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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舞月揚】(1-20完) (34/34)

日期:2024-10-09 作者:佚名

【雲舞月揚】大結局

遼壽昌四年十月乙辛,西京道,朔州,雁門關外。

今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寒冷的朔風掃過蒼茫的原野山巒,天地之間盡是沈重的鉛灰色,遠方的太行山脈好像起伏的蒼龍,遍野茫茫枯草,一幅了無生機的景象。

若是放在以往,邊境關寨在這個時候都是非常緊張的時刻。宋遼之間雖然有一紙盟約在,百年無大戰,但是其實邊境上的小規模衝突一直存在。契丹騎兵越境跑來打水、砍柴、放牧毫無顧忌,還有化裝成盜賊打草穀更是家常便飯。到了冬季,塞外遊牧民族更是到了一年一度的搶掠季節。當然宋朝的邊軍也不示弱,在秋冬季除了要防秋以外,更要出關去燒荒,焚燒草原,冬天更是重點盯防的時期。

像今天這個天氣,到了晚上肯定月黑風高,是要征募勇士出去放火的。但是自從十餘萬遼軍陳兵關外之後,整個河東便風聲鶴唳了,代州雁門一帶青壯男女皆被強征入伍,日夜心驚膽戰的等著戰爭不知何時爆發。

所以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刺激契丹人比較好。況且此時從關城之上往外看去,都能看到不遠處的曠野之上密密麻麻的遼軍騎兵正在浩浩蕩蕩的行進。

遼主耶律洪基此時端坐在一匹雄駿絕倫的白馬之上,立馬於一個小丘上,手中拿著馬鞭,對著雁門關指指點點。而他的身側則是他的文武重臣和數千禦帳精騎拱衛著他,耶律洪基的表情十分的不屑,好像在蔑視對麵的南朝。而他身旁的重臣們則大都一臉憂慮,不住的勸諫皇帝不要跑到這麽危險敏感的地方來。

「雁門之險,果然名不虛傳。」耶律洪基看著南邊的雄峻關山險隘,很是讚歎。絲毫不在意自己孟浪的舉動會對兩國外交帶來何等影響。遼主親率大軍陳兵關下,這在宋朝看來,隻有輕蔑的挑釁一種解釋。

「漆水郡王,若是你用兵,如何克此雄關?」耶律洪基似乎心情很好,扭頭看看身側的行宮都部署耶律罕特剌。這位執掌禦帳宿衛軍權的重臣,征剿上京道阻卜叛賊,可謂百戰百勝,其名聲已經差不多快要成為大遼第一名將了,契丹民族多久沒出過這樣的豪傑了。

隨駕的雖然也多有王爺,但多是契丹宗室親貴,封王靠的是祖宗蔭澤。陳王蕭燕六乃是西京留守,雁門關外乃是他的防區,顯然更有資格回答此問。但是像耶律罕特剌這樣實打實靠戰功升上來的軍功王爺,含金量顯然更高。

考較考較他,也是一種樂趣。

耶律罕特剌眉頭微皺,對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他實在不想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但是皇帝開了金口,他也隻有先敷衍一番。

「啟奏陛下,臣以為用兵之道,在於知己知彼,隨機應變。若不知南朝守將為何人,兵馬錢糧之數,我軍之詳情,臣實難言勝負。」耶律罕特剌巧妙的打了個馬虎眼,一方麵表明自己不是紙上談兵之輩,另一方麵隱諱的表示這個話題沒有任何實際意義,討論起來隻是浪費時間。

「就以朕隨駕來的這一萬精兵為例,若是由你統領,如何作戰?」耶律洪基卻是不依不饒,好像非要刨根問底。

禦帳親軍,乃是遼國最精銳的雄悍勁旅。耶律罕特剌對此卻是深知,此時他不知道皇帝是在隨口一說或是另有深意,若是真的讓自己現在統領這一萬兵馬前去攻打雁門關,這也不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畢竟現在的皇帝就是這麽荒唐的一個人。

「啟奏陛下,我大遼鐵騎之長,在於馳騁騎射,衝陷野戰。南朝之長,在於堅城硬寨,結陣自守。若是臣用兵,必設計誘其出戰,於野地斷其糧道,亂其陣型,後從容擊之。」

「我大遼古語有雲,結陣不戰。若是南朝兵馬結陣,離城不遠,如何圖之?」

「此非可圖也,必誘其遠離城寨方可擊之。」

「若其不出城,隻是龜縮城內自守,如何圖之?」

耶律罕特剌很想告訴他的皇帝若是南朝攖城自守,當今天下沒有任何軍隊能奈何得了他們,還是早點洗洗回去睡吧。他寧願去麵對草原上狂野剽悍的阻卜蠻夷,也不想麵對宋軍把守的堅城硬寨。自宋遼相爭以來,一直就是遼軍擅野戰,宋軍擅守城。當年大遼南下,每次攻城必敗,一直打到檀州,卻沒能攻下宋軍把守的任何一座城池。

那時大遼軍力鼎盛,都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國力衰敗至此,又有什麽本事能做得到?

隻看對麵雁門關隘雄峻,山勢奇險,綿延城牆數�,其上吊鬥林立、城高池深;所有的大小隘口都密布著碉堡寨樓、拒馬鹿角,其外又是一層又一層的壕溝和羊馬牆,其內還不知有多少陷馬坑絆馬索,多少虎落翻板機關隱藏在地表之下。城上各種床弩擂石都已經伸出女牆,黑壓壓的士卒虎視眈眈,顯然也是含有向這邊示威的意思。

這樣的要塞……憑這一萬不擅攻城的禦帳親軍,便是耶律休哥在世,也無能為也。

不過不能這樣和皇帝說。

「啟奏陛下,南朝守城而戰乃是其看家本事。若圖之臣以為用間方為上策,促其內部生變,城池唾手可得。然此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非有長期經營才見效果。」

「若是用間不成,如何圖之?」

「若如此,唯有死戰爾!狹路相逢勇者勝!當調派南京道之漢軍、渤海軍、以及西京道之漢軍前來相助,此皆我大遼善步戰者。再選調精銳騎軍,間道插入敵後,阻敵援軍抄其糧道,斷絕內外交通孤立其城。大軍圍之蟻附登城,此黨項所以克永樂、金明也。」

話說到這個地步,耶律罕特剌也算是豁出去了。幾乎就是明白的告訴皇帝,憑借手頭這點兵力想要攻克雁門根本就是白日做夢。西夏攻打區區一座永樂城,就幾乎將全國的男子和壯年女子全部拉上前線,而且最後還是依靠圍困的方式最終僥幸得勝。其間各路宋軍擁兵不救、最後那場泡塌了宋軍城牆的關鍵性的暴雨也是西夏的獲勝的主要因素。而金明寨之設防遠不及永樂城,區區不到三千守軍,西夏也動用了超過二十萬的兵力圍攻才獲勝。

雁門險固,天下雄關,大概比永樂城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河東宋軍向來以剽悍頑強著稱,想要攻克眼前的雁門關,怎麽著也得動員個十幾萬兵馬,加上各種大型攻城器械才有作戰的把握。

但是想想百多年前宋軍在雁門大破遼軍的戰例,便知此戰的凶險。若是宋軍集結一隻精銳馬軍從小路繞出來突然直擊遼軍之側後,會不會引起全軍潰亂?當年楊業就是這樣勝利的。而遼軍幾乎不可能將宋軍所有可能的偷襲路線都看住,這就是雁門易守難攻之處,出入的小路太多太偏僻分散,而這些小路的隘口都掌握在宋軍手中。

宋軍雖然號稱一向缺戰馬,但是並不是國內沒有馬軍。各路藩騎藩軍便多是馬軍,以河東為例,著名的折家藩騎便多達數千。再加上各路禁軍的駐泊馬軍,努力湊出來萬餘騎精兵是可以做到的。

而這萬餘馬軍對於遼軍來說便是巨大的牽製。若要看住這萬餘馬軍,遼軍在每個宋軍可能出現的隘口外,至少也要部署三千騎軍才可保證安全,少於這個數字便可能為宋軍所乘。但是這樣的隘口,不下四五十個,遼軍不可能將如此龐大的兵力用於這種任務上,事實上也不可能看得過來,也就是說總會有漏洞出現。

這種情況就像當年西夏占據橫山,威脅整個隴右的情況。也有點類似遼軍威脅河北路的情況,因為不知道敵人何時會出現在何處,宋軍被迫囤積重兵處處設防。現在陝西的情況還好些,宋軍蠶食橫山,步步推進,橫山之險已為宋夏共有。但是河北路卻依舊是堆滿了重兵,防備遼軍隨時背盟南下。

若是真想開戰,與其打雁門,還不如攻打河北,畢竟那�才是適合遼軍鐵騎縱橫馳騁的平野戰場。

而此時在這�,說不定就有數千馬軍隨時突然從側翼殺到。隨駕的萬餘精騎布陣,也是防備側翼可能突然出現的敵情。畢竟誰都不認為自家如此跑到南朝家門口耀武揚威,南朝會忍氣吞聲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想到這�,耶律罕特剌突然想到此時,是否有一隻南朝精銳馬軍正在雁門關城門之後集結,虎視眈眈的準備正麵出擊?

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而這個方向恰恰卻是防備力量最薄弱的方向。

大遼君臣一向輕視宋軍不敢野戰,這恰恰是個心理上的盲區,大概現場眾人誰也沒做好宋軍突然出關正麵挑戰的準備。就在這最不可能的時刻和最不可能的方向,恰恰宋軍突然出關,數千精騎突然向他們所在的這個小丘衝殺而來,不知在場兵馬有多少把握能擋住宋軍不犯駕。

以他這樣身經百戰的宿將眼光來看,危險迫在眉睫。

一旦宋軍真的殺出,必然是全力以赴不計傷亡的直撲耶律洪基禦駕之處,隻要能殺了耶律洪基,即使全部兵馬死光、即使河東的全部馬軍全都死在這,也是蓋世大捷。而這些禦帳軍能不能把耶律洪基保護的風雨不透,實在難說。畢竟禦帳親軍雖然沒有丟掉武力至上的傳統,但也是很多年沒打過仗了,而河東和陝西的宋軍因為與西夏近百年的戰火錘煉,幾乎都是百戰之餘的精銳。

若真是那樣,很可能用不著那種大逆不道的……

但是令他失望,也是意料之中的是,宋軍終究還是沒有出戰。而耶律洪基在他的「苦諫」之下,終於還是哈哈大笑著說:「漆水郡王不必如此,朕豈不知此事無能為也,特戲之爾。傳旨,漆水郡王為國操勞,忠勤用事,賞金百兩,銅百斤,絹百匹,珍珠五鬥,歌伎十名。」

「臣謝恩。」耶律罕特剌滾鞍下馬,叩謝於地,心中卻是歎了一聲。

今晚,便要……

他偷眼去看陳王蕭燕六,蕭燕六雖然也有隨駕,但是兩人一直沒機會交流。直到現在才抓住一點機會,偷眼看去,卻見蕭燕六麵沈似水,向他示意的眼神讓耶律罕特剌的呼吸都差點停滯了,怎麽回事?難道事情出了紕漏不成?

蕭燕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耶律罕特剌從那略帶慌亂的眼神之中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事情有變!

「傳旨,今日已看的夠了,南朝鼠輩不敢出城,咱們便收兵回營吧。」耶律洪基誌得意滿,對自己強大實力恐嚇的效果十分滿意,可惜南朝此時國內沒什麽天災人禍之類的,西邊也是連連得勝,士氣正盛。否則又可敲詐勒索一番,讓趙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知道知道大遼的可怕之處,當年自己連他老子都不放在眼內,到了兒子這一代自然不在話下。

軍陣之中傳出震撼低沈的號角,黑壓壓的騎兵們簇擁著黃羅傘蓋的禦駕,逐漸遠離雁門關守軍的視線。

遼軍禦營並未駐紮在朔州城內,當今遼主對於田獵的喜愛堪稱是史上罕見,禦帳便紮在桑幹河之濱的狼牙村內,便於隨時出去打獵遊玩。桑幹河在大同府境內分岔,流入應州境內的支流叫做渾源川,朔州境內的河段當地土人也叫做灰河,此河水量充沛,即使冬天也不結冰,正好供大軍取水之用。

禦駕回營,留守的文武大臣在皇太孫燕王耶律延喜率領下齊來迎駕。耶律洪基自覺的今天在南朝麵前耀武揚威,南朝膽小如鼠不敢應對,心情甚好,哈哈大笑讓眾卿平身,接著就吩咐大擺宴席,歌舞伺候,與眾卿同樂。

契丹皇帝禦帳巨大無比,高達丈餘,方圓占地達到數丈,好像一座小山聳立。周圍一圈用鐵槍插地,上有氈傘,侍衛們便在傘蓋下站崗,再外麵全都是侍衛的營帳。契丹的禦帳軍雖然親貴,但是隻有其中最勇猛忠誠的猛將能有資格宿衛天子。此時眾臣魚貫而入,各自解下兵器交給守在帳門口的侍衛太保,蕭燕六故意拉在後麵,低聲和耶律翰特拉說了句什麽,兩人最後進了金帳。

很快,金帳中熱鬧起來,樂聲繞梁,十六名絕代佳人翩翩起舞,舞姿風流挑逗,如粉蝶穿花,曼妙妖嬈。在場眾臣皆是遼國當權的顯貴人物,無不見多識廣,府中也多蓄養有歌伎,但是這些禦用歌伎無論相貌舞姿,都是眾人從未見過的。金石絲竹、羅綺珠翠之中,眾人大多如癡如醉。

耶律洪基更是歡喜,連連賜酒,又命眾臣賦詩作詞,凡是行不上酒令的,都要受罰。眾人多拍皇帝馬屁,個個抖擻精神,出口成章。遼主心情舒暢隨口賞賜,無數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翡翠珍玩便這樣隨意的賞了出去。看得個別真心憂國的大臣們心中十分無奈。

如今十餘萬大軍在外,又不作戰,隻是終日在曠野之中遊蕩,每日空耗錢糧都是天文數字。再加上這樣奢華浪費,國庫本就空虛,這樣浪費下去禁得住幾下折騰?跑去雁門關外耀武揚威一番又如何?便是再耀武揚威,於他南朝又有何損失?不曾削弱南朝一兵一卒,又沒能從南朝手中拿走一寸土地一文銅錢,實是自己消耗自己。皇帝不但對此視而不見,反而覺得好像打了個大勝仗一樣,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但是這樣想法隻能在心中,誰敢說出來?

喝了一陣兒之後,歌舞也散去,耶律洪基心情舒暢便又要玩他喜歡的雙陸遊戲,耶律翰特剌卻是和蕭燕六交換個眼色之後起身告退。

「啟奏陛下,臣執掌宿衛,恐飲酒誤事,當回營處分巡營軍務,請陛下準奏。」

蕭燕六和蕭阿魯代也站起來言回營處理軍務,一起請辭。

耶律洪基正喝的高興,卻見這三人想要退席,便覺得有些掃興。但是他也知道耶律翰特剌治軍素來以軍紀嚴明著稱,最講究主帥以身作則為諸軍表率。凡是軍中規矩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改動,不管大小將帥無一例外,他自己是斷不會違反自己設置的軍規的。他要走,定是到了主帥該在營中露麵的時候了,自己也不好強留。

而蕭燕六則是西京留守,自己是在他的防區逗留,他細心於防務也是可以理解的。蕭阿魯代則是統兵老臣,和耶律翰特剌一起征剿上京道叛賊。此人平時最喜歡小題大做的給自己進諫,仿佛自己每做一事他若不進諫就好像沒有盡到臣子的義務一般,他若走了也好,省的掃興。

於是耶律洪基便順水推舟準奏三人離席,又褒獎三人忠勤,各賜狐裘一領,剛才的絕色美女又各賜一名,引得眾人羨慕不已。

三人退出金帳,蕭阿魯代自回營。但是蕭燕六和耶律翰特剌卻是兜了個圈,兩人相會於蕭燕六的大帳之內。待屏退了左右,耶律翰特剌便急不可耐的問道:「王爺,事情莫非有變?!」這位遼國的常勝將軍即便在刀山火海的沙場之上麵對千軍萬馬都不會皺下眉頭,此時卻是驚惶莫名,臉上的汗都出來了。

蕭燕六知道此時是不能再瞞了,否則這人恐怕出了營帳立刻就會去向皇帝告密。低聲說道:「不瞞郡王,事情確實有變,但是還有的補救。」

「究竟何事?」耶律翰特剌的臉色頓時白了。

「吾等皆中了西夏梁氏的奸計了!」

「此話怎講?」

「這一切都是梁氏的計謀,我等皆被其玩弄於鼓掌之上。她想挑起宋遼戰火,他西夏好從中得利。」

「這麽說,今晚來的……」

「今晚確實會有襲擊發生,但是襲擊的目標卻不是禦帳。」蕭燕六說著拍拍手,兩名心腹親兵帶著韓月自帳外的黑暗中幽靈般的出現。

「小人韓月,參見二位王爺。」……

不久,耶律翰特剌鞭策馬離開了陳王的大營,打馬如飛往自家大營奔去。

借刀殺人移花接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好一條毒計!梁氏毒婦,我耶律翰特剌不抱此仇,枉為大丈夫!

金帳之內,耶律洪基喝的滿麵紅光,與一幹臣子玩的十分高興,贏了的都是賞賜珠玉珍奇,輸了的都要打屁股。皇太孫耶律延喜不勝酒力,早就被灌倒了。耶律洪基笑著命侍衛將皇太孫送回,直到夜色深沈,這才讓眾臣散去。

耶律洪基伸個懶腰,覺得今天十分滿意。宮娥進來想要侍候他寬衣,但是卻被他屏退。若在以往他是要睡覺的,但是此時他隻覺得酒意很足,反而睡不著。在這隆冬季節隻覺得滿身發熱,大帳內本就溫暖,他卻坐不住,直接出了金帳之外。

帳外冷風一刮,反倒覺得說不出的舒服。金帳外的侍衛們登時跪了一地,連帶外圍的禦帳親軍們也跪了黑壓壓一片。

「都平身吧。」耶律洪基擺擺手,突然覺得自己若是效仿一下古人,來個天子親自巡營,是不是很有趣。想當年自己也是馬上豪傑,平定過耶律重元的叛亂。但是到現在,多年沒有親自統兵征戰了。

「傳旨,爾等隨朕巡營,不必帶禦駕儀仗。」

「遵旨。」侍衛們毫不含糊,立時起身各自牽過戰馬。耶律洪基想了想,說道:「先到皇太孫營中巡視一番。」耶律延喜畢竟年輕,沒什麽酒量,喝了那麽多身體肯定不適。自己的皇位便指望這一根獨苗香火傳延下去,還是先去看看的好。

遼主巡營,本來必然有一番排場。但是耶律洪基下令不許聲張,隻帶數百最親信的侍衛隨身護駕,凡所過之哨卡各攔子馬、軍將、各部貴人不得離崗迎駕,隻需各安其位便是,擅自泄漏皇帝行蹤路線者族滅。遼軍營伍之中,不論契丹還是部族屬國或是漢軍,同隊之人基本都是同鄉同族,一人犯法形同連坐,此令一下,遼主行蹤頓時便無人敢於亂傳。所以耶律洪基一行直到皇太孫營前之時,營內東宮諸官才知道禦駕親臨,慌慌張張的跑出來叩拜迎駕。

耶律洪基對自己這一趟微服巡營並不如何滿意,自認為看到了不少情弊。以他觀察,禦帳親軍的軍紀還算不錯,但是各部也是有高低分別的。至於宮分軍則有些紀律頗嚴,營伍嚴整,夜間巡哨並未懈怠。但是有些則鬆懈不堪,甚至連攔子馬都沒有放出,守夜的兵卒還在睡大覺。契丹兵馬尚且如此,至於京州兵、部族兵則更加不如,不但營伍不整,紀律更是鬆懈,有的徹夜飲酒作樂,有的在賭博,更有不知從哪�找來的妓女出入營中如同出入菜市場一般隨意。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皇太孫的東宮大營還算不錯,自己一行人離老遠就被攔子馬發覺了,顯然警惕性並未鬆懈。看來不枉自己費心培養,總算沒叫自己失望。

「眾卿平身,皇太孫何不見駕?」

耶律洪基此問並非存心找茬,其實隻是個場麵話。他料定耶律延喜此時醉酒難起,隻待眾官解釋一下,便順勢賜解酒湯藥,然後入帳好生撫慰皇太孫一番。但是卻見眾官一個個隻是叩頭,卻無人敢接話。

這班人平時機靈,怎的到了這時便如此呆頭呆腦?

耶律洪基心中暗笑,卻見這班官員緊張的麵無人色,似乎真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氣」給震住了,他此時酒勁醒了些,夜風刮的身上有些冷了。也不想再捉弄這班人,便又問道:「皇太孫可是酒未醒?」

這一問,這班官員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皇上恕罪!」這一喊,頓時這班人爭先恐後的喊起來,一片恕罪之聲讓耶律洪基摸不著頭腦。但是他本能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立刻下令戒備,身邊侍衛立時將他圍住,同時左右散開將這群官員包圍個�三層外三層,一個個張弓搭箭,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動手。他的侍衛太保蕭藏奴拔出腰刀,厲聲高喝:「有敢妄動者皆斬!東宮兵吏放下兵器!不從者就地格殺!皇太孫!皇太孫出來見駕!皇太孫呢!?」

耶律洪基此時也是怒目圓睜:「爾等這是怎麽回事!?皇太孫呢?皇太孫可在帳中!?皇太孫在不在帳中?」他直覺是皇太孫可能出了什麽問題。

此時大營所有的兵將全都老老實實放下兵器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那些官員嚇的體如篩糠,哆哆嗦嗦隻顧喊皇上饒命。耶律洪基對蕭藏奴喝道:「進去看看怎麽回事。」蕭藏奴說道遵旨,一縱身便從馬上飄身而下,身著鐵甲虎背熊腰的壯漢竟然給人輕如鴻毛的感覺。卻見他疾步如風,一晃身便閃進了大帳之內,很快便又出來。

「啟奏聖上,帳內無人。」

「無人?皇太孫哪�去了?」耶律洪基頓時大吃一驚,看這些官員的樣子,難道是耶律延喜出了什麽事兒了?但是若是皇太孫出了什麽意外,豈會有人不稟奏自己?沒出事,那人哪去了?耶律延喜喝酒喝的都吐了,不可能再有力氣出去行走。便是真出去散散步,也不可能走遠,自己既然到了,必定有人會去通知他,而且這些官員也沒必要吞吞吐吐的。

耶律洪基越發狐疑,喝道:「皇太孫哪�去了?」

這些東宮的官員膽子再大也不敢當麵欺君,在皇帝的盛怒之下幾乎要給嚇暈過去,總算有個官還算膽大,等他戰戰兢兢地說完耶律延喜的去向,耶律洪基頓時大怒。

去找耶律南仙了?

喝成那樣兒還能跑那麽遠?

不可能!除非……這小子是在裝醉!

這是當麵欺君!這小子,什麽時候竟養出了欺君的膽子?

若非自己今夜突然性起親自巡營,隻怕根本不會發覺這小子還有這樣的一麵。這是那個在自己麵前恭順聽話的小子嗎?耶律洪基本就是多疑之君,否則當年也不會聽信讒言殺了自己的老婆和兒子。現在發覺耶律延喜暗地�竟然還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張麵孔,頓時心中陣陣狐疑。

而且這小子竟然是去找耶律南仙?他有沒有把國家大事放在眼中?!玩女人不是問題,問題是耶律南仙是自己親自選定的和親西夏的宗室女子,這小子竟然搞上了她?這不是存心壞國家大事嗎?他有沒有把自己的旨意放在眼內?!

其實他早就聽說過一些這樣的風聲,說是皇太孫和耶律南仙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因為查無實據,所以他暗中命令蕭燕六提醒一下皇太孫不要弄得太過分,前麵的事既往不咎,後不許再有來往。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陽奉陰違?

耶律洪基越想越怒,真的感覺自己對這小子的培養嗬護算是白費心血了。今天他敢對自己陽奉陰違,明天呢……他還會把自己的這個爺爺放在眼內嗎?

「好大的膽子!蕭藏奴你去傳旨,讓皇太孫速來見駕!呃……等等!」

耶律洪基盛怒之下話已出口,但是突然心中一動難得的又冷靜下來。

此事若是鬧的盡人皆知,恐怕就不好收場了。耶律延禧畢竟是自己皇位的唯一合法繼承人,到時候自己還能如何?難道廢了他?

還有自己畢竟沒有親眼所見,隻是偏聽一麵之詞,會不會是有人設計陷害皇太孫?自己一怒之下若是做出了什麼不可挽回之事,到時候……耶律洪基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昭懷太子和自己曾經的皇後蕭觀音,當初自己就是偏聽了耶律乙遜這個奸賊的讒言陷害,畢竟沒有親眼見到皇後的奸情,卻一怒之下鑄下大錯。

當年耶律乙遜曾經還想謀害皇太孫,現在這情況,不是和當初非常相似嗎?

莫非有人想謀害耶律延禧?但是這群東宮的僚屬官員,眾口一詞,難道他們都要舍命來陷害皇太孫?要知道皇太孫失德,這些人可都是要負上沒有好好規勸教導的責任的。大遼不是南朝,沒有不殺士大夫的規定。

思來想去,耶律洪基很快有了決斷。連百姓村夫都知道捉賊拿贓、捉奸拿雙的道理,這件事他不會再聽信別人的言語,就由自己的雙眼親自來判斷吧。

他對蕭藏奴做了個眼色,蕭藏奴會意,立時一揮手,四周的侍衛如狼似虎的衝了上來,將在場的東宮僚屬兵吏全都綁了押了下去,不管如何這些人的命運已經注定。此事屬實那就是欺君之罪,而且將皇太孫導向邪路的黑鍋也將由他們來背,下場就是死路一條。若不屬實,誣陷未來遼主,離間皇帝和皇太孫這等大罪足以將他們夷族。

「爾等隨朕去,朕要親自去看看實情為何,膽敢走漏消息者立斬!」耶律洪基決定親自去耶律南仙處看看。

「皇上,是否要召阿思翰魯朵皮室護駕?」蕭藏奴眼見今晚事情發展已經超乎預料,本能的覺得隻有這數百侍衛實在太不保險,萬一事情有變,禦帳侍衛雖然皆是驍悍絕倫之輩,但是在這十萬大軍之中,不值一提。便是加上遼主直屬的禦帳親軍阿思翰魯朵,人數上麵在這大軍之中也屬於少數。

而號稱契丹精銳的宮衛騎軍幾十年前便已日漸式微,號稱十宮一府十萬精騎隻不過是撐場麵的話,否則也不會讓阻卜叛軍逍遙這麽久。況且宮衛騎軍畢竟不是耶律洪基嫡係親信,他們其實是從前曆代遼國皇帝的禦帳軍,雖然對朝廷命令依舊服從,但是與現任遼主耶律洪基並無多大瓜葛。

遼國軍製,曆代遼主從開國太祖耶律阿保機開始,便有自己的親信衛隊,稱為「算翰魯朵」,契丹語中「算」便是心腹的意思。皇帝駕崩之後,朝廷便會營造宮室安置他的嬪妃,而他生前遺留下來翰魯朵禦帳軍們便會轉為宮衛軍,替皇帝守陵和監護宮室遺屬。而新皇帝則會另組建自己的翰魯朵親軍,兵員或者來自州縣地方或者豪強大部的勇士,也有的來自前任皇帝的翰魯朵,自此成為製度。

大遼到了耶律洪基這一代,曆代前任統治者留下了共有十宮一府,分別為:太祖的「算翰魯朵」是為宏義宮,太宗的「國阿輦翰魯朵」是為永興宮,世宗的「耶魯完翰魯朵」是為積慶宮,應天皇太後的「浦素碗翰魯朵」是為長寧宮,穆宗的「奪�本翰魯朵」是為延昌宮,景宗的「監母翰魯朵」是為章憨宮,承天皇太後的「狐穩翰魯朵」是為崇德宮,聖宗的「女古翰魯朵」是為興聖宮,興宗的「窩噠碗翰魯朵」是為延慶宮,孝文皇太弟的「赤是得本翰魯朵」是為敦睦宮,晉王耶律隆運(韓德讓)的文忠王府。

這些宮衛分布在遼國各地,等於是還負擔有分鎮各地要津的職責。

這曆代留下的宮衛軍,本是契丹族戰鬥力的精華所在,但是隨著時代變遷,很多宮戶的後代雖然還是在宮衛軍籍之中吃兵糧,但是早已不複他們的祖輩當年之勇,打仗多靠著家丁衝鋒陷陣的大有人在。到了耶律洪基當政之時,其治國昏庸無道,國力日下,宮衛也加速腐化,雖然還不至於完全腐化,但是各宮有戰鬥力的部隊在減少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現在的西京道內便分布有宏義宮、永興宮、崇德宮、文忠王府。宮衛騎軍總數高達三萬一千騎,如今全部隨駕,但是實際數量大概有二萬八九千騎。而其中堪稱能戰者唯有崇德宮和文忠王府的騎軍近兩萬,宏義宮和永興宮的戰鬥力遠不及此二者。

十餘萬大軍之中,禦帳軍和宮衛軍的總數可能還不到四萬,剩餘的全都是各部大首領、隨駕的朝廷重臣、皇族的私兵和漢軍以及所謂的五京鄉兵、部族軍。這些人的可靠程度,可能還不如宮衛軍。

一旦情況有變,實在是難稱安心。

「哼哼,這周圍都是我大遼的軍隊,你還怕有人敢造反不成?朕倒要看看,誰有這等潑天的膽子?」耶律洪基冷眼藐視著他的侍衛太保,言語間所自然流露出來的豪氣令人懾服。對於此事他實在不想大肆宣揚,此行牽涉到皇家陰私,他不想多帶龐雜人等。

「不必多言,爾等隻管隨駕便是!」

「遵旨。」蕭藏奴被耶律洪基的氣勢震懾的不敢�頭,眼看耶律洪基撥馬前行,便趕緊打了個呼哨,侍衛們急忙圍攏過來,簇擁著耶律洪基急急沿著河邊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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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河邊某處小穀內,耶律合安見到了燕之古和宋江。

除了極少數的心腹將領之外,他手下的絕大部分兵馬都不必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為何。隻是服從主將的命令跟隨來此而已。當然他們都是西京道的兵馬,耶律合安聲稱此乃西京留守司的軍令,調他們前來宿衛天子,也無人懷疑有它。

真正明白此行目的的,就隻有耶律合安、耶律達、燕之古三人而已。而他的百餘親兵,都是久隨他的心腹死黨,雖不知端倪,但是可以托付信任。

以耶律合安的地位,當然不可能知道遼主金帳的具體位置。但是燕之古乃是陳王殿下的心腹,他親自傳來的消息是不容置疑的。未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他的部下三千餘騎都在十餘�之外的另一處密林之中駐紮,以避免和「南朝賊兵」提前碰麵壞了大事。此行他隻帶了十名心腹親兵隨燕之古前來,耶律達率領剩餘的親兵留守後方。

小穀內,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馬,或坐或站,但是卻無人喧嘩很安靜。偶爾有戰馬不安的打響鼻或者嘶鳴,也立刻被主人安撫下去。這些扮成遼軍的南蠻子,一個個的都很安詳從容,絲毫沒有麵對死神的畏懼緊張。

能被挑選出來執行這種自殺任務,果然都不是等閑之輩。紅娘子能聚集如此之多的精銳死士,看樣子比大遼的宮衛精兵還要精銳三分,不愧是號稱綠林女王的巾幗英雄。

在宋江和燕之古的引薦下,耶律合安見到了紅娘子和何灌。

這兩人都是名噪宋遼邊境兩側的風雲人物,何灌禽弓神射威震邊陲自不必說。紅娘子更是綠林之中的神秘人物,外人根本不知她的真實麵目。耶律合安在五寨關之時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宋人大隊,並沒看清楚二人的麵目,此時兩個人主動在他麵前露麵,他心中也不由得好奇起來,想看看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狂人究竟是何人物。

他雖然久在西京道,但是守的是遼夏邊境,後來因揭發陳王妃有功,踏上了飛黃騰達之路,升遷到了西京大同府,後又調任倒塌嶺節度使司統兵,現在任東勝州知軍州事兼西南招討司副都部署,在西京道也真正成為了重權在握的一方諸侯。但是他從沒到過宋夏邊境,也從沒見過這兩個宋朝名人。

見了何灌,他的心中首先覺得這人看起來比想象中年輕,但是十分英俊。氣質桀驁眼神狠定,整個人似乎像一把出鞘的刀子一樣充滿了剛厲銳氣,一看就知道是個三刀六洞不眨眼的狠角色。而那紅娘子身著鎧甲,骨子�卻有種撩人媚意,但是眼神也不善,整個人總覺得邪氣妖媚。

這女人便是紅娘子?如此遮擋不住的妖媚風情,看來能支這麽大的攤子,一定是善用了女人天生的武器。

而他們的部下們,讓耶律合安有些疑惑,這些人雖然都作遼軍打扮,但是有些人看起來有點像是西夏人,有點像是羌人的感覺。他曾經長時間鎮守過遼夏邊境,對於西夏境內的黨項羌、沙漠中的馬賊部落很熟悉。這些人給人的感覺像是西夏人,甚至是上京道的那些蠻夷部落的兵卒。但是那些蠻夷絕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紀律。

明白了,這些南蠻子也算機關算盡。他們不隻是一層假扮身份,實際上準備了兩層三層的假身份。河東地處三國交界之處,他們肯定從遼國和西夏都吸納的有人,現在用上了。他們雖然假扮遼軍,但是一旦交戰肯定會被揭穿,他們已經做好了被揭穿的準備。

西夏軍、或者上京道阻卜叛軍假扮遼軍襲擊禦帳,無論成功失敗,這帳都算不到南朝的頭上。嗯,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耶律合安心中好笑,這等小聰明有何用處。他掃了一眼堆放在一處土崖之下的那些黑黝黝的大火炮,還有這些人手中所持的那些從未見過的弓弩。這就是天下聞名的神勁弓和虎崩炮吧,你們若是在戰鬥中使用此物,哪還能瞞得了你們宋人的身份?

不過自己沒必要替這些南蠻子操心,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替罪羊而已。一群注定要死的人的命運,不值得掛心。

想到此處,耶律合安還是調整心態,衝著何灌和紅娘子一抱拳說道:「二位請了,今番合作,是為了我宋遼百姓長久太平著想。某非不知倫常之輩,然此人若是繼續在位,不論大遼還是大宋,都休想有好日子過。故……」他自己說著都覺得別扭,好在那何灌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等前來,隻是為了殺耶律洪基來的,別的廢話不必多說。」

耶律合安見對方如此無禮,心中憤怒。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人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自然不會在意旁人感受。於是忍下怒氣,隻是點點頭說道:「既如此便是最好,某靜候佳音,隻待諸君得手,某必不負約,如違此誓,死無葬身之地!」

燕之古也說道:「某等自是為了大義,爾等南朝莫要以為隻有你們才知道義之所在,須知我大遼契丹之中,亦有願為天下蒼生赴湯蹈火之輩!」

宋江在一旁打圓場地說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漢,莫要起了嫌隙,都是為了大事而來,不須如此。誰知明天還能不能活著相見,能死在一處也是個緣分。」

那何灌冷著臉毫不領情,幹脆到一旁收拾馬甲去了。耶律合安見對方如此態度,也是心中惱怒。畢竟兩國敵對了這麽多年,三言兩語就想化解仇恨實在是不可能。燕之古對他施了個眼色,他自認為這幫南蠻子已經死到臨頭,也沒必要和一群快死的人生氣。冷笑著說道:「某靜候佳音,告辭!」說著撥馬領著那十餘名親兵便回去了。

待這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何灌和紅娘子才從人群之中閃出,看著耶律合安遠去的方向冷冷得說道:「那便是替死鬼了?」

「正是,此人正是最完美的替死鬼。」

何灌轉身看了看另外那個「何灌」和「紅娘子」,那「何灌」的脖子上還有刀痕傷疤,皺眉問道:「你是漢人,如何為西夏效力?」

「我隻效忠我的理想,莫忘了現在我是在救你東朝。」

「你的人能保證不露出馬腳嗎?」

「他們都是仁多氏的族兵,而且他們並不知道此行的目的,隻知道服從我的命令,便是落了活口也是說不清楚的。倒是你呢?你能保證你的人都能信任嗎?」

「你以為幾十年培養出來的死士是烏合之眾嗎?他們從此刻起,都會以西夏人自居,他們所有的人都會說羌話,到死也不會改口的。隻要我的命令不停,他們全都會力戰至死。」

「我倒沒想到你竟真的能放棄原先的計劃,我實在是低估了你。」

「若我不放棄呢?」

「隻好殺了你。」

「你做得到?」

「做不到也要試試。」

「你我都是同一類人,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為了理想信念可以不顧性命。臥薪嚐膽數十年,隻為今日,卻發覺給人利用了,你卻以為我會氣昏了頭不顧一切的蠻幹嗎?我能忍這麼多年,自然還能忍下去,等到下一個機會到來。你,確實是低估了我。」

「和你這樣的人說話就是痛快,那我也不再廢話了,我不會為了你的大宋效忠死節,一旦情況不妙我會立刻逃命,不管成功與否,我都會回西夏去。」

「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不過你壞了梁太後和仁多的大計,他們焉會容你?」

「仁多馬上要和梁氏決裂了,梁氏正需要人扶持,我去幫她正是雪中送炭,她又怎會不容我?再說有誰知道我曾在此出現過?我現在的名字叫做何灌。」

「你算的倒精。」

「你是不能露麵的,你久在邊境,威名素著,遼軍之中恐怕多有認識你的人。一旦你被人認出來,隻怕前功盡棄。紅娘子也不能露麵,這既然是一場假打,你們這些真正的主角就沒必要出來送死。再說某畢竟曾是折太尉舊部,不能眼看著他的女兒去死。」

「你若至宋,憑你的才能,何愁不能一展抱負?」

「我雖是漢人,畢竟乃是夏臣。背主求榮,你還會看得起我嗎?」

「良禽擇木而棲。」

「哼哼,隻看現在大宋,黨爭不斷,那些相公們隻顧互相傾軋,追名逐利,誰管邊庭百姓疾苦?那些士大夫,口口聲聲說著百姓疾苦,貧者無立錐之地。但是誰家不是兼並土地,家財巨萬。國家有難,邊地軍民將士血戰,哪個不是於國有汗馬功勞。但是在那些士大夫眼中,這些純樸將士百姓卻如鷹犬豬狗一般任其輕賤欺辱。要我去給那些文人們當奴才,這樣的朝廷你以為我願意去效勞嗎?」

「西夏那邊一樣會因為你是漢人而猜忌排擠你,你可忍受那些委屈,卻不能忍受父母之邦的委屈?」

「誰說我要忍受?天下之大,萬國並立,能去闖蕩之處多亦。我父親雖是西夏之臣,我不過繼承我父親之遺誌罷了。有朝一日我在西夏該辦的事情辦完之後,若覺再無可留戀之處,便是夏主求我留在西夏我還不一定稀罕呢。」

「哼哼,狂生,你以為天下是好闖的嗎?」

「你以為遼主是好殺的嗎?」

「未曾想折太尉用了你這樣一個間諜,西夏真不知該說是福是禍。」

「是福是禍,帶過了今晚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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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沈,灰河邊的耶律南仙所住帳幕外,東宮的百餘侍衛正在巡視,緊緊護衛住那個平常無奇的帳幕。蕭合達身著鐵甲,手提雙戟,背背強弓,立於帳外不遠處。

耶律南仙雖然被封為成安公主,其實不過是出於政治需要。她雖然確實是皇族宗室,但是屬於那種非常遠的親戚,和現任遼主八竿子打不著,她出身的部族也是契丹旁支小部族。故此她所在的部族的營寨距離遼主金帳非常遠,幾乎到了營區的邊緣地帶。若非她是未來的夏主王後的身份,她的部族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所以皇太孫到來,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更何況皇太孫還刻意隱藏了身份。

帳內,一雙年輕男女赤身裸體摟抱在一起,便在那床榻之上翻滾絞纏,肉體充滿欲望的挺動和顫抖,亢奮的呻吟喘息蕩人心魄。

牛油大蠟的火苗不時搖曳,將帳內照的光亮無比。耶律延喜壓著耶律南仙那苗條婀娜的成熟胴體,將她的赤裸的下身壓得完全分開,在她的雙腿之間如癡如醉的聳動著,青筍般的陽具在那嬌嫩的陰戶之中進出著,帶著快感欲浪和濕淋淋的淫汁。兩人的影子映在帳壁上怪異的顫動著,像兩隻疊在一起的欲獸。

耶律延喜的身體本就不強壯,雖然個子不低,但是瘦削蒼白的像是營養不良,此時和耶律南仙成熟妖嬈的肉體比較,有種怪異的官能倒錯的性感。

他迷戀這個女人的肉體,這個女人真的美麗,是他見過得最美麗最有魅力的女人之一。他每次見到她都特別渴望占有她的肉體,那種強烈的占有欲讓他欲罷不能。他的癲狂讓欲火始終不能平息,盤腸大戰已有半個時辰,兩人滾落的汗水沾濕了床榻上的柔軟獸皮氈毛,他已經在她的體內射精過兩次了,但是他仍舊想抱著這令人迷醉的肉體拼命發泄自己的性欲。

在他經曆過的女人�,隻有這個女人能讓他產生如此強烈的魔性欲望。一想到西夏那個從未謀麵的國王將會擁有這個女人,耶律延喜就感到嫉妒如火。

但是他沒膽子也沒能力反抗自己的爺爺做出的決定。

此刻他已經忘記了一切,隻想全身心的將自己的所有性欲全都發泄到她的體內去,深深的射入她的身體最深處最盡頭,讓她全身每一處都完全的屬於自己,都深深打上自己不可磨滅的烙印。

他根本不覺得疲累,隻是不停的搗動著身軀,陽具用力蹂躪女人令人瘋狂的陰戶,那種包夾緊縮的感覺就像一張嘴含住她的陽具高度技巧的吮吸,讓他射精後的疲累飛到九霄雲外,讓他的欲火很快複蘇甚至燒得更猛。讓他感覺全身似乎有發泄不完的欲火,他用力抱著壓著摟著,用全身的力氣猛烈衝擊擠壓身下的女人肉體。

「哦……哦……朕……要讓你懷孕……你的子宮是屬於朕的……」耶律延喜隻有在她的麵前才會如此放浪形骸忘乎所以的自稱朕,這等欺君之罪隻有他在耶律南仙麵前才敢放開心懷和疏解壓力。

「皇上……皇上……」

耶律南仙也是非常知趣,以誘惑的聲調縱情吟哦,白肉蕩漾扭動胴體接納青年肉體那無窮無盡的精力,她也是泄過一次身子了,少年的精液灌滿了她的陰戶,讓她的小肚子�麵熱熱的,陰中敏感異常,水濕滑嫩,淫水和精液粘渾成白濁粘液幾乎是被擠壓著往外流濺。

她對這個迷戀自己肉體的年輕男子也有特殊的感情,他是未來的遼主,天下最強大帝國的皇帝,自己的身份何等平庸,能夠侍奉他是自己的榮幸。雖然自己無法抵抗命運,將來注定會成為那個西夏國王的王後,那麽在此之前能夠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給這想交給的男人,自己也算是幸福的吧。

她努力勾住男子的脖子,雪白的修長美腿上麵全是汗光和揉搓的手印痕跡,小腿分開從後交叉勾住男人的腰,讓男人的小腹完全貼到自己雙腿之間的陰部無法離開,以這種最淫蕩大膽的姿勢迎接男人的衝擊,每次的深入都能頂到她的子宮口,痛苦快樂混雜的火熱觸感讓她哆嗦的魂飛魄散。

耶律南仙淫蕩的表情讓耶律延喜亢奮的難以抑製,連帳外的侍衛們似乎都聽到了�麵那情欲勃發的喘息呻吟,那種動靜實在讓人心旌搖蕩,似乎皇太孫猛力狂幹之下,連床榻都要給搖塌了。侍衛們各個臉色古怪,拼命捂著耳朵不敢多聽。蕭合達皺著眉頭示意他們再離大帳遠一些,便在這時,卻見前麵來了一騎快馬。

帳內,耶律延喜幾乎是站了起來,兜著女人的身子懸空站立,耶律南仙雙腿夾纏著他的大腿,手勾著他的脖子,就那麽懸空掛在他的身上,任男人的陽具完全在自己體內憑著搖晃動作攪動,那感覺讓她欲仙欲死,大量淫水失禁般的濺出,漏灑了一地。

「燕王!燕王!殿下!殿下!」帳門口傳來了焦急的低聲,燕王是耶律延喜的封號,遼國曆代契丹之主的繼承人慣例上都要加燕國王的封號。耶律延喜加封燕國王實際上就是確立了繼承人的地位。以前耶律延喜最喜歡聽別人叫他燕王,但是此刻卻是充耳不聞,隻顧兜著女人的雙腿站著猛幹,他的臉色脹得通紅,腦門上青筋暴賁,顯然已經是到了高潮的邊緣。

耶律南仙也沒有聽見,她隻覺得陰中火熱,快感如潮淹沒渾身上下的神經。她拼命摟著男人的脖子,雙腳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死勾住男人的雙腿,全身懸空著拼命摟緊磨蹭,腰部主動搖晃扭蹭,感受著堅挺的肉棒在自己體內的攪動,努力夾緊含吞,直到高潮再次來臨。

然後她突然痙攣了起來,強烈的高潮快感完全吞沒了她。

纏在身上的女體突然之間勒緊了他,耶律延喜體內的欲浪湧動霎那間爆發到了極限,電流從繃直的雙腿直到後腦。

男人發出了野獸一樣的狂喘,用力猛頂女人懸掛在自己小肚子上的屁股,直接頂到了最盡頭,接著精液噴薄而出,完全頂著射到了女人的子宮口。女人好象打擺子一樣身體亂抖,完全癱了,男人的腿不停哆嗦,支撐不住女人的重量,兩人連接著萎坐在地。精液和淫汁順著兩人結合的肉縫流了出來。

接著外麵的蕭合達就闖了進來,一臉驚慌的高呼:「殿下!」

耶律延喜好像觸電一樣直接從女人身上彈了起來,直愣愣的陽具還抖動著射出了一道白濁的精液,在空氣中濺落在女人臉上嘴上眼睛上。

「蕭合達,你大膽!」耶律延喜嚇的不知所措,接著尷尬無比,最後惱羞成怒。他不知道蕭合達為什麽會擅自闖進來,但是自己這幅模樣實在是不堪之極,暴露在下人的眼中,實在是大不敬之罪!這家夥不要性命了嗎?

「殿下!快穿衣服!皇……皇上來了!」

「啊?!皇上怎……怎麽?」耶律延喜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忙不�的趕緊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還連連催促耶律南仙趕緊起來。耶律南仙女流之輩,早給嚇得不知所措了。隻覺得自己犯了欺君之罪,這下是死定了。

「快穿衣服啊你!快……先先攔著皇上!」後麵一句卻是對著蕭合達說的。蕭合達趕緊退出帳外,他雖是遼國著名的勇士,能徒手獵熊虎而不變色,但是此時也是嚇得滿臉慘白,心中早就亂了方寸。適才突然接到心腹攔子馬回報,皇上禦駕數百人突然向這邊來了,明顯就是奔著皇太孫來的。

蕭合達第一個反應就是壞事了!皇太孫和耶律南仙的奸情肯定曝光了!皇帝這是來興師問罪來了!否則皇帝在禦帳飲宴喝得好好的,怎麽突然跑來了?事先一點招呼都沒打。這太不合常理了。

攔著皇帝,怎麽攔?莫非不要命了?皇帝盛怒之下,誰敢攔?難道是想被族滅不成?蕭合達雖勇武超群,但是可沒有造反的膽子。這時候去觸皇帝的黴頭,和自殺無異。除非皇帝並不是來尋皇太孫晦氣的,可能是偶然路過此處。但是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事先沒有侍衛通傳接駕,顯然是皇帝刻意隱瞞行蹤。

皇帝為何要隱瞞行蹤,針對的是誰?

此時他在帳外束手無策,隻是幹等。眼看著前麵已經看到了皇帝禦駕的人群,他卻不敢真的上前攔駕,同時也不敢再進帳。隻好率領眾侍衛跪倒路旁,耶律洪基轉眼間就到了近前,他是認得蕭合達的,喝問道:「蕭合達,皇太孫可在此處?」

聲音雖不大,但是低沈威壓,好似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蕭合達嚇的連頭都不敢�,一聽皇帝張嘴就問皇太孫,立時知道完了!出叛徒了!哪個直娘賊的奸賊泄漏了皇太孫的行蹤給皇帝知道,這是不是朝廷內有奸賊針對皇太孫的奸計!?他腦子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不敢實話實說,卻更不敢當麵欺君,隻好應道:「啟奏陛下,臣罪該萬死,臣……臣……」

耶律洪基一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事情果然是向著自己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他一揮手,兩旁侍衛立刻衝上將蕭合達按住綁了,周圍的他帶來的侍衛一看頓時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恨不能將身子伏倒土�。耶律洪基氣衝衝的下馬,親自奔帳門而去。

待他一掀帳門簾,看到�麵的情景,頓時氣的臉色鐵青。

帳內滿是濃重的精騷味和性分泌物味,還隱約有尿騷味,耶律延喜衣衫不整,敞胸露懷,發絲散亂,麵色驚慌。此時隻是穿上了袍子,光著腳正在努力套褲子,隻套上了一半,下身還露著,直挺挺的陽具晃蕩著,上還有些粘汁穢物。耶律南仙這女人則是赤身裸體,隻是用棉被和狐裘勉強遮住身子,眼見皇帝闖進來,頓時嚇得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

「你……你這逆子!你好大膽!」耶律洪基怒聲斥罵,氣的火冒三丈。這下由他親眼所見,總是不會錯了,沒想到這兩個鳥男女真的搞到了一起。

耶律延喜頓時跪下,嚇得體如篩糠,連連求饒。

耶律洪基真想一腳把他踹到九霄雲外去,但是總是還沒氣的失去理智。上年紀的人總是不像以前那般衝動火爆了,他怒道:「還不快把衣服穿上!回去朕再好好收拾你!」不論如何,這總是皇家的大醜聞,他也不想鬧得盡人皆知讓臣子們看了笑話。耶律南仙畢竟是要和親西夏的宗室公主,與耶律延喜算是姐弟親戚,姐弟亂倫這傳出去非讓天下各國恥笑不可。

耶律延喜忙不�的急忙又套起褲子,動作笨拙狼狽,急的腦門上盡是汗。像他這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此刻緊張害怕萬分,竟是穿了半天都穿不上去。耶律洪基氣的掄起馬鞭淩空啪的抽了一聲爆響,嚇得耶律延喜又差點坐地上。

外麵響起了侍衛們的呼喚和腳步聲,大概是聽到這一聲鞭子響,以為�麵出啥事了。

「休得進來,違旨者斬!」耶律洪基一聲爆喝,外麵的動靜頓時小了。

這等情形,要不要把外麵的侍衛全部滅口?耶律洪基對於人命根本就是視如草芥,為了皇家的尊嚴,賜死個幾百人對他來說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毫無猶豫。還有那些東宮的屬官也都不能留,反正耶律翰特剌也該走馬上任,以後教育皇太孫的責任就是他的了。

好容易等到耶律延喜穿好了衣服,卻又戰戰兢兢的問道:「皇上,這都是臣的錯……臣願受任何責罰,請別降罪成安公主……」

耶律洪基一聽便是又冒火氣,你現在還有心思顧著別人,先顧著你自己吧。卻又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小子竟還為別人求情,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還真是挺有情有意的。換了自己,肯定是盡力往耶律南仙身上推。這小子,總算還是有點擔當。

「少廢話!責罰自然少不了你的!你先顧著你自己吧!」

外麵蕭合達和燕王侍衛們都被押解在地上,禦帳侍衛們多分散警戒四周。蕭合達被反綁著跪伏在地,頭都貼到地麵上了。他本是遼國有名的猛將,便是禦帳侍衛之中也有相熟的,侍衛太保蕭藏奴見他這樣子稍有不忍,便說道:「蕭合達,你便好好向皇上認罪吧,說不得皇上還是看重你的,先把頭�起來吧。」

誰知蕭合達滿臉驚疑,竟是不起來,隻是把頭貼在地麵上,仿佛在聽什麽。隻是過了一會兒,才�起頭來,雙眼順著河岸盯著遠處的夜色,說道:「沿河大約有上千人馬,正在向此地快速接近。」

「什麽?」蕭藏奴也是機警過人之輩,精通地聽之術,趕緊將頭趴在地麵上聽了一會兒,臉色早已大變。

確實有大批人馬正在快速接近。

難道是外圍的官兵?

不可能!

外圍官兵各有防區,調動如何沒有火牌傳令?便是各大部領的私兵,各地活動的攔子馬也應該早有消息傳回。而且這附近一馬平川,並無任何地形遮掩,遠遠看去竟看不到半點燈火,如此數量眾多的兵馬暗夜潛行,皇帝禦駕在此,難道……

大事不妙!

蕭藏奴大喝一聲護駕!眾侍衛立刻擺出了戰鬥隊形,弓箭全都對著來犯方向。但是對方的行動也確實迅速,他們剛擺好陣勢,仿佛黑暗幽冥之中密密麻麻的馬隊就出現了,黑壓壓的看不出來有多少人,也不打火把,沿著河岸向這邊快速湧來。

「聖上禦駕在此,前方軍馬止步!什麽人!?停下!再不停下放箭了!」一名小校策馬迎了過去,借著火把的亮光,卻見對麵來的全都是遼軍衣甲的騎手,一個個衣甲鮮明。

難道是哪一路的官兵?

他剛扯著嗓子喊了兩聲,對麵嗖的一聲尖銳的風嘯,暗箭傷人!

能入選禦帳侍衛的,皆是武勇驍絕之輩。這小校雖然階級不高,但也是武藝高強。平日�休說著等距離,便是再近些射箭光聽風聲也能躲開。他聽到機簧風聲一響,立時憑感覺一扭身子,同時揚起了左臂的旁牌,卻揮了個空。

勁箭穿透了鐵甲,直接將他的身子射穿了。他慘叫一聲,帶著一股血浪被巨大的箭力淩空慣下馬來。

他剛摔下馬,蕭藏奴的弓弦就響了,雕翎箭離弦而出。數百名禦帳侍衛的弓箭幾乎同一時間發射,一陣亂箭如雨而去。地上跪著的蕭合達虎吼一聲,身上骨節劈啪作響,肌肉一瞬間好像爆炸一樣的鼓脹,麻繩節節寸斷。他搶過一張大弓,嗖的一箭射向來敵!

黑暗中不知倒下多少人馬,但是沒有起任何阻擋的作用。接著便是喊殺聲大作,似乎漫野黑壓壓的兵馬狂嗥著向這�衝至。

帳內,耶律洪基和耶律延喜都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耶律延喜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耶律洪基卻是經驗豐富,一聽外麵兵荒馬亂喊殺喧囂的動靜便知道自己又麵臨一次叛亂。霎那間他看著耶律延喜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機,難道是這小子?他怕自己責罰,便想謀反?他有這等謀反的膽子嗎?

正想著,一枝勁箭勁洞穿了皮帳,竟從外麵射了進來,在另一側開了個小洞又出去了。耶律延喜下的驚叫一聲,但是卻站起來擋在了耶律洪基的身前。耶律洪基反應迅速急忙抄起一張凳子擋在胸前,心中驚疑。

若真是這小子謀反,便不該以這�為目標。剛才這一箭有可能傷了他,這樣看來應該與他無關?但是戰場上的流箭流矢難說的很。而且他竟不惜性命擋在自己身前,這可不是裝出來的。難道真的另有人謀反?

若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剛才那一箭說明對方已經有人衝到了距離帳篷很近的距離,近的可以用弓箭襲擊這�了。禦帳侍衛驍勇和忠誠他是非常清楚的,這些死士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對手想要接近到可以威脅自己的範圍距離內真是難如登天。除非他們遇見的對手遠非等閑可比!

正在此時,蕭藏奴和蕭合達手持弓箭急匆匆得進來了,蕭藏奴的肩頭中了一箭,血淋淋的胡亂抱紮著。兩人進來便跪下大聲道:「皇上,有賊人作亂!請皇上速速移駕!」

「蕭藏奴,何人作亂?!」耶律洪基當了四十年的皇帝,經曆過耶律重元和耶律乙遜作亂,對於窩�反這種事有著豐富的經驗,隻是慌亂了一會兒,現在已經鎮定下來了。

「皇上,賊人皆穿官兵衣甲,所持多弓弩,所言多漢話。真實身份不得而知!請皇上速速移駕,調兵平亂。」

「什麽?!賊人有多少?」

「暗夜之中看不清人數,不過已知兵馬當有千數上下。」

耶律洪基也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對方這是早有準備。穿著遼軍的衣甲,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真的那�發生兵變了,但是兵變的隊伍如何知道自己在這�?另一個就是有人假冒官兵,若是如此那就可能是早有預謀的。自己的身邊近臣侍衛�,可能有奸細存在。

若是早有預謀,自己匆匆忙忙的離開,可能反而落入對方的圈套之中。對方喊漢話,莫非是漢軍叛亂了?西京道的鄉兵之中確實有不少漢軍,但是漢軍如何穿著契丹的衣甲?還有弓弩,從剛才那穿帳而過的一箭來看,對方的弓弩可不是遼軍之中那些百多年前繳獲的陳年舊貨可比。

莫非是宋軍?!

耶律洪基的腦海中猛地冒出一個看似荒謬的想法。宋軍對自己白天的耀武揚威並沒有忍氣吞聲,現在他們用這種方式回敬自己來了?

喊著漢話,多用弓弩。難道真的是宋軍假扮遼軍前來襲擊自己?若是如此,自己更不能輕易離開。這麽多宋軍既然能滲透到距離自己咫尺之遙,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那麽可能在別的地方還有伏兵等著趁亂取利,自己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亂!

「此時亂走易為賊所乘,朕倒要看看何人有吃了豹子膽敢犯上作亂!蕭藏奴,你速速吹號召集附近兵馬前來應援!同時派人持旨意前往蕭燕六和漆水郡王處傳旨他們發兵平亂!蕭合達,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你去外麵抓個活口,朕要看看到底來的是不是宋軍!」

耶律洪基筆走龍蛇頃刻間寫就兩道聖旨並蓋了玉璽。他此時心中驚疑不定,畢竟宋遼夏國內都有大量漢軍存在,甚至上京道內還有不少漢人馬賊幫夥活動,他真不敢相信宋軍竟有如此膽子敢來直取自己首級,若真的是宋軍,那就意味著兩國戰爭的開始!

難道是上京道的叛軍勾結漢人馬賊跑到這�來了?這些蠻夷竟有如此的神通不成?

他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今晚是臨時決定來這�的,若是真有內應,這內應未免也太神了吧,難道能未卜先知?對方來的時機未免也太恰到好處了。

眼見皇帝如此鎮定,蕭藏奴和蕭合達也隻好盡忠到底了。很快外麵的號角聲開始嗚嗚的吹響,這是遼軍之中慣用的戰鬥號角,接戰不利便吹號,很快四麵八方的友軍都會向這�集結,此乃遼軍傳統戰法。而耶律洪基也是很快穿戴好了一身名貴犀甲,甚至連耶律延喜都披掛鎧甲出帳觀戰。

侍衛們苦勸無效,隻好用盾牌和人牆護衛著兩人出了大帳,耶律南仙則被侍衛們�到一輛大車上用鎧甲盾牌遮蓋好。耶律洪基自知身上犀甲乃是真正的寶甲,刀槍不入,並不以為意,隻是觀戰。卻見自己的侍衛們已經形成了陣勢,用戰馬和駱駝披上馬甲櫓盾當作掩護,連成縱排如牆,用弓箭和對方展開對射。

密集的箭雨在空中飛來飛去,不時有人中箭。

到得外麵,才知局麵不妙。耶律洪基也是馬上皇帝,一看就看出來情況危險。對方的箭射的非常狠非常遠,射程遠超己方。自己的禦帳侍衛個個都是善射的能手,使用一石強弓隻是等閑,能使用一石五鬥這樣強弓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卻被壓製的處於明顯下風。這等幹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麵實在不利,侍衛們幾次試圖衝過去跟他們近戰,但是衝不到弓箭能發揮作用的距離就被亂箭射退。

地上倒著十幾具侍衛屍體,對方的箭力實在是太狠了,一旦中箭,鐵甲就像一層紙般穿透,甚至有被釘在地上的。這等犀利到難以想象的弓弩,耶律洪基知道天下隻有宋朝能製造得出來。

但是奇怪的是,對方似乎很是沈穩,隻是利用弓弩優勢一邊推進一邊對射。這令耶律洪基很是不解,同時也很是心驚肉跳。換了自己,敵方皇帝就在眼前,必定命令不惜一切代價用最短時間衝到皇帝麵前殺掉他,殺了皇帝就是最終勝利,豈會如此沈的住氣。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不緊不慢的進攻,是確定自己逃不了!

也就是說,除了現身的這批敵人之外,還有別的捕食者隱藏在黑暗之中,等著自己露出破綻。敵人還有厲害後手,他們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一旦那個時刻到來,對方將展開全力攻勢,給自己致命一擊。

而且,喊殺聲中,對方的叫喊雖是漢話,但是腔調古怪,似乎還夾雜著羌話。當然這個不足為奇,既然假扮遼軍,顯然是為了隱藏身份,那麽語言上也會作出偽裝。憑這個還不能斷定對方真的是宋軍。

盡管空中冷箭橫飛,但是耶律洪基還是很鎮定,因為此刻四處來援的兵馬已經陸續出現了。順著河岸西側,還有北麵大營之中,號角連天,無數燈火人影馬影正在急速向這�靠攏,數以百計的契丹騎兵已經衝進了戰場。他們迅速加入了對射的行列,雖然很快就被射的人仰馬翻,遺屍數十,但是畢竟充實了侍衛們的陣容。

不管對方有啥後手,他們不該如此磨蹭。弓弩雖利,但是人數方麵還是這邊占優,官兵源源不斷的到來,他們能保持上風多久?他們若是一開始便全力衝殺,也許有機會。但是他們自己錯過了機會。在大軍雲集之下,他倒要看看他們有啥後手能奈何得了自己……

亂軍之中,人喊馬嘶金戈交鳴,任何聲音都被淹沒在混亂之中,便是如此,蕭合達也能分辨出尖銳的呼嘯聲群至。

「小心弩箭!」蕭合達奮力狂吼,手持大弓,另一手揚起一麵沈重的鐵盾,當的一聲就像大鐵錘狠狠砸在盾上,一枝勁箭竟射進了鐵�,巨大的力量把蕭合達震的差點沒把盾牌脫手。遼兵們反應迅捷,齊刷刷舉起盾牌側身躲避,但是仍被射翻五人。

蕭合達旁邊的一名遼兵被射穿盾牌,勁箭破頸而過,皮肉筋骨皆被撕裂,直挺挺的倒下。腥熱鮮血濺了蕭合達一頭一臉,他趕緊抹把臉,手中大弓弦響,連續四箭射出。旁邊的遼兵們也是一陣反擊,亂箭射出,猶如一群飛蝗直往對麵的人影中投去。

兩名小校手持大盾牌遮護著他,蕭合達借著木寨牆的掩護,引弓連射。他所用的乃是一石五鬥的強弓,射程極遠且準,連射之下,對方被射倒了三人。但是對方弓弩的射程比他更遠,遠隔三百步就有勁箭呼嘯而來,所以多數時候是他被壓製。

對方的弓弩太厲害了,隔著那麽遠還能輕鬆破甲傷人,此等武器簡直可稱之為「神兵利器」。盡管不斷有援兵加入,但是感覺援兵來的快死傷的更快,他們來了也是跟送死差不多,地上躺著的屍體和傷兵基本都是這些援兵們留下的。

麵對從來沒有見過的犀利弓弩,遼軍幾乎是被成片成片的射倒。

蕭合達不止一次希望蕭藏奴下令將己方的燈火熄滅掉,因為對方是在黑暗中,而己方都打著燈球火把,光亮之下目標身影十分明顯,對方的狙擊手們可以從容點名。但是蕭藏奴說死也不答應,正因為有這些光亮,才能讓對方有所顧忌不敢過分靠近。這便黑了,說不定對方殺手就趁機潛行過來了,皇帝聖駕可就在這�,任何一點冒險都是不被允許的。

己方兵馬對然不斷來援,但是阻止不了對方的頑強推進。現在對麵射過來的不隻是弩箭還有普通羽箭,這說明他們已經逼近到弓箭的射程內了,再下一步大概就要開始衝鋒了。若讓對方借著這股氣勢衝起來,隻怕大事去矣。

蕭合達也是經驗豐富的慣戰猛將,心一橫已有了決斷。對射既然占不到便宜,隻能貼上去肉搏,趁對方還沒開始衝鋒搶先來個反衝鋒,把對方的氣焰堅決壓下去才是上策。

盡管剛才已有數次反衝鋒失敗,但是蕭合達已經不在乎生死了。他大吼一聲:「不怕死的隨我來!」說著扔了弓箭,從地上拖起一具披著重甲的屍體舉在頭上做擋箭牌,這死屍全重達二百三四十斤,他卻像舉個小孩一般輕鬆,就那麽狂吼著越出寨牆,拼命向前衝去。

周圍遼兵多是禦帳侍衛和東宮燕王侍衛,此輩皆是忠勇死士,為了護主他們根本不惜命,頓時有樣學樣,紛紛撈起地上屍體作掩護,跟著蕭合達衝了出去。後麵的遼兵們頓時士氣大振,蕭藏努大吼放箭放箭,亂箭紛紛射出,接著數百名遼兵不顧危險騎著馬呼喝狂嗥著跟在後麵也闖了出去。

後麵的耶律洪基和耶律延喜看的心驚肉跳,此時官兵雖然絡繹不絕來援,但是局麵依舊不占上風,隨時可能被敵人翻盤。但見蕭合達帶頭衝鋒,耶律洪基點頭讚賞:「蕭合達真不愧我契丹的飛大蟲,果然驍猛無雙,若此次出擊能奏效,賊人當為之一挫。」

旁邊耶律延喜也是緊張的滿頭是汗,突然驚喜歡呼:「殺進去了!殺進去了!成功了!」

眾人定睛再看,卻見蕭合達舉著紮滿箭矢的屍體,迎著撲麵而來的亂箭,真好象一頭猛虎般狂吼著以摧枯拉朽之勢撞進了賊軍的人群之中。

而後麵,前赴後繼的遼兵相繼破陣而入!

而賊軍反應也非常迅速,黑壓壓一大片人影,應該是騎兵也是呐喊著迎了出來,雙方短兵相接,在黑暗中混戰廝殺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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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瘋狂的遼兵衝過來的時候,唐雲是第一個拔刀迎上去的。

西夏設計宋遼相爭,是為了坐山觀虎鬥,宋兵不識道路,必須要遼軍內部的內應來帶路,宋江若按原定計劃,無論如何不會把他們帶到遼主禦帳那�去的,因為若是宋兵一擊成功,遼主身死,塞北會有動亂的可能。遼國若亂,宋軍則有機會繼續西進,西夏需要遼主活著報複宋朝。

這個計劃本來麵目是誘導宋軍去襲擊燕國王耶律延喜,若能殺了耶律延喜,耶律洪基失去繼承人,這跟襲擊遼主的效果差不多。但是現在既然不再按西夏的劇本走,那麽目標就改成了耶律南仙。

襲擊耶律南仙,阻止遼夏聯姻,也是一個選項。

但是根據情報,這�的守軍兵力絕對不應該這麽多,而且這些遼軍絕對不是普通的正兵,驍悍頑強的難以想象。

他們出其不意便直攻入腹地,而且手中的弓弩犀利遠超對手,占了先發製人的優勢,卻始終壓製不住對手的反擊,隻能一寸寸的往前挪動。

這些遼兵武藝實在高強,瘋狂不要命,在唐雲看來在西夏大概隻有禦圍內六班直的死士可以相比,他們還擊射過來的箭又準又狠,中箭者多不勝數。若非己方來得也都是剽悍死士,甲胄精良,恐怕早已不支。

這個耶律南仙雖然被封為成安公主,但並非真的親貴宗室,她隻是個政治工具而已。她的身邊如何會有如此之多的猛將護衛?

但是身處戰鬥之間,根本無暇多想,眼見對方再一次發起反衝鋒,衝鋒勢頭恐怖之極,那麽多人竟然舉著屍體衝鋒,勢如瘋虎搏命。亂箭射過去,屍體多被洞穿也有倒下的,但是更多的人竟好像感覺不到傷痛,隻是大吼著如同蠻牛撞入刀刃槍從,給後麵的人開路。

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神勁弓齊射阻止不了的敵人。

「孩兒們,給老子幹他娘的!」唐雲用西夏語狂吼,刀光如電迎向迎麵而來的鐵戟。一聲巨響,他的刀直接脫手飛出去了,他震的胳膊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迎麵而來的那遼將也是衝勢一滯,但是接著便是右手反手一戟橫掃,唐雲一個懶驢打滾,風雷自頭頂掠過,直接將旁邊一名西夏兵胳膊劈飛,鮮血濺了他滿身。那西夏兵狂嗥慘叫著翻身栽倒,還未落地另一戟化作颶風從下兜至,將他上半身生生劈裂的碎骨血肉都飛散出來,屍體離地而起飛出了人群。

唐雲翻身爬起,順手撿起一把鐵鞭,他身邊的仁多楚清私兵也都是驍勇不怕死的悍將,此刻一擁而上,迎著遼兵便毫不相讓,劈頭蓋臉的亂砍亂殺,密密麻麻的武裝士兵在黑暗中混戰的不可開交。

再見那遼將手持雙戟左劈右砍,周圍都是穿著遼兵鎧甲的黑暗不辨敵我,他便逮著誰砍誰,真如虎趟羊群一般,片刻之間已經給他劈飛了十餘人。唐雲知道這肯定是領頭的,剛才就是他帶頭衝陣而入的,但是剛才交手一招便知自己力氣武藝隻怕皆不是對手,便是自己有鐵布衫硬功,挨上一下隻怕也受不了,他臨急大吼道:「這個是契丹主將,射死他!

蕭合達揮舞雙戟砍殺的正是痛快,聽的這麽一聲,頓時跳起直撲唐雲。鐵戟交錯如凶鷹盤旋,招招奪命。

誰料這賊人換了鐵鞭這重兵器之後舞的也是水潑不進,竟然連接十餘招不退,最後一招戟鞭相擊竟生生砸斷了鐵鞭,借機瞅個破綻仰麵後翻一個兔子蹬鷹撐在自己小腹上,好在有鎧甲護身隻疼不傷。

他倒退數步,縱身又撲起。

交戰至此,隻有此人能在自己全力功擊下安然無恙,武藝最高,想必此人是這群賊人的頭目,擒賊先擒王!自己拼命陷陣,哪人多往哪衝,便不信這些賊人會拚著誤傷同伴來射自己。弓弩到了近戰,便沒有用武之地,此乃兵家常識。己方兵馬源源不絕,隻要能拼命攪亂了賊人,便勝券在握。

然而他剛撲起,那恐怖的機簧弦響群起,無數勁箭自黑暗中四麵八方的掃射!正在混戰的人群慘叫著倒下一大片,有敵人也有自己人。他在半空中驚叫著拼命一個擰身,竟然神乎其神的僥幸躲過了一劫,十餘枝弩箭朝他而來竟無一枝射中他。

這群賊人瘋了!他們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嗎?

再看周圍的遼兵一下子被亂箭射倒有上百人,連賊人也有數十名誤傷的。那種獨特的風嘯聲密集如蟲群飛舞,仍有無數的弩箭亂射,遼兵們幾乎是成排成排的中箭。轉眼間地上已經是橫七豎八躺滿了死傷者,遼兵占了大多數。

慘了!中計!

這些賊人後麵埋伏的的弓弩遠比前麵交戰的多!他們早就做好了近戰的準備!他們是什麽人?!

蕭合達身為攔子馬大將,自然懂得兵家詐術。這些人剛開始喊得是漢話,但是一旦真正接戰,麵臨生死關頭,重傷慘叫,卻都是西夏羌語。

根據他的經驗,一個人在死到臨頭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使用母語的。難道這些賊人是西夏人?在他的印象中,以南朝之文弱,不可能有如此驍悍的戰士。倒是西夏,曆史上曾經擊敗過大遼,他們契丹人對於黨項人的戰鬥力,還是有幾分敬畏的……

後麵各處湧來的遼兵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火把照的周圍幾�都是通明。耶律洪基和耶律延喜早被兵馬簇擁到了安全地方,這�的兵馬來自各部各軍的都有,旗伍雜亂,號令不一,但是人數上絕對是黑壓壓的直到河邊,遠處還有不知多少看不清楚。

有這麽多人馬,還怕什麽賊人?倒要看看是哪些賊子敢來犯駕,待擒了這些賊子,定要將他們開膛摘心,看看他們的膽子是什麽做的。

兵馬越來越多,但是前麵的仗依舊打的十分艱難,自己的侍衛們是唯一能衝過賊人弓弩攢射的,但是即便衝過去與賊人混戰,喊殺雖然響亮,卻似乎沒有多大影響,賊人的弓弩還是那麽密集,其餘兵馬上去多少次卻被射回來多少次,地上都不知躺了幾百人了,空有人多馬多來回回就是支援不到那些正在孤軍苦戰的禦帳侍衛。

「無能之輩,人馬多的這般都打不過去嗎?當真無能之極!真令我大遼鐵騎蒙羞!」耶律洪基越看越氣,這仗打的也太不像樣了。這些兵馬都是誰統帶的?哪部的宮衛?怎麽這般無能?我大遼那些能征善戰的勇士都哪兒去了?前一段對著阻卜叛賊不是還連戰連勝的嗎?耶律翰特剌呢?蕭阿魯代呢?他們怎麽還沒來?

正看著,卻聽得潰嘩之聲,卻是他的侍衛們潮水般也敗退了下來。對方的瘋狂實在令人發指,竟連自己人一塊消滅,這根本就是一群瘋子!他們實在抵受不住那奪命的弓弩,最終還是退了下來。

眼見自己的禦帳侍衛也被打退,耶律洪基頓時雷霆震怒。剛想下令砍幾顆腦袋下來,卻見一條彪悍身影,卻是蕭合達拎著一個半死不活的遼軍飛快便至駕前。

「蕭合達,你帶的好兵!無令擅退該當何罪?」耶律洪基冷冷問道。

「啟奏陛下,臣奉旨去捉活口,此是來向陛下繳旨。」蕭合達滿身血汙,鐵甲布滿槍箭之痕,幾乎染成紅黑色,一看就是經曆惡戰。

「活口何在?」耶律洪基早就忘了自己適才所言,這時想起來也是沒好氣兒。

「陛下,此僚便是賊中一人。」

「什麽?這不是我大遼的官兵嗎?」要不是蕭合達說,耶律洪基還真以為這人是被搶救回來的遼軍傷兵。

「陛下,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但凡臣所遇之賊,皆是我大遼官兵的打扮一般無二!不知者當以為此官兵也。臣以為賊人能深入大營犯駕而不驚官兵多由此。」

「那他們究竟何人?是不是南朝之人?」

「陛下,臣以為此事蹊蹺。這些賊子初時皆作漢聲,然拼死搏殺臨急呼喚,卻多做黨項羌語。而且陛下請看,此人可不是漢人,隻怕是個黨項蠻子。」說著蕭合達將那人頭盔打掉,卻露出黨項人習慣的禿發結辮的發型。

刹那間,耶律洪基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可能性。

「不管是用刑還是什麽!朕要你立刻讓他說實話!」耶律洪基喝道。

蕭合達領旨,即刻開始炮製這活口。幾下便將他手指全部折斷,那俘虜慘叫連連,口中所說全是黨項羌話。蕭合達皺眉也用羌話問答,耶律洪基周圍的禦帳侍衛中也有懂得羌話的,現場同步翻譯,隻聽的耶律洪基疑竇叢生。

仁多族的私兵?西夏人?漢人?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這些人是西夏派來的?不可能吧?西夏已經被宋朝攻的喘不過來氣了,如何會再來招惹遼國給自己惹來滅頂之災?這活口說的是否是真的?

不會是嫁禍他人?這口供真的可信嗎?

待到蕭合達回稟,耶律洪基正在努力理清楚思緒。

「那你認為他們到底是何人?西夏人?還是宋人?」

「皆有可能!這些賊人所用弓努必定是宋朝的,宋朝與西夏打了百多年仗,從中找幾個會說黨項羌語的人一定都不困難。甚至很多宋朝藩部本就與西夏蠻夷很相似,化裝一下也不是難事。但是宋軍作戰不論大小無不列陣,適才臣與之交手,卻發覺他們皆是一窩蜂的猛衝猛打,便是弓弩對射也不似宋軍那般列陣,這一點上便又像西夏人了。」

「還有上京道的蠻夷,那些蠻夷有的也和西夏蠻夷類似,不會是他們假扮官兵吧。」律延喜在旁邊也開腔了。經過剛才一嚇,此時他也有點回過神了,趕緊顯示一下存在感。畢竟若是耶律洪基懷疑是他圖謀不軌便糟糕了。

「上京道的蠻夷豈會有如此之多的官兵鎧甲?」耶律洪基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管是宋人還是西夏人,更別說草原蠻夷,光是這麽多兵甲怎麽來的都是個問題,而且沒人帶路,又如何能直來犯駕?

耶律洪基雖然昏庸荒唐,但也是聰明之人。宋遼夏三國並立百數十年,在這河東又是三國交界之地,互通語言者何止千萬。西夏國內也多有能說契丹、漢語者。僅憑語言實在無法斷定賊人真實身份是誰。

但是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馬賊草寇!

這�十萬官兵駐紮,普通綠林賊寇便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會靠近。而且什麽樣的賊寇有本事擊退他的禦帳侍衛?他的禦帳侍衛可是武勇冠絕大遼的精兵!在如此之多的官兵到來之下,他們還敢繼續進攻,這絕對不是普通賊寇!

隻有正規軍做的到!而且還得是精銳的百戰之餘!這種軍隊,除了宋就是夏,再無其他選項。

是宋?但是這數以千計的遼軍鎧甲可不是一天之內就能置備齊的。自己早上跑去雁門關外挑釁,宋人便是決定報複,要置辦這些兵甲最快恐怕也得十天半月的。更何況還得摸清楚被千軍萬馬層層保護的自己的動向,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宋朝的奸細不可能神通廣大到這地步。但是他們說的漢語,用的宋朝弓弩……

莫非是宋人早有此計,隻不過恰好今天發動?還是說西夏人假扮宋人,再假扮遼兵,設個虛虛實實的連環計。說不通,實在是說不通!

難道是西夏?若非宋朝,便隻有西夏!但是西夏是如何知道朕的行蹤?

遼軍內部有內奸!

若是遼軍內部有內奸,那這會不會根本不是什麽宋人西夏人,這就是遼軍自己的一次兵變,他們把自己化裝成西夏蠻子,用著南蠻子的武器,再扮回官兵,雙層偽裝!若是兵變,他們根本就不用偽裝。

若他們本來就是遼兵呢?隻不過竭力把自己偽裝成外國人?

若真的是兵變,那會不會還有暗中等待作亂的部隊。聯想到剛才賊人不緊不慢的進攻,耶律洪基越發肯定了這一點。周圍那些雜七亂八的軍伍分屬不同部落不同將領,他們其中會不會混有賊人?一想到這�,耶律洪基頓時沒有了安全感。

「皇上,阿思翰魯朵親軍來前護駕!」正當他忐忑不安,蕭藏奴突然便興奮的大喊起來。再看沿著灰河北岸,一眼望不到頭的騎影在漫山遍野火把亮光的映照下,猶如黑壓壓的海潮漫過了平原和山野,氣勢雄悍如山。無數契丹鐵甲驍騎蜂擁而至,很快便將耶律洪基層層包圍,領頭將領十餘人齊齊下馬跪倒。

「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眾卿來得正好,給朕拿下這些賊人!」耶律洪基突然膽氣壯了起來。眾將領暴喝遵旨,正待整頓隊伍進攻,前方戰場突然喊殺聲大作!

再看,適才遼軍不但反衝鋒被打退,而且賊人們借著這股勢頭開始加速衝鋒,不再穩紮穩打的對射。遼軍剛退,還沒有緩過氣來,被這一衝竟被衝的陣腳大亂,步步後退。盡管不少遼兵拼死抵抗,但是對方射過來的亂箭著實要命,洞穿鐵甲毫不費力,很快就死傷枕藉,對方的騎兵黑壓壓的一大片縱馬猛衝,遼軍的人群堅持不住竟突然潰了。

潰兵四下亂竄,賊人趁機突進到距離營帳不遠的地方。接著無數火點亮起,對方的弓箭手射出大片火箭,目標直指耶律南仙居住的大帳,火雨齊下,帳篷被濃煙火苗籠罩。

數不清的賊人從四野夜色�冒了出來,追殺著遼軍的敗兵,弓弩射出的亂箭頃刻之間射穿了不知多少盾牌和鎧甲,遼軍慘叫著好像被獵狗追逐的兔子。

「賊人有火器,保護皇上離開,翰魯朵騎兵立刻迎敵!」蕭藏奴和蕭合達狂呼亂喝,帶頭騎馬衝鋒,他們身後的禦帳親軍們剛剛趕到戰場還不及休息,便立刻向對手展開了亡命衝鋒,一時間無數人群馬群攪成了一鍋粥。

耶律洪基和耶律延喜在被侍衛掩護著倉皇轉移之時,清楚地聽到了對方狂熱的嗥叫,漢話羌話黨項話契丹話什麽的都有,意思隻有一個:

殺耶律南仙!殺耶律南仙!殺耶律南仙!殺耶律南仙!殺殺殺!殺耶律南仙!

耶律南仙?!耶律洪基和耶律延喜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不解。

這些亂賊,竟是衝著耶律南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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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之外的曠野之上,前來往這處集中的各路雜牌軍中,耶律和安和他的三千騎兵在戰場的邊緣徘徊,按兵不動。

普通士卒和大部分將官們都不知道其實前麵有皇帝的禦駕在,故此主將下了嚴令妄動者斬首示眾,軍法當頭,他們也乖乖的不動。數千騎兵排列整齊,黑壓壓的一大片。隻有耶律和安親信的心腹牙兵們在耶律達德率領下充當攔子馬外出傳遞打探消息。

其實這些遼軍們也不知道前麵亂哄哄的是在鬧什麽,看樣子是部落之間的火並,這種事便是在大遼境內很是常見。休說蠻夷好勇鬥狠,便是契丹各部貴人之間有私怨,動用私兵械鬥的也是動輒數千人參與,甚至漢人之間群毆械鬥的也是常事,大遼就是以武立國的風俗,動拳頭多過講道理。

但是聽得這動靜也太大了吧,不知多少人參與。還起了火頭,誰還放起火來了?這可鬧得有點出格了。但是主將似乎不想參與這趟渾水,那大家就都看著唄。

他們的主將耶律和安騎在馬上,麵色鐵硬抿著嘴唇,看樣子緊張的簡直不能行。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麽。

直到驚雷炸裂,火光撕裂夜空。

此起彼伏的巨大的紅光閃亮了整個夜空,然後轟雷般的巨響回蕩,直如驚雷炸耳震撼心魄!濃煙雷火撕裂了黑夜,眾人腳下的土地都在顫抖,數百道霹靂一起炸響,大爆炸一聲接一聲,戰馬被驚得四下亂竄,不少人被嚇得跌下馬來。

怎麽回事?天神發怒了?!

觸目所及的人群已經全部亂了,人喊馬嘶奔突崩潰。千軍萬馬的驚潰之聲猶如山呼海嘯,道道霹靂炸亮夜空,伴隨著濃煙和火光。

終於開始了!耶律和安的心一下縮緊又放開,刷的抽出了佩刀。

「孩兒們!蕭藏奴作亂,勾結禦帳侍衛作亂劫持皇上,隨本官平亂救駕!各個都有爵賞!膽敢退卻者,族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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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南仙是被那巨大的爆炸聲給從車上震下來的。

她本來給嚇昏了,但是驚雷般的巨響將她震醒。

她從車上摔了下來,衣服還沒穿好,隻是胡亂披了件狐裘,又裹了件布袍,露著豔光四射的兩條修長白腿,白花花的陰部和屁股都沒遮全。她昏頭脹腦的爬起來,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到寒冷,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呆了。

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軍卒和戰馬好像瘋了一樣四處狂奔,人馬之間橫衝直撞互相踐踏,火把扔了一地,到處火頭燃起。特別是脫韁的戰馬四處狂奔,馬背上的騎手根本控製不住,無數人落馬被踩死拖死撞死,人的慘叫驚呼、馬的嘶鳴咆哮完全混雜在一起,巨大的爆炸聲好像霹靂驚雷,震的大地都在抖動,可怕的暴風和氣浪卷著沙石排空橫飛。

這是怎麽了?

她的腦子完全是一片空白。

接著她就看到耶律延喜和皇帝在侍衛們的保護下倉皇奔來,耶律延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隻來得及喊了一句快跟我走,接下來的話又被巨大的爆炸聲淹沒。然後數不清的戰馬好像決堤的洪峰狂湧而過,將所有擋路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別的障礙全部淹沒踩平,無數士卒也是驚叫著好像沒頭蒼蠅般亂跑亂躥,不時有人被狂奔的馬群撞翻踩死。

皇帝的侍衛們大多被衝散了,有兩個侍衛就在她眼前被馬群踩得成了血糊糊的肉泥。

她便是再不懂軍事,看到這種景象也覺得「兵敗如山倒」這個詞大概就是形容眼前發生的一切。

「出什麽事了?」自己最後便是記得被皇帝捉奸在床,自己給嚇昏過去了。怎麽現在突然大軍崩潰了,難道是開始和南朝打仗了?是不是被打敗了?難道被打敗了?

「有賊人作亂!休再囉嗦!」耶律延喜少有的厲聲喝斥。阿思翰魯朵騎軍不愧是耶律洪基最親信的親軍,便是在這等驚嚇潰亂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在試圖控製住自己的馬匹。而耶律洪基身邊還有千餘騎精兵努力控製住了局勢,護衛著皇帝等人試圖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遍地都是狂奔的驚馬和混亂的人群,還有可怕的火光,已經沒人分得清東西南北。這千餘人隻好守在一處石崖之下,這個地形比較易守難攻,外圍是一串鹿角,崖下乃是一處糧寨,侍衛們在核心緊緊圍著三人,外麵是翰魯朵甲士,用盾牌為陣張弓搭箭對著外麵,凡是失控向他們衝來的馬群,都是毫不留情的一陣箭雨撂倒。

很快他們陣前便人馬死屍累累。

核心三人在陣內氣喘籲籲,耶律延喜臉色發白,眼神之中有著按耐不住的恐懼。偷眼去看他的爺爺耶律洪基,卻見這位大遼皇帝也是鐵青著臉,驚魂稍定且一籌莫展。

耶律洪基從沒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

這些賊人難道會使妖法?這是什麽神通神力?這等神威,是天上的雷公降世了嗎?

他確信自己永遠忘不了這恐怖的霹靂炸雷之聲。

就在耶律南仙的大帳被烈火點燃之後,他的禦帳翰魯朵騎兵也幾乎在同時發起了反撲,數不清的騎兵形成了戰馬的海洋,在密密麻麻的燈火之中,能看到黑壓壓的騎影一望無際,直到天邊盡頭,直接形成十幾�的一張大翼,向賊人席卷而去。

他確信這將會是最後一擊。不論賊人如何了得,都不可能抵擋得住數以萬計的精銳騎兵的抄襲,他最信賴的禦帳親軍們從不會讓他失望,他們會為他解決掉這些賊人。

但是接下來的記憶有些模糊。

他甚至回憶不起來是如何發生的,突然之間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天塌地陷了。

遍地都是可怕的炸雷霹靂,人群中突然迸發的強烈火光撕裂夜空,人馬殘體被火焰和爆風拋向空中,好像碎裂的稻草人一樣落下。大爆炸燃出的火光和黑煙白煙直衝霄漢,被炸裂的人群潰散奔逃,然後就是一片火海。整個平原似乎都被這可怕的霹靂雷火點燃了,到處都是火海,到處都是地震。

數以萬計的受驚戰馬便脫韁發狂了,在那片區域�沒人能控製得住座下的戰馬,所有的馬都開始瘋狂亂跑。甚至他都還沒從那驚恐的震撼之中反應過來,他眼前所有的軍隊都已經陷入了混亂當中。

在這種情況下,耶律洪基明白他的軍隊數量越龐大亂起來越不容易收拾。而那些賊人們還在,他們顯然受的影響肯定小的多。此刻遼軍已然大亂,這些身穿遼軍衣甲的賊人如果趁亂進攻,大事去矣。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在這混亂的戰場之上,突然自北麵冒出來密密麻麻的雄壯騎兵,盡打遼軍旗號掩殺而至,混亂一片的營地根本無法阻擋他們的突擊,片刻之間便殺入那些驚潰的亂軍之中。

這些人口中高喊奉旨護駕平亂,全都是字正腔圓的契丹語。亂軍們不成組織,被衝得四散,這些不明身份的騎兵乘機衝入,直奔耶律洪基所在而來。

難道真的有亂兵嘩變了?!耶律洪基一眼就能認出來這絕對是正宗的契丹鐵騎。這些騎兵也都是真正的遼軍。他們這個時候出現在戰場,來勢洶洶絕對不懷好意!難道那百猜不透的內部奸細真的現身了?他還真是找了個好時機!

不用他吩咐,他最精銳的翰魯朵騎兵們紛紛策馬迎戰,亂箭齊發如雨,霎時對麵人仰馬翻倒下一排。但是對方的剽悍也非等閑,策馬高速衝鋒,還以亂箭,雙方使用的都是契丹騎兵慣用的戰術,大張兩翼很快便衝在一處……

另一側,唐雲的耳朵剛剛恢複聽力,但是頭腦還是有些嗡嗡作響。

他沒想到這虎崩炮的威力竟如此驚天動地,難怪宋朝造不出來了。若是能源源不斷地造出來,天下有何軍隊有何城池能當此神威?而他旁邊的漢兵和黨項兵也都還沒從混亂中恢複過來,剛才的爆炸不止是炸亂了遼軍,也驚亂了他們自己。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天下親身經曆過這兩樣武器的,隻有幾年前在洪德寨戰場的宋軍和夏軍。在場的任何人都沒經曆過這等威力,也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遼軍一亂,無數戰馬四處狂奔,黑夜中不辨東西南北,反而將他們也衝亂了。

等他好不容易聚集起部分兵力,卻見場麵已經是一片混亂。

足夠了,做到這一步就夠了。這時候再不離開,等遼軍從混亂中清醒過來,就來不及了。唐雲知道,這隻是前戲,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他正想下令撤退,卻見到旁邊不知何時冒出一人,手持大弓,正是何灌。

「你?!你怎麽來了?」唐雲大驚,這家夥不是放棄了此次行動了嗎?由自己和雲娘冒充他倆的身份引耶律和安入彀。他怎麽跟來了?卻見他穿著一身遼軍的鎧甲,手持大弓。眼睛死死盯著遠方某處。

「你要做甚?還不快走!」

「那些遼兵為何呼喊護駕?莫非遼主真的在此?」何灌的眼神獰猛的嚇人,此時他已經不像人類,像是吃人的惡鬼。

唐雲一聽就知道,這家夥原來到底還是沒放棄他的計劃。

「那不過是計策而已,遼主豈會真的在此?你莫非瘋了?」

「遼主不在此?那又是誰?」何灌的眼神犀利的好像鋒芒寶劍,但凡神箭手的眼力都是非常好的,而何灌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黑暗之中,隻憑火光,還有無數混亂人馬跑來跑去,但是他那一雙天生的鷹眼偏偏就看到了在一處山崖之下,被層層護衛著的身穿龍袍的大胡子契丹貴人。

那是龍袍!

雖然何灌沒見過遼主,但是他知道天下之有一種人可以穿龍袍!

「你休要亂來!你不要命了?!」唐雲知道此刻耽誤一時便多一分危險,急怒之下,便要阻止,但是惡戰之下筋力疲乏還是晚了一步,何灌已經衝了出去,往前急衝數十步站定,手中聞名天下的三石大強弓張開,雕翎鐵箭搭上,弓呈滿月。

霎時間,森寒尖銳的龐然氣勢如狂飆乍起,直如鯤鵬扶搖,直上九天!何灌整個人似乎和他的弓箭完全融為一體,禽弓之術最後的大招:鯤鵬殺,已然蓄勢待發。

遼賊,受死吧!

在鬆開弓弦的刹那,已經衝到他身後的唐雲甚至產生了錯覺。似乎眼前的空氣都起了無形的漣漪,何灌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激的衣袍鼓蕩,而他們身後的人似乎感覺到眼前引爆了一個虎崩炮,雖然無音也無形,但是那種撲麵排空而來的氣勢卻讓所有人避開了鋒芒。

矢如狂飆,轉瞬即逝!

唐雲也不由自主的轉頭去看這一箭有沒有射中目標,這等驚世駭俗的箭法,當真舉世無雙!大音稀聲,大象無形,何灌的境界竟然已經達到這等超凡入聖的地步了。

「還不快走!」唐雲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何灌的衣服大吼!這次何灌沒有反抗,轉身便跑。

「快走!風緊扯乎!」唐雲和何灌一起用黨項羌語狂喊,然而已經晚了,突然之間,似乎大地都在顫抖,滾滾雷鳴自灰河兩岸傳來,那是無數的騎兵縱馬奔馳的聲音,接著便是狂風呼嘯之聲,萬千箭矢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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