹爹不知有多高興;他雖不能了,還指望著喬家以後多提攜我弟弟呢,他總想著只要我弟弟還有希望,我們崔家早晚能揚眉吐氣的再回皇城。我深知爹爹心意,所以雖然有十萬個不願意,卻什麼也不敢說。本來我也認命了,可是我見到了你,那天喬落問我想去哪兒吃飯,我不自覺地就走到我們曾經一起去過的那家酒樓,我再想不到還會在那裡碰見你……揚哥哥,我沒辦法,我每天都想著我們以前的事,整個人行屍走肉一般,我終究是騙不了自己。今天喬家人走了以後,爹爹的樣子都恨不得殺了我,他說我是不孝女,不配姓崔,我跪在地上不敢說話,他就親手把我推出了家門,我娘求情他理都不理。揚哥哥,我知道我爹爹是真的不要我了,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我只能來找你,你……還要我嗎?」

李逸揚看著崔語歡眼中哀戚的光芒,實在沒辦法當面說出什麼拒絕的話,只能幫她擦著臉上的淚水安慰道,「語歡,沒事的,我不會不管你。你爹爹只是一時氣話,他不會真的不要你,你先別哭了好不好?」

崔語歡情緒激動,哪能止得住淚水,李逸揚半天才把她勸進屋,叫下人打來洗臉水,又叫丫鬟趕緊準備出一間乾淨客房。崔語歡只是抓著李逸揚的手不放,李逸揚被她哭的心慌意亂,不管崔語歡說什麼他只含糊應承著,這才把崔語歡哄進客房睡下了。

李逸揚再次走到院子裡,正月的天氣後半夜還真是寒氣逼人,李逸揚只覺胸腔裡面一抽一抽的疼痛,崔語歡退婚一事不是玩的,他想要擺脫乾淨只怕是難了……李逸揚心中隱隱悲涼,一事不平一事又起,他和林靈此生真的還有希望嗎?

李逸揚一夜未曾睡著,早上起來飯也不吃就直接來到林府。就算事情還沒謀劃好,他今天也非見林靈一面不可。崔語歡的事情他想了一夜也沒想出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但是他知道就算大錯已經鑄成,就算崔語歡再恨他、再怨他,他這輩子也不能沒有林靈。

李逸揚敲響林家大門。

小雅打開門,「李公子。」

「小雅,我想見你家小姐。」

小雅看看門外,「小姐剛跟七皇子出去了,我才關的門。」?

赤回峰山路陡峭,狹窄的石階上不時還有小片的冰凍,林靈一時不當心就險些滑倒,夏簫忙從後面扶住她的腰。兩人爬了沒多久,林靈就累得坐在石階上直喘氣,說要休息會兒再上去。

夏簫無奈的看著她,「是你要來爬山,這才走了多遠就走不動了。山上風大,出一身汗再這麼坐著吹風,非著涼不可,起來吧,我們慢慢上去。」

夏簫拉著林靈的手繼續往上爬,快到中午兩人才上到山頂。

林靈找了塊平展的石頭坐下來,「累死人了。」

夏簫站在山崖邊遠眺,「你說的雪景在哪裡?」

林靈一手托著下巴看著四周蒼茫的群山,「我也不知道啊,今年天氣不夠冷吧。」

「我還真沒冬天上過山,山上竟是這般清冷。」

林靈淡淡答道,「清冷也有清冷的景致,非要處處花團錦簇的才好嗎?」

兩人在山頂待了沒多久,林靈剛才爬山的那點熱氣就散了,被山風吹的抱著雙肩直瑟縮,夏簫看了她一眼,走過去脫下灰褐色的大毛皮裘披在她肩上,牽著她的手下山去了。?

下山自然比上山輕鬆許多,夏簫走在前面還不忘回頭囑咐,「別下那麼快,你這丫頭不光粗心反應還慢,小心滑倒了。」

林靈跟在後面也不答話。

石階邊一棵古松上斜刺裡猛地跳出個蒙面黑衣人,亮如白銀的長劍直朝夏簫林靈的方向刺了過來。

夏簫一把將林靈推開,自己也閃身躲過,他只覺手臂一涼,長劍已然劃破衣袖。

夏簫心神一凜,黑衣人又一劍橫劈過來,夏簫忙凝神應對。

林靈被夏簫推的坐倒在石階上,緊張的看著他和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夏簫赤手空拳的接了幾劍,心下又驚又駭,自己就算兵器在手也絕不是這個黑衣人的對手。此人功夫如此高絕,又招招兇狠,夏簫一邊拆招一邊心念電轉,最恨自己的人就是夏穎,可夏穎什麼時候尋來這樣一個絕頂高手?自己居然毫不知情。他難道想在這孤山上殺了我?我真這樣死了,父皇一怒之下哪還會把皇位傳給他?亦或他另有後招?還是說這蒙面人其實是我別的對頭?可放眼整個武林怕哪有幾人有這樣高超的劍術。

夏簫狼狽應付了幾招之後,黑衣人終於尋了個空當一劍劃過夏簫胸前,夏簫暗金色的長袍洇出一道紅痕。傷痕雖淺,夏簫卻已心知無望,他反而不再避退,近到黑衣人身前使出搏命的招數。夏簫一邊出招一邊頭也不回的喊道,「林靈,你快下山!」

林靈急道,「夏簫,我來幫你!」說著也搶身上前。

夏簫心知自己今日只怕要命喪在這赤回峰上了,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林靈出事。夏簫招數越出越快,朝林靈吼道,「林靈,你快給我滾!」

林靈不肯先走,拳腳不停地招呼到黑衣人身上。夏簫心急如焚,他這樣的招招快攻已是強弩之末,林靈現在不走哪還走的了!夏簫心神一亂身前就不慎露出空門,黑衣人瞅準機會左手一掌擊在夏簫腰腹處,夏簫被打的連退了三四步,捂著腰腹痛不可當。

林靈眼見夏簫受傷,著急的一掌向黑衣人胸口劈去,黑衣人側身避過,同時出腳如電的將林靈掃倒在地。

林靈再不及躲避,黑衣人的長劍已厲如疾風的插進她的胸口。

黑衣人劍法狠準,一劍刺入又暫態拔出,鮮紅的血跡順著劍尖一滴滴落在青黑石階上。

林靈捂著胸口,鮮血從她白嫩的指間鮮豔奪目的冒了出來。她睜大眼睛看著黑衣人,慘白著臉咳了一聲,有血跡從嘴角流出來。

夏簫怒吼著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拳打向黑衣人。

黑衣人退身避過。

夏簫眼睛猩紅,肝膽俱裂,一拳狠似一拳的帶著風聲朝黑衣人身上打去。黑衣人閃躲了幾招,一腳斜踏在古樹上就勢攀了上去。黑衣人輕功高超,借著樹枝落腳使力,幾下蜷身翻滾著不見了蹤影。

夏簫回過頭,看著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林靈,那鮮紅的血跡清清楚楚的是從她心口的位置滲出來的。夏簫跪下身把林靈抱在懷裡,喉頭發幹,心中慌亂,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靈的小手拽住夏簫的衣袖,「夏簫,我覺得我快死了……」

夏簫一語不發的把林靈背到背上,順著石階飛速往山下跑去,「林靈,你撐著點!我馬上找大夫救你!」

「夏簫……你不要跑這麼快……我好疼。」

「你忍著點!」

「我喘不過氣了,夏簫,我真的要死了,我……這樣死了也好,這樣我就不用嫁給你了,也不用再……為難了。」

夏簫吼道,「你給我閉嘴!林靈,你要是敢死,我絕不會放過你!到時候我一定殺了李逸揚叫你死不瞑目!」

林靈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越來越微弱,「夏簫,你不要……這樣,我都要死了……你還計較什麼……我現在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麼……那麼恨你………我這樣走了,以後你……你好好的吧……我……我……」

林靈再沒說話,腦袋歪在夏簫後頸上不動了。

夏簫的心跳停了半拍。他停下腳步,寒風吹過,刺骨錐心。

夏簫動作僵硬的把林靈從背後放下來抱在胸前,伸出一隻手顫抖的探到林靈鼻下,林靈已然呼吸全無。夏簫又伸手去摸林靈脖頸上的脈搏,脈息……也再無跳動。

夏簫不可置信的兩掌緊緊扣住林靈白皙秀氣的小臉,滾燙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林靈臉上,聲音嘶啞顫抖,「林靈,你把眼睛睜開!」

林靈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夏簫想起她昨夜躺在自己身下承歡時的樣子,眼角掛著淚珠,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微微顫抖著,嬌羞可人不勝寵愛。現在,她長長的睫毛再不會那樣誘人的輕顫了,她……已經死了。

夏簫的心口如被人生生剜去一塊似的痛,他扒著頭髮眼淚洶湧如潮,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神如被逼入死境的孤狼一樣絕望瘋狂。

夏簫突然又把林靈背起來朝山下狂奔而去。他不能讓林靈死,沒了脈搏又怎麼樣,剛死而已,何醫師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的活。

逆風刮在夏簫臉上刀割一樣的疼,林靈溫熱的身子已經漸漸僵冷,夏簫卻如魔怔了一般的往下瘋跑,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林靈死,他必須再快一些,快一些才有可能把她從鬼門關裡搶回來!她不能死,她死了他怎麼辦?

夏簫喘著粗氣越跑越快,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一級整個石面都結著厚厚一層滑冰的臺階上。此處是山路轉彎的地方,這幾級石階一面挨著山壁一面臨著深崖,臺階窄峭,山勢險峻,原就是整個赤回峰最危險的一處所在,夏簫這樣毫無預警的摔倒,在他背後的林靈就順著的慣力從狹窄的石階上斜斜朝懸崖下滾去。

夏簫探身去抓,眼看著林靈的裙角從他指尖擦過急急落下崖去,夏簫的身體不管不顧的俯衝下去抓林靈那片裙角,這樣的動作竟是要和林靈一起落下山崖才肯甘休!

夏簫身體懸空,整個人的重心眼看著就要朝崖下落去。他絕望的雙眼裡只看得到那塊淡青色的裙角,夏簫心中苦楚萬念俱灰,寧可就這樣跟著林靈下去罷了。千鈞一髮之際卻有人猛地抓住他後心提回到石階上,夏簫眼見著林靈單薄的身影如青鳥一般急速墜落下去……

黑衣人重重把夏簫摔在石階上,嘿嘿冷笑數聲,聲音嘶啞怪異,「夏簫,我今天不要你的命,我主子只是讓你知道,別以為這世上什麼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黑衣人言畢一躍跳到樹上,閃身不見了。

夏簫側過頭去看那萬丈深淵,看到的只有一片模糊的灰褐色,哪裡還找得到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林靈,我夏簫一生自命不凡,你卻因我喪命,我心中愛你至深,最後就是………這樣的結局嗎?夏簫野狼一樣的嚎叫出聲,拳頭用力砸在石階上,血肉模糊。

第55章深愛太久,此生難忘

三年之後。五月下旬。

時辰已過了夜裡巳時,李逸揚一個人待在李家商鋪總店的一間偏房裡。兩年前,李逸揚和崔語歡成婚之後,李老爺就正式把李家的生意交給李逸揚接管,自己享清福去了。李逸揚本是聰明之人,接手以後又十分用心,不過兩年時間就打商號打理的有聲有色、蒸蒸日上。李逸揚為了把商號拓展到其他省區,這兩年裡就沒斷了出門,一出門就是兩三個月,及到他風塵僕僕的回來了,又一頭紮進總商號的事務堆裡,動不動就整夜整夜的留在議事廳裡辦事,如此這般未免冷落了嬌妻。崔語歡倒是賢慧,極少抱怨什麼。

夜深如墨,萬物寂寥。李逸長身玉立的站在書桌前,他微微傾著身子,在攤開的卷軸上畫著什麼。他著一身素白長袍,清瘦雅致,挺拔俊美,整個人恍若遺世散仙般飄逸不凡。

李逸揚擱下手中的紫毫筆,深深凝望畫中的少女,眼神溫柔而哀傷。少女調皮的趴在牆頭,一頭長髮半掩在繁茂的枝葉裡,她微微擡頭看著一片即將落在她臉上的花瓣,神情嬌俏可愛。

李逸揚摸著畫中林靈的臉。靈兒,又到了你的生辰,你都走了三年了。

突然有人敲響房門,李逸揚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會有人來,沈吟了一下說,「請進。」

李夫人推開房門,一臉興師問罪的走進房裡。

李逸揚起身,「娘,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怎麼辦?我不來,誰還能請得動你回家!」

李逸揚苦笑道,「娘,您別這麼跟兒子說話。」

李夫人看著李逸揚瘦的微微凹陷的臉頰,歎氣道,「逸揚,男人重視事業是好,但也不能這樣糟害自己的身體呀。你這麼整夜整夜的熬,熬的可是自己的精氣神,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厲害了;再說你身體又不好,天一涼就咳個不停,你這個樣子讓為娘的多不放心。」

李逸揚一時默然,想了想才答道,「娘,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

當年李逸揚得知林靈死訊,一時心神大亂,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赤回峰的懸崖下面原無路徑,夏簫帶著手下人在山谷裡艱難尋找,找了一整天也沒搜到林靈的屍體。李逸揚和程浩然也都下了山谷,當他們深夜裡見到不遠處綠油油的狼眼時都絕望的停下了搜索的動作。林靈的屍體只怕十有八九被野狼撕的連骨頭都不剩了……赤回峰底部的山谷狹長,李逸揚和程浩然在裡面無眠無休的找了兩天,寒冬臘月,天上又下起瓢潑大雨,李逸揚執意不肯回去,最終昏倒在山谷裡面。

程浩然把李逸揚背回家。李逸揚舊傷復發,當夜就開始發高燒,不時還吐出幾口鮮血,這可嚇壞了李老爺李夫人,饒是程浩然的父親名滿皇城醫術超群,可醫人醫病難醫心,李逸揚如今心如死灰,縱是程醫師也無計可施。倒是多虧崔語歡衣不解帶的日夜照顧他,李逸揚燒的神志模糊滿嘴胡話,崔語歡就緊緊握住他的手柔聲勸慰,每隔一會兒就用清水投一次毛巾敷在他額上去熱,到了夜裡仍是這般仔細照顧;崔語歡這樣幾天不睡,自然也病倒了,她自己病著卻還放不下李逸揚,日日要來李逸揚身邊親自看顧,李老爺李夫人看著都覺十分心疼。

半年後,李逸揚的病才大好了,肺卻落下了病根,經常整宿的咳嗽。崔語歡仍是悉心照料,親手給他熬藥,每日還燉些潤肺的湯水。她是個千金小姐,哪裡做得這些,一雙芊芊玉手割的都是小口子,卻還是一句怨言也沒有。李逸揚病雖漸漸好了,人卻像丟了魂魄一般,對崔語歡只是不冷不熱的。李老爺再看不下去,把他叫到房裡痛斥一頓。李逸揚沈默半晌,只說了句明年我會娶她,其他的就再不肯說了。?

作娘的終究心疼兒子,李夫人摸著李逸揚清瘦的臉頰,眼眶不由得紅了,「你看看你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意,可靈兒都去了這麼久,你這麼折磨自己又是想怎麼樣?語歡她嘴裡不說,卻經常一個人躲在房裡偷偷地哭。你有這樣的媳婦要知道惜福,你當年病的快死了語歡是怎麼對你的?逸揚,做人要有良心哪。」

李逸揚有些不耐的把臉偏到一邊躲開李夫人的手,「娘,你又說到哪兒去了!」

李夫人擦著眼淚道,「我知道我這老太婆說話惹你厭。你就這樣欺負你媳婦,又這樣傷你娘的心,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只是今晚上我既來了,你就無論如何得跟我回去!」

「娘,我今天不回去。時辰太晚了,我就在這間偏房睡。」

「時辰晚了!那你是叫你娘自己走來再自己走回去嗎?!」

「我叫下人送您回去。」

「李逸揚,今晚你必須跟我回家。你這樣冷落你媳婦,當初就不該娶她!」

李逸揚沈默,當年我除了娶她,還能怎麼辦?

李夫人見他不說話,氣的拽住李逸揚的手往外拉,「你跟我走!」

李逸揚稍稍用力掙開李夫人的手,微垂著頭站在桌邊。

李夫人怔怔的立在原地,半天才伸出手指著李逸揚的鼻子道,「好!好!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李夫人走了,李逸揚低聲歎了口氣。我怎麼能回去,今天是靈兒的生日,我要陪著她的。我知道我對不起語歡,我知道我十分不孝,只是我也沒有辦法,我已經病入膏肓,此生無望了。?

怡紅酒樓,即便到了深夜卻還是鶯歌燕舞,熱鬧非常。

怡紅院最頂層的精緻繡房裡,夏簫摟著個眉目極美的女子肆意調笑,兩人酒酣耳熱,正在情濃之際。

美女笑的癱在夏簫懷裡,蔻紅的指甲有意無意的搔過夏簫敏感的喉結,「七少,你壞死了,你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夏簫喝的舌頭都有點大了。他捏了捏女子滑膩的香腮,「小蹄子,你再說你聽不懂!」

女子嬌笑道,「人家就是聽不懂,要七少你教我呀。」

夏簫舉著酒瓶哈哈大笑,「我教你什麼?!**的還不好好伺候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女子不解的擡頭看他。

酒瓶裡的酒被夏簫揮灑的到處都是,「你忘了?四年前仙兒花魁的處子之身足足拍出了十萬兩的天價。要不是我,你早被採花大盜抓走了。」

此女正是當年的花魁仙兒,她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不是啊,我記得那賊人是被幾個青年公子抓到的,我當年還親自謝過他們呢。」

「啊……我忘了,是李逸揚那個小白臉抓到採花大盜的。」夏簫呵呵笑了起來,「可是,你被採花大盜盯上這事兒可是我告訴月娘的,要不然月娘能把你藏起來嗎?」

仙兒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個緣故仙兒卻是不知道,那我真要好好謝謝七少了。七少,今晚仙兒……一定好好伺候。」仙兒說著扶起夏簫往繡床處走去。

夏簫喝的著實不少,踉踉蹌蹌的被仙兒扶著躺倒在床上。

仙兒動手解開夏簫的腰帶。

夏簫側過頭看著淺粉色的床單,不高興的說,「你怎麼把床單換了?那時候是條細白花紋的……」當時林靈中了迷春散,便是躺在這張床上,雙腿熱情的纏住他的腰,嬌嬈的喘息扭動,摟著他的脖子小貓一樣的啃咬。

仙兒聽夏簫含含糊糊的說什麼床單,只當是醉話,也不理他。仙兒掀開夏簫的衣襟,露出裡面赤裸結實的胸膛,紅唇熱情的貼了上去。七少常常來樓裡喝酒,卻從來不在哪個姑娘房裡過夜,今日竟隨了她來,她自是要使出全副手段籠絡住這尊貴無比的財神爺。仙兒在夏簫胸口落下一個個香吻,一隻玉手順著夏簫胸膛向下滑去……夏簫卻突然抓住仙兒的後頸制止了她的動作。

幽暗的床帳裡,夏簫的聲音似乎清醒了些,「你出去吧。今晚我睡在這兒,你去別的地方休息。」夏簫說完就鬆開放在仙兒後頸處的手。

仙兒尷尬的坐起身來,「七少,我哪裡錯了?」

夏簫煩躁的把手蓋在眼睛上,「我頭疼得很,你快出去,把油燈也熄了。」

仙兒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不敢忤逆,下床吹燈走了。

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夏簫還是一手蓋著眼睛仰躺在床上。他聞著空氣中濃濃的脂粉香氣,心中悲涼如水,來到這裡又能找到什麼?這已經不是當初自己和林靈待過的那個房間了。今天是林靈的生辰,她要是還活著,就二十歲了。當年林老爺林夫人喪女心痛,變賣房產離了皇城,夏簫知道後忙把林家的府邸買過來,還把林家的下人都重新召集回來,囑咐他們林靈的房間要一點樣子不許變的留著,他自己還常常在林靈的房裡過夜。可那又怎麼樣,三年了,她的味道已經越來越淡,她房裡的東西全都越用越舊,就快留不得了。

靈兒,三年了,你已經走了多遠?是不是已經遠到連這些死物都不再留給我,是不是終有一日要讓我無所憑證、無可追憶才算甘休?現在我的人生除了對付夏穎,就是喝酒。可我就算醉死了,心底最深處卻還是該死的清醒,我就是忘不掉我已經失去了你。醉了就想睡覺,睡著就會夢見你,然後就是醒來以後,痛徹心扉。我痛恨夢到你,那就好像你死了又復活,我還來不及高興你卻又死了,這樣的痛苦煎熬,實在比殺了我還難受,或者當年我就該和你一起從赤回峰上跳下去。我沒跳下去,就只好留著命給你報仇。其實我不想那麼快打垮夏穎,他死了,那麼長的人生我還能做什麼。靈兒,我真的太累了,為什麼沒有一種藥可以讓人不做夢,為什麼沒有一種酒可以讓我忘記你。

第56章故人北去,我南行

丹陽城是大夏國南面版圖上最大的一個城市,其繁華熱鬧的程度不在皇城之下,又獨有一番南國水鄉的嫵媚動人。

丹陽城郊的翠竹林裡,一襲青衣的男子正在練武,他出手如電將一對雙鉤揮舞的流光溢彩,煞是靈動。一套鉤法演練完畢,青衣男子動作俐落的將雙鉤收回腰間鞘中。此人生的面若桃花,眉翠唇紅,眼中不露笑意卻醉人心弦,臉上淡然無波卻天生一股風流氣息,微風掠過,幾縷烏黑的髮絲拂過他精緻如畫的眉目,怎得一個美字了得。

青年男子練完雙鉤正要回去,一個生的高高壯壯、腰佩大刀的中年男子拍著巴掌從竹林裡走出來,「人都說鐘少主二十出頭就使得一手好鉤法,我只不信,今日見了,名不虛傳!」

青衣男子微微打量來人一眼,「你是誰?」

「在下東海門巫烈是也!」

「找我何事?」

「我特意前來討教鐘少主的高招!」

青衣男子微微皺眉,「我不想和你比試,你請回吧。」

「鐘少主,我從海門趕到丹陽那可是幾百里的路程,你總得讓我回去跟兄弟們有個交代吧。」

「你有沒有交待我管不著。」

巫烈嘿嘿一笑,「鐘少主若是在九華門裡閉不見客,我也無計可施。可今天既然讓我在這兒找到了,你就少不得和我比試一番。鐘少主,在下得罪了!」巫烈說著抽出腰間大刀,以橫掃千軍之勢劈了過來。

青衣男子無奈,只得拔出雙鉤迎戰。

兩人都是快攻快守的招式,殺的翠竹林裡竹葉漫天飄落。巫烈的大刀雖然勁道剛猛,卻不及青衣男子的雙鉤靈活莫測,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巫烈漸漸捉襟見肘起來,幾次險險躲過程浩然的鉤尖。不一時只聽「鐺」的一聲脆響,巫烈的長刀已被青衣男子的銀鉤震落在地。

青衣男子把雙鉤收回腰間。巫烈臉色又紅又白的撿起落在地上的大刀,低頭抱拳道,「我巫烈輸的心服口服。這次回去必定勤練武藝,數年後再來討教!」

青衣男子無奈的說,「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巫烈道,「不敢再耽誤鐘少主時間!」說著自己轉身大步走出竹林。

青衣男子歎氣,這幾個月每隔一兩天便有這樣的武林人士來找他切磋武藝,當真是不勝其煩。?

青衣男子走出翠竹林,進到常去的那家卷雲茶樓,點了壺雨前龍井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遠處的丹陽江上波光粼粼,不時有一艘扁舟悠然劃過。丹陽真是個好地方,哪裡都不比皇城差,只是他的回憶全留在皇城裡,這座城市再美,也不是那樣的感覺。

這個青衣男子正是程浩然。當年他也曾想過如果林靈和李逸揚真的成婚了他就離開皇城去遊歷江湖,他想出去了才能知道這天下究竟有多少高手,出去了才好在刀光劍影中一點點忘卻心事。只是他再沒想到他真的出去闖蕩江湖不是因為林靈嫁給了李逸揚,而是因為她死了。林靈死了,皇城就只是個傷心地,因為每座橋、每條路都殘留著她的影子。程浩然跟他爹程醫師說他此生立志不在醫學,現在想要去江湖上歷練幾年。程醫師原是個通達透徹的人,兒子既然生來是個武學奇才,那原是命裡註定要走這條路的,於是也不阻攔,只拍著他的肩膀說萬事小心,什麼時候想回家就回來。

程浩然辭別父親,孤身上路。他在外面闖蕩了一年,倒也小有名氣,人們都知道這個新進的少年俠客容貌異常俊美,為人沈默寡言,使得一手好雙鉤,遇上不平之事,一言不發便即出鉤,動起手來不要命一般,當真是遇鬼殺鬼遇佛殺佛。江湖本是險惡之地,程浩然功夫雖好,可終究年紀輕,臨敵經驗又淺,隔三差五的就弄得一身傷痕,他也不當回事,行事還是一般的不留退路。

一日,一個曾和程浩然結過梁子的歹人尋了兩個高手一起來找他報仇,當程浩然和他們鬥得一身血汙眼看就要不敵的時候,卻也是機緣巧合,恰好就被江湖第一大門派九華門的門主鐘浩宇碰上了。鐘浩宇一眼看到程浩然的長相竟和月心有幾分像就停下了腳步,再細看之下竟還有兩分像自己,心下大驚,如何能看著他這樣被三人圍攻致死,忙出手救了下來。鐘浩宇一番細查,才知程浩然居然是他和月心的親生兒子。

當年天下第一美女池月心容顏傾城、武功高絕,原是個最傳奇的女子,只是此女一生波折苦難,這裡也不去細表。池月心當年臨死之前把自己繈褓中的孩子交給程燁,託付程燁說這孩子我給他取名叫浩然,如今他無父無母,就跟著你姓吧,以後學醫作個大夫也是好的。你若肯替我養大他,你的情意我來世再報。說完之後,一縷香魂就悠悠離散了。程燁一生苦戀池月心,她臨死托孤,自己如何不答應。程燁葬了月心之後就離開了武林是非之地,帶著孩子來到皇城,給他取名程浩然,當做自己的兒子撫養照料起來。

至於鐘浩宇和池月心究竟是怎樣的情債,鐘浩宇卻不肯再提。他看程浩然養好了傷,就問他想不想跟自己學武。程浩然對這突然冒出來的親生父親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回答說他這一生都是要認程燁做父親的,即使鐘浩宇教了他武功,這一點也不會改變。鐘浩宇點頭道,他養你成人,這是自然的。自此,程浩然便跟著鐘浩宇學武,鐘浩宇原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程浩然又是個天生的武學奇才,鐘浩宇傾盡全力教授數月,程浩然的武學造詣自然突飛猛進,再不是以前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了。

沒多久,武林上就都知道九華門的鐘門主找到了他和池月心失散多年的兒子,這孩子現今已長到二十歲,生的容貌極像池月心,又是個練武的奇才,多少武林上成名的俠客都敗在他手裡。其實這些話多是子虛烏有,以訛傳訛,但傳的多了漸漸就有些不信邪的人跑來找程浩然挑戰。程浩然煩擾不堪,又不願天天躲在月華門裡,心裡就漸漸萌生出了離開丹陽再去四處闖蕩一番的念頭。

程浩然飲盡杯中茶水。心道我離開丹陽城又去哪裡好?其實她走了,我去哪兒還不是一樣。林靈以前總吵著要去闖蕩江湖,她若還活著,我與她作對神仙眷侶攜手同遊江湖,那又該是怎樣的風光美景。

一艘快要靠岸的大船緩緩駛到岸邊,一位船客在倉裡待的不耐煩,低身從船艙裡走出來,站在船板上望著明澈寬廣的丹陽江,大大伸了個懶腰。

程浩然盯著那男子的背影,六月初的強烈陽光像在他身上鍍了層金似的模糊不清,但那朦朦朧朧的輪廓,不就是………林靈!

程浩然拋下酒杯,從茶樓裡飛奔而下向丹陽湖的碼頭跑去。?

及到他微喘著跑到碼頭,碼頭上只剩船夫在熟練的收著船錨。

程浩然走過去對船夫比劃著說,「師傅,剛才你這船裡是不是有個這麼高的客人,好像是穿了件灰色的衣服。」

船夫笑道,「這位公子,一船幾十個客人,我哪裡記得。」

「客人全都下船了?」

「是。」

「下了碼頭都各自走開了?」

「是啊。」

程浩然向船夫道了聲麻煩,黯然離開。其實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他走到哪個城鎮,總會在不經意時突然見到林靈的身影,有時他會莽撞的抓住陌生人的胳膊,有時就像今天這樣,遠遠看著好像是她,走到近了卻又無從尋覓,只是……今天的真實感似乎特別強烈。靈兒,你都走了三年了,我的心卻好像還是不能接受你已從這世上消失的事實,哪怕見到你的幻影,它也會激烈的仿佛要跳出我的胸腔。究竟要多少年,它才能明白,你已經死了,不管我去到哪裡也再不能見了。

第二日,程浩然乘船離開了丹陽城。?

林靈從丹陽江的碼頭下了船,她見這丹陽城裡景致獨好,五步一柳十步一花,街市上車水馬龍的十分熱鬧,人人都操著一口軟軟的南國語音,和皇城比起來別有一番意趣。她漫無目的的閒逛著,還買了塊當地特產的蓮湖糕一邊走一邊吃。蓮湖糕甜甜糯糯,吃起來還涼絲絲的,味道很好。

林靈沒有死。當年她到天盛武館去看顧伯,顧伯見她鬱鬱寡歡、愁眉不展,就問她是不是不想嫁給七皇子。林靈無奈歎道,皇上下的聖旨,我願不願意又能怎樣呢。顧伯沈吟半晌說,你若相信師傅,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這世上我顧老頭做不到的事情還真不多,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想辦法。林靈聽了這話,忙跪倒在師傅身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他們幾人十幾歲就跟著顧伯學武,都知道師傅是武藝高超之人;但其實顧伯這些年來一直隱藏身份在這小小的天盛武館中度日,就算是對著這幾個小徒弟,他為了謹慎起見也從沒把真正的本事完全顯露出來過。顧伯聽了林靈這番話,心中很快有了計較。他叫林靈稍安勿躁,這些日子先應付著七皇子,他要花些時間才能把一切布劃好。顧伯從赤回峰下救回林靈以後,給了她一些銀子,告訴她最好此生都不要再回皇城,林靈父母那裡他也會悄悄轉告他們。顧伯最後囑咐林靈說七皇子是心思縝密之人,說不定還會派人探查你父母的情況。以防萬一這幾年你先不要見你爹娘,就算他們離了皇城你也別去找他們,怎麼也要過了三五年等事情淡了你們才好一家團聚。林靈點頭答應了,當天她就離開皇城,一路向南行去。這三年林靈流離漂泊、居無定所,雖然吃了不少苦,但也到過許多地方,長了不少見識。

林靈知道江湖中第一大門派九華門就在這丹陽城裡,不過她雖然心嚮往之,去沒真打算到九華門裡逛逛,出來這幾年她也知道什麼叫江湖險惡,她這樣三腳貓的功夫又沒人幫她,再去多生事端簡直就是找死。不過丹陽鱸魚名滿天下,這是一定要找個酒樓好好嘗嘗的。林靈一時走的累了,正好見到左手邊有家卷雲茶樓,就進去點了壺香片,在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數十天后,一個微風習習的的夏日傍晚。

林靈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盯著碧波蕩漾的丹陽江裡自己那根小小的魚竿如老僧入定般動也不動,心中怨念無比,我都枯坐一個時辰了,為什麼別人都釣上來好幾條魚了,我這裡卻還連個小蝦米都未曾上鉤。當年跟著老大他們出去釣魚也是這樣,他們一條條的往桶裡裝,只有我什麼都釣不上來。唉,難道她不僅和皇城的魚沒有緣分,和這丹陽江裡又肥又鮮的大鱸魚也是有緣無分嗎?!也不知他們四個現在是不是還常去釣魚,或許不是四個人,我走了不還有崔語歡嗎,老大若和她在一起,大家一起出去玩自然會帶著她。

一條美麗的畫舫從眼前悠然劃過,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公子和一個秀氣美貌的少女雙雙立在船頭。青年公子微微低下頭和少女說著什麼,少女微笑著看他,兩人眼中皆是含情脈脈。

一身男裝打扮、穿著粗布衣服的林靈雙手托腮的蹲在岸邊看他們。畫舫啊……當初李逸揚從身後抱住她的腰,細細吻她的耳垂低聲說,「靈兒,我回去就叫我爹娘選個好日子去你家提親好不好?」………那些話仿佛還在耳畔,現在老大是不是經常陪著崔語歡遊湖呢?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眼前這對璧人一般你儂我儂的讓人嫉妒?說是要送我的畫舫呀,可惜,我沒有福氣。林靈歎了口氣,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三年了,自己走過那麼多地方,可沒有一處讓她想要停留,遇見過許多人,可沒有一個讓她想認識,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不死心。可總不好一輩子這樣吧,當年自己是親眼見到老大幫崔語歡擦去眼淚說我不會不管你,他又以為我死了,他們大概……早就成親了吧。其實就算我沒死,老大當然也會娶她,不娶她難道還會娶我?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可為什麼過了三年還不死心呢,沒親眼見到他們結為夫婦,心中那份可笑的幻想就是不肯熄滅是吧?這樣………那就回去看看吧,看到老大已經和崔語歡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以後大概就可以死心了,然後才能打起精神過自己的人生吧。如果老大還是孤身一人,那……大概只能是我做夢。

林靈起身把手中的魚竿隨意往岸邊一丟,快步走到碼頭,「船夫,我要坐船。」

「客官,你要坐南行的船還是北去的船?」

林靈答的乾脆俐落,「我要往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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