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在南城車站的大自鳴鐘,在漫籟無聲的晨空中響起六聲鳴叫,我從永劫回歸般的夢魘中驚醒過來。
自從去年唯一的釀金鋼錶因不夠旅費而換了車票後,現在只能靠車站的鐘聲來確認時間。我緩緩坐起來,抹去額上的冷汗然後環顧四周,確定自己是在祖居咱家的房間裡沒錯。初冬的清晨,陽光還沒有從後山的背面升出來,整個房間籠罩在昏暗而微涼的藍光中,滿屋沉沉,房裡的角上桌下,還帶些昨夜的黑影在流動著,隴隴透著房間裡終年桑榆晚景的悽惻。
剛剛的夢仍清晰可辨,在夢中,小雪冷冷的側身端坐於亭台看著外面瀝瀝的雨,然後回頭看著我,面容滿是憂惻苦澀。
我搖搖頭平復思緒,起床走到窗房望去,屋外四面飄雪,遠景濛濛,然而大雪猛而不烈,雪花飄來沾上我的嘴邊,在唇間溫柔地慢慢溶化,似是故人來,在我唇上輕輕地吻著。
此情此景,又再使我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那些在人生中走過的仍在滴著血的回憶,和那如山般沉重的一吻……
情.撼.半.生
第一部
【情.撼】
二十年前,我仍是個小不更事的生於大戶的小伙子。
而我,直到他大喜那一天,才深深明白哥哥所說那番話的真正意思。
「二叔早。」她說。
她,是我素未謀面的大嫂,我哥哥的新娘,小雪。
「你不會明白身為女兒家的悲哀!」
小雪一臉幽幽的,看著遠景的某一點。
「小雪,哥哥不在的時候,我會代替哥哥,好好的守護妳。」
小雪雙眼水汪汪的凝視著我的眼睛,片刻之後,尷尬的別個了臉。
「嗯?雨笙喜歡囡兒嗎?」小雪回頭看我。
我撲向小雪抱著她,嘴巴印在她的朱唇上吻著。
不一會,是「啪」的一聲耳光清脆聲音。
臉上傳來火燒般痛楚,我撫著臉驚恐的看著小雪,不知如何是好。
「天黑了,回去吧!」
「好。」
這令我萬分苦惱。
好明顯,哥哥還未回來。
小雪沒有反應。
「唔……」小雪鼻子哼了一聲。
終於,我抓住小雪只有薄薄罩衫覆蓋著的一邊乳房!
情迷意亂,舌頭貪得無厭的去搜索朱唇,小雪會意而順從的將臉轉過來。
就在這一刻,我和小雪四目交投。
「雨笙!?怎麼會是你?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不管!我要妳!小雪,我很愛你!不要逃避我!我現在就要擁有妳!」
我強吻小雪的小嘴,她極力掙扎,臉蛋、面頰、耳畔、粉頸被我亂吻一通。
「不!不行!雨笙……我是你的…大嫂……不…不可以…我求你…不……」
小雪雖然萬分顫慄,但叫喊聲音卻盡力壓抑著,怕會驚動外面的人。
全身被我搜遍的小雪身軀開始顫抖,有氣無力的只能作零星的反抗。
「雨笙!你這畜牲在幹什麼!?」
「是我!是我辱了小雪!」我望著哥哥冷冷的道。
「她是你的大嫂啊!你還是人來嗎?我打死你這禽獸不如的畜牲……」
門上傳來兩聲咯咯的叩門聲。
「二少爺,是我。」
是管家懷叔。
門開了,懷叔拿著盛熱水的盆子進來給我梳洗。
「應該的,懷叔是下人,見二少爺你再回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小雨,妳是在避我嗎?
突然有影子遮閉了日光,我抬頭望窗,窗簾在微風下翻起來了。
小雪站在窗旁,一臉憂傷的凝望我。
「小雪,妳可否告訴我小雨在哪?」
小雪微微搖頭,然後望向窗外東大街的方向,愁容絲毫沒有改變。
現實中,小雪已不在了。
她到底是不是小雨?她到底是不是小雨?她到底是不是小雨?
終於離開人群聚集的範圍,我倆跑到一處有遮掩的巷子棲身竭息。
她是去年在方家大屋中令我清醒過來也同時令我再一次迷失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方.小.雨!
〝不要緊。喂!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芳…〞
〝芳?妳叫芳?〞
〝已沒大礙了。〞
〝是了,先生,今早那墳墓裡的女人是啥…〞
〝她?…她…是我大嫂。〞
〝大嫂?但先生剛才好像很傷心似的。〞
〝是!我真的很傷心!因為…她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什麼?那…但…〞
先生,你現在仍有否惦記小雪?〞
但你昨晚…〞
………
昨…昨晚很對不起!只是…昨晚妳令我想起小雪,妳的背影很…像她!〞
………
小…小芳嗎?妳在幹什麼?
醉得頭暈轉向的我已無法作出肯定的判斷。
小雨穿上當年小雪的睡衣站在我跟前。
我只想你知道,那時我的確是喜歡你的!
………
神智返回現在,對持了半嚮,還是我先開口:「小雨,妳不拜妳娘了嗎?」
「你說啥?什麼小雨?什麼不拜我娘?」小姑娘吱吱唔唔。
小雨別個臉不望我,尾巴甩甩的,如鐘擺般跌盪。
「我問妳,妳這丫頭不打算拜妳娘親了嗎?」
那又是的!想起去年在大屋發生的事,她面對我感尷尬也是人之常情。
「我不回!」頭一偏,那麼一甩,很挑釁的。
「妳不回大屋是為了避我,現在既然避不了,妳還待在外頭幹麼?」
小雨一時語塞的說不過我,被我半拉著的回去大屋了。
我問她:「小雨,這些年來的日子,妳兩母女是怎麼過的?」
我無言以對。
「這兩年也只有妳這個小姑娘孤身一人回鄉,霍家的人怎麼搞的!?」
「留下來好嗎?不要再回東北了。」我輕撫她的秀髮。
「趕回去幹麼?」
「成親。」
「我冷!不想一個人睡!」她背著我說。
她是小雨沒錯。
「不太清楚。」她冷冷的道。
「怎會不清楚!?妳怎搞的?」我竟裝出嚴父的口吻。
哎!果然是因為我!
「不回去真的不行嗎?」
「娘已連累得公公婆婆很慘的了,你叫我怎忍心再傷害他兩老多一次?」
「但妳甘心嗎?」
「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這就是身為女兒家的命。」
這一幕似曾相識,二十年前,我和小雪在防空洞之內……
小雨看著我的眼睛,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
被親生女兒盡數自己年少輕狂的醜行,我臉紅耳赤,不知說什麼好。
「小雨,我是你的爹來喔。而妳,快要作他人婦了。」我心神在交戰著。
小雨拉開我的手:「不要!髒的啦!」
小雨被我一桶,反而清醒過來的張開眼睛望著我。
「疼嗎?」我憐香惜玉的問。
「叫我爹!」
「爹!」
「再叫!」
「爹……爹!」
「爹……爹……呵呵……爹……爹……呵呵……」
「好了好了。懷叔差不多要來了。」我有氣無力的說。
「我去買些熱的給妳火車上吃好嗎?」我望望身邊的小雨。
「不許你跑開!」
小雨已經泫泫落下淚來。
火車慢慢的開行了。
小雨,永別了。
小雪,永別了。
我的心好痛好痛,無法自己的雙手掩面閉目嗚咽起來。
閉目間,小雪又再次出現在我跟前。
眼前的小雪冷冷的側身端坐於亭台看著外面瀝瀝的雨,面容滿是憂惻苦澀。
「小雨!」我猛然睜開眼睛回身怒唬。
還未定神,也沒理身上的傷,我和小雨躺在月台上第一時間擁吻。
如果他們知道我倆是父女關係,又不知有何感想?
「有種!加油!」
當遠離人群時,背後響起最後的一句飄入我倆耳際:
「他倆很匹配喔!」
【附.錄】
雪.仍.在.飄
在回京的火車上,我一直沒有說話,一直默默為此行目的而困惑。
〝雨笙,怎麼這樣晚回來?老爺很氣啊!快來換過衣冠入內院吃飯去!〞
「噢!你認識懷叔?你是……」
見她低下頭答不上腔,我再問她:「妳是懷叔的什麼人嗎?懷叔在哪?」
「不要緊。喂!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芳…」小妮子出奇的扭捏。
「芳?妳叫芳?」
「是……喊我小芳成啦!……來!我來替先生拿行李。」
「不用了,我自己來。」
「先生?」房外傳來小芳的聲音。
「小芳嗎?什麼事?」
「晚了,我準備了熱水,先生可去洗澡了。」
「哦?我暫不想洗,妳亦不用侍候我了,先梳洗然後休息吧!」
「那……那我不打擾先生了。」
〝雨笙,我和你年紀相若,不要喚我大嫂,喚小雪吧,大家都是年青人…〞
〝雨笙你不要常常像色迷迷的盯著我好嗎?人家會誤會你的!〞
當我不能自控的上前踏了一步,她似有所覺!
「啥呀?是誰在那裡?」小雪回頭問道。
「啥呀?是誰在那裡?」小芳回頭問道。
〝小雪,這是最後一次!〞
來到妙光閣的廣誼園,我把從南紙舖買來的紙錢與衣物燒給老爹與哥哥。
上面寫著—「方門霍氏小雪之墓」!
〝你喜歡小囡兒嗎?若我將來生個女兒,就喚她作小雨好嗎?〞
〝雨笙,如果你再有這樣的舉動,我要告訴你哥哥知的了!〞
〝雨笙,你不可以再這樣想的了!知道嗎?我們是沒有出路的!〞
〝雨笙,雨笙……〞
〝雨笙……〞
「先生?先生……」
「先生,你見怎樣?」小芳在我旁,同樣面露悲戚之情。
「是了,先生,今早那墳墓裡的女人是啥……」小芳試探著的問我。
「她?……她…是我大嫂。」
「大嫂?但先生剛才好像很傷心似的。」
「是!我真的很傷心!因為……她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什麼?那…但……」她說話欲言又止。
〝停手!風揚,不要再打他了!不……不是他迫我的!〞
「但你昨晚……」
「小…小芳嗎?妳在幹什麼?」我的視力已無法作出肯定的判斷。
「我只想你知道,那時我的確是喜歡你的!」她平淡的道出。
「小雪!原諒我!我求妳!原諒我!」
「小雪!我愛妳!小雪!不要再離開我!……」
「啊!二少爺!真的是二少爺嗎?你終於也回來了!」
「懷叔!你不是有事回鄉了嗎?」
「方小姐?哪個方小姐?」
「是你們的親戚方小姐啊!你不見到她嗎?她就在大屋啊!」
「我沒有什麼喚方小姐的親戚!」
「懷叔,那個方小姐……你不是說小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