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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殤奇案全

日期:2024-01-19 作者:佚名

本故事發生在清末光緒三十年,即公元1901年。因爲是那個朝代發生的事情,故此作者決定采用古白話的表現形式來敘述。其間有什麽讀不懂的可以聯系本人求證,也希望有識之士給以斧正。

下面本人開始改弦更張了,嗯……哼哼……

定場詩:筆落舞風流,文起歌九州。有心書炎涼,無意續春秋。

話說大清王朝治下山東省以東一小縣,名曰澄水,此間南鄰沂河北距炜林東傍南海西接幽城。雖是小縣,然風景之秀美僻悠卻也屬上佳,每每多有文人雅士達官巨賈莅臨審賞野遊。若不是近些年外患頻仍時局動蕩,怕是也要有一番繁榮景致。

得如此佳境除天時之外,尚賴澄水三寶,那便是駱青天、孟善人和沂櫻林。

駱文斌,澄水一方父母,爲人清正勤勞公事,到任以來興水務善農桑使百姓豐足,破冤獄斷奇難令民事不舉,實爲難得一見的好官。

孟善人,聖人后裔祖籍京城,后因政局紛亂朝野不甯避禍于此。

其本大戶家資豐盈,且爲人樂善好施,到來后開學堂辦粥場布施鄉里,做了甚多功德,澄水本地未受過其恩惠的爲數不多。

至于那沂櫻林則是本處唯一的特産,借沂水之功育成了方圓百里的櫻桃林,成爲遠近聞名銷路甚廣的暑中佳品。

憑借著澄水三寶,此間百姓尚也能過著衣食無缺的偏安生活,這怕算得上是亂世之桃源了。

然古有云——修橋鋪路雙瞎眼,殺人放火子孫全。天不佑好人,孟老爺子于年前因病辭世,遺下孀妻及兩個弱冠的兒子。長子守義自幼體弱累疾,次子守禮則是個浪蕩子弟,因其兄胎疾纏身,父母自幼對次子寵愛過甚,時日一久反成了吃喝嫖賭無所正務的纨绔。

爲了沖喜,老夫人花重金托人爲長子說了一門親事。彼家乃城郊方家莊人士,名曰方媛,自幼生的眉清目秀齒白唇紅,且粗通詩書,雖是小家碧玉,卻頗有大家閨秀的儀容。盡管其女嚴守姑娘家道德,端的是大門未出二門未邁,然及笄之年已是莺命遠播不胫而走了。

芳齡二八好年華,新人紅轎浣溪紗,怎奈世事多乖,方媛過門第二日夫君孟守義竟不幸夭亡。婆母傷心欲絕之際遷怒方媛,以克夫爲由將其軟禁于家中,終日側目相向冷語相加,孟方氏無何只得吞咽著苦水暗暗忍受。

禍不單行,初春孟老夫人長途跋涉趕往族祠祭祖,回來后卻一病不起,剩下個好事的孟守禮無人管束更是每日里花天酒地揮霍家財,把個若大的家資幾欲散盡。

不想,禍事並非及此而止,事隔數月昨夜里一場大火竟將偌大的孟家老宅燒了個片瓦未存,更殃及周圍十幾戶人家,牽連出幾十條人命來。

這把大火便是諸事的引線,將一些常日里難得見光的事物盡皆暴露無遺,這才引出了下面的故事。

第一回天災人禍

午時剛過,澄水縣衙中門大開,門前簇擁著數十鄉民。諸人紛紛墊腳伸頸向堂上張望,彼此之間更議論洶洶。

其中一人站在外側,怕是剛剛趕來,尚不知就里,不禁出言問道:「駱青天要審案了,這不知又出了什麽事?」他身前一人扭頭言道:「怎的老兄不知,昨夜城南都燒紅了天,孟善人的府邸著了大火,牽連著四周十幾戶人家都燒著了,死了不少人。這把火燒了一個晚上,今早方熄呢!」

「竟有此事!」聞聽此言這人不由得一驚,忙續問道:「那……那,孟老夫人和孟守禮如何了?」

又一人搭道:「難說的緊,好像活下來的沒幾個,總之一句話是凶多吉少啊!」

「哎,孟守禮那小子也就罷了,老夫人可是和大善人一樣,都是我們鄉親們的恩公啊,這可真是老天不長眼啊!」有人歎道。

一人也搖頭道:「誰說不是,就是不知這無名大火是天災還是人禍,倘是天災自不必說,若是人禍那……那真是天理不容!」「放心好了……」頭前一老者抹回頭道:「今日駱青天開堂,管它是天災抑或人禍,必能斷個水落石出!」

衆人正自紛纭,突見得院中兩側湧出十數名衙役,彙于堂上分三班列立兩廂,水火無情棍側杵于地,端的是整齊嚴肅。與此同時,堂內側門簾隴一挑,自其間步出二人。

頭前一人年約四旬身穿榆蘭圓領長袍手拿白紙扇,便是本縣師爺孔方舟。

其后走出一人,紅緯正中嵌著素金頂珠的黑色官帽下紫巍巍的臉龐寬寬的額角,一雙虎目好不威嚴,海下一縷鋼髯威風凜凜,闊步生風之際帽后藍翎撲簌簌亂顫,染藍色的長身官服上掐金邊走金線繡的是鸂鶒遨遊海水江崖。不用問,此人正是澄水婦孺皆知的青天大老爺,駱文斌。

駱知縣深坐堂上,眼觀下面衆差官及堂外一衆百姓,朗聲言道:

「本縣秉承聖意,代天子司牧一方,雖無尺寸之功,但望百姓安居萬民樂業,也可上報天恩下安黎庶。然則多事之秋難獲片刻甯定,昨夜孟府起火波及鄉里造成數十人喪命,使得生靈塗炭,本官身爲一方父母自不能坐視。故今日特大開中門審理此案,衆百姓可從旁聽審,唯本官憑公而斷!」

言罷自龍書案上拿起驚堂木,「啪」用力拍在桌上,自有下列大班頭緊隨唱到:「升——堂!」

「威——武——」一衆衙役手舞刑棍發出震人心脾之聲的同時,跟著齊聲唱和。

聲音已畢,孔師爺走上前幾步立于知縣右側,手拿一卷宗讀到:

「昨日四更,城南孟府大火,至牟時方熄,造成四十一人死命,二十六人灼傷,孟老太、孟守禮及孟府上下二十一口全部亡故,幸存僅四人。今早縣內對案發初情進行勘驗,屍體已妥善處置,等待進一步驗查。另,未發現人爲縱火之痕迹!」讀吧撤于一旁。

「太慘了,就活了四人!」階下觀者有人歎道。

另一人道:「哎,老夫人真的亡故了,可歎啊!」還有人道:「未發現人爲縱火迹象?難道真是天災?」「啪」驚堂木一響,知縣大聲道:「衆位鄉親休得喧嘩!」眼見恢複安靜,才道:「是否人爲,需得審過之后才能知曉……」轉頭對衙差吩咐:「馬班頭,將孟府一衆人等帶上堂來,本官要逐一問話!」「是!」

那班頭領命步下堂去,不多時領著四人回來。

來人三女一男,男的三旬有余,中等身材形貌消瘦,三女則行色各異。頭前一女豆蔻年紀丫頭打扮,生的頗有幾分姿色,中間那人已近四旬,看穿著應是府中的老妪。

若說驚鴻一瞥,要數最后上來的這個女子,端的是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鵝蛋臉面俊眼修眉,文采精華見之忘憂。輕撫曼莎裙擺,慢撩羅素衣衫,走在堂下卻似飄渺于云霧之中。若不是她臉孔上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哀愁,眉宇間孕著一抹難言的悲苦,真不讓月里嫦娥天上婵娟。

雖少有人見過此女廬山真面,但任誰一看便知,這定是孟家新過門即守寡閨名方媛的大少奶奶,何況她愁生兩靥青絲螺髻玉簪別頂,身上尚披著一縷白綢,那自是爲亡夫守孝的證明。

不乏愛事之徒輕聲言道:「乖乖,莫不是仙女下凡如何,世間竟有如此美人,看來我這輩子是白活了!」

有人隨聲附和:「別想了,人家已名花有主,雖是孟大少爺已死,但她此生便既是孟家的人了!」

「誰說的!」一人冷聲哼道:「我聽說這女人可並非三貞九烈,據傳她和小叔子就有一腿呢。現在孟守禮也歸天了,倘她耐不住寂寞,嘿嘿……」言罷一雙眼珠不住在方氏身上打轉,似欲用目光將其羅衫盡去一親美肌般。

「你省省吧!」又一人譏笑道:「此女生就克夫,剛過門丈夫就死了,現在又引來一場大火將整個孟家移位了平地……」一頓沈吟道:「說不定她真和孟二有一手也未可知,不然怎令其葬身火海的呢!」「肅靜肅靜!」驚堂木響過,駱縣令喝止堂外喧嘩,這才凝神觀看堂下四人。此時來人已在班頭吩咐下依次序跪倒,個個頹然狼狽不作一聲。

知縣審看多時,揚聲問道:「下跪何人,自己報上名來!」多時,那男子這才低聲應道:「小人孟府管家孟安!」那老妪跟著言道:「老奴孟府下傭常婆!」

「奴婢……」那丫頭說話間擡起臉來偷眼向上觀瞧,卻和知縣凜凜目光對個正著,不禁一顫忙低下頭去續道:「奴婢丫鬟小菊!」只有那美少婦沈寂好半晌才小聲應道:「未亡人孟方氏……」然其嬌莺初啭之聲卻似清泉般沁人心脾,將話語送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不住回蕩。

駱知縣也不心急,好整以暇的等衆人言罷,這才問道:「你等可知昨夜府上大火之緣由,有知悉者務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倘本縣查出爾等知情不舉必不輕饒!」

孟安沈吟片刻首先答道:「大老爺,昨夜小人陪二公子赴宴,幾近三更才得返回,此后公子不願有人跟隨,小的便自行回房睡了。時交四更,小人尚未睡熟,突聽后院有人高呼「著火了」方才醒轉,然火勢太大已非人力所及,這才倉惶逃離保得苟活。至于小人爲何逃脫,怕是因爲小人所居之處離起火源頭尚遠之故吧!」

駱知縣並未應聲,片刻那常婆才應道:「老奴也是……」,緊跟著丫鬟小菊立刻跟著答道:「奴婢也是奴婢也是!」至于那方氏卻始終未發一言。

半晌,駱知縣輕輕冷笑一聲,言道:「昨夜火勢如此之大,你府只你四人生還,然爾等竟完好無損,可否知會本官,這避火之訣竅呼,倘日后下官遇此情景也好全身而退!」

眼望堂下之人正偷眼互望,突地大聲喝道:「爾身爲奴仆,事到危難卻只顧一己安慰,置主人生死于不顧,似你這等奴才要來何用?

倘再狡言欺詐,看本官如何懲處!」

「大老爺息怒大老爺息怒,小人有下情回禀!」經知縣恫嚇,孟安顫抖道:「昨晚我家公子帶著小人赴您的約請,前往南海之濱賞月品嘗海味,公子他……

他吃了不少酒,回到家中已頗有熏熏之意。他……他這個人酒后脾氣一向是很大的,他不叫我跟從自行進了內堂,小的確實不敢再跟隨啊!」

當孟安提及昨夜知縣和孟二少爺彙宴之事時,駱老爺微收怒容,須臾間才和聲道:「是啊,孟公子一家對本縣一方安甯頗做了不少功德,本縣感其造福鄉里之情特設家宴款待,不成想這一聚竟成永訣,哎!」言罷重重的歎了口氣,良久才續道:「既是如此孟安你且退在一旁。」說著揮手,自有差役使孟安退后跪到堂角。

此后堂上再無人言語,但駱知縣一對如炬目光卻不停的在三個女子身上掃過,似在審驗其心底之隱衷一般。

突地,大老爺朗聲問道:「孟方氏,自你上得堂來未發一言,今番本官問你,昨日里府上可曾有絲毫不尋常之事,爾須實言以對!」衆人不想大老爺沈寂多時,此間一開口便將矛頭對上了這俏寡婦,不由得紛紛將目光投了過去,一時之間堂上堂下幾十雙眼睛盡皆彙于一處。

方氏一直緘口不語,雖無片言但踟蹰之情溢于言表,善查顔色如駱文斌者不難看出其必有骨鲠在喉,卻是苦衷自知難以傾吐,故這才有此一喝。

洪鍾般的喝問將方氏振的一凜,竟是將皓首垂的更低,喃喃似自言自語般輕道:「昨……昨日賤妾早早睡了,待……待得火起方醒轉來……來……」

言語未畢駱老爺突然冷冷道:「不盡然吧?」驚得方氏當即住口,單聽知縣冷冷道:「而今已查驗清楚,你家二公子孟守禮被焚之地正是你的臥房,這你作何解釋?」

此言一出堂下衆人無不嘩然,有人道:「這是何故?小叔子怎的死在了嫂子房里,蹊跷的緊!」

更有人輕笑:「這女子果然不守婦道,定是二人暗地私通,不巧遭遇大火,這可真是天理昭彰了!」

自也少不得一些登徒浪子啐道:「瞧不出啊,這小寡婦表面上端莊文雅,骨子里竟是如此淫蕩,自己丈夫死了就去勾引二叔,我看她那痨病鬼的男人怕也是被她累死的也未可知!」本就惹人矚目,此時更是衆人議論焦點,耳聞如此不堪言語方氏忍不住想側頭相往,卻不料縣令突地一聲呵斥:「孟方氏,你還不如實招來更待何時?」

「老爺容禀……」方氏語帶嗚咽,顫顫的應道:「昨夜二叔跌跌撞撞闖到我房中,想是酒醉之后認錯了房間,進來后倒在床上便睡,賤妾本欲將他喚醒,但見他一身酒氣神智不清,只得退了出來。后來奴家找到丫鬟小菊,本欲一同前往正房尋找婆母敘說,怎奈此時突起大火,不得已間只得逃命出來。這……這事小菊可以爲證!」說話間扭回頭望向身后那丫鬟。

「是是……」小菊見方氏望來忙應道:「奴婢是被大少奶奶喚起的,也正因此躲過一劫!」

誰知駱老爺並未被其所動,反而叱道:「休要插嘴,本縣尚未問你不得多言!」

待小菊低下頭不敢續說,他這才轉回臉來直面方氏,良久對堂下言道:「仵作何在,上堂來!」

片刻,一紫帽差人快步走到廳堂,拱手施禮:「小的澄水仵作這旁聽后老爺差遣。」

「孟守禮之屍身可曾驗明?」知縣問道。

「禀大人已經嚴明!」仵作取出一卷宗高聲讀到:「死者男,年齡二十許,身長六尺又七寸,左手系六根手指,右腹部有銅錢大小棕紅色胎記,經查證確認此人系孟家次子孟守禮。屍身驗查結果顯現,其人並非死于火焚,乃起火之前已經死亡……」剛說到這里便引起圍觀衆百姓一陣紛亂,更令在場四人無不心驚,紛紛仰頭望向仵作。

駱知縣揚手打斷,對方氏道:「如何,時值此刻汝當知本縣爲何責問與你了吧?其時火起孟守禮便已經死了,對于此汝作何解釋?」方氏妙目流轉杏眼琉璃,支支吾吾的道:「這……這賤妾實在不知啊,會……會不會是這位差官大哥搞錯了,偌大的火勢活人也給燒成焦炭了,怎的就能知道……知道……」

「知道是死后焚屍是不是?本縣便于你解釋清楚!」駱文斌不急不緩的接道:「凡活人遇火,必掙扎求生,其死狀可怖之極。而已死之人自然不懂得避火,其身體雖經熏燒卻不扭曲。這便是勘驗之下尚能辨清腹部胎痕的緣故了,想是他死之時趴伏于地,致其背部燒焦而身前完好。」

「難不成是二叔酒醉,趴倒在地上……」方氏踟蹰道。

「無此可能!爾等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縣便與之續說分詳。

」駱知縣輕笑言道:「火災死去之人其實太半並非火焚斃命,乃煙熏窒息者多矣,故此屍身咽喉處必被黑灰填塞。而焚屍則不同,因其人已死未有呼吸,故此煙灰只到口鼻,喉嚨卻是干淨的!」「大人所料不差,那屍身正如大人所料,口鼻之處黑灰滿布,咽喉卻與常人無異!」那仵作抱拳施禮出言印證道。

此一言語又惹來觀看衆人一頓議論,均贊歎大老爺嚴明英達見聞廣博。

方氏知道無可辯駁,沈吟片刻哀聲道:「大老爺英明,即便是如此,可我區區一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怎殺得了精壯之年的男人,此事確與賤妾無干啊!」

聞聽此言知縣卻不做聲,點手令仵作繼續續說,單聽他講到:「經小人解屍勘驗,發現孟守禮腹內肝肺呈深紫色,骨骼深灰,確信是中毒而亡,應是砒霜之類的劇毒!」

「中毒!中毒!孟老二是被人毒死的!」此言一出階下立時有人驚呼。

一人跟著喧道:「小叔子給人用砒霜毒死在嫂嫂房里,這可真是奇聞一件啊!」

自免不了舌長之人聒噪:「對了對了,定是這淫婦和其通奸,怕私情暴露毒殺滅口。古人云最毒婦人心,便是這個道理。這樣的女人應該扒個精光騎上木驢遊街示衆才是!」只待門口差役刑棍一揮高喊「肅靜」這些人方閉上嘴。

「孟方氏,事到如今還不肯吐露實情,果真不知道國法森嚴麽,難道真要本官對你用刑不成?」駱知縣冷冷言道。

這毒殺的判定已是板上釘釘,方氏雖然吃驚非小,卻找不到爭辯的言辭,抽泣著說道:「大人,昨晚之事實屬家門之醜,賤妾本不願將這些言語講出來,沒的壞了已死之人的名聲,可是……可是……嗚嗚嗚嗚!」嗚咽聲中徐徐訴說了前情。

前夜子時剛過,孟守禮便醉醺醺的闖入了方氏的寢房。

「咣當」一聲他推開房門,蹒跚的向屋中走去,口中夾雜不輕的道:「嫂嫂,嫂嫂在哪里,守禮來給你請安了,嫂嫂!」方氏夫君新喪,守孝不足一年,正是愁云滿心頭的難熬日子,夜已深沈卻難以入睡,正邊秉燭刺繡邊神傷著心事。突聞有人闖入,心頭便是一慌,差一點將如蔥玉指刺破。慌張張放下手里活計,站起整肅衣衫。

豈料孟老二雖腳步散亂行進卻快,此時已經穿過屏風來至寢塌,竟是一下子向方氏撲將過來,嘴里更是沒來由的道:「嫂嫂果然還沒睡下,想煞守禮了!」

方氏見他無狀立刻閃到一旁,害的孟守禮一下撲空倒在了繡床之上,手中一些物事「啪啦啦」散的床上到處都是。

「嫂嫂莫慌,守禮不小心跌了一跤!」或是孟二公子也覺得自己過于輕佻無禮,一邊出言掩飾一邊捧起散在床上的物事道:「瞧,我給嫂嫂帶來了什麽,新打下來的櫻子!」

方氏驚魂初定撤到一旁,舉目望來見他手中捏著幾枚櫻桃,但聞得這滿身的酒氣也不禁一皺眉,愠道:「叔叔這麽晚來此間頗爲不妥,煩請叔叔先退了出去,我們到庭中敘話如何?」然孟守禮對她言語卻好似充耳不聞,竟說道:「嫂嫂你看,這可是正宗的沂櫻子啊,你瞧它鮮紅清亮晶瑩剔透,正如嫂嫂的香肌嫩膚一般,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說著手扶床杆站起竟又要向她逼來。

「叔叔你……你喝太多酒了!」方氏向外急退,身子撞到了屏風,嘴里大聲呼哧:「叔叔你要做什麽,深更半夜你我叔嫂不能如此!」「沒關系的,左右無人,我與嫂嫂說說知心話!」孟守禮借著三分酒意輕浮道。

方氏還未來得及斥責,屋外忽的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少女聲音響起:「大少奶奶,奴婢小菊給您送來一碗酸梅湯,這暑夏之夜喝上一些消暑敗火呢!」

突起變故,二人都是一驚,均未敢做聲,片刻后方氏才強自鎮定應道:「哦,放那吧,不早了,你去睡吧!」

「是。」小菊應聲出去。

「我知道……知道嫂嫂也不願有人打擾!」孟守禮見方氏並未將他在屋的事情向丫鬟點破,心中有了想法以爲郎情妾意暗自幸幸。

方氏自非對他有意,只是不想醜事爲人知悉,聞言羞道:「叔叔莫要胡言,還是快快走吧,妾身不說出去便是了!」說著退到了廳中紫檀木圓桌之旁。

「不說出去,嫂嫂想說什麽,我是給嫂嫂送櫻子的,有何不可說啊?」孟守禮見方氏退卻,竟耍起無賴追了過去,隔著圓桌色眼流轉在她身上不住審看。

新寡少婦被這無理的眼睛盯的好生不自在,而今正是仲夏天氣炎熱,又值將寢之時,方氏本就衣衫單薄,青色紗織短褂里大紅的肚兜清晰可見,當下她不禁將衣衫拉起遮住了那一抹酥胸粉頸。

「叔叔別再鬧了,沒的讓下人聽到惹出閑話便大爲不妥了,如若傳到婆母耳中那更不得了!」方氏一邊借桌子和孟守禮保持距離一邊幾近央求的說道。

然男子並不爲其所動,追逐嬉戲般想要繞過圓桌,口中調笑道:

「下人們的話語怕他何來,至于娘親那里更不用擔心,她時下臥病在床,早就管不得這許多閑事了!」說著話突地探手抓住了婦人羅衫,一把將其攬入懷中,在她頸項上嗅去,贊歎道:「好香啊,嫂嫂這脂粉是施給誰的?」

方氏羞極伸手欲打卻礙于他摟的甚緊無從施力,急切間叫道:「你放手你放手,如此無禮奴家要叫了!」

「叫吧,現在母親臥床,合府上下我一個人說了算,看看那些下人哪個敢來多事!」孟守禮有恃無恐,說著話便要來香她的臉孔。

方氏大急,叫道:「你……你不怕我告訴婆母嗎?」孟守禮聞言一頓,旋即笑道:「不妨事,你盡可以去說,一面是剛進門便克死她寶貝兒子的掃把星,一面是她的親生之子,看看母親大人是信你還是信我。」

婦人一想無錯,自己雖名義上是這家的大少奶奶,可是常言說得好,妻以夫爲貴,現如今自己的丈夫已經西去,婆母自不會爲她做主責罰自己的兒子。

正自躊躇,孟守禮突然在她耳邊道:「噓,收聲,有人來了!」果然,門外又響起了一腳步聲,緊跟著有人在門口道:「少奶奶,常婆給您送蓮子羹了,老奴能進去嗎?」

未等孟守禮說甚,方氏即道:「不……不用進來,我在更衣別著了風寒,你放在門口好了!」

「那……少奶奶還有何需老奴伺候的嗎?」常婆立于門外問道。

方氏甚急,道:「不必了,你自去好了!」

「哦……哦,是!」常婆支吾一聲,頓了頓轉身走了。

她走之后孟守禮大樂,溫聲道:「嫂嫂果然知情達意,守禮這廂謝過了!」

言罷竟突然在方氏臉上香了一口。

雖只這一口,方氏卻似受了奇恥大辱一般,陡然間掙脫了他的懷抱,惶恐且羞,連道:「你……你……你不該,哎……這……這可怎生使得!」

見她脫離掌控,孟守禮也不著急,慢悠悠轉到方氏身前一面走向門口一面道:「有何使不得的,難道嫂嫂深閨獨守就不寂寞嗎?」方氏氣極,喝道:「你…

…你快給我出去,否則……否則……」此時孟守禮已走到門前,接道:「否則怎樣?否則你便大叫高呼不成?」說著伸手將門推開扭回身輕笑道:「叫吧,我把門給你敞開,你盡管叫好了!」

奈何自己的處境,方氏踟蹰良久端的是未敢做聲。

眼見美少婦無可奈何之狀,酥胸起伏俏臉暈紅,紅燭之下豔豔生輝,孟守禮知道她必不敢聲張,這便有恃無恐的取了地上的托盤,反手關起門來,邁著四方步走回桌旁,放下東西后坐下,好整以暇的道:「嫂夫人,你看今天晚上真是良辰美景,有著許多好吃的……」說著打開蓮子羹的蓋子整罐倒入口中,卻不知爲何一皺眉又放了下來,緊跟著拿起酸梅湯嗅了嗅便即喝下。

方氏身處窘境不願相對,竟是身子轉過去,抱攏雙肩唏噓道:「叔叔,你現在走了,我只當你今夜酒后無狀,一切于此而止,可好?」「不好不好,當然不好!」話音未落孟守禮竟竄了過來將方氏抱了起來,邁步向屏風后便走。

「放開,你恁的放肆,住手!」方氏用力掙扎,然畢竟無法掙脫,竟是被他抱著置于床上。

孟守禮合身壓上,按住方氏嬌軀在她臉上頸上不住親吻,口中亵淫:「好嫂嫂,小叔我傾慕你非止一日,今日便成全了我吧!」說話間一只手掌已按在她裹胸之上。

方氏奮力扭動,哭叫道:「你怎敢……不可,你如此這般怎對的起你死去不久的哥哥,他……他現在屍骨未寒……」「兄長他久病難醫,正是有心無力,娶了嫂嫂這樣的好媳婦卻無福消受,守禮不才願替他盡一盡人倫之道,也好爲九泉之下的兄長圓了這一樁心願!」孟守禮酒氣上湧,心中燥灼難耐,嘴里胡言亂語,手上更是無法無天。

「休得無禮,且住!」方氏自是拼命掙扎,怎奈男子借著酒勁來勢甚猛,她一個弱柳扶風的嬌人怎生抵得過,輾轉間手上不知斂起了什麽,也顧不得細看端詳,便合著個的向男人臉面上丟去。

「唔……」孟守禮面上被一些物事丟到卻不甚疼,細打量卻原來是自己撒了一床的櫻桃珠。不禁無賴般笑道:「嫂嫂說哪里話來,守禮自然守禮,怎的會無禮呢?我是送櫻子的,這便喂了嫂嫂品嘗!」說話間俯身用嘴含起床榻上一枚櫻桃,用齒夾著向方氏唇上送來。

方氏自不肯從,然手足難動,嬌軀更抵不過他的身量。倘若此時再張口呼叫必被其得逞,只得緊閉牙關「唔——唔——」連聲。

孟守禮一下子未能得逞,害的自己吞下了那櫻桃,轉頭再銜起一顆送來,仍無功而返。幾次三番下來,有的被他自己吞了,有的則掉落一旁,身旁俯拾可得的櫻珠已所剩無幾,只得探身去取遠處的。

身上重量一輕,方氏認準這時機翻身坐起,待要逃脫卻見孟守禮已然撐起身子攔在面前。無奈之下她回身自女紅笸籮中抄起了一把剪刀,一面雙手持著刃尖指著孟守禮,一面挪騰身子竄到床角。卻不敢或動,只是全神戒備下顫抖著言道:「別……別過來,你再敢放肆小心……小心……」

「小心什麽?」男子並未進逼,卻只是盯著少婦目不轉睛的看著,雙目放光狀若癡迷,卻說不出的淫穢。

方氏見孟守禮的目光並未投向自己的臉上,亦未落在她手里的剪刀上,循著這眼神這才發現,可能是剛才扭扯之故,自己的羅衫早已敞開,而可恨的是肚兜的肩帶居然也松掉了,裹胸的一角垂了下來,本就「青山遮不住」的妙乳居然有一只跳出了包裹露出在外。

「呀!」美少婦當下里羞赧萬狀急不自勝,慌忙用玉臂遮住,可孟守禮顯然未肯放過這一機會,當即便要撲上。

此時以二人的距離,方氏再無法用剪刀威脅。可行之計唯有兩條路,一者狠心一下刺去,自免不了傷及叔叔性命,二者便是扔掉手里利器,放棄抵抗任由男子輕薄。

此二者皆不是方氏所願,其一,雖孟守禮無狀多乖行迹可惡,然畢竟是酒后昏亂,真個傷他卻又不忍,況方氏未有此等經曆心中實屬不敢,常日里殺雞尚且不能,何況是人。其二,方氏自幼嚴守道德,對于貞潔自是看的極重,雖丈夫與之一夜成歡便魂歸西天,她獨守空房偶爾也不免寂寥難耐,但那背德忘恥之事卻是想也未曾想的,更何況是叔嫂之間,這是她無論如何不能苟從的。

雖是如此,然眼前局面卻是兩難,眼見孟守禮撲到,方氏無可奈何心中一橫,竟是掉轉刀尖橫在了自己頸上,眼中簇淚盈盈,朱唇急顫,語帶哽咽卻甚堅定的道:「且住,倘你再敢上前一步,我這便不活了,下到陰曹地府與你那哥哥細說分詳,看你死后如何有面目去見他!」言罷黛眉頻顫,兩行清淚自秀眸中滑落。

孟守禮早觊觎這小嫂嫂久已,今日憑借酒勁趁夜靜更深之際欲行好事,本就是個急色求成之勢。待窺到方氏半裸嬌軀,那豐盈美肉兔脫般惹人饞涎,更兼朱紅一點恰似手中櫻子晶瑩無暇盈盈生輝,久耐的欲火早已中燒,雖有利刃相向卻難喝退他心中魔障。故此起初竟不顧一切向她撲去。

然此時眼見方氏刎頸相挾,再觀其形貌頗爲決絕不似做作,卻也不敢過分進逼。略一思量心中已有了計較,假意巧言安撫道:「嫂嫂,莫要如此,我不逼你便是。只不過今日多吃了幾杯酒行事魯莽,還望嫂嫂擔待……」說到這里突然側頭望向窗外,呼道:「誰?」方氏看出今日孟守禮雖有幾分醉意,可其勢卻似出于本意,萬般無奈之下爲求保住清白名節只得以死相要。見他果然不敢繼續緊逼,剛剛放下一點心來。忽聞呵斥,不由得也向窗外望去,一看之下卻未見有何異狀。

正自納悶,突感自己足踝被人抓住,這才知道上當。然此時身子已失去平衡,被拉的倒于床上,剪刀也撒了手。

「美人兒,你好不知趣,叔叔我體諒你深閨寂寞特來撫慰,你卻不領情。你已是我孟家的人,又何必如此不知趣。今夜便教你嘗嘗做孟家媳婦的好處!」孟守禮邪笑一聲壓在方氏身上,伸手便來褪她的下衣。

方氏大驚,想要哭叫卻被男子捂住了嘴,此時剪刀已旁落他處,只得用一雙素手奮力拍打。但這雙柔夷常日里拿的是針線紙筆,弄的是花草胭脂,怎生奈何得了身上壯男。

須臾間孟守禮已將方氏裹褲扯破,埋首于少婦兩腿之間又吻又吸,唯因她掙扎的激烈,兩腿不住扭動,一時之間尚不能直搗中宮,想見得那也只是時間問題。

方氏感到男子的臉孔貼在自己小腹之上,鼻尖在她幽林深處來回摩挲,每每碰觸那聖潔玉珠之側。這令她羞不自勝辱謾異常,想到九泉之下的夫君,想到女兒家應守的節操,真是無地自容。若對男子之舉就此放任,待后果釀成失了清白,那可真是恥于偷生了。念及于此,她陡的奮起全力死命抵抗。

天可憐見,孟守禮欲搗黃龍,弓起身子正打算用手分開方氏玉腿。

不料想婦人借此揚起膝肘,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小腹。

「唔——」一聲痛叫,孟守禮陡然間彈起,后腦便撞到了床梁,隨即翻倒在地,一手抱頭一手捂著胯間疼不欲生。

方氏哪還有心思管他死活,驚弓之鳥般跪爬下床,一面整理衣衫裙褲,一面跌跌撞撞沖向房門。

待闖出屋去,耳邊響起孟守禮的言語:「好賤人,疼煞了老子,待……待我一會要你好瞧!」

婦人知道他不久便要來尋自己,無奈之下念起丫鬟小菊,想的是既有旁人在場,孟守禮便不敢如剛才般放肆。解了這燃眉之急,立刻去找婆母敘說分詳,料她老人家雖然看自己不上,卻也不至老邁昏庸到不辨是非。

然方氏沒有料到,四進院中丫鬟小菊卻不在自己房中,而其他侍女她又不熟。

正自躊躇小菊突然從角門走入,原來是起夜回來。

方氏正想說明原委,突然聞到一股異味,尋覓開去,卻原來是自己住的三進院中起了大火。

火勢蔓延奇快,二人未及細想便匆匆跑了出來,要尋覓旁人一同救火,可爲時已晚,最后落得個家園被毀無所依靠的地步。次日,由衙門差役索引,這才來到大堂之上。

方氏跪在公堂,一邊輕啼一邊斷斷續續訴說前情,言罷莺啼嬌啭間道:「大人,現在那孟守禮已經亡故,賤妾雖受了些羞辱,然畢竟抱住了自身名節,對得起我那死去的相公。故此本不願數說死人的不是,更不忍壞了孟府的大好名聲,怎奈……怎奈……嗚嗚……怎奈事實有此,至于他是如何中毒,賤妾實在不知,倘有虛言願受刑罰!」這一番言語聽的在場之人無不唏噓,當下便有圍觀一人言道:「好個逆倫常喪天良的惡徒,真個死有余辜。可憐方氏貞操節烈……」剛說到這里突覺自己臀股之間有異,扭身對后面一人怒道:「喂,你莫不是野貓發春啊,作甚頂我?」

那人面有慚色,尴尬笑道:「對不住,時才這美嬌娘所言雖感人至深,然個中情節實在令人難忍,這不……這不……呵呵!」駱知縣靜靜聽完,也徐徐歎了一口氣,溫聲道:「孟方氏,如你所言屬實,自可脫去干系,本縣更要爲你擬表上報朝廷,立起那貞節牌坊歌汝德行,且供人瞻仰效法……」

不料想大老爺話音未落,突有一人大聲叫道:「好你個賤婢,竟敢惡語中傷我家公子!爾淫蕩下賤,所做的汙穢之事以爲當真沒人知道嗎?我今日便要當著駱青天和衆鄉里的面將你傷風敗俗的淫行公諸于世,也好爲我孟府討還清白!」

預知后事且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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