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俠
鬼是一種無形的東西,世間到底有沒有鬼?只怕誰也無法肯定的答覆,可是鬼給人的恐怖,那是永遠存在的。貴州,自古稱鬼鄉,亦稱鬼方,而貴州的一個地方更有「鬼窩」之稱。鬼窩在貴州畢節縣,燕子口鎮之西,位雲南、貴州、四川三省的交界處,是處陰森的幽谷,當地人無一敢入谷的。谷口是丁字形大道,在那兒,一足可以踏三省,真是動步分他鄉。
谷口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枯木,高有十丈,除了剩下的巨干和大枝外,其他什麼也不存在了,據說這株枯木早在千餘年前就是枯的了,奇在它雖不復活,但也永不朽倒。樹下堆滿了香灰,那是南來北往、東去西還的商旅人所膜拜的成績,凡是經過丁字大道的人,都要在大樹下燒柱香,叩頭禱告一番。谷裡面沒有人敢進去,但又人人都知道裡面白骨纍纍。其實傳言一點不假,谷中確是白骨如山,沒有墳墓,但有數不清的石碑,更怪的是,石碑上的人名都怪,而且是自刻自立。
這一天,谷口突然來了一個老人,鬚鬢皆白,面貌肅然,他肩上扛著一塊大有數百斤,高達八尺的大石碑,碑上刻著:「東海一掌天」。老人走進谷口,稍停一會,向谷內環視一瞬,再向谷內走去,到了谷中,他猛把肩上的石碑端起,全力向地面一插,就這樣將石碑建立了。
「鬼王,我東海「一掌天」來了。」老人抬頭大喊這麼一聲,報出他的字號。接著谷中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笑得全谷皆震,真是使人不寒而悚,膽戰心驚。
未幾,有個沉沉的人聲問道:「你懂得規矩麼?」
老人朗聲道:「懂得,三天之內找不出,我自絕谷內。」
那陰森森的笑聲又起,接著道:「自己的武功呢?」
老人大聲道:「留在石碑裡。」
那有聲不見人的聲音又沉沉地道:「本王許可你找尋,但你記著,如果限滿不死,則遺害你的全家。」老人不再開口,只見他立即展開找尋,奇怪得很,他除了自己的那塊石碑不看之外,其他石碑竟一塊也不放過,不知他要在石碑上尋什麼樣的東西。可惜三天後,他就自殺在谷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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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太陽,猶如火網籠罩著大地,好像要將所有的生物全部燒死似的。這正是六月六日,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連鳥兒都躲到樹葉裡不敢動了,可是在江西蓮花縣通往湖南茶陵的大道上,竟有一個老和尚躺在太陽下睡覺。
忽有一個十三四歲的窮小子,不知在什麼地方奔出來,這時正急急的向那老和尚的躺處狂奔,他滿面塵污,加上汗出如雨,那副樣子確是夠累的。手中提著一隻破瓦壺,裡面似乎裝著清水,他一走近,猛向老和尚頭上潑去,緊接著,俯身下去,雙手一抄,拖住和尚硬向路邊的樹陰走。和尚很瘦,個子也不大,否則憑那小子那樣年紀休想拖得動。拖是拖到了,可是那小子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個踉蹌,他也倒下了。過了不多久,那小子緩緩爬了起來,然而仍舊汗出如雨,氣如牛喘。
「和尚,你還沒有死吧。」窮小子喘氣不停的大喊著,老和尚的面色蒼白,眼睛微微的睜開一線,沒有作答。
窮小子舉手擦了一把汗,似安慰的笑笑,點頭道:「死不了就好,我老遠看你栽在路上,知道你是被太陽曬暈了。嗨,你受不了了,就得早點尋個陰涼處休息一會再走,這種天氣,化緣應該在早晚時分才對。」
他嚕嗦了半天,日色已西沉了,老和尚這才歎了一口氣,雙目也睜得大一點,他望望面前的孩子,問道:「你姓什麼?」老和尚竟沒有一般出家人的口氣。
窮小子眉頭一皺,反問道:「你問我姓名作什麼?」
和尚又把眼睛閉上了,輕輕的歎息一聲道:「你救了我。」
窮小子道:「潑你一壺水,拖你到樹下,這就算是救了你,因此你就問我姓名,想日後報答我麼?」
老和尚道:「我不是被太陽曬暈的,你那一壺水從哪兒來的,就是那壺水救了我。」
窮小子嗨了一聲道:「那壺水的來處不說也罷,說出來只怕你要作嘔哩,甚至說我不恭敬。」
和尚道:「是牛尿。」
窮小子苦笑道:「和尚,你已暈死過去了,怎還能嗅得出牛尿?對不起,我眼看你倒了下去,知道如果沒有水,那是非常危險的,加之這兒又沒有山泉和池塘,同時壺中帶來的水我又喝光了。」
和尚道:「恰好遇上你的牛在拉尿。」
窮小子嗨嗨笑道:「是呀,不過髒雖髒一點,到底還是救了你。」
和尚點頭道:「你那條牛可以賣幾百兩銀子。」
窮小子驚訝道:「牛瘦得只有幾根骨頭了,員外還罵我沒看好哩。」
和尚道:「那怎能怪你未曾看好,它之所以瘦的原因,乃是它身上長了牛黃,原來你是替人家放牛的。」
窮小子啊呀一聲道:「牛黃是一寶。」
和尚詫異了,他忽然睜大雙目,緊緊的注視著窮小子,問道:「看來你還讀過不少書呢。」
窮小子默然道:「我祖父的肚子裡包羅萬象,可惜他已去世半年了。」
和尚道:「你一共讀了多少年啦?」
窮小子道:「三歲開始,日夜不斷,我現在十四歲了。」
和尚道:「牛黃的用處很廣,你一潑,我就起死回生,這是什麼病?」
窮小子哈哈笑道:「你聽我讀了十一年書,現在就來考我了。和尚,你是內負氣血逆行之症,外加太陽一曬,以致七竅閉塞。」
和尚猛的跳起道:「你的書果然沒有白念。」
窮小子道:「你面色仍未轉好,恐後還要休息。」
和尚道:「你家在哪裡?」
窮小子道:「沒有家,我是孤兒,你要休息,我帶你進莊求員外去。」
和尚道:「我不要去了,我們只在這兒談談,談到天黑我還要趕路。」
窮小子道:「你是哪個廟裡的和尚?」
老和尚沉吟一會,似是不願說出,可是終於歎聲道:「我說給你聽的話,日後不可向外人說。」
窮小子道:「這個簡單。」
和尚道:「我是嵩山少林寺的和尚,我不吃素,人家叫我為「枯大師」,你呢?」
窮小子大驚道:「你是少林掌教大師的師伯。」
和尚更奇了,點頭道:「你對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
窮小子道:「我姓鄭,名一虎,大師的大名號,我時常聽護院武師說起。」
和尚問道:「你學過武功嗎?」
窮小子搖頭道:「沒有。」
和尚道:「可惜我沒有時間教你。」
窮小子道:「我也沒有時間學。」
和尚道:「你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窮小子忽然低下頭去了,面色黯然,顯然是被和尚勾動了他的傷心事。和尚見他那副可憐相,也不開口了,陪著他默默無言。
窮小子突然抬頭道:「和尚,充軍到底有幾個地方?」
老僧莫名其妙,見問詫異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窮小子道:「我須明白這個皇法。」
和尚道:「從前充軍只有一種,名曰屯種,那是犯了嚴重流刑的人發配到邊塞去集中守邊疆,永世不許回故鄉。」
窮小子道:「現在呢?」
和尚道:「現在皇法改了制,充軍分了很多等級和地區,先說地區罷,分析邊、煙瘴、邊疆、邊旗,沿海近軍,最重的犯人配到極邊去,終身不許回來。不過這種犯人配去,雖說永遠不許回來,但在邊避如立下汗馬功勞,仍可赦罪放回。」
窮小子道:「當前極邊和邊疆有哪幾個地方是發配之地?」
和尚道:「發配之地要看情形,邊疆什麼地方有軍情,發配就向那邊送,目前朝庭正與新疆各部落打戰,同時又要征苗,因之發配就集中這兩處邊疆了。」
窮小子道:「多謝和尚指點了。」
天色不早,和尚忽由身上摸出一本小書交給窮小子:「你日後也許須要這書裡面點東西,總之我也不要了,你拿去看罷。」
窮小子鄭一虎搖頭道:「我不要人家的東西,你自己仍留著罷。」
和尚生氣道:「我不久就要死在貴州,與其遺失,不若給你。小子,這東西在江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願要,我還不給哩。」
鄭一虎驚:「你明知去貴州會死,那又何必去呢?」
和尚道:「小子,你將來說不定也會到我送死的地方去,到了那時你就知道我必須去的原因了。」
鄭一虎接著道:「你能告訴我那地方嗎?」
和尚道:「鬼窩。」
鄭一虎大驚道:「真有鬼窩。」
和尚點頭道:「世間有兩個古怪的地方,一是「魔窟」,一就是「鬼窩」。去鬼窩的人是心甘情願,去魔窟的也是心甘情願。」窮小子鄭一虎還待多問幾句,可是和尚顯得很急躁,忽然揮手便去。鄭一虎有點依依不捨,目送到不能見其背影才轉身。
離大道不到半里,那兒有一家大莊院,鄭一虎這時趕著幾條黃牛正向莊前行去,那幾條牛中,確是有一條瘦得像沒有肉的干老黃牛。古家莊不怎麼大,可是莊主古員外是那一帶最有錢有勢的大戶,莊前莊後的地皮可不少,僕從眾多,子女成群。鄭一虎在莊上當了三年牧童,可就沒有人緣,因為他個性強,上下人等都對他無好感,如果不是他祖父在莊上教了幾年書,也許他連這牧童都幹不成。
這天下午趕牛進莊,迎面就遇上莊上的管家先生,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姓高名就,是個逢上壓下的傢伙,一見面,他就板起面板道:「一虎,我看你的牛根本沒吃飽。」鄭一虎一向受夠了他的閒氣,不過從來不低頭,要理不理的仍舊趕著他的牛向側面柵欄去。
高先生也許喝了幾杯酒,接著就大吼道:「一虎,我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鄭一虎回頭道:「難道叫我再趕出去放夜牛不成?」
高先生大喝道:「再放一個時辰回來不遲。」鄭一虎再也不理,這時已趕進了柵門。
高先生哼聲道:「明天要你滾蛋。」他說完立刻回身向上房走去。上房分兩進,前排是高級僕人住的,後排才是莊主自己一家人所居,高先生一直走進後面客廳。
這時是剛吃過晚餐,莊主一家子都在廳裡聊天,高先生見了莊主,先行禮,再放出卑下的聲音道:「員外,我有一點事情稟告。」
莊主是個二十出頭的人物,冷面孔,一看就知是個守財奴。他身旁坐個胖女人,肥得像隻豬,長了一臉橫肉,她卻先接口,問道:「高就,有什麼事?」
「夫人,那……鄭……一虎不是東西……」高就顯然最怕這肥女人,他連話都說不出似的。
「噫,今天沒有過節日,你又喝酒?」莊主嗅覺很快,面色更冷了。
高就連聲道:「員外,下屬不是喝家裡的酒,下屬是朋友請客。」
肥女人一橫眼,擺手道:「我聞不得酒氣,你退後一點,怎麼著,一虎他又沒有等牛吃飽就趕回來了,是不是?」
高就連聲道:「是,是,夫人,我看那小子不能再留他下去了,再留下去,那七條黃牛非要餓死不可。」
肥女人還沒開口,外面已走進了鄭一虎。莊主一見就叱道:「一虎,你過來。」鄭一虎似有什麼話要說,可是未張口先遭喝斥。他就乾脆不說了,過去就過去,他立在高就的旁邊。
「一虎,你來了幾年了?」莊主滿面帶怒的問。
鄭一虎知道是高就進了什麼壞話,他抬頭看了他一眼,答道:「上個月滿三年。」
莊主扣著指頭數什麼,良久才道:「第一年,你祖父領去了三兩四錢,第二年又領一兩五。」算到這裡,他忽向高就道:「你算算看,還剩多少要給他。」
高就知道要開除鄭一虎了,心中一喜,他得意的看了鄭一虎一眼,口中答道:「員外,你老不是常說看在鄭先生份上,每年給一虎三兩銀子嗎。三年加一月,算來九兩多,他祖父已領去四兩九,剩下不到五兩了。」
莊主道:「你給他,叫他明天離開。」
高就正待應是,忽聽肥女人道:「何必給現銀,那條快死的黃牛叫他牽去不就得了。」莊主一想那條黃牛快要死了,殺了沒有肉,賣出無人要,不由暗讚老婆比自己高明,面上竟露出奸笑。
鄭一虎不是不知那條黃牛可賣幾百兩銀子,可是他就不要,接口道:「員外,那條瘦黃牛,不是我看得不好才瘦的,那牛身上長了牛黃。」
莊主一聽,猛地跳起道:「你怎麼知道?」一聽牛身長了寶,守財奴的精神振奮啦。雖說幾分疑心,但卻被「牛黃」二字給衝散了,顯然這老奸巨猾也有一點見聞。鄭一虎把今天遇到老和尚的部分重點減去,簡單的說了一遍。
莊主不說他誠實可嘉,還認為鄭一虎想仗這件功勞留在莊中,仍然堅持原議,叫高就給他銀子走路道:「你明天走的時候,叫高先生多給一兩銀子。」鄭一虎似乎早有計劃離去了,他並不因為開除而難過,聞言後轉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鄭一虎領了一包散碎銀子,腋下夾著幾件破爛衣服,不願再吃古家一頓早餐就離開了。距古家莊約有五里路,那兒有座鎮,地名「界化隴」,鄭一虎未及中午就走到鎮上去了,他在古家莊沒有吃過一頓有好菜的飯,現在身上有了銀子,他要好好的吃一頓。剛剛走進一家店裡,忽聽有人大聲叫道:「一虎,到這邊來。」
鄭一虎皺眉一看,認得是莊上的護院,走去道:「張師傅,你昨夜沒有回莊?」
那是個三十出頭的大漢,臂粗肩寬,著樣子是有幾下子的人。他伸手作勢道:「你坐下,大概還沒有吃飯吧,我請你吃頓好的,聽說你已經被解雇了。」
鄭一虎道:「莊主不開除,我也要在今天離開的。」
張護院名大熊,三十來歲就長了滿口絡腮鬍子,是個直腸直肚的貨色,聞言大笑著道:「你打算幹什麼?我也不去莊裡了,前天離開時沒見到你。」
鄭一虎在古家莊內,算來算去還只有張大熊對他還不錯,因之鄭一虎不瞞他道:「你知道我父親充了軍。」
張大熊大驚道:「你要去尋父。」
鄭一虎道:「我雖沒見過父親,但我決定去尋他,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退縮。」
張大熊大為感動,口又聲道:「你是好孩子,老弟,可惜你有這孝心卻沒有這分能力。第一,你不知你父親充軍到什麼地方。第二,你年紀小,沒有江湖經驗、第三,你沒有錢,沒有武功,這一去八成是凶多吉少。」
鄭一虎道:「我有十四歲了,江湖經驗是混來的,沒錢我討飯也要去。」
張大熊道:「以上幾點也許你能克服,可是邊就地區處處都是危險,一個毫無武功的小孩子怎可去得,老弟,我曾經叫你向我學點武功,可是你沒有恆心。」
提起武功,鄭一虎忽然想到少林僧給他那本書來了,暗忖道:「也許這本書上略可學得一點。」少林和尚人人會武,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向懷裡摸了一把,有點興奮了。
張大熊見他不說話,又歎聲道:「我也是孤苦之人,老弟,吃過飯,你到鎮口去等我。」
鄭一虎駭然道:「張師傅等你作什麼?」
張大熊道:「我沒有兄弟,也沒有親戚,我是個天下為家的人,我不想發財,也不想作官,我一生什麼也沒有,與其這樣默默無聞一生,我為何不成全你這個有孝心的孩子?老弟,我決定陪你到邊疆去,也許我們能有點際遇。」
鄭一虎感動的道:「那你就受我一拜。」
張大熊急忙扶住道:「不必來這些俗禮,今後你我算是結義兄弟好了。」
吃過飯,鄭一虎真個到鎮外去等他去了,張大熊則回到他住宿的地方拿起行李,又在街上成衣店裡替鄭一虎買套估計合身的青色緊身衣褲,這個人看似粗魯,豈知他設想的倒還細心,可見他對鄭一虎真的非常愛護。當他走出成衣店時,觸目忽見門口經過一位書生打扮的人物,那人也不過三十多歲,氣度軒昂,堂堂一表,腰掛長劍一把,手中搖著白紙扇。
「何大俠。」張大熊一見大叫,急急追上去。原來那人竟是武林有名人物,號「南天雁」,姓何名飛,武功高深,劍術卓絕,他聞聲回頭啊聲道:「張兄!是你。」
聽口氣,這人還彬彬有禮,張大熊笑道:「大俠怎會在這裡出現?」
何飛道:「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很多江湖友好要經過這裡,張兄,這幾年怎麼很少見到你。」
張大熊不便將當護院的經過說給有頭有面的人物聽,武林人當了護院,那是很沒有出息的事,便說笑道:「海闊天空,見面不易,何大俠,近來江湖有些什麼動靜?」
何飛嚴肅了,鄭重道:「你是北往南來終年不停的人,難道還不知近年幾件轟動的大事情?」
張大熊大驚道:「什麼事,我真不知道。」
何飛行著歎聲道:「武林老輩人物中,已有一批去世了。」
張大熊駭然道:「死得不尋常。」
何飛點頭道:「死於魔王手下。」
張大熊聞言變色,嚇聲道:「三年前,聽說魔王要出世,現在真的出世了。」
何飛道:「三年前傳出來的消息已經遲了,魔王在四年前就已出世,現在不過死人愈來愈多罷了。」
張大熊道:「難道天下武林全無放手?」
何飛道:「一個月前,少林第一號人物的枯木大師都沒打過那魔王,聽說還負了傷。」
張大熊道:「武林難道就束手就策了?」
何飛道:「與魔王決鬥仍舊不斷有人,否則武林早已不堪設想,目前一方面決鬥,一方面尋找當年「八大仙」的「伏魔神功」。」
張大熊歎聲道:「伏魔神功絕無希望,「八仙谷」早在幾百年前就被鬼王佔住了,連地名都改成鬼窩啦。」
何飛道:「不久前,聽說「南天一掌」老人去鬼窩谷,現又出消息,枯大師也去了,總之老輩人將不斷去冒險。」
張大熊歎聲道:「死在鬼窩的人已不計其數,江湖上提起鬼窩竟與魔窟同樣膽戰心驚。」
何飛道:「你準備去哪裡?」
張大熊道:「提起七十年前的「鄭瘋子」,相信何大俠不會忘記罷?」
何飛駭然道:「救世儒俠鄭宏儒與你有關係?」
張大熊歎聲道:「救世儒俠有一子,名叫鄭三太,他是個不學武、專習文的好好先生,他在離此不遠的古家莊教過書,不過在半年前去世了。」
何飛很開心似的道:「儒俠有後的事情,江湖毫無傳言,張兄,這一家還有後代嗎?」
張大熊道:「我也因為某種原因,曾和鄭三太甚熟,因此之故,我才知道他的身世。可惜儒俠一生救人救世,他的後代竟十分可憐。鄭三太不知從什麼地方將全家送來這個鎮上,送來之初,他只是父子兩人,那時也許還有點財產,他在鎮外買了一所普通住宅,後來他兒子鄭光祖就在這裡娶了媳婦,生了兩個孫子。」
何飛道:「這總算不錯呀。」
張大熊搖頭歎聲道:「你還沒有聽到結果哩。」他乾脆把何飛拉到街旁,停下道:「鄭光祖也許有他祖父一點遺傳,居然練了一身好功夫,他生下第一個孩子後就從軍去了,更想不到,他竟在然西疆立了戰功,作到一位小將軍之職。」
何飛啊聲道:「那真不簡單。」
張大能道:「他那時的年紀,大概還不到三十歲,可說是青年有為,問題是他太想家,居然不到二年就逃了回來。」
何飛大驚道:「糟,這是犯了嚴重皇法。」
張大熊道:「正是啊,他回來不到半年,又生下第二個兒子,但就在這時,他被官府拿去了,聽說是重流刑。」
何飛長慼然道:「重流刑是充軍極邊,終身不得歸家的。」
張大熊道:「他的妻子因此一驚而亡,家也被抄,最可憐的是那個風燭之中的鄭老人。」張大熊說到這裡,不知不覺的流下了幾點英雄淚。
何飛急問道:「老人一死,那兩個孩子呢?」
張大熊道:「大孩子於七年前病死了,現在只有那小孩子,年紀還只十四歲。」
何飛道:「張兄,我可惜沒有時間去探望那孩子,這裡有五十兩銀子,你替我帶給他,這是聊表我對當年儒俠的一點敬意。」
張大熊慨然接下道:「不瞞何大俠,我準備陪那孩子去尋找他父親,有你這筆銀子,大概一路沒有問題。」
何飛道:「那好極了,張兄,這是你的義舉,我敬佩你。」
張大熊歎聲道:「我之所以願陪孩子去,也是被他小小的孝心感動的。」
何飛臨分手時間道:「孩子叫什麼名子?」
張大熊道:「名叫鄭一虎,他死去的哥哥叫鄭一龍,何大俠,你在江湖時請留心一下,也許那孩子仍有希望哩。」
何飛道:「一定,一定,再見。」何飛走了之後,張大熊急急出鎮,他怕鄭一虎等久了心急。
到鎮外,張大熊竟沒看到鄭一虎,不禁大驚,張口大叫道:「一虎,你在哪裡?」喊破喉嚨也沒有,四下裡哪有鄭一虎的影子。張大熊愈喊愈急,簡直慌了手腳,結果他認為鄭一虎等不耐煩,一個人先走了,於是他就順著大道向前追。
鄭一虎哪裡去了呢?其實他不是等得不耐煩,而是追著一個老人去了。原來鄭一虎依著張大熊的話,到了鎮外的道旁,可是腳還沒有停,忽見他要去的樹下先有一個老人在坐著。當他走近時,發現那老人生得非常占怪,頭大如斗,身小還不及鄭一虎自己,手短腳短,簡直是畸形。老人沒有頭髮,也沒有鬍子,一見鄭一虎,竟然哈哈大笑,笑聲如同牛鳴。
鄭一虎愈看愈覺古怪,問道:「老頭子,你笑什麼?」
老人見問才停笑,張著大口道:「你小子沒有銀子也就算了,幹嗎包一包錫片冒充呢。」
鄭一虎聞言一震,暗忖道:「高就不是東西,也許他真的把錫片充銀子給我。」想到這裡,他也不想想老人如何能知他身上有一包東西,順手摸了出來,想打開來看看。包還沒有打開,那老人一伸手,竟一把就奪了過去,接著就拔腿飛逃。鄭一虎立知上當,不禁大怒,叱喝追去。
老人不走大路,盡朝小路上逃,無論鄭一虎追得怎樣快,但始終迫不上。這一追,可把鄭一虎追慘了,直追過兩個時辰,兩條腿逐漸拉不動了,口已喝不出聲,只有張開喘氣的份。離開大道已不知多遠,老人似知他無能為力了,這時坐在一處山坳,又在作牛笑啦。鄭一虎費了最後一口氣,總算爬上了山坳,然而他兩腿一軟,倒了下去,巧在離老人不到五尺。
老人笑罷,嗨嗨道:「小子,你這樣年紀輕輕的,竟連我這個老傢伙都追不上,沒出息。」
鄭一虎吁了半天氣,胸口仍舊起伏不停,聞言大怒:「老傢伙,還銀子給我。」
老人怪聲道:「這麼簡單?我老人家費了這大工夫才奪到手,哪有那麼便宜就還給你?你有本事就奪回去。」
鄭一虎氣極了,猛地又跳起,大喝一聲,撲過去。用力過猛,老人沒有撲到,他自己竟栽了一個大觔斗。老人不知是怎樣離開原來之地,這時仍在鄭一虎五尺之外坐著。鄭一虎從小就在山野滾慣了,個把觔斗不在乎,他可以繼續拚命,然而他卻不再撲了,坐在地上冷笑值:「原來你老傢伙是練了武功的。」
老人哈哈笑道:「你知道厲害了。」
鄭一虎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大笑道:「你想將來報仇?」
鄭一虎點頭道:「決心要報。」
老人大點其頭道:「好的,有志氣,我沒有姓,人家叫我「銅頭公」,小子,你準備拜誰為師?」
鄭一虎道:「這個你管不著。」
老人道:「不是管的問題,而是看你拜的師傅有沒有功夫。」
鄭一虎何曾想到拜誰為師,這一賭氣,他倒是想到了少林枯大師,毫不猶豫地道:「我拜枯大師,他是少林派第一高手。」
大頭老人哈哈笑道:「好禿驢被魔王打敗之後,他把那部少林精華交給你,你這時就想到他了,哈哈,他自己都打我不過,叫出你來更不行,你這仇一輩子也休想報了。」
鄭一虎恨聲道:「總有人打得過你,只要聽說有人能打過你,我就拜他為師。」
老人道:「你是為了這幾兩銀子?」
鄭一虎道:「銀子事小,但我要拿它作路費尋找父親。」
老人搖頭道:「有了錢並不見得路路通,比方說,現在有隻老虎來了,你能不能用銀子買它不咬你?」
鄭一虎道:「因此我也要學武功。」
老人道:「這樣如何,我把銀子還給你,另外還答應替你找父親,只要你拜我為師,跟我學三年。」
鄭一虎想了一下,結果仍不答應道:「三年時間太長,我急於尋找父親。」
老人大怒道:「你能找得到?」
鄭一虎道:「找得到找不到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老人大聲叱道:「你失去我老人家這個機會,要你終身遺恨。」
鄭一虎也大笑道:「你了不起,我可不在乎。」老人氣得直跳,銀子也不還,扭身就走了。鄭一虎一見大喝道:「你聽著,將來要你加千萬倍還我銀子。」叫聲未斷,老人早已去得沒有影子。
鄭一虎這時想到了張大熊,他急急的又回頭跑,但趕到郊外進,張大熊早走了。銀子丟了,張大熊又未見到,這個打擊太大了,鄭一虎垂頭喪氣,他真把那銅頭公恨入了骨。沒有錢,路仍得走,好在他已打聽了方向,發了一會呆,這才舉步順大道向西奔。過了界上進入湖南地,不知不覺又天黑了。
前面有一鎮,可是鄭一虎沒有銀子,無法落店,住不住客店事小,肚子餓了可難受,這時他真的想到討飯了。進了鎮,館子真不少,經過一家又一家,那種由店裡散發出來的肉香酒氣,簡直使鄭一虎的蛔蟲要爬到口邊來。幾次他想進店開口討,然而貧窮的他,討飯還沒有開過張,第一次實在放不下臉,因之愈怕羞愈不敢開口。走呀,走呀!一條獨街快要走完了。忽然,他耳中聽到有兩個人在背後說話,回頭一看,見是一男一女,距離近,聲音清晰入耳。
鄭一虎不是富家子弟,他對江湖人物多少有幾分辨別的能力,忖道:「看面目,這兩個男女不是什麼善類。」忽然想到自己這樣回頭注目很不妥,他趕緊扭回去。街上的行人多,那兩個男女哪會留心到一個髒小孩的頭上去,他們仍舊輕聲談著,那種聲音,當然隔遠一點是聽不到的。
這時那女的似改變了正題,正色的道:「死鬼,住不住店?」
男的輕輕的嗨聲道:「還落什麼店,得手後就走。」
女的道:「我們同找一個「窯口」?」
男的道:「不,假如沒有油水,豈不是落了空。還是分開來,誰先得手誰就在關帝廟裡等著。」
女的道:「找兩窯口只怕會搞出風聲,一旦此地有「硬點子」,我們就麻煩了。」
男的哼聲道:「你近來愈沒有膽子了,這種村鎮上哪來硬點子。」
鄭一虎聽得很確實,他雖聽不懂,但他人聰明,全部會了意,忖道:「這兩人不是強盜就是小偷。」他忽然動了冒險之心,靈機一轉,慢慢的落下來。
兩個男女過去了,他左右一看,見有農夫立在不遠處,於是行過去問道:「大叔請問關帝廟在哪裡?」
農夫看看他,笑道:「要去關帝廟睡覺啦?西鎮口外半里就是,當心,近來裡面鬧鬼。」農夫認為他是小叫化,故意嚇唬他。
鄭一虎聞言有鬼,心中難免有點嘀咕,然而他下了決心,仍舊謝了一聲向西街口走,那是他的去向,一點未猶豫。天已全黑,他走到時,發覺那是大道邊,廟不大,也沒有人看守。離廟不遠有幾戶農家,這時射出燈光,鄭一虎走進廟內,發現裡面還有香火未減,同時十分清潔。廟分前後殿,兩側甚至有廂房,他忖道:「這種地方沒有人住,大概這一帶沒有窮人?」
裡的神座上,坐著關帝君可不小,鄭一虎估計一下,差不多與他一樣高,帝君右面立著周倉,左右立王平,同樣與鄭一虎一般高。鄭一虎忽然喃喃道:「這廟裡的王平周倉是與旁的廟裡不同,頭盔,衣甲竟是穿上去的。」他原先的計劃不知為何,這時立有改變似的,只見他爬上神座,脫下周倉的盔甲口中又喃喃道:「周將軍,今晚我要借你的盔甲和大刀一用了。」
他施出全力,硬將周爺的神像往神座角一推,之後跳下來,面對神座看看,滿意的道:「看不見周倉爺了。」他又走到後殿,不知在哪兒找到鍋灰,把臉糊成一團黑。於是他穿上周倉的戰甲,帶上頭盔,手持青龍刀,裝著周倉,立在關帝聖君的右邊。他的計劃很明顯,這天晚上他要裝神弄鬼啦,扮得雖不維妙維肖,然在黑夜裡一看,確有周倉爺那股子勁兒。
不到三更,廟門口忽然來了一條黑影。鄭一虎偷偷一看,他緊張了,那是所見的那對男女之一,忖道:「男的來了,他手中拿了一包東西。」那男子一直走到殿上,四處張望,接著又走進後殿。
後殿裡更黑,那男子又退了出來,顯然是查過沒有人,於是乎他就坐在神前的蒲圍上,口中也在喃喃道:「刁婆子還沒有來過?」鄭一虎見他肩頭插著一把長刀,紅纓擺動,隱隱露出煞氣,他這下可真有點心跳。
沒有一頓飯久,廟前突然有了異聲。那男的聞聲驚起,低喝道:「誰?」
後殿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死鬼,你先到了。」
男的聽出是他老婆,問道:「得手了。」
後殿走出一個蒙著面的女人,只見她有手持刀,左手也拿著一個包包,走向男的得意道:「大概不比你少。」
男的道:「走罷,鎮上有白道人物。」
女的喘氣道:「你休息過了,我難道就不要休息?」她說著就一顫屁股,坐到蒲團上。
男的似不敢堅持要走,陪她坐下道:「你的包包不小?」
女的格格笑道:「裡面有吃的。」
男的啊聲道:「快拿出來,我還未吃飯。」
女的道:「你沒吃,難道我就吃過了。」說著打開包包。
忽然一陣雞肉香,一直飄上了神座,鄭一虎不覺的咕嘟一聲竟吞下一口吐沫。就只這一點點的聲音,突然將兩個男女驚得猛回頭,鄭一虎這下可嚇出一身冷汗。女的面色雖看不出,無疑是害怕了,兩眼大睜,瞪著男的問。男的正待開口,可是忽然發現那周倉爺的青龍刀竟在擺動,這可把他嚇得全身發抖了。
女的也有所見,她抖得更厲害,身不由己,雙膝跪倒,口中顫聲道:「周倉爺,今晚我們沒有殺人,你老,你老……」男的一見老婆跪下,他還敢看,低著頭,也跪了下去。鄭一虎本來就是要裝神,不過他沒有想到盜賊竟如此膽虛,這一來,他的膽子立即壯大了,故意又把頭扭動幾下。兩個強盜偷偷的在留心,這一下可把三魂七魄都嚇出了竅,跪著的身子更低啦。
女的比男的膽大,她口中仍舊禱告道:「周倉爺,我們知罪了,只求您老饒命……」她說著急向男的道:「快把今晚的東西留下來,從此我們不要再作壞事了。」
男的依言放下手中包包,接著又連叩了幾個響頭。女的輕輕拉他一把,二人就地轉過身子,竟是膝行下殿。鄭一虎怕他起疑心,手持大刀,硬在神座上略的猛跺一下。兩個男女聞聲大嚇,還以為周倉爺追了上來,同時驚叫一聲,拔腿就朝廟外沖,路也不擇,落荒而逃。
鄭一虎摸了一把汗,放下大刀,脫了盔甲同樣慌張的跳下神座,忙手忙腳,撈起兩個包包就朝殿後奔。殿後有門門外是菜園,他踉踉蹌蹌的整夜不停,一口氣走到天亮。不知走了多少路,前面現出一道河流,然而路上仍沒有人行,鄭一虎實在走不動了,找個隱秘處,坐下只喘氣。休息一了半天,他又嗅到雞肉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忙將兩個大包包打開。
「啊呀。」他驚叫一聲,原來兩隻包內都是銀子,估計足有百餘兩。那只烤雞黃黃的,一點未被強盜變動,他拿起來狼吞虎嚥。吃完了那隻雞,精神也振奮了,仔細收拾一下,轉上大道,口中哼著山歌,真是心安理得。
當天晚上,他到了湖南茶陵城,買了幾套衣服,落店洗澡,一切都隨心所欲啦。此後一連數天都順利前進,但到達湖南衡州時,竟然生起病來了。在城中,他還硬挺著離開店,但到路上終於暈倒啦。好在沒有多久,他又醒了過來,然而全身發燒,四肢無力,這是他數日來白天中署,晚上受涼所致。
身上有銀子,還有那本已知為武功寶笈的書,他生怕有壞人搶去,於是他咬牙撐起,一步一拖的向路旁僻地行去。地近山區,他行進一座叢林,這時他再也不能動,只得躺了下去,居然糊糊塗塗地睡著啦。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聲轟然大震,竟把他震得連滾數滾,一驚不少,睜眼四顧,疑為做了一個惡夢,然而地面仍在搖動,心知必有驚人的多情發生。抬頭看天,原來已到落日的黃昏啦,他暗驚道:「我竟睡了一整天。」
第二聲巨震又起,他感到兩耳生痛,身子又滾,心中一急,順手抱住一顆樹。響聲起自林後,他忘了自己有病,打起精神,緩緩的向樹後爬去。不久,他爬到林緣時,發現那面是個小谷地。偷偷的向谷中一看,嗨,只見谷中竟有四人在猛烈開打。
三個古怪的老人圍鬥一個蒙面的巨無霸,奇在三老人中竟有他遇到的「銅頭公」,另外兩個是一胖一瘦,胖的像彌勒佛,瘦的像骷髏。三老人立成犄角,人人一掌護胸,一掌平推向外,動作如推萬斤巨石。腳下也一寸一寸的向前移,但快近巨無霸五尺之內時,三老似被什麼強大無比的彈力彈開一般,蹬蹬倒退,及到退到十丈外才立住腳,接著他們導向前推。
響聲原因,就是三老被彈退而起,鄭一虎眼看其事,真是又驚又疑,他卻不明真理,但想到那巨無霸的力量一定蓋世無雙。巨無霸的動作與三老不同,他是雙手抱拳,身體團團轉,直轉到三老逼近時,他才突然將手張開。天上已升起了一輪明月,谷內更明朗了,鄭一虎估計雙方已比了幾個時辰,這不過是他看的時間。
忽然只聽那銅頭公大喝一聲:「住手。」另外二老聞聲急退,霎時去得無影無蹤。
「銅頭公,大腹公,靈骨公,原來三公不過如此,從此看來,大哥橫掃天下確是毫無問題了。」說完仰天狂笑,簡直有點忘形。笑罷,只見他突然沖空而起,委時不見。
巨無霸衝起之霎,鄭一虎似看到他身上落下一件什麼東西,心知有異,頓時忘了自己仍在病中,不知是不是好奇心支配他,竟然連爬帶滾的撲到谷中。到了當地,他發現地上有個小小的怪東西,瓶不似瓶,葫蘆不似葫蘆,一端有蓋,裡面似乎裝著東西。他取了很久,好容易將蓋打開,突然有股異香直衝入鼻。
「噫。」他驚奇的叫一聲,舉手搖了一搖,覺得瓶裡似水。這時他的燒還未退,口中正好幹得要命,既知是水,不管吃不吃得,張開口,先倒一點嘗嘗。妙,既香又甜,同時一股清涼之氣直透心田。嘗到了好處,猛的一口,竟把裡面的東西吸得乾乾淨淨。更妙,須臾之間,他的燒退了,痛全好啦,而且感到心身爽快無比,不由大樂。
「哈哈,原來是良藥。」陡地一股恐懼襲上心頭,猛然跳起道:「不好,那巨人丟了東西,一旦發覺必會回來,我這時不走,更待何時。」好在想得周到,他把蓋子又蓋上,東西留在原處,之後就拔腿飛奔。
說他細心,其實他真粗心,他為什麼不看看那件東西的外面刻一行古字。憑他的學問,當然是認得那上面刻著:「長生金闕靈液」幾個字跡,如果他看了,只怕他要喜得發瘋啦。他走還不到一個時辰,谷頂真個又來了那個巨人,由空降落,形同瘋狂,只見他大喊道:「我的寶,我的寶,啊!我既有緣得,我,我,為什麼沒有緣吸它!哪去了,哪去了。」巨人的聲音情同哭訴,可見他急到什麼程度,結果他找到那小瓶,立即大喜若狂。那巨人不知裡面是空空如也,他雙手握緊,生怕丟掉似的,於是他又騰身而起。
鄭一虎一路狂奔,簡直忘了形,然而他沒有感覺自己竟如電一般快。及至天亮,他竟一夜走了六百里。他是盲目西奔,只知方向,不擇路徑,這時向路人一打聽,知道前面是東安城。東安城離他發病的地方有多遠,他不知道,在他心中只知道走了大半夜,奇怪,他再也不感到餓渴了。這一天,他想到銅頭公對他說的一句話:「小子,有錢不能路路通,假使這時來了一隻老虎,你能用錢買它不咬麼?」於是他開始知道在江湖上沒有武功是不行的了,因此,他就利用時間,苦苦研究枯大師送他的那本書
過了湖南就是廣西,這幾天他的腦子完全灌注在那本書裡去了,行也想,坐也想,也許他已悟澈其中之妙,有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簡直似個瘋子,在路上,來往的行人看到,沒有一個不認定他是瘋小子。他已不知飢渴,因此之故,每每到了吃飯時間不知吃飯,除了天黑,那還要恰好有市鎮他才知道落店吃東西,如果天黑沒有店落,他就乾脆走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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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的這幾章寫得非常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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