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前在這島上的唯一小鎮上,意外的一場雨使得漁業大樓工地的灌漿作業不得不停
下,四處更見泥濘。工人們暫時歇了工,聚在一起,自然是找朴克牌和酒來搞些快樂。
清峰是這群建築工人的監工,幾個自台灣來的公司股東散了會,順便邀清峰前去鎮上
最大的旅館吃飯,清峰是第一次與老板們這樣吃飯,他話很少,其他的上司不太仔細聽,
所以他只是敬他該敬的酒。幾個股東匆匆吃喝得臉紅嘴油之後,各自進了房間等待,清峰
也有一間。
清峰對如此的安排並不排斥,但是剛才乘電梯上樓時,另一位耳邊帶痣的股東他短暫
的一個眼神卻令清峰不快--清峰是可以被安排和預料的。
原來,清峰是想合群的,尤其承蒙另一位膚色黝黑的股東他的好意,塞給清峰一個外
國産制的衛生套。可是,現下卻有了猶豫,並且讓他更爲不高興的是吃飯時,他不拍馬屁
,也不求表現,而以順從他們的談話作打發,反倒算是唯唯諾諾了!
既是對此事不痛快,清峰忽而浮現這陌生的鎮上另一邊近海的老舊建築--「沁樂園
」,一家從日據時代開業至今的公家妓院。源於職業和所學,清峰來這島上小鎮二個月,
有時想起那棟灰色無飾的老舊水泥建築該如何重新修建才能去除那種駭人的病萎氣味﹖新
的建築既要保留些許令他思懷的荒涼與低俗的腥味,同時也要和周遭的屋群相容,但總是
沒有滿意的答案。
敲門進來的女子由服務生領進,打斷了他的思緒。門關上後,女孩站在門後一會兒,
氣氛開始沈默的一刹那,清峰請她坐下,女孩就坐在他床邊,酒意湧上頭來,眼睛發濛,
喝得比預料多些。
清峰摟她入懷,手滑下腰身,眼前的這女孩,只可惜了一點,她不是真的算美,另一
方面而言卻也不夠賤!有痣的股東眼神又來!如果只是和她在床上聊聊呢?但這樣做豈不
更俗氣且軟弱!現在他可處於兩難了。
「我下次再來找你,好嗎?」清峰說。
「什麼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
「小咪!」
小咪感到有些厭煩,不再打算講話。她希望這人能像些好客人,盡快把事辦完,這樣
,她好回到與其她女子共處的大房間去玩玩紙牌、吃些東西。
「衣服脫掉吧!」
女孩褪下她的小內褲,隨即躺下。
「脫掉啊!」
「不要了,我衣服不好脫。」
清峰討厭她連鞋都穿在床上,毫不客氣開始動手除去她的襯衫、短裙、及膝長襪。
「想得美的蠢女孩!」清峰心里嘲弄著,即便她的胸部只是煎了個面的荷包蛋,而這
女孩一身極其細白的柔嫩肌膚,打算靠此優點在這家鎮上收費不低的旅館賺容易錢。
她等待著,毫無意識。
清峰卷上套子,手指剝開她腿間的私密唇縫而入,僅有十來下。
「你夾緊一點吧」清峰沒覺得一些肉體感,只是自己的勞力。
「你說話怎麼這樣?」
「不然怎樣呢?我是實在說啦!」
女孩扭起腰身,呈現一陣短暫的吸窒,不久,清峰仍覺得只有衛生套在伸縮,自己的
下體如同插入汽車內胎的橡膠里,如何也出不來,最後不免疲乏了。清峰拔出,扔掉乾癟
的套子,女孩見如此,只好不太情願伸手去撫弄他喪氣處,希望他趕快成事。
「你可以走了。」
「走了嗎?好了?」
「就這樣!」
女孩穿上衣服,清峰坐在床上。
「你以後身上隨便帶罐油好不好,那麼乾!」清峰取錢給她。
「門帶上!」
清峰想到剛才面臨兩難時的猶豫,分不清這是不是好的結束?女孩走出時瞥了他一眼
,關上時忽然輕笑起來,外面陰暗長廊留下一陣年輕少女獨有的愉悅笑聲。
清峰回來後,當他一踏入工地的辦公室,消息是公司內一位新監工臨時去職,而他必
須立刻返回台灣本島前往另一新設工地。如此的去去返返說明了總公司行政上的隨意與疏
忽,看來這家公司傾敗的兆象已露,清峰暗地惡罵一句。
立刻報到,有這麼急嗎?清峰根本不想找什麼說詞,後天再走,夠了!這樣明天會有
個無事的空白日。
晚上幾個較熟的工人來請喝送行酒,而這酒既是送他,不醉是不行了。從酒席上開始
聽到的盡是好話,在清峰的惡意人生中,這些話他只當成片刻的虛渺,與可信、不可信無
關。
離開時,他朝馬桶吐了一堆肉和酒汁,努力承受車上的暈顛。
淩晨一點回到宿舍再也睡不著,體內的不舒服持續不止。接近天亮時,衆人仍沈睡鋪
上。他走到戶外,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上,忍不住又朝地上吐了一灘水,整個人現在才清爽
起來。
他發動了工程車,隨意開著,他想該尋家旅館,白天才好獨自睡去。然而大清早,旅
館仍未開,沒多久他又忘了這回事,繞了數圈,經過「沁樂園」時,那屋子大門緊閉,是
啊,他們也要休息的。
那建物正在頹敗中,晨曦映上藍空和大片烏云,陰晴未明。街上幾許寂寥,濕冷的海
風陣陣吹襲。
「的」一聲,一個女人啓動「沁樂園」屋前的小機車,她何時走出來?疙xW座墊離去
的瞬間,清峰見到即是若似他第一次女友的女人。初來乍到此鎮,她想趁清晨無人溜出透
氣?
清峰緩緩跟隨,這女人會去那呢?
女人騎出鎮上數公里,看來她是沒有特定目的,再騎上十幾分鍾後,經過刮著強風的
橋,她困難地維持平衡,終於那女人累了,來到一處荒僻的公路旁停下。清峰車子越過她
,有意避在下個彎處而停住,他走回來的時候,卻不見那女人。
現在清峰站在她剛才停下的位置,一輛小機車、一條往坡上的小路。他只好走上坡,
果然在這片廣大的褐黃色草坡上站了那女人,而附近接連了幾片銀合歡的林子。遠望而去
,她只是一個小人影,海風吹得清峰眼睛迷濛。
會是她嗎?
清峰現在已記不全她的名字,有一個「梅」字吧,當時她端麗的面容時常泛上羞紅,
裸露時有著少女不常見的健美豐腴,體下偶而溢出異樣的鱿魚腥味。
他們是如何相識的呢?而他如何知道當時她還是學生,卻已從事應召的工作呢?這些
事盡是羞慚,清峰早不願記得,但也沒料到十年來竟只剩下這些記憶而已?她如同不存在
的人,不論真實的世界有多大,清峰的世界就只是他所知悉的世界,外在不可數的世界對
他如此的人完全不存有。
突然,她轉身見到清峰,似乎並不在意,她慢慢從大衣取出一塊包裹透明膠袋的面包
和一盒鋁箔飲料吃食,等清峰走近,這才使她有些不安。
「從這里走可以到××嗎?我車子壞了。」清峰隨意編了藉口。
「...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唉!真是的,想抄個近路,卻弄不清方向了,嗯..奇怪,小姐,你大清早跑來這
里?」
清峰的話讓女人稍微安心,無意間卻流露出低俗柳巷女子的神色。
「只是睡不好,出來走走!」女人有些不情願回答,收起食物便要離開。
「喂!喂..我覺得你面熟,我們見過嗎?」
清峰這話使得女人又有些不自在,不得不轉身看他,清峰現在近距離看她,早已確定
這女人不會是他第一次的女友,容貌或許會變,但口音難以替改,何況,白天所見又與當
時夜晚的誤覺不相同了。
「沒有吧!」女人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像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你在搭讪嗎?」
「當然不是,這樣的方式豈不太無意思!」
她穿了一件黑色緊身長裙,頸上結了暗紅色絲巾,混色外套,已不年輕了,幾分姿容
來自修長的身段,僅存著女性最後成熟的開放。
「我得回去了!」
「說個名字吧!」清峰快走幾步,與她並行,算是攔住她回去。
「麗君,可以嗎?」
「好,麗君,現在我想起來了,你在沁樂園上班,是嗎?」清峰繼續厚恥瞎編,那種
對稍有容顔的女子在一起時難免的說話方式。
「你這人弄錯了,我沒有工作,不在那兒上班!」
「真的嗎?一般人家的女人,大清早跑來這種地方?」
「我只是不幸的女人。」
「誰都有權利說不幸,難怪我也來到這地方。」
女人見此人不可理喻,掉頭離去。
「我們這兩個不幸的人遇在一起,算是有個倒黴緣份,好,如果你是一般人家的女人
,我會×你,除非你說你是妓女!」清峰抓住她的手,另一支手用力攀上她的柔腰。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還是你自己說!」
「好!我真的是妓女!」
「那..你就作你該作的事。」
「說來說去還是這個樣子。」女人有些看不起,冷笑著,甩開他的手。
清峰被嘲諷,而卻也是事實,是他的潛意識嗎?清峰原以爲他仍只是在開個壞玩笑。
他遲疑一會兒,女人已走向旁側而隱入林邊,他沿林旁草地尋去,快跑幾步,這迷亂的銀
合歡林子,枝莖如長葦,無葉死然,草地盡是枯寂一片,女人就站在空地上。
清峰剝開她衣服尋找蠻荒的肉體。
「我背好痛,讓我墊上衣服。」她伸手抓取附近衣物。
四周毫無人迹,她突然而出的話,來自文明,頓時使得陷入原始惡性的清峰驚異,但
清峰再度扯去她的衣物,進入她體內。女人受冷的身體陣陣顫慓,只能抱住對她施暴的軀
體。
清峰推開她,綁住她自怨而流淚的眼睛,繼續摧躏眼前這個精赤、被暗紅花紋絲巾所
矇蔽的女體。高潮即臨時,清峰拉開她眼上的絲巾。
「看著,張開眼睛。」清峰射在她胸前,女人只是不動,躲逃任何殘暴的再發生。
當清峰墜入低點,他以絲巾拭去女人的淚與胸前汙穢,然而拭不淨的。
「穿吧!」清峰把衣服丟給她。
當她轉身欲起去尋找衣服時,四肢著地,泣如幼兒爬行地上,裸光的臀部上剌有一個
小字「斌」,清峰看她確是命不好的女人。
「別作這種工作了!」清峰丟了他身上所有的鈔票,快步走離,一半是爲他說出這樣
的蠢話而逃開,他有些不知所措,在林地亂行一陣。
女人卻遠遠跟著他,害怕這死寂淒苦的林子吧!
當清峰獨自踩足油門離去後,經過原來的橋與荒涼的道路,二旁的景色依舊,未眠的
夜和剛才的荒謬之後,清峰腦中變得像粘稠的膏體,眼里所見和左右的車窗成了幾片螢幕
,所映之物皆與他無關,不斷飛掠而去。
風趣的人引來風趣的事!
血腥的人引來血腥的事!
而他是如此生活毫無目的、無喜好的人,混亂、意外、無道德的事即來尋他,支配他
的生活、充斥他的人生,而他也去尋的吧!
「沁樂園」已過三十年,正是他的年紀,二者將隨著世上其它廉價的人與物,朝向同
一頹敗的方向墜落。
清峰煞住車子停在紅燈前,他只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