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隨著身體的一陣哆嗦,我終於從噩夢當中驚醒過來。窗外依舊一片漆黑,我摸索著,在床頭櫃上找到了煙盒和打火機,雙手顫抖著掏出了一根,然後點燃。當煙霧順著氣管進入肺部後,之前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著的心臟方才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緩緩的安定了下來。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大約五點多鐘了。想著即使再睡,到天亮之前只怕也很難睡著了。我乾脆叼著煙,光著身子走進了衛生間,打開了淋雨噴頭……洗完澡後,終於有了神清氣爽的感覺。想著去編輯部早了,我一邊打開了電視,一邊從冰箱裡拿出了昨夜和朋友外出宵夜,打包回來的殘留食物,放進微波爐內加熱。一分多鐘後,微波爐發出了加熱完畢的聲響,我端著盤子,坐在了電視機前,一邊收看著早間新聞,一邊用加熱過的剩餘食物滿足著腸胃對早餐的需求。吃光了面前的食物,覺得有些噁心,便又連忙沏了一壺紅茶以中和胃內的不適感覺。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混過了上班前最後的時光,然後便穿上了外套按部就班的前往編輯部點卯。在編輯部,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因為我實際的人事關係一直保留在某報業集團公司內。對外的準確身份也是該集團公司下屬的一名新聞記者。不過兩年前集團決定和某奢侈品企業聯合出版一份時尚類雜誌月刊,編輯部建立伊始,我便被集團的人事部門陰差陽錯的給插進了這份新辦雜誌的編輯部之內。說是陰差陽錯其實也是藉口,因為作為新聞記者,在同事們看來,我的政治觀點比較激進和極端,以往的採訪和發稿經常給集團新聞部惹來麻煩。據說省委宣傳部某高官甚至在多次會議上指名道姓的點到了我的名字。一再強調,叫集團公司領導管好下面的人,要維護政府部門的正面形象等等。換做其他傳媒企業,我這樣的刺頭早都被掃地出門了。總算所在集團幾位領導也都是老牌媒體人出身,表面固然在主管部門領導面前唯唯諾諾,但骨子裡依舊堅持著新聞報導自由的職業原則,總在各種場合有意無意的對我進行維護。我方才得以保住了眼下的這份飯碗。不過在他們看來,我留在新聞部總是集團公司的一顆定時炸彈,因此當決定和其他企業聯合創辦新雜誌後,我便被集團公司以聯合籌辦人員的名義塞進了現在的時尚雜誌編輯部。最初是籌辦人員,跟著便直接被集團刻意留在這家編輯部當中,最後還被委派了一個副總編輯的職位。集團領導如此安排的用意我心知肚明。但也能理解他們的苦衷,在他們看來,新聞記者報導事件真相,揭露社會問題這些是基本的職業道德。但在如今的大氣候環境之下,為了集團公司的業務發展,我這樣完全沒有政治敏感性的「二愣子」還是遠離新聞報導採編一線的好。何況他們也給我安排了一個在外人看來絕對優越和舒適的工作崗位。我即便再不滿意,也只能接受他們的好意在編輯部」長期休養」了。編輯部主任和其他人員也都清楚我的情況,而且知道我對所謂的流行時尚這塊完全的興趣缺失,因此從來也不要求我在雜誌的編輯、出版等工作中做些什麼。我就如此神神叨叨的在編輯部裡經過了兩年光拿工資不幹活的「逍遙」日子……不過最近的情況有所變化。年初編輯部新進了幾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年青丫頭。她們和之前的老職工不同,不瞭解我出現在這家編輯部的實際原因。因此對我這個「光拿工資不幹活」的副總編輯極其的不滿。而且現在的年輕人膽子大,根本就沒有所謂「尊重老同志」的覺悟和思想概念,看不順眼直接就在編輯部召開的各種會議上提意見,好幾次弄的編輯部主任下不來台。考慮到長此以往必然影響編輯部內部的團結協作,我終究決定主動找到主任並開始承擔起了部分雜誌的編輯工作。雖然當初的主業是新聞記者,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編輯部內大部分的工作我實際上都能夠獨立承擔。不過主任終究考慮著我留在編輯部的真實原因,所以也就沒有給我安排什麼實際業務,而是讓我有空幫著校對一下文章稿件或者協助排版或者設計插圖封面之類的雜活。這樣一來,我這個「副總編」也就成了編輯部裡實際意義上的「勤雜工」.啥事都幹,但幹的又都不是專職。一天下來忙忙碌碌,看似一直在做事,但實際上做的事又都做不得數。但因為我做事了,主任便有了說法,編輯部內針對我的種種不滿和非議總算因此而消停了下來。昨天集團公司某部門掌櫃來編輯部參觀指導,此人是我當初在新聞部的一位前輩,和我頗好,時隔兩年再次見面彼此唏噓不已。因此公事處理完畢後,我扯著他外出宵夜。彼此聊天時他透露給了我一個在我看來足以改變現在生活狀態的消息……「集團公司派駐中東地區的記者站近期可能要擴充人員了。」「什麼原因?」「你這傢夥,這兩年變遲鈍了啊!都不關心時事政治了麼?利比亞、埃及政局不穩,敘利亞的局勢也越發撲朔迷離了。很明顯,那邊近期會發生巨大的政治變動!甚至可能打起來。現在公司在中東的常駐人員就那麼四、五個人,明顯的人手不足啊。」聽到這裡,我幾乎本能的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機會。就這樣在這個時尚雜誌編輯部裡混日子一直混下去?我肯定是不甘心的。不管我現在在做什麼工作,我從來都認為我是一個新聞記者。作為記者,只有深入到事件的第一線,成為歷史事件的見證者才能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公司那邊對人選有什麼要求沒?」我試探性的開始詢問起來。畢竟,我掌握的外語僅限英語一門而已。而到中東地區工作,掌握阿拉伯語是以往派駐人員的基本條件。「條件就一個,自願!傻瓜都看的出來,那邊很快要打仗了。想要掌握第一手新聞資訊,十有八九就必須深入交戰區域拍攝採訪,這可是玩命的工作。上頭幾個老大可不願意CCAV女記者躲在賓館裡報導地震新聞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我們集團公司這邊。所以這次選拔人員的唯一條件就是自願……你、你問這幹什麼?難道你想去?」前輩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了我頭腦中的念頭。連忙勸解起來。「子勻,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的好。你現在在編輯部這邊收入不低,兩邊拿錢!雜誌賣不好,你都還有集團公司那邊的幹餉。而且工作也清閒。這麼好的事,打著燈籠都難找。何苦跑中東、北非這些荒漠之地冒險呢?聽哥哥一句話,知道你在這邊悶的慌,但將來離開的機會還有的是,何苦湊這趟熱鬧呢?」面對前輩的諄諄勸導,我當著他的面佯裝稱是,但在內心深處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向集團提出申請。因為我是一個記者,而且再經歷了之前的某些事情後,我早已經對自己的生命不放在心上了。對我而言,我一定要藉著個機會搏上一回。如果不能功成名就,我寧可選擇在採訪的過程當中意外的死去……所以,上午當我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定之後,便立刻動手寫了申請前往集團公司駐中東地區記者站工作的申請,並通過電子郵件直接發到了集團人事部門老總的郵箱之中。「接下來,就是等待了……」確認郵件發出後,我靠在椅子的靠背之上,思考著申請被接受的可能性。在我看來,我的這份申請十有八九會被批準。駐記者站工作即將面臨的危險性是顯而易見的。集團公司裡大部分的記者什麼情況,我還不清楚?一部分有社會責任感和道德良知的未必就有去戰場搏命的膽色;而沒有這些的每日裡只是熱衷於報導娛樂八卦以及花邊新聞;更多的則是自願充當了宣傳部門的傳聲筒。集團公司上層對於自己公司下面這些人員的情況也很瞭解,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次人員選拔中只確立了一個「自願」的原則。所以,提出申請的人肯定很少,而我,作為集團公司實際上「被流放」的」刺頭」,既然自願去那種危險地方玩命,那就是自己找死,和集團公司無關了。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跟著開始在網上開始查詢起了中東以及北非地區近期的新聞報導。既然確定申請會被接受,我從現在起,便要開始進入自己即將工作的角色當中。而且國內能看到的這些新聞報導對於我這樣的業內人員而言,都是不可相信的。一切真實的情況都需要從這些報導文章的文字當中進行推理、分析後,才可能從中得到少量真實的資訊和情報……「原教旨主義」、「遜尼派」、「什葉派」……當這些專有名詞一個個經過我的視網膜傳輸到大腦的中樞神經後,我的腦海中竟然再次出現了許多年前那個深夜發生的巨變……「阿平……阿平……你在哪裡?出來啊……」聲音柔和的幾近誘惑一般。在黯淡光線的照射下,赤裸的女性在家中每個房間裡反覆遊蕩著。高聳、豐滿的胸部以及圓潤、後突的臀部在配上搖曳婀娜的身姿,對於當時年僅十六歲情竇初開的我而言充滿了難以言狀的誘惑。如果不是女性當時赤裸的身軀上沾滿了恐怖的鮮血,一隻手上拿著依舊滴淌著父親鮮血的尖刀,這一切對我造成了巨大恐懼。我當時很可能會在生理慾望的刺激之下從床底下那狹窄的空間當中不顧一切的爬出去……靈堂地面上用鮮血繪製成的詭異圖形符號……圖形符號正中父親的屍體……房間四周密集燃燒擺放的蠟燭……這一幕幕的畫面又一次的在我的腦海當中如幻燈片一般反覆播映著,就在我沈迷於痛苦回憶當中即將迷失自我的時候。一聲「嚴平」的叫喊,終於及時的將我從回憶當中扯回了現實。猛然警醒過來我一手撐在辦公桌上,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讓叫我名字的李箐箐異常的詫異。「你怎麼了?」作為年初新進編輯部女大學生之一的李箐箐見到我此刻的狀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原本在她的心目中我就是屬於那種光吃飯不幹活的傢夥,所以絲毫沒有因為我腦袋上頂著的那頂」副總編輯」的帽子而對我有任何的尊重。此刻再見到我喪魂落魄般的形象,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見到我略微緩過了一口氣,也不等我向她解釋自己之前狀態的原因,便冷冷的告訴了我喊我名字的原因。「門口有人找你。」說完,便像躲避怪物一般從我身邊快速的逃離了開來。此刻的我也沒心思去考慮太多的問題。帶著依舊恍惚的心境晃蕩著來到了編輯部的門口。見到來人,方才勉強的擠出了一點笑容。找我的人是我在部隊服役期間的戰友盧志航。面對他,即便是出於禮貌,我也必須要振作精神強顏歡笑了。從部隊退伍後,盧志航沒有向我一樣進入現成的公司或者單位應聘就業,而是幹起了個體戶。他膽子大,有衝勁,加之其家族在其故鄉人脈極廣,所以短短數年便混的順風順水,很快便成了一個頗具身家的小老闆。不過盧志航並沒有成為什麼巨富豪商的遠大理想。所以當完成了一定程度的原始積累後,便安心維持其現有產業的經營。而一旦事業走上了一個慣性發展的狀態,他也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從事他自己一直感興趣的某些愛好。盧志航的愛好說穿了無非兩個:一是旅遊,二是攝影。這幾年,他背著相機不定時的外出旅遊、拍照。不知不覺中在本地的驢友圈子和攝影愛好者當中闖出了些許的名氣,其拍攝的部分攝影作品甚至獲得過《國家地理》雜誌的認可。編輯部有人前段時間在內部的會議當中提出為了迎合現在年輕人的口味追求而在雜誌現有版塊當中增加一些戶外運動和旅遊介紹的相關內容。因此我便想到了他,聯繫他為下期雜誌提供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風光照片和景點介紹。當時也沒有獲悉有機會申請前往中東地區報導新聞這個資訊。此刻對方應邀前來,不管我的申請是否被批準,只要還在編輯部一天,出於起碼的職業道德,我也需要出面接待並談論協商新增內容的事宜。畢竟是戰友,當年吃住都在一起,相互之間也是非常熟悉和瞭解。所以儘管我竭力掩飾,但盧志航還是發覺了我此刻精神狀態的不適。「阿平,你昨晚上抓雞去了?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魂不守舍的樣子啊?」戰友關係是所謂「三鐵」之一,因此盧志航和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客套和虛偽,此刻見到我的樣子,張嘴便習慣性的拿我開起了玩笑。「切,我倒是想去抓啊……怎奈年老體弱,早就力不從心了。昨晚上沒睡好,可能有點感冒了。」對於盧志航的玩笑,我一邊自嘲般的進行著解釋。一邊帶著他來到了我的辦公桌旁,找了根椅子讓他坐了下來。「年老體弱?你垃圾吧倒吧……你比我還小一歲吧?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正好本命年……三十六歲就他媽的力不從心了?」盧志航一邊笑駡著,一邊從隨身提包中拿出了這次見面他特意準備的一些他自己拍攝的風光攝影照片遞到了我的面前。雖然退伍已經多年,但他身上的那種兵痞子習氣依舊如故,開口說話要不帶上「國罵」就不舒服。「你省省吧,我和你不一樣,你現在是事業有成,家裡嬌妻外頭美妾伺候著,子女如今也雙全了。我倒現在都還獨著呢……哪能跟你比啊……這都啥地方拍的啊?怎麼都是少數民族的服飾啊?」我一邊不著痕跡的揭露著盧志航在外包養小三的「劣跡」,算是對他的某種「回擊」,一邊翻閱著他提供給我風光照片。手裡的照片按照盧志航之前的說法,是他幾個月前前往西南地區徒步旅遊時拍攝的。大部分是風景照,但其中部分照片中也拍攝了一些人文景觀照。因為西南地區少數民族分佈廣泛且民族眾多,所以此刻照片中能見到穿著各種不同類型民族服飾的人物。「廣西、雲南、四川、西藏的都有……你看你覺得那裡的合適了?今天給你看的都是我挑選過的。每個地方每個民族的我都只帶了兩三張過來而已,你一旦確定用那裡的,我再回去把其餘的給你送過來。」盧志航原本還打算繼續和我鬥嘴下去,但見到我看照片看的仔細,便也將注意力的重心轉移到了我們兩人此刻談論的正事當中來了。「這個藏族的……嗯,這個應該是彜族……唉,這個是什麼名族啊?」我一邊辨認著照片上的民族服飾,一邊詢問著其中我尚未辨認出來的部分照片。「你說這個?是羌族了……這張這個老婆婆是傣族的……還有這張也是傣族……」意識到我對少數民族的服飾認知有限,盧志航一點也不客氣的在我面前賣弄起了他的知識層面。當眼前的照片即將翻到最後幾張時,一張盧志航也辨認不出來的人物服飾照片出現在了我倆面前。「這張……嘶……等等,這張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民族了。我看看日期?五月七日拍攝的……我想想,五月份的時候我在哪裡?對了,這張照片是在雅魯藏布大峽谷以東的一個小村落隨手拍攝的。當時我和另外幾個驢友結伴準備進入峽谷區探險,結果走錯了方向,無意中經過這個小村落。當時覺得他們的服飾和藏族以及其他民族的服飾都不太一樣,所以隨手拍了幾張……別說我認不出來了,連和我同行的那幾個老鳥也都沒認出他們是什麼民族?」盧志航回憶著眼前照片的來歷,一邊向我解釋著。「你們當時沒有開口詢問麼?」見到盧志航到現在都不清楚照片上人物是什麼民族,我忍不住開始對他吐槽起來。「問啦……不過我記得那村子裡的人好像都不會說漢話。同行的人中有一個懂些藏語,用藏語和他們交流,多少才勉強能夠進行一些溝通。他們幫我們重新指了正確的道路,然後我們就離開了。不過那個懂藏語的傢夥告訴我們,那個村子絕對不是藏族村落。因為他在藏區居住過很長時間,對藏族非常瞭解。根據他的判斷,那個村落的人估計是因為同周邊的藏族居民有接觸,所以懂一些藏語,但絕對不是藏族了。」盧志航此刻倒是回憶起了關於眼前照片的大部分記憶。但依舊無法說清楚照片上的人和服裝屬於那個民族。聽這盧志航此刻的解釋,我臉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抽縮了起來。「得,那就選它了。」跟著,我立刻便做出了決定。「選它?喂喂……咱們現在連這照片上的人是啥民族都沒弄清,你就要把這些照片刊登在你們雜誌上?」盧志航像看傻瓜一樣的看著我,彷彿我是他從未見過的珍稀動物一般。「你懂什麼?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刊登!現在的年輕人喜歡什麼?就喜歡獵奇!你想想,神秘的雅魯藏布大峽谷!不明來歷的少數民族村落!無法辨認的民族服飾!這就是噱頭,這才能吸引眼球!」我一方面奚落著盧志航,一方面根據我以往採編新聞的慣性思維向盧志航解釋著我選擇這些照片的原因。要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選這幾張照片,那這個版塊你打算怎麼搞?」盧志航有些不服氣的申辯著。他雖然因為旅遊增長了不少見識,但畢竟隔行如鶴山,在製作媒體雜誌這些方面他遠不如我了。「我跟你說,這版塊現在也就是實驗性的,下期雜誌也就只佔一頁的版面,而且還是在雜誌最後的幾頁當中,前後都是奢侈品廣告。權當是廣告部分中間夾雜著的小花絮了。頁面的主要內容就是你拍的這些照片,然後在照片旁邊附上一些充滿神秘感的說明文字,再裝模作樣的把這個地方的大致經度、緯度列出來,這頁的內容就算搞定了。總之,就是說,這個地方有一個神秘的,弄不清楚什麼民族的小村落。有興趣的人可自行前往探險!」面對盧志航這樣的外行人,我毫不客氣的糊弄著。當然,也算不上糊弄,因為這確實只是一頁試驗性質的插頁。編輯部里根本就沒人重視,因此主任才把這個任務交到我的手中讓我搞定。而我也確實打算就像我此刻說的那樣交差了事。送走了盧志航,我百無聊賴的繼續坐在座位上無意義的等待著集團人事部可能給我發回的申請回覆。正常情況下向這樣的調職申請最起碼也要在三天之後才會有回應,所以我再一次拿起了盧志航拍攝的這幾張不知道是什麼民族服裝的人物照片神遊物外般的凝視著。照片上的形象是一個青年男子,濃眉大眼、五官頗為英俊,英俊中透出了些許山民特有的憨厚和淳樸。不過看著看著我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想來想去也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疑惑因何而生。午飯時間,我終於決定放下眼前的一切,專心離開編輯部,外出覓食。下午,盧志航將他在那個無名村落拍攝的其餘照片送了過來。我隨意的挑選了幾張,找到頁面美編隨意的確定了照片位置和放置順序後便將下期雜誌的這頁內容敲定了下來。一週之後,新一期的雜誌順利刊印發售。而我也得到了集團公司人事部的正式回覆。「申請已收到,等待人事部門進一步通知。」看著人事部官腔十足的郵件,我彷彿能夠看見人事部那幾個同事幸災樂禍般的嘴臉。不過既然已經確定收到了我的申請,我接下來要做的無非就是等待而已了。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我和往日一般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之中。一邊狼吞虎嚥的吞噬著帶回來的外賣晚餐,一邊隨意的打開了電視新聞。新聞中,一個漂亮的女記者正在某個偏遠的鄉村採訪某位農民對於中央某個新近發佈的農村政策的看法。看著這個農民兄弟明顯在該記者的指揮下仔細閱讀著攝像機後寫著」正確答案」的題板,然後結結巴巴在鏡頭前唸誦出來畫面,我突然心中一動。「白……照片上那個青年男子的皮膚太白了!完全不像是長期在戶外耕作勞動的人。電視畫面上的這個農民兄弟是西北地方的,因為長期勞作,皮膚粗糙且膚色黝黑。雅魯藏布大峽谷地區的平均海拔在三千米以上,最低海拔也有八百多米,其紫外線強度比之西北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不知道什麼民族的小夥子怎麼能保持那樣白皙的皮膚?」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之前對照片疑惑的由來。就在此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一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某某雜誌編輯部的嚴平編輯麼?我是城東派出所的黃越,我想詢問一下,你認識盧志航麼?」在我給與了明確的答覆後,名叫黃越的這名警官在電話中告之了我一個讓我難以置信的消息。「盧志航今天中午在住所內死亡了。我們查看了他的電話記錄,發現你和他這些天聯絡的極為頻繁,所以,能不能請你來這邊一趟協助我們調查?」第二章盧志航在本地的住所位於城東的高檔住宅社區當中。我趕到其住所時,其住所單元樓下停放著幾輛警車,單元入口處設有員警辦案時拉的警戒線。警戒線外,聚集著眾多看熱鬧的民眾。在向警戒線旁擔任警戒工作的民警表明了身份之後,我被允許進入了案發的單元樓內。結果剛準備上樓,便見到兩名身著公安制服的人從樓上下來。其中一人見到我便開口詢問。「你就是嚴平是麼?」我回答確認後,那人自我介紹道。「我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黃越了。上面的現場勘察工作還沒結束。你不方便進去了。正好我們現在要回派出所,你還是和我們一塊去派出所再說了。」雖然我很想去看一看盧志航突然死亡的現場。但既然眼前這個叫做黃越的警官做出了安排,我也就只能跟著他出了單元門口,登上了返回城東派出所的警車。進了派出所,我便被帶到了一間封閉的房間當中,雖然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但從房間內簡單的陳設中我也能夠判斷出這裡必然就是派出所的審訊室了。對此,我也無可奈何。看樣子派出所是把我列入了犯罪嫌疑人的範疇之內了。當然,我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冤枉。根據之前黃越在電話中的說法,盧志航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今天中午,而中午的時候,我正在編輯部的辦公室內吃盒飯,睡午覺,從上午上班到之前下班,我沒有外出離開過編輯部,能夠證明的人證一抓一大把。在封閉的房間內坐了片刻,黃越便帶著兩名民警進入了審訊室,正襟危坐的坐到了我對面擺放著桌子的座位之上。按部就班的詢問、登記了我的姓名、年齡以及職業這些基本資料之後。黃越開始進入了正題。「你和盧志航是什麼關係?」「戰友,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最近你和他聯繫頻繁,是有什麼事情麼?」面對對方的詢問,我老實的交代了和盧志航頻繁聯繫的原因。由於事先便預計到員警可能會詢問的內容,我還刻意攜帶了一本剛剛發售才兩天的雜誌最新期刊。再說明完畢後,我起身將雜誌擺放到了黃越的面前,當著他的面翻開了我負責製作的那一頁新的」戶外運動版塊」.指著其中的圖片對黃越進行了再一次的解釋說明。態度良好,加之事實清楚。黃越對我的表現非常滿意。在大致的觀看了彩頁上盧志航拍攝的那幾張照片之後,黃越讓人打開了審訊室的門,接著示意我從這間房間內離開。我走出房間後,隱約聽到黃越和現場另外兩個民警的之間的交談。「和他應該沒有關係了。剛才也和他的編輯部主任聯繫過了,他到下午下班前一直都在編輯部的辦公室內,沒有任何作案的時間了。」「那是肯定的,如果他是兇手,怎麼可能會如此老實的跑過來配合我們的調查?」聽到這樣的對話,我清楚,我的嫌疑已經被警方徹底排除了。想到這裡,我沒由來的鬆了一口氣。當初作為記者的時候,我是採訪和報導過公安系統在破案過程中的種種黑幕的。屈打成招、刑訊逼供什麼的我也都瞭解。不過萬幸,黃越和我之前採訪報導過的那些員警不同,基本上還是憑著事實準則在行事。想通了這些,我忽然意識到要趕緊把盧志航遇害死亡的消息通知其他幾個和他還有我關係比較親密的戰友知道。所以便在派出所的過道當中打起了電話。電話中得到消息的幾個戰友都是相同的反應,先是不敢相信,繼而便是震驚和感嘆世事無常。紛紛表示將儘快趕來我和盧志航生活的城市。最起碼,盧志航的葬禮他們是肯定都要參加的。我在過道中打電話的行為自然引起了過道中來往人員的注意。不過多數人在確認與其無關後便又紛紛專注於自己事務當中去了。只有一個中途從派出所大門進入的身穿警服的公安在聽到我的電話內容之後,彷彿對我產生了一些興趣,在距離我數米的地方靠著牆壁默默的注視著我。直到我通知完了最後一個戰友做出了將手機放入衣服口袋的動作之後,這個員警才緩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你是死者盧志航的戰友?」對方顯然從我的通話內容中知曉了我的身份。所以開口便點出了我和盧志航彼此的關係。「是啊……請問你是?」我皺了皺眉頭望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容貌有些滑稽奇特的員警遲疑回應著。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對方的長相實在讓我產生了一些純自然的排斥感。尤其是對方那副紅腫的酒糟鼻,讓人見了便有一種不舒服和使人厭惡的感覺。「我姓吳,叫吳仲軍。碰巧也是負責偵辦你戰友案件的員警之一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有時間和我聊一聊呢?」眼前的矮小員警言語上頗為客氣。「剛才你們的黃越警官已經盤問過我了?怎麼?還要問?」我此刻的心情有些沮喪,這其中也夾雜著對盧志航死亡的悲痛。在我原先的計畫當中,離開派出所後便準備聯繫盧志航的妻子林美美,作為盧志航在這座城市當中關係最鐵的朋友,我怎麼著也需要去探望他的家屬表示慰問之情的。可眼前員警的出現顯然打亂了我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呵呵,黃警官盤問你是走程式流程了。我找你聊只是想瞭解一些關於死者盧志航的相關社會情況這些了。當然,如果你急著還有其他事情要辦,那麼我們也可以約時間再談。」吳仲軍依舊保持著禮貌和客氣。見到吳仲軍這樣,我反倒不好意思一走了之了。想著如果今天不談,對方之後還要繼續約談,我還不如就在這裡直接把對方需要的全部東西都告訴對方來的直接了。省的將來還糾纏不清。想明白這個道理後,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他談話的要求。就這樣,我又跟著這個叫吳仲軍的員警走進了派出所的另一間辦公室之內。「總算不是審訊室了……」進了房間,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間辦公室有沙發和飲水機,顯然是派出所民警日常辦公的場所。比起令人壓抑的審訊室,人在這裡至少會感覺著自在一些。吳仲軍給我用紙杯子泡了杯茶,然後又給我遞了根菸後,方才在辦公桌旁拖了一根椅子坐下。我接過煙,一邊掏出打火機點燃,一邊主動開口問道。「吳警官,你都想瞭解些什麼呢?」「死者的家庭情況,比如直系親屬都有誰,現在都在哪裡等等這些……」聽到吳仲軍的說法,我有些不耐煩的望著對方說道。「這些問題你該問老盧他老婆去啊!怎麼問我呢?」見到我的神情,吳仲軍並未流露出任何的不悅。在平靜的注視了我片刻之後,吳仲軍鄭重的說道:「從趕到案發現場到現在,死者的愛人一直沒有出現。我們打過她的電話,但她的電話就在案發現場……」「那報案的人是誰?」聽到吳仲軍的回答,我心頭咯噔一下,慌忙追問道。「死者樓下的鄰居。報案人中午午睡時因為樓上連續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吵的他睡不了覺。因此上樓敲門提意見。結果敲了很長時間,都沒見死者住所開門。樓下鄰居在氣憤之下打了110,投訴死者噪音擾民。110巡警以為是普通的民事糾紛,因此前往調解。到了之後同樣敲門無果。見到死者住所沒有任何反應,110巡警原本打算離開,但就在離開前,其中一個巡警在過道內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味。出於責任心的原因,兩名巡警找來了附近的鎖匠,強行打開了死者住所的房門,然後才發現了死者已經在自己住所的客廳當中死亡了。」吳仲軍頗為耐心的對我講述了發現盧志航死亡現場的整個過程。「原來報案的不是他老婆啊?你說他老婆手機放在案發現場?這可奇怪了,他老婆從來手機不離身的啊……嗯,或許是忘在家裡了……」聽到我的話,吳仲軍立刻開始提出了他的問題。「死者的愛人是不是叫林美美?」「嗯,沒錯。」「這個林美美在什麼單位工作?在哪裡能找到她?」「市商業銀行。老盧他老婆原來是他們老家農村信用聯社的,跟著老盧來這邊居住之後,便辭掉了那邊的工作,然後來這邊的商業銀行應聘……」我一邊向吳仲軍陳述著我所瞭解的關於盧志航的婚姻家庭情況,心裡頭開始回憶起最初見到林美美樣子時的場景……盧志航退伍後回到地方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家中長輩的安排下結婚。當時我們這批退伍兵剛剛退伍不到一年,絕大多數都尚處於待業階段。我的人事檔案都還存放在民政局,每月領取著民政局發放的失業補助。所以得知盧志航要結婚的消息時,我們這幫戰友有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跑去為他慶祝。我一出長途汽車站,便被盧志航接上了車。在進入盧志航老家所在的鄉鎮時,開車的盧志航指著路邊一個當地農村信用聯社的看板說道:「看,那就是我老婆!」我�頭一看,看板上,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女形象出現在眼前。少女穿著當地農村信用聯社的工作服,面露微笑,形象端莊大方、觀之可親。旁邊則是農村信用聯社的宣傳標語。「操,你小子豔福不淺啊?這丫頭多大了?」看這林美美在看板上靚麗的容姿,我也忍不住對盧志航能娶到如此漂亮的美女產生了些許的妒忌。「十七歲……」「十七歲就工作了?」「她爹是農信社主任,把她弄進去還不是小菜一碟。」盧志航不以為然的回答著。「她才十七歲啊,你小子也下的了手?他媽的,你個戀童癖!」回憶在我和盧志航彼此間在車廂內打鬧嬉笑而終結。盧志航和林美美的婚姻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標準的「政治聯姻」.盧志航的父親是當時其老家的黨委書記、叔叔是派出所所長,舅舅是武裝部長。說盧家在其老家隻手遮天也不為過。不過盧家算是書香門第,和當地其他家族一貫和睦,家族名聲良好。林美美的父親則是縣農村信用聯社的主任。盧志航家有權,林美美家有錢……他們兩人的婚姻在那個時代,便是所謂標準「權錢聯合」的產物。而盧志航之所以後來能短時間內迅速致富,同他和林美美之間的婚姻也有很大的關係。我這邊向吳仲軍交代著我所瞭解的關於盧志航以及林美美夫妻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吳仲軍則拿出了筆記本認真的記錄著我所講述的各類資訊。當我交代完畢的同時,他也對盧志航的具體情況有了大致的瞭解。「死者有子女麼?」記錄完最後的內容,吳仲軍又拋出了新的問題。「有,兒子十五歲,女兒三歲……」剛出口,我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盧志航有錢,因此五、六年前也和大多數所謂的「成功人士」一樣,在外面包養了一個年輕的」情婦」.這個女人在三年前為盧志航生了個小女兒,這事情,我們幾個鐵桿戰友都是知道的,甚至在女孩滿月時,我們還湊了份子給盧志航慶祝。但盧志航在外有「外宅」的事情,我們這些戰友對林美美和其他的外人則一直保守秘密。而在盧志航的戶口名簿上,子女一欄中至今只有一個兒子。果然,眼前精細的吳警官很快反應了過來,雖然是從另一個角度。「兒子十五歲……女兒才三歲?這年齡相差有些大啊……」「嗯,這個,那女孩不是他老婆生的……這個,你也是男人,應該明白的……」面對吳仲軍的懷疑,我只能寄希望把這個話題給哈哈過去。但很明顯,吳警官將這個情況當成了新的線索,立刻便開始追問起關於盧志航情婦以及那個小女孩的相關情況。我沒有辦法,想著盧志航已經死了,這個事情遲早也得見光,只得又向對方交代了我所瞭解得關於盧志航情婦的相關情況。說完後,吳仲軍方才滿意的合上了他的筆記本停止了對我事實上的「盤問」.問完了,吳仲軍卻沒有任何讓我離開的意思。就在剛才和我談話的期間,有其他員警進入房間,將一些檔資料遞到了吳仲軍的手上,此刻吳仲軍拿起了檔資料,彷彿隨意的和我攀談起來。「你叫嚴平了……哦,還有曾用名是嚴子勻。」「啊,說是曾用名,其實是我的表字了。」「表字?嚴平嚴子勻……這名字押韻。不過現在很少有人會取表字了……」「我的表字是我叔叔給取的,他是小學語文教師了。比較講究這個。」「你的名字是平,用子均做表字不是更合適麼?」聽到吳仲軍如此說,倒讓我有些驚訝,我意識到眼前這個長著醜陋酒糟鼻子的員警竟然也是一個有些文化根底的人。「均、勻兩個字的意思其實是一致的。三國時候蜀漢有個王平,他的表字就是子均,我叔叔可能覺得子均這個表字重複率高了,所以給我取了子勻的表字。」中國過去的人取表字不是隨意取的,名和字必須其意相通。比如關羽,字雲長。羽是翅膀的意思,而字雲長便表示有了翅膀,便可以在雲上翺翔。所以關羽的名和字之間彼此是有聯繫的。而現代的人十有八九對於這一點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我作為記者、現在在雜誌編輯部,基本上算是文化圈子裡的人。在我接觸和認識的人中也有附庸風雅給自己取表字的。不過取的表字往往只求好聽押韻或者聽起來雅緻,根本就沒考慮名字和表字之間的聯繫。「有道理,子勻這個表字也不錯了……」說到這裡,吳仲軍笑了笑,跟著揚了揚手中的檔資料,露出了歉意的表情。跟著吳仲軍所說的話彷彿重鎚一般鎚擊著我的心臟……「剛才和你聊天的時候,我自作主張讓人在市局那裡試著查了一下你的個人資料。現在我才意外的發現你居然和二十年前發生的一起惡性殺人案件有關啊……」當吳仲軍似笑非笑的看這手中的資料,用舒緩的語氣試圖揭開我之前竭力想要忘卻和隱瞞的陳年往事的時候,我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劇烈顫抖了起來,接著,一股血腥的氣味從體內直衝上頭,我身子一歪,整個人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沙發上。「根據這份資料顯示,你是二十年前發生的那起命案的倖存者和目擊者,當時你的年齡是十六歲吧?……嚴平……嚴先生!你怎麼了?」吳仲軍原本低著頭正在閱讀關於當年那起命案的相關資料,一邊隨意的說著話,發現我沒有任何反應後方才�頭看我,一看我,便發覺到了我的狀態異常。連忙丟下手中的資料衝到了沙發旁邊,一邊按壓著我的人中,一邊大聲的招呼起了派出所內的其他工作人員。半個小時後,我被緊急送到了醫院急救……當我甦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的傍晚了。睜開眼,堂弟嚴光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他是我現在最親也是唯一的親屬。此刻出現在我的身邊我一點也不奇怪。見到我睜眼,嚴光露出了喜悅的神情。「大哥,你總算醒了。你這都躺床上兩天了……能說話不?趕緊告訴我,城東派出所那幫雜種對你做了什麼?要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你兄弟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替你討回公道……」聽到嚴光如此衝動,我連忙出聲阻止。「他們什麼都沒做,是我自己暈倒的!」之所以立刻阻止,是因為我真的害怕嚴光去派出所惹事!這傢夥是我叔叔的獨子。我叔叔是小學語文教師,算是一個小知識份子。可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卻走上了和叔叔以及我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這傢夥貨真價實是混黑社會的。而且如今在本市的黑道之中地位不低。手下有上百的小弟和馬仔,長期盤踞城市西北地方的城鄉結合部,表面上經營著幾家洗腳房和洗浴中心。但私下裡卻從事著放高利貸和私人賭檔的生意。照理,一般的黑社會是不大敢主動招惹員警的,但我這個堂弟就是個瘋子,在本市的「黑道老大」當中,屬他最倡狂,經常幹出一些引人注目的行為。總算他身邊有個叫楊孟君的」狗頭軍師」很有頭腦,屢屢勸誡同時設法化解他的種種愚蠢行徑,這才使得他至今安然無恙。而此刻楊孟君也在一旁,見到我阻止嚴光去派出所惹事,也連忙出言符合。「平哥都說了是他自己暈倒的,和派出所那些人無關了。光哥,你還是消消氣,現在平哥的身子最重要了,我覺得還是聯繫醫院,讓平哥在醫院裡多養兩天來的好……」一邊說,一邊便將嚴光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對我身體健康的關注上來。因為他知道,我和嚴光之間,兄弟感情極深。果然,楊孟君如此一說,嚴光立刻便忘記了到派出所找茬的念頭,一門心思的詢問起了我現在身體狀況。一場小危機,便在我和楊孟君彼此的配合下煙消雲散了。嚴光安排人替我辦理了延長住院的手續後,留下了兩個小弟負責在醫院照看我。然後方才帶著楊孟君和一幫馬仔離開了醫院。他走後我才從那兩個小弟口中得知,嚴光得知我暈倒住院後,便立刻趕到了醫院,而且在醫院我的病床旁守了整整兩天兩夜。得知這一情況,我不禁長嘆了一聲。深夜,陪護我的兩個兄弟禁不住疲倦,坐在病房內的椅子上發出了鼾聲。我靠躺在病床上睡不著。「也不知道盧志航那邊員警查的怎麼樣了?該死……到現在為止,我居然連老盧究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是意外猝死?是突發疾病?還是被人謀殺?」「不過當初的那個案子,看那個叫吳仲軍的警官似乎很感興趣,也許這或者是那件案子重啟調查的一個契機。當初我選擇從事記者行業,原本的初衷就是想要利用當記者的機會促使員警開始重新調查二十年前發生在我家中的那起血案。這十多年過去了,我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原本以為沒任何希望了,準備徹底放棄了。但沒想到因為老盧的死,讓我家的那件案子現在又擺到了員警的面前……」就在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我此刻沈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壓根就沒注意是什麼人進入了病房,現在這個時間段,只可能是護士查房了。不過當我意識到進入者來到我的床前,半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後,我方才猛然�頭驚訝的看著進入房間的人。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身穿迷彩制服、緊身打扮的年輕人站在我的床前平靜的看著我。我在震驚之餘,正準備出聲向兩個已經睡著了的陪護者示警時,年輕人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提前伸手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年輕人的舉動讓我暫時放棄了叫人的打算。畢竟,我也是個大男人,現在躺床上休養更多是為了讓堂弟嚴光能夠放心。實際上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並無大礙。即便眼前的年輕人想要對我使用暴力,我也有絕對的把握能立刻進行反抗。叫人反倒顯得我膽怯了。就這樣,年輕人和我面對面的對視著了片刻,我注意到年輕人的左眼下方有一顆明顯的淚痣。年輕人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倖存者……」「你說什麼?」我呆呆的看著他。此刻我的腦海當中思緒飛快的翻滾著。「倖存者」這個稱呼之前的吳仲軍也對我使用過,但那時因為吳仲軍已經看到了關於我二十年前那起命案的資料。而眼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病床前的年輕人竟然張口也是同樣的稱呼。這如何不讓我感覺到震驚。「還好……你還沒被汙染。」年輕人在拋下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語之後,立刻轉身離開了病房。此刻的我彷彿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操控,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年輕人轉身離去,而我只是呆呆的做在病床上目送著他離去。這一過程中,我幾乎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眼睛……年輕人的眼睛當中似乎閃耀著某種奇異的光輝。當那種感覺是淡藍色光輝閃動的時候,我就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過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我方才從極度的震驚當中恢復了過來,而逐漸的,身體也才開始接受我大腦的控制了。我坐在病床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回味著之前那種不可思議的身體感受。此刻,我也放棄了起床去追那個年輕人的打算。這麼長的時間,那個年輕人早不知道走多遠去了。不過,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年輕人走的時候,在地板上遺留下了一件東西。我定眼一眼,意外的發現這東西我再熟悉也不過了。正是編輯部剛剛發售的這一期最新的期刊……
第三章我顫抖著從床上摸索著下來,蹲下身子拾起了年青人遺留下來的雜誌期刊。當翻看時才意識到對方在期刊內的某頁做了打折的記號,而做了記號的正是我用盧志航所拍雜誌製作的那頁扉頁……拿著雜誌,我坐在病床之上,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我和兩個兄弟在醫院的食堂吃完早餐,我原本打算回病房睡覺。一夜精神亢奮胡思亂想之後,我感覺到了極度的疲倦。不過當我爬上病床準備睡覺時,病房內來了意外的客人。在派出所內詢問我關於盧志航人際關係的吳仲軍竟然帶了一個人突然進入了我的病房,吳仲軍的出現已經讓我感到意外了,等再看清和吳仲軍一同出現的人時,我禁不住呆住了。出現在吳仲軍身旁的人竟然是我和盧志航當年的戰友賀安堂。賀安堂並非我和盧志航的同年兵,他入伍比我和盧志航早了兩年。新兵訓練時期,我和盧志航等幾個人是新兵,而他當時已經是帶兵班長了。不過他並非我和盧志航的帶兵班長,在新兵連階段和我們並無太多交際。不過分兵下連隊時,我和盧志航等人被分配到了他所在的團,他結束訓練任務,返回團部報到時,順道和前來接兵的團部幹事一起充當了我們的接兵人。因為這個原因他也成為了我們這些新兵下連隊後最先熟悉的戰友。雖然沒有直接帶過我們,但我們這批兵終究是他參與訓練過的,所以下連隊後,他對我們這批兵頗為照顧。在他那一批老兵當中,他也是同我和盧志航這批兵聯繫最為緊密的一人。這種緊密的關係一直持續到了我們退伍之後。昏倒之前,我通知的幾個戰友當中,他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在我記憶中,他退伍後去了新疆,曾經淘過金,也種過棉花,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認識了生產建設兵團某地幹部的女兒,最終成了對方的上門女婿。在我刻意通知消息的戰友中,他是距離我所在城市最遠的一個。在電話中他確認會趕過來,但在我的預判當中,他應當是我們這幫戰友中最後到達的,但沒想到,其他戰友還沒來,他反倒第一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嚴光安排的兩個兄弟在見到有不認識的人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穿警服的人出現在病房內後,幾乎本能的便露出了警惕和仇視的目光。吳仲軍似乎對於這兩人此刻的態度見慣不驚,臉上只是帶著歉意的微笑。而賀安堂一進門的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身上,自然也沒理會表情兇惡的兩名陪護人員。「阿平……志航出事了,你怎麼現在也在醫院裡趴著了。你和他這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啊?」確認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是我後,賀安堂大步徑直便走到了我的身邊。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搖了搖,一方面確認的我身體狀況,同時也流露出自然的親近感。「老班長,一言難盡啊……」此刻見到自己的鐵桿戰友,我的內心自然是激動的。但一想到盧志航,我便不知道該如何同賀安堂說起了。「怪我了,我不知道小嚴的身體不適,硬拉著他瞭解關於盧志航的家庭和社會關係這些東西,結果讓他昏倒在派出所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始和賀安堂的交談,卻不曾想吳仲軍卻主動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頭上。聽到吳仲軍如此說,賀安堂轉身便露出了責備的表情。「我說老排長,知道你現在當員警,詢問證人瞭解情況是你的工作,但你搞的也過火了啊!哪有瞭解情況問話問到人昏倒的程度?」「老排長?」聽到賀安堂如此說,我驚訝的望著吳仲軍。或許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詫異,賀安堂連忙解釋了起來。「你不知道吧?老吳和我們是同一個部隊出來的。我下連隊的時候,他是我的排長呢。不過你們那批兵下連隊的時候,他調到旅部當參謀去了,所以你都沒見過他了。」聽到這時,我才恍然。而吳仲軍則露出了尷尬的神情。「阿吳啊……小嚴是我們部隊裡出來的我這不事先根本就不知道麼?早知道都是戰友你覺得我會在派出所拉著他問話麼?我肯定找時間直接去他家裡拜訪了。」「得、得、得……」賀安堂也意識現在在場的三人嚴格說彼此都是一個部隊出來的戰友,一些小誤會糾纏不放也沒必要,所以一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邊立刻打起了圓場。「大家說起來都不是外人。我看阿平你這身子骨似乎也沒什麼大的問題了。這事咱們就不說了。」說完,賀安堂便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我的床邊,同我開始了交談。「阿平,志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來的路上老排長也跟我介紹了一下情況。你說說,志航家裡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見到我對賀安堂此刻的言語露出茫然的表情。吳仲軍意識到我這兩天因為昏迷的原因,不知道外面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便連忙接過了話頭。「還是我來說吧。是這樣的,小嚴啊……你昏倒後,我把你送到了醫院,然後回去派出所繼續和同事一起調查盧志航的案子。今天上午刑偵大隊和所裡參與偵破的同志對這案子有了初步的認定……」「認定?你是說志航的案子破了?」我聽到吳仲軍如此說,立刻開心了起來。戰友意外身亡,連怎麼死的我其實都還不清楚,但聽到案件告破,這意味這盧志航的死有了一個結論,想著戰友的在天之靈,我自然會產生欣慰之感。」只是大致的判斷,嚴格說還談不上破案。不過等把嫌疑人找到,再找到兇器之類的物證,我想盧志航死亡的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志航是怎麼死的?誰動手殺了他?」我連忙追問道。吳仲軍躊躇的望瞭望此刻依舊虎視眈眈盯著他和賀安堂的那兩名陪護。我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朝那兩人使了個顏色。兩個兄弟會意,離開了病房,順道還關上了房門後,吳仲軍方才平緩的告訴了我派出所那邊這兩天對案件偵破的進展。「本來麼……案件還沒破,具體內情什麼的我不應該對你們透露的。但你們和我都是戰友,而且不幸死亡的盧志航也是我的戰友了。所以,我想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些情況了。」聽到吳仲軍如此說,我連連點頭。吳仲軍注意到了我此刻迫切的心情,放才又開始了對案情以及公安人員對這案子的偵破思路的講述。「盧志航是在自己的家中被人用刀刺死的。現場勘察的結果沒有發現門窗被破壞,有人闖入行兇的跡象。此外也沒有發現盧志航有與他人搏鬥之類的痕跡。而造成死亡的那些傷口從我們這些人的經驗來看,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持刀自傷。所以,最後我們判斷,盧志航最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他所熟悉的人所刺殺……所以,應該是熟人行兇了。因為只有熟人才能夠自由進出盧志航的住所,也只有熟人才可能在盧志航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對他行兇了。」「所以,你才會在派出所見到我後對我產生懷疑,然後以瞭解情況為由對我進行盤問?」此刻,我才明白在派出所時吳仲軍為何會在聽到我的電話後突然對我產生興趣,並拉著我不斷的盤問。「是啊,也是我們所裡的這些人缺乏溝通了。我都不知道小黃那邊已經給你做了筆錄。你在案發的時候在自己的工作單位,而且有充分的人證,根本就不具備行兇的時間。要早看到小黃他們給你做的筆錄以及你們單位的同事給你的證明。我也不會多事扯著你問東問西,甚至還臨時找人去分局哪裡查你的案底卷宗。」說到這裡,吳仲軍臉上再次表露出了抱歉。我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事情不重要,此刻我更關心的是公安那邊對盧志航案子的具體進展。吳仲軍理解,跟著繼續說了下去。「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從盧志航身邊的朋友這些開始著手調查,不過到昨天夜裡,我們都沒有聯繫上盧志航的愛人林美美,她一直沒有回家,而且盧志航死後,她也沒有在她的工作單位出現過,所以……」「所以你們認為,林美美的嫌疑現在陡然增加了?」吳仲軍如此說,我如何還不明白吳仲軍語言中的含義。只不過想著戰友被自己的妻子殺害,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的話題,因此吳仲軍在講述時,多少比較含蓄了。「咳……咳……」之前一直沈默著的賀安堂此刻不自覺的咳嗽了兩聲。我此刻也才明白他之前為何會說「志航家裡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想必吳仲軍此前已經將公安機關對案件的分析和判斷告訴他了。說到這裡,病房裡的三個人都無意識的垂下了頭。尤其是我和賀安堂,戰友意外身亡,我和他心裡何嘗不存了一絲為戰友伸張的念頭。可現在公安機關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戰友的老婆……這就讓我們這些戰友產生了有勁無處使的尷尬狀態當中。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假如盧志航的死亡真的是由於他和林美美之間的家庭矛盾造成的,我們這些戰友哪裡有插手的餘地。而且盧志航在外保養小三的事情,我們這些人都是知情者,所隱瞞者,僅林美美一人而已。要是林美美是因為這個事情而對盧志航產生仇恨並導致殺人的話,我們這些戰友恐怕也是難辭其咎了。「這個,也只是我們現在初步的判斷了!從林美美的工作單位那邊我們也瞭解到了一些情況。據說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而且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行為舉止在她同事看來也有些異樣。經手的業務連著出了好些差錯……」估計覺得房間內的氣氛壓抑,吳仲軍連忙接著開口講述。但當他說到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時。我和賀安堂的精神又振作起來。現在的人便是這種思維,當自己對某一件事情可能需要承擔責任時,便會意氣消沈。但當意識到並非自己過錯後,便又會立刻產生極度的興趣。林美美如果是因為盧志航保養情婦而殺人洩憤,那我和賀安堂便很難對林美美產生仇恨。而假如林美美是因為在外面有了新歡而謀殺親夫,我和賀安堂便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肆無忌憚的對林美美進行道德鞭笞了……「所以,現在刑偵大隊那邊已經開始在全城開始搜索林美美的下落。另外還安排了人前往她的老家找人,我和阿吳過來之前,大隊那邊的人已經出發了。」說到這裡,吳仲軍搖了搖頭。「唉,現在的這個社會啊……」雖然口中依舊按照職業習慣說林美美只是嫌疑人,但在我看來,吳仲軍只怕已經在心中將林美美確認為殺人兇手了。「對了……林美美不知下落,志航的兒子盧松呢?你們有沒有去找過他,我記得那孩子平時應該是在學校寄宿的。」此刻我忽然想到了這起家庭悲劇還有一個直接的關係者。那便是盧志航十五歲的兒子盧松。現在看來,他才是這起案件最終、也是受傷害最大的受害人。「恐怕和林美美在一起了。」吳仲軍此刻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我們也派人趕去了盧松所在的學校。但得到消息,案發後沒多久,林美美便到學校把盧松接走了。這也是我們掌握的林美美最後出現的地點和時間……」吳仲軍說到這裡,病房內陷入了沈默當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極度疲憊的我此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房間內的安靜也因此被打破了。「怎麼了?阿平,昨晚上沒睡好麼?」賀安堂連忙關切的詢問起來。「嗯,因為想志航的事,幾乎一晚上沒睡著。」我自然不會將昨夜有神秘青年闖入我病房的情況告訴眼前的兩個人。而志航的案子則又給了我天然的藉口,因此我不假思索的便在兩人面前說了謊。「這樣啊……那你還是安心躺著睡覺吧!除了我以外,李鋒和劉濤他們兩個好像也都到了。志航那邊的事情我和他們兩個商量著辦。你就先安心在醫院裡休養一下了。真有什麼需要找你的事情,我們再過來醫院和你商量。你看這樣可以麼?」賀安堂隨即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志航老家那邊要安排人過去……這邊就他一家人住市裡。我記得他母親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過去的人通知消息的時候要注意,最好想辦法瞞著老人家……」對於賀安堂的安排,我是同意的,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需要注意的問題。畢竟,雖然都是戰友鐵哥們,但相比之下,我和盧志航住在一座城市裡,彼此走的更近而且也更瞭解對方的家庭情況了。「知道了,知道了。」賀安堂此刻顯然嫌我囉嗦,起身拉著吳仲軍便離開了病房。賀、吳兩人離開後,我方才能夠安心的躺在了床上。之前得知盧志航死亡的消息時,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我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而現在賀安堂的出現則讓我多少感覺到了安定和依靠。「還是戰友靠的住啊……志航的後事,就先讓他們去操辦了。」想著想著,我不自覺的便進入了夢鄉。等我睡醒的時候,望瞭望窗外,發覺天色昏黃,再看了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才意識到自己睡過了頭,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傍晚六點多鐘。聽到病房內有聲響,嚴光安排的兩個弟兄從過道外走了進來。和他們談了兩句方才知道,兩人菸癮犯了,擔心在病房抽菸汙濁空氣不利我休息,所以剛才跑過道抽菸去了。另外,見我睡的沈,所以中午午飯時刻也就沒有打擾我睡覺,而是輪流出去到醫院食堂將就了一下。和兩人談到吃飯,我才發覺自己此刻已經饑腸轆轆。便起床和兩人商量著吃晚飯的問題。醫院食堂的飯菜並不合我的胃口,兩個兄弟提到醫院外有一家砂鍋燉菜館小有名氣,我便決定和兩人一同前往就餐。因為我這身體其實完全都已經恢復了,只是礙於嚴光的好意,方才決定在醫院多住兩天以便觀察。所以值班護士也不在乎我外出就餐。我因此和兩個兄弟一同走出了住院部,從後門來到了醫院背後的小巷之中。兩個兄弟所說的砂鍋燉菜館便位於這小巷內。來到了燉菜館,發覺這裡生意頗為興隆,不少在醫院住院就診且不習慣醫院夥食的患者和親屬很多人都選擇了來此吃飯。因為巷子狹窄,所以城管人員難得光顧此地。飯店老闆也就利用地利之便,將桌椅直接擺放到了巷街之上。我和兩人到來之時原本已經沒了空位,但確定我們要吃飯之後,老闆立刻便又安排夥計在街沿給我們支了一張簡易飯桌,我和兩個兄弟拖了三把椅子坐了下來。砂鍋燉菜館的特色之一便是上菜快,我們三人點了菜,兩個兄弟煙還沒抽完一根,所點的菜色便流水架般的由服務員端了上來。此刻的我確實頗為饑餓,見到菜上來了,也就立刻大快朵頤起來。悶著頭,就著砂鍋菜,連刨了三碗米飯方才將肚子給填飽。兩個陪護的兄弟吃過午飯,沒我那麼餓,所以此刻各自先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抽菸閒聊。我此刻填飽了肚子,也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著消遣,一邊和兩人聊天。眼前這兩個兄弟,確實沒啥文化,聊天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江湖恩怨以及彼此各自的「光榮經歷」.聊了幾句,我頗感無趣,隨即住了嘴,只是聆聽兩人各自的吹噓。不過也正因此,百無聊賴中的我隱約的感覺到了來自某個方向監視的目光。或者是因為十多年的記者生涯,使得我在不知不覺中練就了一種異乎常人的敏感。尤其是在暗中採訪和跟蹤採訪某些新聞線索之時,這種敏感性常常能令我轉危為安。此刻那種特有的危機感讓我警覺了起來。我不露聲色的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了一下四周。周圍除了一桌桌紮堆就餐的顧客外,我並未發覺近處有什麼可懷疑的人員。不過當我將餘光的範圍擴大後,我很快便找到了那讓我產生緊張感的來源。小巷裡距離我二、三十米外一個小賣鋪的門口,一個戴著墨鏡靠在小賣部櫃檯旁裝模作樣打著手機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人身高適中,大約一米七零上下,穿著自帶帽子的寬鬆運動上衣,下身也是寬鬆的運動褲,我無法判斷他的真實體型。連衣的帽子罩在頭上,加上墨鏡,無法看清長相。但很明顯,我之前感覺到的那道視線,便是從此人的位置放射而出。在確定了對方的位置後,我低下頭,拿起酒杯呡了一口……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當初得罪的人不少。因為曝光黑心食品加工鏈條,我曾經被人當街砍殺;又因為揭露官商勾結的醜聞而被黑社會的人懸賞;這十多年來,我經歷的危險層出不窮。不過靠著堂弟嚴光在黑道上的名聲,諸多戰友廣泛的人際關係以及集團領導私下的庇護,我總算勉勉強強都應付了過去。而這兩年在編輯部混日子,也讓我難得的過了兩年的安生日子。此刻居然又出現了暗中盯梢我的人,這令我頗感意外。「繼續喝酒、聊天……那邊有個人在盯梢我們……」我表情自然的從兩個兄弟放置在桌子上的煙盒內抽出一根香菸,若無其事的點燃,同時低聲提醒兩人。兩個兄弟雖然只是嚴光手下的馬仔,但跟著嚴光也在道上混了數年,而且兩人腦子不笨,否則嚴光也不會安排他們兩人在醫院陪護照顧我。此刻聽到我低聲示警,都反應了過來,但同我一樣,表面上沒有任何的異常表現,依舊不露聲色的談笑風生。過了兩三分鐘,我招呼著夥計過來結帳。付了錢後,我招呼兩人離開。當我起身之時,我用眼角餘光注意到墨鏡人也收起了手機……不出我所料。當我和兩個兄弟向著反方向朝醫院後門前進後,墨鏡人隨即離開了小賣部的門口,遠遠的跟了過來。「別回頭,那傢夥釣上咱們了……」我沒說話,兩個兄弟其中之一輕聲提醒著我和另外一人。「怎麼辦?難道讓他跟著咱們?」另外一人出言詢問著我的意見。「我們有三個人,怕他個屌!一會到醫院門口,要是他敢跟進來,就在門口拐彎哪裡把他給收拾了。」首先出聲的兄弟立刻做出了決定。從某種意義上講,嚴光這兩個馬仔的見識思維等遠不及我。但相比之下,應付眼下這種情況,這兩人的經驗卻又比我豐富的多。所以當第一人做出決定之後,我微微點了一下頭,認可了他的決定。從飯館到醫院後門不過四、五十米的距離。片刻之間,我們便來到後門。後門原本有個門衛值班室,但我們三人來到門口時,值班室內空無一人。想著此刻正是飯點,估計門衛應該前往食堂就餐了。見到這種情況,兩個兄弟彼此示意了一下,便迅速將身體隱藏到了大門的左側面,我則繼續前進。走了十來步,便聽到後面傳來聲響。我連忙回頭,便看見墨鏡人被一個兄弟從後面緊緊的抱住,而另一個兄弟則毫不客氣的伸手拽住了墨鏡人的衣襟。「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墨鏡人慌忙叫喊了起來。這一叫喊不要緊,我和兩個兄弟聞聲都是大吃一驚。因為此刻墨鏡人發出的竟然是女人的聲音……抓著墨鏡人衣襟的兄弟伸手摘下了對方的墨鏡。此刻雖然天色昏暗,但一張漂亮的女人面龐還是準確的映照在了我的眼前。彎彎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瓜子臉,小酒窩,右眉上方一顆頗為明顯,但卻無意中增添了這個女人幾分魅力的小黑痣。我迅速在腦海當中記憶住了女人的容貌。「我他媽還想問你想幹什麼呢?」女人面前的兄弟發覺跟蹤的居然是一個女人之後,示意後面的兄弟放手鬆開。畢竟,對方是一個女人,即便對我們三人不懷好意,但三比一的人數比,再加上性別上的絕對優勢。他可以判斷眼前的女人根本無法對我們三人構成威脅。既然構不成威脅,那麼後面的兄弟也就沒有必要再從後方控制對方的行動了。而且一個男人從後面死死的抱住一個女人,很可能會讓來往的路人產生誤解。「你從吃飯哪裡就一直跟蹤我們,你想幹什麼?」女人面前的兄弟在同伴鬆開雙手後厲聲喝問道。「這路又不是你們的……我走哪裡不行啊?你憑什麼說我跟蹤你?」漂亮女人此刻居然一點都不畏懼,張嘴反駁起來。「我們坐在哪裡吃飯,你在小賣部哪裡裝著打電話,可一直在觀察我們。我們結帳走人,你立刻停止通話,然後跟了過來。我們拐進醫院後門,你馬上加快了速度跟著進了門,你覺得你這種行為不是跟蹤是什麼?還有,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戴著一副墨鏡。小姐,你當我們是傻瓜麼?」見到女人面前的兄弟瞪大了眼睛正準備給女人臉色,我連忙一邊質問著女人,一邊走過來制止了他。畢竟,這裡是醫院後門,雖然此刻無人,但很快便有可能有人經過。而我並不希望在這裡和這個漂亮女人發生什麼肢體衝突而引人注目。第四章聽到我的質問,女人側過頭來,看著我。之前因為天色昏暗以及距離較遠,我只注意到了女人的五官特徵。此刻近距離再看,我才意識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極為年輕,沒有使用任何化妝品下白淨的面龐讓我確定她的年齡可能只有十八、九歲。女人聽了我的質問,看了看我,眉頭跟著一揚。接著一雙紅潤的嘴唇翻了起來:「那是你們想當然好不?我就是碰巧和你們走了同一條路而已,你們就懷疑我跟蹤你們,你們都是妄想狂麼?還有,我自己的墨鏡想戴就戴,關你們什麼事了?你還管的寬了!」我皺了皺眉,擺手制止了旁邊兄弟在氣憤之下想要進行的魯莽行為。因為大門周圍出現了行人,嚴光兩個兄弟如果此刻使用暴力,很可能會給我和他們兩人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好吧,看來是我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現在我們要回住院部了,別告訴我你也正好要去住院部吧?」當發覺跟蹤者是一個女人之後,我的心放鬆了大半。在我看來,我以往得罪的那些人和勢力不大可能會安排一個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來跟蹤我然後伺機報復的。他們完全能找到比這個女人更強大和更有威脅性的執行者。想明白了這點,我開始懷疑我們和這個女人恐怕真的是一場誤會了。既然是誤會,我主動低頭向對方道歉,把這個事情瞭解了就行。因為很多事情要是和女人糾纏起來,會平添無數的麻煩,而我現在,真的不想給自己招惹來任何的麻煩。「切,你什麼意思?還真以為姑奶奶會跟著你們三個臭男人啊?我不去住院部!」女人見我服軟,語氣也變的囂張起來。不過我也沒興趣和她�槓,既然她明確表示不會跟著我們了。我隨即招收示意兩個兄弟一起離開。不過當我和兩個兄弟走出十餘米之後,我忽然聽到身後的女人衝我的背後喊了一聲:「倖存者」!聽到這個稱呼,我猛的回頭望向女人。只見女人朝我露出了近乎於挑釁般的嘲笑,張開的嘴中潔白的牙齒在周圍建築物昏黃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抓住她……」聽到女人對我的稱呼,我幾乎本能的便招呼身邊的兩人想要抓住對方問個清楚。女人一見我身旁的兩個兄弟轉身,扭頭就朝後門外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我們三人的意料。我和兩個兄弟跟著追出了醫院後門,來到小巷當中,左右一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了。「我操……這娘們兒是練短跑的?跑的居然這麼快?」見到目標徹底消失。一個兄弟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嘆。而我則呆呆的站在醫院的後門。「倖存者……」昨天夜裡那個出現在我床前的神秘男子也是如此稱呼我的。他和現在出現的這個女人難道彼此之間有關聯?我的大腦瞬間混亂了起來……回到住院部,我不顧兩個兄弟的勸阻,立刻便找到值班醫生辦理了出院手續。對於嚴光安排陪護的兩人而言,他們的工作是陪護加保護,除此之外,並沒有權利能夠阻止我主動出院。因此對於我的堅持和固執,兩人也無可奈何。我的出院,意味著他們兩人工作的終結。望著急匆匆離開醫院的我,兩人只能趕緊前往嚴光的住所進行彙報。而我則趁機擺脫了兩人的伴隨,回到家簡單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之後立刻趕到了長途汽車站。在汽車站內,我死死盯著神秘迷彩服遺留在病房內的雜誌我親手製作的那頁扉頁之上。在最下方一張照片中,那個身穿未知民族服裝男子身後背景中,一個類似藏族瑪尼堆祭壇似的東西吸引著我。瑪尼堆也叫「神堆」,藏語中稱呼為」幫朵」,是藏民用來驅除邪惡、祈禱幸福的祭祀用祭壇。作為記者,必須具備豐富的人文知識,因此過去我就曾瞭解過關於瑪尼堆的相關知識。而照片上男子背後的瑪尼堆在我此刻看來頗不尋常。一般的瑪尼堆堆砌的石板上主要鐫刻的是佛教密宗的六字真言、慧眼、各種佛教造像和藏族民俗的吉祥圖案等等,但經過我的仔細觀察,我發現照片中男子背後的瑪尼堆上石板的圖案並非這些常見的雕刻。石板上一圈圈鐫刻著一種我從來未曾見過的奇特文字符號,而文字符號下少量石板雕刻著佛像,而這些佛像並非常見的密宗佛教坐像,而竟然是極為罕見的密宗歡喜佛造像。歡喜佛為藏傳佛教所獨有。但即便在密宗寺廟當中供奉的佛寺也並不多,更遑論雕刻在瑪尼堆之上。這讓我產生了深深的疑惑,不過更重要的則是歡喜佛雕刻之上的那些奇特文字符號。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奇特的文字符號,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符號卻在我腦海當中產生了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在哪裡?在哪裡見過……對了,就是在那裡……那個讓我至今不願意去回憶,也不願意再次回去的地方!」凝視著照片上模糊的符號影像,我猛的�頭,將整個身體靠在了車站候車室座椅的靠背之上。「難道是天意……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指引著我?所以我不自覺的就來到了車站?」想到了這裡,我彷彿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售票視窗。購買了一張長途汽車票。這一刻、編輯部的工作、調動申請、盧志航家中發生的慘案……所有的一切,放佛都與我再沒有任何的關係了。我在一種無法表述的情緒支配下。拿著車票和雜誌,跨上了返回故鄉老家的長途汽車。黑夜中,公共汽車行駛在鄉間公路之上。稀稀落落的路燈從車窗外逐一閃過,我望著車外黑暗的世界陷入了回憶當中。我們嚴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標準的書香門第。據叔父生前所說,在故鄉,我們嚴氏家族曾經也是名門望族,明清兩代,家中出過數名舉人、進士,一度頗為興盛。清末民國時期,因為軍閥混戰,故鄉屢遭兵災、因此家道中落。如今在老家只剩下了一座祖宅。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便是在這座祖宅之中渡過的……從我記事起,便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按照父親的說法,我的母親在我出生時便去世了。小時候不理解,常常在父親面前因此哭鬧。成年後才明白母親很可能是因為生我時而死於難產。沒有母親的孩子一般都是比較悲慘和可憐的。不過我對此卻沒有太多的感受,因為我的祖母尚在。我是祖母一手帶大的,祖母的存在基本填補了母親的缺失。當時在老家的祖宅,便是祖母帶著我獨自生活,父親在市裡工作,只有週末才會趕回老家探望我們祖孫兩人,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前往市內上初中為止,之後便只剩祖母一人在祖宅居住。我十六歲那年經歷了一場常人難以想像的家庭巨變。當時老家傳來祖母重病的消息,父親連忙帶著我趕回老家探望。不過終究晚了一步,等我和父親趕到祖宅時,祖母已經去世了。那個時代,鄰里關係比現在密切許多,所以街坊、鄰居在我和父親到達前便已經幫著處理了大半喪事。祖母被收殮進了棺材,家中的靈堂也搭建完畢。當晚,我和父親在答謝了協助幫忙的街坊鄰居後便在靈堂上守靈。到家得到祖母已經去世的消息後,父親便立刻通知了叔父,之前只知道祖母病重,父親帶著我趕回來主要也只為了探望她老人家。現在祖母去世,叔父便也需趕要回來奔喪。深夜十一點,父親估摸著叔父的長途客車可能快到了,便讓我前往鎮上的汽車站接人,他一個人留在家中守靈。我冒著風雨來到汽車站時才得知白跑一趟。因為大雨,鎮裡通往縣城的公路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塞。叔父乘坐的客車被攔在了半路上,何事能到,車站的工作人員也無法預計。接不到叔父,我便只能一個人又冒雨跑回了祖宅。當我回到祖宅的時候,我見到讓我這一生都永世難忘的恐怖場景……父親混身是血一絲不掛,赤裸的躺在靈堂的中央已經奄奄一息。父親四周的地面上不知何時被人畫上各種稀奇古怪的圖形符號。而靈堂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時被擺滿了蠟燭……我衝到父親身邊拚命的搖晃著父親的身體,父親當時尚存一口氣,見到我時,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對我說了三個字:「躲起來……」然後便斷氣了。見到父親就在面前慘死,我在恐懼的支配下瘋狂的衝出了靈堂。但當我衝到祖宅的大門口時才發現大門不知道被什麼人從裡面反鎖了起來。巨大的鐵質掛鎖牢牢的鎖死了門栓,而我根本就忘記了掛鎖鑰匙的所在。我拚命敲打著門板,竭力的叫喊呼救,卻都被當時強烈的風雨聲所掩蓋,此時,我感覺到身後的靈堂內傳來了一種令我毛骨悚然的聲響。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我不顧一切的衝進了東廂房,鑽進了房間的床底……」這位兄弟,已經到了!你趕緊下啊,我還趕著回家睡覺呢……」客車司機的催促聲將我從回憶當中喚醒。我方才意識到客車已經到站了,車上的旅客都已經下車離去了,只剩我一個人還坐在座位上出神。我連忙起身向司機師傅告了個罪,然後提著隨身的行李離開了客車。走出車站,我望著四周的景物有些茫然。離開老家快二十年了,當年偏僻寧靜的小鎮此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車站外旅店、飯館林立,燈光耀眼。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車站出站口外依舊聚集了不少來往的旅客以及接送客人的車輛人員。憑藉著記憶,我沿著街道行走了一段,接近小鎮邊緣時,街道上的行人方才稀少了起來。又走了半裡多的距離,祖宅緊閉大門那陰森的畫面再次出現在了我眼前。祖宅周圍的街道空無一人,連路燈都顯得暗淡無光。當年發生在這所宅院中的血案早已讓鎮上的居民視其為凶宅。如今一到入夜,便無人願意接近。我站在距離大門十多米外的街沿上,凝視了良久,最終還是放棄了直接回祖宅過夜的打算。扭頭朝著小鎮中心繁華喧囂之處返了回去。回到鎮中心後,我進了一家旅店,辦理了入住手續。把行李在房間放好後,我再次來到了街上,找了個街邊小攤子,點了啤酒和宵夜,決定坐下來吃點東西后再回房間睡覺。不過就在我拿起啤酒剛喝了兩口後,小攤對面的洗腳房內便傳來了叫駡聲。我懶洋洋的�頭觀望,很快便看見一個身著暴露的女人被一個男人推搡出了洗腳房的門口。男人明顯喝醉了酒,對著女人罵罵咧咧,動手動腳。女人雖然因為性別原因處於劣勢,但也不甘示弱,不停的回罵,同時也竭力的反擊著男人的動作。而男人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女,不停的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看樣子像在勸阻……從他們彼此的叫駡之中,我大致瞭解了紛爭的緣由……男子顯然是洗腳房的客人,因為喝多了,便忍不住對洗腳妹動手動腳。那個洗腳妹顯然是個潑辣的性子,當然不想吃虧,因此便和男性客人發生了衝突。而其他的男女則是同男人一同前來的同伴和洗腳房的員工。男人的行為顯然是不對的,所以他們正在試圖勸說男人不要把事情鬧大。洗腳房的糾紛自然引起了往來行人的注意,不一會洗腳房外便聚集了數十名的圍觀者。圍觀者遮擋了我的視線,我只能聽見人群眾的起鬨聲以及女性尖利的叫喊聲。鬧劇持續了十多分鐘,圍觀人群忽然一下都散了開了,我茫然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見之前氣勢洶洶對著女人又打又罵的男人從人群眾倉惶的衝出,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奔逃過來。身後,之前那名被侮辱了的女人舉著一把菜刀追了上來。等我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逃到了我的面前,女人緊隨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我倒楣,男人在經過我面前之時腳上崴了一下,整個人撲到在地。女人此刻顯然已經發了瘋,見到男人撲到,衝到男人背後便是手起刀落……眼看就要出人命,我幾乎是本能的起身,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腰部,將女人壓倒在地。男人藉機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拚命逃走了。女人摔倒的同時,手上的刀也摔了出去。我擔心女人起身再去拿刀行兇,只能竭力將女人死死按在地面上。之前圍觀的人群以及洗腳房內的相關人員這才有了反應,紛紛湧了過來。估計注意到我一個男人壓著女人實在不雅。現場的幾個女性很快取代了我的工作,七手八腳的把眼前這個氣的發了瘋的女人給控制住了。我才得以從地上爬了起來,整理衣著。發瘋的女人見到佔她便宜的男人已經追不上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現場的其他女性只能圍著她不停安慰。我估計著這事情暫時應該告一段落了,便轉身來到小攤攤主面前準備算帳然後回旅店睡覺,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一轉身,發現一個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後面。「剛才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攔著,小桃肯定會砍傷那個傢夥的……咦……你、你不是嚴平哥麼?」女人看起來像是洗腳房的老闆,此時說著說著,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接下來更喊出了我名字。我楞了楞,但最終還是從對方的五官容貌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你、對了,你、你是文招娣。」見到我認出她,文招娣一下便露出了笑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嚴平哥,還真是你了……怎麼突然回來了。事先都沒跟這邊的親戚朋友們打聲招呼?」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勉強的笑了笑。文招娣說是這樣說,但其實完全都是客套話而已。自從當年祖宅血案之後,我便再沒有回過老家。叔父和嚴光倒是回來過幾次,但也僅僅是處理家族在這邊的一些經濟事務。我和叔父一家離去後,老家這邊早已經沒有了關係密切的直系親屬。雖然嚴姓依舊是本地大姓,祖上確是同宗,但對我而言都是出了五服的遠親,所以真正意義上的親戚實際早都沒有了。至於朋友,當年或者是,但我這一離開便是接近二十年,幼年時的交情此時也早已淡漠了。「呵呵……瞧你這說的,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家這邊哪裡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啊?」我勉強的和文招娣打著招呼,腦海中努力回憶著關於眼前女人的記憶。文招娣與我算是幼年時的玩伴,比我小了兩歲。記憶中她的父親在小鎮供銷社工作。此刻我面前的文招娣除了眉宇之間還留存著幼年時的容貌外,早已沒有當年的活潑和清澈,濃妝之下,滿是風塵之色。對於這種改變,我一點也不奇怪。「你說啥呢?我不算你朋友麼?」看的出來,文招娣對我剛才及時阻止那個女人行兇是真心感激的。一邊拉著我說話,一邊朝小攤的攤主擠眉弄眼。小攤就在洗腳房的對面,所以攤主估計和文招娣頗為熟識。見到文招娣示意,便立刻出聲表示免去了我在這裡的消費。文招娣一面招呼著圍在發瘋女人身邊的幾個洗腳妹將發瘋女人扶回洗腳房,接著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將我扯進了這條街上一家燈光昏暗的酒吧當中。彼此聊了幾句之後我大致瞭解了對方如今的情況。文招娣的父親雖然是個鄉鎮幹部,但對她的前途和就業幫不上任何的忙,因此文招娣高中畢業後便去了廣東「打工」.「打工」當然是名義上的說法,實際上一個一無技能二無文憑的女孩所能從事的職業極其有限。文招娣在廣東幹了些什麼,雖然她沒明說,但從她的言語當中我也大致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總算文招娣腦子聰明沒上過男人的當,而且沒有沾染上她的同行中普遍存在的虛榮習氣,在廣東打拚了數年下來很存了一些錢。十年前文招娣懷揣著自己的辛苦錢回到老家結婚。雖然文招娣成功的隱瞞了自己的過往,但還是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倒不是她遇人不淑,她與丈夫的婚姻頗為美滿,但卻極為短暫。結婚才兩年,丈夫便在一次交通事故當中意外身亡。成了寡婦的文招娣對於她「剋夫」之類的流言蜚語感到心灰意冷,也就熄了再婚的念頭。在鎮上開了洗腳房同時贍養死去丈夫的母親,如此一來,這些年倒也在本地搏了些許的好名聲。聽完了文招娣的講述,我也投桃報李般簡單的說了說我離開老家之後的經歷。雖然客套成分居多,不過能夠碰上一個舊友彼此交流一下,多少舒緩了一些我連日來不安的心境。「那嚴平哥是這次回來是打算幹嘛呢?現在這邊你也沒什麼親戚了,我們這些小時候的朋友應該也不是你回來的目的吧?」「我打算回老宅看看,因為我接下來要去國外了,到時候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所以這次回來打算把老家裡的東西清理清理……」對於文招娣的詢問,我言不由衷的編了個藉口。「你們家老宅啊?」聽到我提到祖宅,文招娣此刻露出了幾分恐懼。對於文招娣此刻的表情我並不驚訝,祖母去世、父親慘死短短一日之間,那座房子裡接連兩條人命,祖宅」凶宅」之名在老家這裡早已廣為流傳。慘禍發生之時,文招娣方才十四歲,如此的傳聞對於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小姑娘而言自然是記憶猶新的。不過此事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已過中年的文招娣依舊如此畏懼又讓我多少產生了些許的疑惑。「怎麼了?難道我離開後,那房子還出過什麼事情麼?」文招娣點了點頭。我吃驚的望著她,她拿起啤酒呡了一口,講述了起來。「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了。你們家出事後,那房子成了凶宅,你們兩邊隔壁的鄰居因為害怕,在鎮裡其他地方建了新房後也都搬走了。現在鎮子那邊以你們家老房子為中心,周圍十多所房子都成了空房。你走後幾年也沒發生過什麼,不過我從廣東回來之後就聽說,我去廣東期間,你們家老房子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鬧鬼了。據說一到雷雨天,你們家院子裡便會傳出各種亂七八糟的雜音。你們家路對面和隔了一間的鄰居們曾經刻意在雷雨天爬牆想看個究竟。但據說看了幾次都是只聽見聲響卻見不到任何人影。他們害怕,所以也都紛紛搬走了。一段時間,那房子周邊一帶徹底成了鎮上的鬼區,一到晚上都沒人敢往那邊去……」「原來是這樣,難怪剛才我到老房子那邊去了一趟,路上看不見一個行人,除了路燈,周邊房子都黑乎乎的一片了。」「原來你已經去看過了?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那邊行人少是因為那邊已經沒什麼人居住了的原因,你們家鬧鬼的情況幾年前已經被鎮上搞定了。」「什麼?搞定了?」我不太明白文招娣此刻的意思。「我是說,那房子現在已經不鬧鬼了,即使是雷雨天也不會出現哪些亂七八糟的雜音了。」文招娣笑著解釋道。「這又是什麼原因?」我楞了楞。「幾年前有個道士路過鎮上,經過你們老房子的時候就說那房子裡有鬼物作祟什麼的。當時我也不在鎮上,不過鎮裡面的那些老人家倒是很上心,特意請道士想辦法解決。那個道士應該是有些道行的,據說在那房子門口開壇作法了整整一天。之後,那房子便再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了。不過原來住在哪裡的人現在都習慣了新家,所以即便不鬧鬼了,也沒打算再搬回來,所以那邊如今也難得見到行人。」聽到文招娣如此說,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看那道士就是利用那房子鬧鬼的事騙錢的吧?」當記者當了那麼多年,這一類封建迷信的騙局我見識過不少,什麼「道行」之類的,在我眼中根本就是笑話。「沒花錢!那道士從頭到尾都沒有收鎮裡一分錢,就是在林老伯家裡借宿了一宿。然後吃了兩頓飯而已。聽說他在房子門口折騰了整整一天,要只為騙兩餐飯吃,一整天在哪裡又唱又跳的,你不覺得這也太誇張了麼?」「沒要錢?」我搖了搖頭。「你也說了,當時你也不在鎮上,那道士收沒收錢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不在鎮上,但林老伯,我婆婆那些人可都去了作法現場的。何況給錢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這事情他們不會騙我的。」文招娣顯然不認同我的看法。見到我兀自不信,文招娣顯然有些不高興了。「嚴平哥,你要不信,你自己直接去找林老伯他們問去啊。」我意識到對方的心情,想著犯不著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她爭執什麼,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看法,如此一來,彼此間的氣氛才又恢復。發覺時間已經過了淩晨,文招娣招呼酒吧老闆結清了費用。和我一同走出了酒吧。「要不今晚去我店子裡住,我安排個妹妹陪你?」走到旅店門口,文招娣帶著調笑的意味向我發出了邀請。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怎麼,你店裡還真做那種買賣啊?」我之前經歷了那場糾紛,有些不解的問道。「做啊,不過要看人!剛才那個傢夥明顯是喝醉了……做了他的生意沒準錢都要不到。而且我店裡的妹妹接不接都是看她們自己……嚴平哥,你這麼帥,我估計她們都願意陪你呢。」說道這裡,文招娣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哪裡不清楚對方正在拿我尋開心。想明白了這點,我笑著搖了搖頭。」我這是連夜趕過來的,現在真的很疲倦了。哪裡還有精神應付那些妹妹啊。你也別拿我開心了。還是讓我回房間睡一覺吧。」聽到我如此說,文招娣也察覺到我精神不振,也就沒有再勉強什麼。將我送進旅店大門後,便轉身回到了街對面的洗腳房。我則回到了房間之中,躺在床上再次翻閱起了雜誌內拿頁我親手製作的扉頁。「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我的記憶有沒有出錯。不過照片上瑪尼堆上的那些圖形符號在那個雨夜當中,我確實在父親的遺體周圍見到過……不過……或許只是形狀類似?」「至於鬧鬼什麼的……只發生在雷雨天氣當中,想必應該是某種聲音共振或者是風吹過某個地方而產生的自然現象吧?」「道士作法驅魔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那些符號出現在瑪尼堆上,說明那些符號應該是同藏傳佛教有關聯。若真出了什麼怪力亂神之類的,怎麼也輪不到一個道士出面作法驅除啊?這尼瑪的完全就是兩個宗教神話體繫了,挨得上麼?」「不過招娣說那道士沒收錢……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就算那個道士裝神弄鬼,目的自然還是為了騙錢才對啊。他沒收錢,免費在鎮子裡做法事,這有些說不通。林老伯,應該就是原來住在鎮南邊專門替人辦理喪事的林有才,林老頭了。小時候聽說那老頭年輕時候幹過盜墓,對陰陽風水之類的頗為精通,而且寫的一手好字。在鎮上也算是受人尊敬的長者了。嗯……看來明天有必要先去找他打聽打聽我離開後關於老房子那邊的事情了。」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的進入了睡眠當中。第五章次日清晨,我起了個早。雖然是小鎮一個普通的旅店,但設施頗為齊備,居然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我因此起床後痛痛快快的沖了個熱水澡。出了旅店,我見到文招娣的洗腳房依舊大門緊閉。幹她們哪行的早上基本不營業,睡懶覺也是正常的。因此我也打消了找她帶路去找林有才的念頭。像林有才那樣的老人家,要不是發生什麼大事,應該不會隨意變更自己的住所。而且聽說林有才的住所是他自己選定的,是鎮上風水最好的地方。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想來他應該沒有搬家。在車站外的小飯館吃了些早點後,我隨即前往鎮子的南邊尋訪林有才。正如我預料的那樣,林有才的住所還在老地方,只是當年的土胚房已經變成了兩層的小洋樓。一樓靠街的房間是林家的鋪面。之所以如此確定小洋樓便是林有才的家,是因為我一接近林家的住宅,便望見了林有才的兒子林松濤。林松濤比我年長幾歲。幼年時鎮子裡的小孩子天然的因為年齡而分成了不同階段的玩伴圈。林松濤對於我和文招娣等人而言,屬於兄長級的人物。雖然當時沒有玩在一起,但對我和文招娣這批同齡人而言,他是一個頗為可敬的大哥。他性格惇厚,當年從來不會依仗年齡優勢欺負比他幼小的孩子,憑這一點,他便得到了當時我們這個年齡段小孩子們的尊重。因此見到他坐在小洋樓的門口拿著機械砂輪打磨石料時,我老遠的便朝他打起了招呼。「松濤哥!」聽見叫聲,林松濤有些茫然的�起望頭望著一路小跑過來的我,待我接近之後,他才認出了我,慌忙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迎了過來。「你、你不是嚴家的阿平麼?哈、哈……」見到我後,林松濤原本想和我拉拉手表示親近,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剛才正在打磨石料,手上都是灰,連忙在衣服上揩拭了幾下,方才伸手和我一起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彼此寒磣了幾句之後,林松濤連忙把我請進了一樓的房間之內,熱情的泡茶、遞煙。想著林松濤是實誠人,我也少了許多交際中的彎彎繞繞,直接將我昨日告訴文招娣的回家理由原樣給林松濤說了一遍。接著便提起了關於我祖宅鬧鬼和道士作法的事情,表明了我這次前來拜訪林有才的目的。「喔,你是來打聽當初那個道士作法的事情啊?這事還真的問我爹才清楚了。因為道士來鎮上的時候,我去尤家屯給人打工去了。道士在我家借宿,還有安排法事的那些事情都是他老人家操辦的。」「那林老伯現在?」「一大早就出去幫人看風水去了。不過中午總會回來吃飯的。你在家裡坐坐,喝口茶。他回來了你和他聊就成了。」見到林松濤如此熱情,我也就客隨主便的在林家留了下來等著林有才歸來。因為我的到來,林松濤暫停了手中的工作,將老婆、孩子也從二樓喊了下來,陪著我聊天。通過聊天我瞭解到林松濤如今已經成為了鎮裡乃至於周邊鄉鎮當中有名的石匠,因此家中頗為富裕。除了在鎮上這棟帶鋪面的二層小樓之外,他還在縣城也購買了房產。只是因為鎮子離附近的採石場更近,他圖方便,因此才長期留在鎮子這邊生活工作。他原本是打算把父親林有才送進縣城去享福的。但林有才卻因為留戀老家和本土的鄉親,堅持也留了下來。「那這樣說的話,縣城那邊的房子豈不是白買了?」「也不能這麼說……我大女兒現在在縣城讀中學,她現在住了。而且這小子再大點,也是要去縣城唸書的。到時候就是他和他姐姐一塊住那邊了。」林松濤一邊說明著縣城房子的情況,一邊慈愛的撫摸著身邊兒子的腦袋。林松濤的老婆則在一邊笑著開著丈夫的玩笑。「說圖運料省事,那也就是你哥哥的藉口。現在交通那麼發達,石料運到縣城那邊也多花不了多少時間。說白了還是因為公公和你哥哥戀舊,就捨不得老家這塊地而已。」「那倒是,嫂子我可聽說你們林家現在房子這塊地,可是鎮上風水最好的地方呢。林老伯當年選這地方住,那可是真有眼光呢!」在人家家裡做客,我自然得說些讓對方開心得意的話語。聽了我的話,林松濤夫妻兩人也是眉花眼笑。看著時間接近中午,林松濤的老婆去廚房開始做飯。林松濤的小兒子自己在自家門前嬉戲。我則借此機會向林松濤詢問起來了祖宅當年」鬧鬼」的具體細節。文招娣當時在廣東,而林松濤卻是一直都在鎮上生活的,對此瞭解的也更為清楚一些。「你們家老房子鬧鬼確有其事了……」見到我詢問細節,林松濤便打開了話匣子。「當年你們家出了那個事情後,縣公安局連著查了幾個月也沒抓到人。然後你叔就過來把那房子給鎖了。頭幾年倒也沒什麼,就你們家兩隔壁的鄰居,覺得你們家房子出了人命案,不吉利,然後挪地方了。大概是十年前吧,你們家路對面的街坊中有人就發覺一到雷雨天,你們家房子裡就會傳出莫名其妙的聲響……」「是什麼樣的聲音呢?」我忍不住想要確認。林松濤�起頭皺起了眉,似乎在思考應該如何形容。想了很久林松濤方才低下頭來告訴我說:「哥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不過我當時也曾經和鎮裡一幫年輕人在雷雨夜跑過去看動靜,現在想想,那聲音倒有點像男人和女人幹那事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音……」「幹哪事?」我楞了楞,但很快明白了林松濤的意思,敢情老房子裡雷雨天裡會出現男女性交做愛時的聲音。「嗯,哥哥我是過來人,聽了倒還沒啥。不過當時跟著跑去湊熱鬧的年輕人中,有男的也有女的。那男的聽了一個個都喘粗氣,女的聽了都臉紅。所以,一開始鎮裡頭以為是有耍朋友的人趁雷雨天翻到你們家老房子裡偷情來著,所以碰到了又一個雷雨天后,就有幾個膽子大的二愣子聽到聲音後直接翻牆進了你們家老房子……」「結果呢?有沒看到是什麼人?」「要看到人那就不是鬧鬼了!那幾個家夥子進去了,還以為能逮著啥姦夫淫婦呢。結果,說是每個房間都翻了個遍,楞沒看見哪裡有人,可那聲音就是不停在各個房間裡響來響去的,最後幾個傢夥越聽越怕,一個個連忙從那房子裡翻牆又都逃了出來……」就在此時,門口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過了林松濤的話頭。「逃出來了,然後一個個都大病了一場。」我和林松濤同時轉頭,林有才林老頭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門口。「爹」、「林老伯」,見到林老頭回來,我和林松濤一起站了起來。林有才朝我們兩人招了招手,示意我倆不要客氣,然後便自顧自坐到了林松濤的旁邊。「阿平,啥時候回來的?跑我們家來做什麼啊?」林老頭見到我,似乎並未覺得意外,坐下來後,直接便開口詢問起來。不過我還沒回答,林松濤倒搶先詢問起了他父親。」爹,阿平現在這樣子和小時候都長変了,我之前都半天才認出他來。你咋一回來就認出來了呢?」聽到林松濤發問,我也疑惑起來。我離開鎮子的時候才十六歲,近二十年來,我的身高、體型、外貌這些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而林老頭卻一眼就認出了是我,這讓我同樣產生了疑問。林老頭也沒賣關子,一句話便道出了緣由。「你現在和你爹那時候長的一模一樣。你們兩父子都是打小我看著長大的,我還能認錯人麼?」聽到林老頭如此說,我和林松濤釋然了。因為當初我父親一星期才回來一趟,少年時代的林松濤對我父親印象不深。而林有才與我父親便如同現在的林松濤與我一般,我現在的長相接近當時的父親,所以林老頭一眼便認出了我。弄清了這個問題後,我再一次把之前告訴文招娣和林松濤的回家藉口給老頭子重複了一遍。跟著又連忙向林老頭詢問起關於祖宅鬧鬼的情況。「剛才松濤都告訴你了。自那次之後,就沒人敢到你們家房子周圍轉悠了。那聲音我也跑去聽過,剛開始聽,覺得讓人臉紅心跳,可多聽一會,就讓人瘮的慌了……」「那個什麼道士是怎麼回事啊?」其實我對老宅鬧鬼的細節什麼的並不是太在乎,在我看來很可能是同新疆那個魔鬼城類似的自然現象。至於幾個翻牆進去的小夥子集體生病也很好解釋,下那麼大雨,還跑出來淋雨,著涼之後引發重感冒的幾率極大。因此,再大致瞭解了鬧鬼的具體情況之後,我立刻詢問起了關於那個作法道士的問題。聽我問起道士,林有才的眼睛一瞪,衝著我便訓了起來。「什麼道士?那是李源道長!道號智悠子,人家可是道行深厚的高人!你怎麼能道士、道士的亂叫呢?」林老頭的訓斥,倒讓我產生了一些畏懼。這也是習慣使然。小時候頑皮,就曾經被林老頭罵過,不想如今成年了,林老頭訓斥起我來,依舊不講情面,也不管我此刻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成年人了。不過對方是老輩子,又是看著我長大的,在對方面前,我始終是小輩,因此對於老頭的責備,我也只能唯唯諾諾。林老頭見我還算落教,也就沒再對道士的稱呼問題上再找我的麻煩,而是大聲詢問正在隔壁廚房做飯的兒媳婦飯做好沒有。當得到了林松濤老婆的肯定回覆後,便起身招呼我和林松濤。「先吃飯……李源道長的事情,吃了飯再說。」望著老頭走出去時,矯健的身影,我都難以想像,這老頭已經年近七旬了。因為我這個客人的意外到訪,林家大嫂特意多做了幾道菜。農家風味對我而言極為爽口,不自覺間我一口氣吃了好幾碗飯。吃過午飯,林家大嫂帶著林松濤的小兒子出去串門聊天,林松濤則回到了門口,繼續打磨石料的工作。而我則被林老頭喊上了二樓他如今的臥室當中。進了房間讓我找凳子坐下後,林有才從一個木箱子裡拿出了一個紅布的小包裹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後坐到了我的對面,開口說道。「阿平,你這次回來是正好。你們嚴家人要再不出現,我可能都會考慮著去市裡面去找你們了。」聽到林老伯這話,我有些莫名其妙。「林老伯,您這話什麼意思?」林有才長嘆了一口氣道:「我就跟你直說了吧!當初李源道長偶然經過我們鎮子,一眼就發現了你們家老房子有問題。」「有什麼問題?」我表面上一臉的鄭重,私下裡卻覺得好笑。一個騙錢的遊方道士,說些鬼話,你老也算見多識廣的人了,居然也信?「他說你們家祖宅長期被陰妖盤踞,當時已經成了轉陽地……」「什麼?什麼?什麼陰妖?盤踞?轉陽地又是什麼?」聽著林老頭說的那些詞語,我一下楞住了。我是記者,十多年來接觸過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甚至還跟隨過報業集團的調查組參與採訪了不少的所謂「超自然」的新聞事件。此外我在工作之餘也喜歡看書,而且看的很雜,自然科學、地方民俗、宗教神話、民間傳說、風水八卦之類的東西我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道家,道家思想以及傳說中道家的所謂修煉法門之類的,我也有所涉獵,道家諸如築基、結丹之類的說法我都是聽說過的。但此刻林老頭所說的什麼「陰妖」、「轉陽地」這些詞語,我則根本就是聞所未聞。林老頭聽了我的詢問,也是一臉的無奈。「你說的這些,其實我也不懂了。都是李源道長當時告訴我的了。」聽到林老頭如此說,我忍不住笑了。「林老伯,您老看風水看了幾十年了,陰陽八卦這些是您的本行啊。連您都聽不懂那個李源道長再說什麼?您怎麼就能輕易的相信他呢?」林老頭被我這一揶揄,一時間老臉漲的通紅,憋了半天,方才說出了他相信那個道士的原因。」他說的我不懂,但他會算,他算你們嚴家的事情,那算的一個準啊!」「什麼?他算我們嚴家的事情算的準?」我有些不明白林老頭這話的意思了。「李源道長算出你們嚴家老宅之前出過人命案!」「林老伯,我們家祖宅那麼大地方那麼好,但卻沒人居住,聰明的人只要一想便能猜到那房子裡肯定出過不祥的事情,那道長想必極會看人臉色,只要當時觀察一下你們的表情和反應,他便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他算出了你爹和你叔不是一母所生!」「什麼?」林老伯第二句話一出口,我不禁大吃一驚!因為林老伯說的這個事情,算的上我家裡的一個秘密。即便是鎮上的鄉里鄉親,也極少有人知道這個事情。當然,眼前的林有才便是這少數的知情者之一。我家歷史上雖然家道中落,但傳到我曾祖父這一輩時依舊算的是鎮上的大戶了。老宅那套佔地兩三百米的四合院就不必說了,鎮外百餘畝的田地最初也都是我們嚴家的。因此我祖父小的時候,過的是地主少爺的生活,曾祖父甚至為我祖父養了個童養媳。解放後,因為曾祖父在當時被認為是開明鄉紳,加之以往與鎮上的街坊鄰居一貫相善。所以我們家雖然失去了土地,但卻保住了祖宅,而且還得以在建國後的歷次運動當中倖免於難。我祖父的童養媳我稱為「二奶奶」,是個孤兒,解放後本來可以離開我家自行生活的,但一則她是在孤苦無助的情況下被曾祖父收留的,對我曾祖父感恩戴德;二則因為從小和祖父一同長大,所以對祖父也有感情,便一直留在了家中。我祖父接受的是現代教育,因此對於曾祖父給他安排的這段」包辦婚姻」是不承認的,一直將我二奶奶視為妹妹。之後自行找了我祖母結婚。但不曾想我這個二奶奶對我祖父是一往情深,即便無名無分也不願離開我家出嫁外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我祖父終究還是和二奶奶發生了超越普通男女之間的關係。如此一來,我祖父便過上了明裡一妻,暗中一妾的「幸福生活」.要知道那時可是建國初期,這樣的事情要是曝光了的話,我祖父鐵定是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二奶奶和祖父對外始終是兄妹相稱。而且我二奶奶極會做人而且為人乖巧,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讓我祖母默認了她和祖父之間的關係。一家人得以和睦相處。祖母生了我父親之後不久,二奶奶也懷了孕,要知道二奶奶表面上可是單身的黃花閨女,這懷孕的事情一旦傳了出去,在當時那種社會環境之下,我家也就徹底完蛋了。最後,為了掩蓋事實,當我叔出生後,我祖母對外宣稱我叔也是她生的,這樣才得以遮掩過去。這一個事情是我嚴家的秘密,當時除了與我祖父關係密切的極少人知道之外,鎮上的絕大多數人對此都是不知情。在他們看來,我父親和叔父就是我祖母先後生下的同胞兄弟,哪裡知道他們其實是同父異母。林有才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林有才的母親是當時鎮上的赤腳醫生加接生婆,我叔叔便是她幫忙接生的。而林家老太太是個善良重情義的女人,覺得我們老嚴家始終積德行善、便私下裡幫我家隱瞞了這一秘密。「那個道長真的是算出來的?」此刻的我有些茫然了。「我和我娘替你們嚴家保守這個秘密保守了幾十年,你覺得我都這把年紀還會把這事情拿出去亂說嗎?所以我才說李源道長道行高深,不由得我不信他啊……」林有才嘆了一口氣道。「除了這個,那道長還算出了什麼?」這個叫李源的道士居然能靠蔔算算出我家的這個秘密,這讓我此刻也開始動搖了。「他算你祖上中過進士,你曾爺爺功名只到秀才,而且有一妻兩妾,但只你爺爺一人單傳……」林有才苦笑著說了出來。「我靠……這都能算出來?難道那個道士真是有道高人?」此刻的我腦袋上開始冒汗了。我祖父的事情,現在鎮上的老輩子諸如林有才這樣的,多多少少還有些人知道。可關於我曾祖父那一輩的情況,現在除了我這個直系後代之外,鎮上只怕已經無人知曉了。那個道士要不是卜算出來的話,真的是想打聽都找不到地方打聽的。我曾祖父是老家鎮上最後一個前清秀才。知道這事情的人,恐怕除了縣裡史志辦那邊的工作人員之外鎮上這邊早就已經無人知曉了。而我作為嚴家的後代卻是清楚的。我曾祖父是清朝光緒二十二年也就是西元1896年的秀才。雖然清朝最後一次恩科是在光緒三十年也就是西元1904年才結束。但我曾祖父卻是鎮上最後一個獲得秀才功名的人。曾祖父後來也參加了最後的那次恩科,卻終究未能再進一步,所以那個叫李源的道士說我曾祖父功名只到秀才,說的是一點都沒錯的。至於我曾祖父的婚姻情況,那個道士也說對了,我曾祖父除了我曾祖母之外,青年時代確實曾經納過兩房小妾。但進入民國後,當時國民政府提倡」新生活運動」,反對納妾。我曾祖父作為「開明紳士」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先進思想的薰陶,所以當民國頒佈新的婚姻法後,他便立刻解除了與兩房小妾之間的婚姻關係。而且因為他老人家和那兩個小妾離婚的時間很早,以致於鎮上老一輩的那些人中幾乎沒有人知道我曾祖父還曾經有過納妾的經歷……而最關鍵的是我祖父一代單傳這個事情鎮上的人也很少有人清楚。因為表面上我祖父還有一個哥哥。據我叔父所講,因為我祖父出生的較晚,曾祖父一度曾擔心他這一支嚴家絕了祭祀,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曾祖父方才納了兩房小妾,同時又從他的堂兄弟那邊過繼了一個男孩過來當自己的養子,對外則宣稱是親子。因此極少有人知道我祖父其實是曾祖父的單傳,很多人都認為我祖父那輩是兩兄弟。至於我這個過繼來的」伯祖父」的下落我倒是瞭解……那是個熱血男兒,抗戰時期從軍,最後與日寇奮戰,在湖南衡陽殉國。我幾年前當記者那會,還曾經專門去衡陽調查過這位伯祖父的抗戰事蹟。看見我陷入沈思當中,林有才也不說話了。這個叫李源的道士算出了一堆與我家有關聯的結果,這其中,有些是他知道的,而有些他也是不知情的。此刻他將這些一口氣都說了出來,何嘗不是存了一絲讓我自行驗證的打算。最終,我嘆了一口氣,在林老頭面前承認了道士卜算的一切。林老頭也因此沒由來的產生了一絲得意的表情。見到我不在咬定道士是騙子,林老頭便將床頭放置著的那個小紅包裹遞到了我的面前。「劉源道長當初離開的時候告訴我,他開壇作法只不過暫時壓制住了你家祖宅之中的陰妖之氣。而要徹底扭轉那地方變為轉陽地的過程,則必須要房子的主人親自出面。喏,所以他臨走時留下了這個小包裹,叫我把東西交給你。」我接過了包裹,感覺輕飄飄的,跟沒有東西一樣。「那他交代過我這個嚴家後人應該怎麼做沒有?」「那倒沒有,他就是說,若是嚴家後人的話,拿到了這個東西,自然就會明白該如何去做了。」林老頭搖了搖,回答著。「這道士搞什麼鬼?包裹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讓我怎麼弄?」我腦子裡胡思亂想著,解開了包裹。當包裹打開的時候,我才明白包裹為何如此輕,原來包裹之中竟然只有四張輕飄飄的黃紙,看上去應該是道家的符咒一類的東西。但當我將這四張符咒展開了一看,我整個人當時便呆坐在了現場……黃紙上並非是平日見到的那些道家寶印!除了符頭上分別繪製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外,寶印的部分竟然就是我雜誌扉頁照片中瑪尼堆上曾經見過的那種詭異符號。「不,並不完全一樣,有些符號是照片上沒有的,有的符號,排列的順序也完全不同!」我回過神來再次觀察著黃紙上用硃砂繪製的這些符號,很快便意識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咦……這李源道長留給你的符咒也真奇特,這些寶印似乎不是常見的那些道經師寶印呢?」林有才精通風水,對於道家常用的那些符咒並不陌生,此刻見到了符咒上的那些符號也禁不住嘖嘖稱奇。「怎麼?林老伯之前沒有看過包裹裡的東西麼?」「李道長離去前曾再三囑託我,一定要親手把東西交給嚴家後人。他說的那麼鄭重,我哪裡還敢偷偷打開這包裹啊。跟你說,這包裹我收藏了好幾年了,就等著你或者你叔啥時候回來交給你們呢……結果你們一直都不回來,我這年紀也大了,誰知道啥時候就走不動路了,所以我才想著最近去市裡,好把這東西交給你們。」見到我拿著符咒沈思不語,林有才似乎發覺了我此刻的疑惑。「你是不是不清楚這東西怎麼用啊?」「您說對了……」聽到林老頭詢問,我苦笑的回答道:「您也看到了,這道長就給我留了四張符,可這符我是該貼,還是該燒我根本就不知道。貼的話,我該往哪裡貼?老宅大門上?那日曬雨淋的,沒多久估計就廢了。或者貼到正廳裡?每個房間貼一張還是全部都貼到一起?又或者是用來燒的,是在門口燒,還是在天井或者正廳裡燒?這些我根本兩眼一抹黑啊。」「那倒是啊,李道長就留了這麼四張,要弄錯了的話,後悔都來不急啊……」林有才跟著也點了點頭,不過他很快想起了什麼。」不過他走時說過,你拿到之後,自然會明白該如何使用的啊?「見到我一臉茫然的神情,林有才又想了想,向我詢問道。」你接下來是不就打算去那房子一趟?」我點了點頭。」我爹就是在那房子裡被人殺害的。說實話,我昨天夜裡便曾經去過那邊了。您別笑話我,我還真有些害怕,所以也就沒有進去過夜。現在是白天,我才打算進去看一看的。」「這有什麼可笑話的。你老伯我跟死人、墓地這些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你家房子鬧鬼那陣子,連我都不敢一個人經過那邊。得,我現在也沒事,乾脆我陪你一塊過去一趟吧。這李道長能掐會算,道行高深,他說你自然會知道使用的方法,我估計你只要到了地方,便會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也正好可以見識見識道長留下的這四道符究竟有何神奇之處呢。」林有才說著,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見到林老頭起身,我也跟著著他一同走了出去。第六章有了林有才的陪伴,我不知為什麼,心裡安定了不少。離開了林家小樓之後,我和林老頭不一會便走到了位於鎮子西端的嚴家祖宅附近。此刻是下午,烈日當頭。祖宅這邊便不像夜晚一般,無人敢於接近。看到祖宅大門時,還能見到數名行人從大門前匆匆經過。到了門前,我從隨身的提包內摸出了特意攜帶來的大門鑰匙。當初給祖宅上鎖的是叔父,前年他去世後,這把古舊的掛鎖鑰匙便落到了我的手中。此刻我心懷忐忑的將鑰匙插進了那把舊式掛鎖的鑰匙眼中,輕輕一扭,掛鎖隨之打開。十多年了,日曬雨淋,這鎖居然沒有生�。這讓我意識到了這座老宅恐怕真的存在某種我所未知的秘密。林老頭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見我拿出鑰匙打開了掛鎖,便直接伸手推開了木質的門板。「嘎吱」一聲,老宅四合院內的情景展現在了我和林有才的面前。大門打開後,見到的便是院子內的天井。大門正對的是老宅正廳。正廳分兩進,前面一進,當得是客廳。後面一進有三間臥房。大門左側是西廂房,西廂房有兩間屋子,一間是廚房,另一間在我記憶中是儲藏室,一般都是堆放水缸、蔬菜、柴火、煤炭這些東西。而右側就是東廂房了同樣有兩間房間,平日沒人住,屬於客房一般的存在。進到天井當中,天井正中擺放的石桌以及石板路面周圍堆積的空置花盆引起了我對童年時代的回憶。祖母生前極愛盆栽和花卉。記憶中的傍晚,祖母收拾完了餐具,我便趴在是石桌上寫作業,而祖母則忙忙碌碌的拿著水壺給花卉盆栽澆水……「唉,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還是老樣子啊……」林老頭想必也是睹物思人,見到天井中的陳設禁不住感慨起來。當年因為林家老太太幫助掩飾了我叔父的真實身世,所以他與我家的關係頗為親密,每當我父親回家,他經常都會來到我家拉著我父親喝上幾盅。我家祖宅對他而言,也是常來常往的地方了。我和林有才忍不住說起了我幼年時期的一些往事,一邊說著,一邊一同查看了東、西兩邊的廂房。進了東廂房的時候,林老頭指著一張床對我說道。「那天要不是你機靈,藏在這邊床底下。沒準除了你爹之外,你也遭了毒手了。」聽到林有才提起那天家中事情,我忍不住又向他詢問起了當時的情況。「林老伯,我只記得我躲到這床下面之後沒多久就因為害怕而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到了縣城醫院的病房裡了。所以後面的事情我都不記得的,我聽說您老當時是最早衝進我家裡救人的……當時究竟是什麼情況啊?」「最早發覺你們家出事情的不是我了,是隔壁邱永發他們家。」走出了東廂房,林有才指了指東廂房牆後的那邊房屋。「你永發叔那天和別人約好了要去青石鎮那邊殺豬,所以起的很早,他和你叔小時候關係不錯,所以想著出發前過來和你叔打個招呼。他也不知道你叔碰上了塌方,被堵在半路上了。結果過來一看,你們家大門關了。他當時就納悶了,咱們這守靈,從來都是不關門的。所以他就敲門,結果敲了半天都沒反應。他就懷疑你家裡出啥問題了。然後就從東廂房這邊翻牆進來。結果一進正廳靈堂見到你爹那樣子,當時就把他嚇了個半死。然後他就又翻牆逃了出去,把街坊鄰居一股腦的都叫了起來。大夥一起把你們家大門給砸開,衝進來救人。唉……可惜啊,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你爹當時已經沒救了……」「那您老?」「我那天從你們家離開後,去了路對面的張權家喝酒,喝的多了,直接就在他家睡了。邱永發過來喊張權的時候,我也跟著過來了。在東廂房床底下找到你的就是你張權叔了。一開始他以為你也遭了毒手,結果一探你鼻子,還有呼吸,他就趕緊把你從床底下拽出來,抱著你直接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我記得你叔是中午才到的,先來這裡看了你爹的情況,然後又跑到衛生院看你,你一直不醒,你叔著急,才又從鎮政府那邊想辦法要了輛車,把你送到縣城醫院的。」「那員警是什麼時候來的?」「唉,說起來也是湊巧。你們家出事前一天,就是你奶奶死的那天,林家鋪子那些人和尤家屯的人因為開閘放水的事情鬧的很凶,派出所張所長和派出所裡的人都和當時的劉書記、何鎮長他們一塊去了林家鋪子調解糾紛去了。所以張所長過來的時候比你叔還晚了。我記得他一來就把我們罵了個狗血噴頭。說整個現場被我們弄得亂七八糟,什麼線索都被弄沒了,好在劉書記總算幫我們說了好話,我們又不是員警,哪裡懂那些,那種情況下救人肯定是第一的。至於張所長說的什麼犯罪現場這些,誰還會去注意啊。」林有才一邊說,一邊搖頭。當年我家發生的慘案,對他而言,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我聽到林有才談起這些,心中愈發沈重了。我們兩人說著說著,不知不覺的便轉到了正廳之中。當我�頭見到正廳中那些熟悉的陳設之時,腦袋不禁感覺到了一絲眩暈。那個夜晚,就在這間房間中,廳上方擺放著祖母的靈柩……父親則倒在了大廳的正中央的血泊之中……」阿平,沒事吧?」林有才發覺到了我此刻的身體的異樣,連忙伸手攙扶住了我,順著將我扶到了正廳左右擺放的椅子上。「沒、沒什麼了……只是想起了那個晚上的事,有點頭暈……」我向林有才解釋著。林有才聽後點了點頭,說道。」也是啊……天殺的殺人犯,殺了人不說,還把屍體給偷走了……」「你說什麼?偷走屍體?」我聽到這裡猛的�起頭瞪大了眼睛望著林有才。「是啊,那個殺人犯,殺了你爹,把你奶奶的屍體扛走了……」林有才莫名其妙的望著我,放佛我理所當然應該知道這個事情一般。「我奶奶的屍體被那個兇手帶走了?」我聽到這個情況的時候,臉部肌肉不禁抽搐了起來。「難道你不知道麼?」林有才也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我。我連連搖頭。「我從縣城醫院甦醒過來沒多久,叔父就把我帶回了市裡。我一直只知道我爹遭了毒手。你說的這些,叔叔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和阿光的。「聽到我如此說,林有才愣了楞,想了想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叔不告訴你,我覺得他應該有他自己的考量了。你現在想想,你和你弟弟阿光那時候才多大啊?這裡發生的事情太可怕了,他應該是擔心告訴你們之後,你們會害怕。所以對你們隱瞞了這些。不過他隱瞞的這些在鎮子裡都不算秘密。鎮裡面我這輩子的人,那個不知道了!我猜你叔可能覺得,你將來只要有朝一日回來一趟,就什麼都清楚了,所以就沒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吧。」聽的林有才說的有道理,我點了點頭,接著便追問起當時現場的情況來。想到我如今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林有才也就坐到了我旁邊的椅子上,對著正廳指指點點,將那日他和街坊鄰居們衝進靈堂後所見到的一切對我進行了講述。「我們進來的時候,你爹就趴在這地上,已經沒氣了。身上到處都是血啊……那血流的滿地都是……聽說員警那邊後來給你爹清理身子……唉,也不知道那殺人犯和你爹有多大的仇恨,你爹被那人前前後後捅了整整十六刀……而且是前面、後面到處都是刀口。我們剛進來的時候,還只看見你爹,然後就手忙腳亂的想著趕緊把你爹送到衛生院去。張權他媳婦在我們想著�人的時候忽然發現你奶奶的棺材蓋子掉在了地上。就跑過去看,結果一看才發現,你奶奶的屍體、哦不,遺體不在了,那棺材空了……這下可不得了,大家都沒想到那個殺人犯殺了你爹之後,竟然連你奶奶的遺體都沒放過。然後我們才在你家裡到處尋找,結果你奶奶的遺體沒找到,倒是張權把昏倒在東廂房的你給找著了……」聽著林有才的講述,我坐在椅子忍不住全身開始發抖……我甦醒之後,叔叔便將我帶回了市裡。後來我也曾經詢問過叔叔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叔叔只是告訴我家裡祖宅這邊的事情都交給公安局處理了,只是案子還沒有破而已。對於叔叔那時的做法,現在的我當然是理解的。畢竟那時我和嚴光都還是小孩子,他擔心事情的真相會對我和嚴光產生負面的心理影響。不過此刻從林有才這邊瞭解到了事件的其他細節後,我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極度的恐懼感……「那我奶奶現在在清江縣公墓那邊的是?」「是衣冠塚了。你爹和你奶奶的墓地當時是你叔拜託我去公墓那邊選的。下葬的時候我也在,你奶奶的遺體我們搜遍了鎮子周邊幾十里地都沒找著。所以最後骨灰盒裡只裝了你奶奶生前用過的幾件首飾和衣物……唉……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兇手幹嘛要偷你奶奶的遺體了……也許……」林有才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欲言又止。「也許什麼?」我趕緊追問道。林有才用手指敲打了一會椅子的扶手後,似乎覺得此刻告訴我應該可以後,方才再次打開了話匣子。「阿平啊,你是不知道。你奶奶當初跟著你爺爺嫁到鎮子上的時候,可是在鎮子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呢。你知道你奶奶的家世來歷麼?」「這……」我皺了皺眉。祖母的家世我從叔叔那裡瞭解過一些。不過我不理解林有才此刻提到這個有何意義。」瞭解一點點了。我奶奶是湖南人,具體哪個地方的,我叔叔也沒跟我說過。不過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了,在長沙讀中學的時候認識了我爺爺,兩個人自由戀愛,然後跟著我爺爺來了這邊……」「哈哈……你果然知道的少。」林有才苦笑著搖了搖頭。「你奶奶何止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據我瞭解,你奶奶可是出身名門望族。據說你祖父和你奶奶結婚的時候,你曾爺爺曾經為了你爺爺和奶奶的婚事跑了一趟湖南,你知道他是去幹什麼了?聽說他去拜訪了湖南長沙的王家和茶陵的譚家,請這兩個家族的人出面同你奶奶家那邊協商兩家的婚事。」「長沙王家?茶陵譚家?你說的難道是長沙王闓運?茶陵譚鐘麟?」聽到這裡我當時就蒙了。我曾祖父雖然在歷史上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地方鄉紳。但青年時代曾外出遊學,與那個時代的一些風雲人物有過來往。至今在我家中還收藏有曾祖父同楊度、楊昌濟甚至是陳獨秀這些人的來往書信。尤其是陳獨秀,我曾祖父和他是同年的秀才,一段時間之內兩人的書信來往甚至頗為頻繁。我幾年前曾經研究過曾祖父遺留下來的一些文稿和信件,發現他青年時代的思想以及學術理念曾經受安徽桐城學派以及湖南王氏帝王學派的影響頗深,不過到了中晚年則偏向於文學考究之類的,不再關心政治。「可不是麼?據說你奶奶原本同另一個名門望族家的少爺有婚約的。和你爺爺自由戀愛後,擔心家裡不同意,是跟著你爺爺他私奔到咱們這的。你曾爺爺倒不反對她們的婚事,但擔心和你奶奶有婚約的那家人以及你奶奶家存心報復,所以特意跑去湖南了一趟,希望王家、譚家這兩個湖南的名門世家出面化解彼此的矛盾。」「那事情究竟解決了沒有?」我此刻已經被林有才說的往事所徹底吸引了。「解決沒解決我也不知道了,這些也都是我從我娘那些老輩子哪裡聽說來的。不過你爺爺奶奶結婚後沒幾年就解放了。那時候這些什麼名門世家各個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精力追究這些事情啊,不過你爺爺和奶奶結婚的時候,你奶奶家根本就沒派人過來,當時是縣城俞家的人出面,臨時充當了你奶奶那邊的娘家人,你奶奶當時拜了俞家的老爺子當義父,這才讓婚禮辦圓滿了。」林有才此時提到的俞家是本縣解放前的一家名門望族。據說同江陰俞氏是同宗,至於江陰俞氏則是中國近現代史上非常有名的一個家族了,先後出過俞明震、俞大純等對中國近現代歷史影響頗深的人物。其家族成員現在依舊活躍在海峽兩邊的政壇之中。而且同毛澤東、蔣介石這些中國歷史上的政治巨頭們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說到這裡,林有才似乎想起了什麼,快七十歲的老臉居然紅了起來。我覺得納悶,忍不住問起究竟。林有才連連追問之下,才又說出了我不瞭解的一些往事。「你奶奶年輕的時候可是被公認為鎮上,哦,不,整個縣裡的第一美女呢。只不過她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見都難得見到一次。我記得那個時候文工團下來演出,只要你奶奶去看,鎮裡頭可就是萬人空巷。看演出只是藉口,其實都是衝著你奶奶去的……」聽到這裡,我不禁張大了嘴巴,從林有才此時扭捏的態度當中,我意識到,我奶奶恐怕無意中成了眼前這個老頭青少年時代性幻想的物件了。對於祖母的容貌,其實我倒沒有太多的印象,因為在我的記憶中,祖母臉龐是安靜而慈祥的。要說她和鎮上其他的女性有什麼區別的話,那或者就是她的白淨了。那時候農村裡的女人也沒什麼講究,一個個和男人一樣下地扛活打工。所以我印象中老家的女人,無論高矮、胖瘦或者美醜,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黑。而祖母則顯得格外不同,她皮膚很白,其次便是極其的講究衛生。同老家其他女人相比,祖母永遠給人一種乾乾淨淨的感覺……終於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林有才見我笑的倡狂,終究耐不住一張老臉。辯解道。「又不是我一個人,那個時候喜歡你奶奶的人多了去了。這鎮上,縣城裡,有點能耐的,差不多都在暗地裡打你奶奶的主意呢。不過你曾爺爺那邊親朋故舊很多,就算是文革那會的那些造反派頭頭,也沒那個真的敢來招惹你們家的。」林有才此話倒是實話,我曾祖父交遊頗廣,即便是解放後,共和國這邊都有不少高級領導依舊顧唸著我曾祖父,而我祖父當年的一些同學和朋友,也在建國後步入了政壇。我父親和我叔叔之所以能夠離開故鄉最終進入城市工作生活,據說也是祖父當年的親友幫了忙所致。「那你剛才說的也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是說,我猜測你家當年的慘案沒準和你奶奶的娘家以及和你奶奶有婚約的那家人有關吧……」林有才見我將話題轉到了正題,鄭重的告訴了我他個人的猜測。「此話怎講?」其實我至今對當年父親慘死一事是一頭霧水。而林有才的看法或者能讓我多少明白一些其中的關節所在。「派出所那邊給你們家的案子定性做故意殺人案。但我卻不這麼認為呢……我覺得當年來你們家殺人的那個殺人犯恐怕原本就是衝著你奶奶的遺體來的。只是你爹正好在現場,想必是拚命阻止,因為這個原因,才慘遭毒手的。你想想看啊,要是他的目標是你們父子的話,那他殺了你爹,又找不到你的情況下,就該離開的。為什麼臨走,還扛走了你奶奶的遺體?你奶奶都已經過世了,什麼人會在她去世後依舊對她懷恨在心,想要打她遺體的主意呢?所以,除了你奶奶的娘家人之外,恐怕就是當初和你奶奶有婚約的那家人了。要知道你奶奶和你爺爺那是私奔。對於那時候的那些世家大族而言,這可是奇恥大辱啊。或者是你奶奶老家那邊有什麼特殊的規矩,要在你奶奶死後把什麼加諸到你奶奶的遺體之上呢……」聽著林有才的分析,我禁不住連連點頭。這老頭一輩子從事風水喪事的這些工作,對民間的一些奇風異俗多有瞭解。我作為記者,也清楚不同的地域往往存在許多在外人看來難以理解的風俗習慣,比如西藏的天葬、穆斯林的葬禮等等。祖母當年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同祖父私奔,令其娘家和與她有婚約的那個家族蒙受了恥辱,所以那些人才在祖母死後視圖過來搶奪祖母的遺體。至於搶奪遺體來做什麼,可能是為了洩憤,也可能是要進行某些儀式以洗刷家族的恥辱。這些就不是林有才和我所能夠猜測的到的了。不過一想到慈祥的祖母,死後都不得安寧。倒讓此時的我對那個我至今未知的仇人產生了刻骨的仇恨。不自覺的咬牙說道:「那個女人,要讓我找到了她,我必然要將她碎屍萬段……」「女人?什麼女人?」林有才顯然注意到了我的話語,詫異的詢問道。林有才的詢問將我從思緒當中拉回到了現實。面對詢問,我慌張的敷衍了兩句。因為時至今日,我從來沒有將那個夜晚我在祖宅這裡見到的一些事情告訴任何人。即便是當初派出所民警來到縣醫院向我詢問現場情況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那些員警。至於原因我自己也不明白,或者是因為那夜見到的那個女人實在過於詭異,我即便告訴了員警,行兇者是一個混身赤裸的女性,恐怕員警都不會相信我吧。林有才見我似乎有所保留,也沒有追根究底。畢竟,他對於我家發生的那些事情而言,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和他沒有根本上的關係。因此,既然我不願意明言,他也就不想多此一舉了。聊到此時,林有才注意到戶外的光線已近黃昏。連忙提醒我道:「阿平啊,我們來這裡是處理李道長留下的符咒的,你看這天色,要再不動手,可就天黑了啊。雖然道長當初施法暫時鎮住了這房子的那個什麼陰妖之氣,可到了晚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可也不敢在此處多呆。你看……」聽到林有才如此說,我才意識到此刻來到祖宅的目的。連忙從提包裡取出了道士留下的四張長條形的符咒,拿在手中站了起來,繞著正廳走了一圈。不過,卻始終不得要領。道家的符咒一般是用來貼在某些地方鎮惡闢邪的,不過有些符則是用來焚燒後施法的。那個叫李源的道士離開時並未交代這四道符咒的使用方法,此刻倒讓我和林有才犯了難。林有才同樣圍著正廳繞了一圈,跟著站在正廳的大門口說道:「你看,你們家這房子,正房這一棟,東、西廂房,再加院子大門。四道符是不是分別貼到這四個地方啊?」「東西廂房各有兩個房間,四道門。不算正房裡面的,加院子大門,這可有整整六道門呢。」我搖了搖頭,這顯然無法合理分配手中的四道符咒。「說的不錯啊,不過從道長留下四道符符頭上的青龍、白虎那些圖案來看,這符應該對應的是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只不過不知道具體應該放到那些位置了?「林有才也意識到他之前的判斷可能是不正確的。我拿著符紙,坐到了椅子上,低著頭望著正廳的石板地面思索著。想著想著,我的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了那天晚上眼前地面的景象……父親倒在地板的中央,圍繞著父親,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面的地面佈滿了鮮血繪製的那些詭異符號……「難道……」我猛然間從腦中的幻想中警醒過來。「當時那些符號成菱形分佈在父親身體的周圍,形成了一個法陣。而道士留下的這四道符咒如果按符頭中聖獸所示方位排列的話,則是正方形……如果我猜測的沒錯的話,道士的這四道符咒也是一道法陣,而且作用就是為了鎮壓當時的那道菱形法陣!」想到這裡,我猛站了起來,迅速的站到了正廳的中央。跟著拿起了道士留下的青龍符咒,雙手捧著,彎腰平平的放置在了大廳正東方的位置。就在符咒接觸地面的瞬間。不可思議的情況發生了,只見符咒上的圖案和符號猛的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刺的我和站在門口望著我不明白我要做什麼的林有才兩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當強光消失,我和林有才在低頭一看,只見符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這怎麼回事?那符咒難道鑽到地下去了?」林有才呆呆的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的無法理解。「林老伯,看來那個什麼李源道長真的有些道行了。你看……」我�頭望著戶外的天空心中拽拽不安起來。因為就在符咒消失之後,外面的天色瞬間發生了變化,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開始堆積起了眾多的烏雲,之前原本還格外明亮的光線此刻變的愈發昏暗起來……「果然如此,阿平,你趕緊了……佈陣要快!」林有才成天跟風水八卦打交道,對於道家的那些東西知道不少,此刻他也意識到了道士留下的這四張符咒其實一套法陣。而道家的法陣佈置是有時間限制的,既然我已經將第一道符咒打進了地面,接下來便必須將另外三道法陣迅速布下。要是佈陣不完整,或者拖拖拉拉,便有可能遭到天地鬼神的反噬。我此刻哪裡還不明白這個道理,立刻側身朝向正南方向,同樣的姿勢,將朱雀符咒放到了地上,又是一陣刺眼的強光…有過第一次的經驗了,我和林有才不再感到詫異,接著我又依樣畫葫蘆的將西、北兩個方向的符咒放置到了地上。當北面玄武的符咒在地面消失不見之後,很快以我為中心的地板四面個方向的地面突然集體浮現出了四道符咒上圖案和符號,那些圖案和符號彷彿有生命一般騰空而起,在大廳的空間之中快速旋轉飛舞起來……我和林有才目瞪口呆的望著此刻眼前的奇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就在我和林有才呆若木雞的時候,那些飛舞著的圖案和符號忽然四散飛射而出,衝向祖宅的各個房間和角落。整座祖宅之中忽然響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各種古怪聲響。天井裡、大廳內的地面上,猛然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氣,這些黑氣一接觸到那些閃耀著金光的無形圖案和符號,立刻便如同露水被太陽照射一般煙消雲散了。我和林有才看著眼前這種完全超乎人類想像的景象,全都徹底呆滯了。林有才全身顫抖,嘴裡不停的念叨著:「金生火旺,交鏈元神。內保形體,外伏魔靈。急急如律令!……金生火旺,交鏈元神。內保形體,外伏魔靈。急急如律令!……」林有才念叨的是道家的」火鈴咒」,是道士施行驅邪法事中經常唸誦的咒文。他成天幫人操辦喪事,經常參與一些道士的法會,因此多少懂得一些這些所謂的」道家真言」.不過此刻他唸誦出來,還真的似乎有些效果,在他唸誦聲中,那些無形的符文自身的光芒彷彿更盛了幾分,老宅各個角落中湧出的黑氣在符文光芒的照射之下消失的更快也更為徹底了。當最後出現的一絲黑氣在符文的映照下消失無蹤之後。在祖宅中四散飛舞的那些符文猛地又一起飛回到了正廳的中央,就在我和林有才的眼前砰然一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一下子坐到了地面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正廳門口的林有才此刻也差不多,一屁股坐到了正廳的門檻上,急促的喘息了起來。畢竟,之前我們兩人目睹的這一切太過讓人震撼和匪夷所思了。雖然實際過程只有短短的數分鐘而已,但我和林有才彷彿經過了生死煎熬一般。過了不知道多久,林有才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望著我一臉喜氣的說道。「好了,好了,這下這宅子裡的妖魔鬼怪總算清除乾淨了。這鎮裡頭應該從此太平無事了。」說完,扭頭望了外面的天色。剛才密佈的陰雲,此刻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殆盡。只見到西方天空那一抹絢麗的霞光。我此時也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彷彿這些日子積累在胸中的那股鬱悶之氣也隨著剛才那些消失的黑氣一起被排遣了出去一般。「那個神秘的迷彩服遺留下雜誌,讓我注意到了照片上的那些奇特符號,而我又因為見到了那些符號而想起趕回老家一趟,回來之後又藉著道士留下的符咒驅除了老宅這裡的鬼魅魍魎……這一切感覺就像是被那個迷彩服的人指引著一般……現在看來,老宅這邊的事情應該算處理完了。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去找到那個穿迷彩服的年輕人問個究竟了……」我一邊思考著,一邊用手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準備招呼林有才一同離開。就在此時,原本已經消失不見了的四方符咒猛的一下子再次漂浮出現在了大廳的空間當中。「這,這怎麼回事?」林有才望著再次出現的符咒,驚訝的張口結舌……符咒出現後,忽然排列著在我身邊飛舞起來。在我尚未弄清怎麼回事的時候,那些飛舞著的符咒一個個的直接衝向了我,在與我身體接觸的瞬間沒入了我的身體之中消失不見。我頓時感覺到混身如火燒一般炙熱痛苦起來。在連續不斷的劇烈痛苦當中我滕然倒在了地上,在意識消失前,我只見到林有才衝到了我的身邊,嘴裡叫嚷著:「阿平……阿平……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