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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章原創作者

積分43發貼34註冊2004-1-10狀態離線【合集】編輯部的故事。媽媽與男孩之篇（01－02）

媽媽與男孩之篇

作者：邊章2004/04/15發表於：情色海岸線

（一）

作為一個報社的筆桿子，我經常要收很多讀者來信，一般情況是這樣，大部分留名和標題都會署名「一個讀者」，這樣的信件內容與形式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貴刊辦得精彩我喜歡或者貴刊某篇文章不妥我有極大意見。

作為京城著名刊物，我們的讀者每天都會寄來很多的信，甚至來自那些遙遠的城市，我當然沒法卒讀。事實上，大部分時間是我的助手去做這件事，只有當她認為更有價值的讀者意見，才會轉給我——這個編輯部裡年輕卻資格已很老的主任記者，一個對社會有責任感卻又無可奈何的都市已婚男青年。

從這些市民的來信裡，當我覺得受到啟發，有了新的專題構思，就會打出綱要，再交給我的上級拿主意，然後為下一期刊物的專欄做準備，採訪、調查並撰文，這就是我的工作。

報社需要配合，不過似乎助手小李有時也會開小差，在我不注意的時候略過不讀她認為千篇一律的東西，比如一些小讀者，他們的字體歪歪扭扭，無非稚嫩的言辭，這也怪不得小李，畢竟每天看上百封信，誰都會有受不了的時候。

我不忍心批評小李，但我也知道，這樣也許會錯過一些真誠的聲音，他們需要幫助，需要表達和被理解，他們是這個國家裡的升斗小民，為生活辛酸的打打拼拼，他們有許多深刻的快樂與情感，有許多真實的悲劇或喜劇，都是我們無法感受卻真正存在的。

特別是，那些孩子們！當我隨意從廢紙簍裡拾起一封孩子的信時，立刻警醒到這一點。信沒有拆封就扔掉了，我知道那是個男孩子，因為那信封上的署名，就是「一個絕望的男孩」。

當打開信，我意識到，這不是這個男孩寫給報社的第一封信，傷心的男孩這樣在開頭寫道：「雲姐姐，這是我第十封給你寫的信了，卻連一封你的回信都沒有收到，我好傷心，沒人幫助我，就連你也不幫助我……」

當然，我並不是姐姐，我是哥哥，早雲是撰文用的筆名，因為我喜歡早晨的雲，淡泊，涼爽而清醒。記者撰文時一般是不特意透露自己的性別的，所以經常有讀者看名字猜我是女性，這個男孩大概不例外，或者，對他來說，更需要一個親密的姐姐來傾訴心事吧，現代社會很多孤獨的男孩都是這樣，我知道。

這封信很短，看不出任何具體的內容，字體卻不潦草，而是很帥氣，讓人聯想到那是一個帥氣而真誠的男孩。我注意到頁底，得知這不是第一封信，卻很有可能是最後一封信了，在信的結尾，男孩用鉛筆畫了一個灰色的小兵，躺在灰色的陣地上，孤獨的看著藍天，死去。

男孩這樣寫道：「我孤獨的作戰孤獨的死去，沒有戰友，只有顫抖和恐懼，現在終於要結束，我要去另一個世界了，我只希望那裡有一個家，一個甜蜜溫馨的不會拆散的家，即使那個家不屬於我，只讓我靠在石灰牆邊，看一看它，便已很快樂，我的要求真的很小，希望上帝答應我的要求，難道這樣都不可以嗎，雲姐姐，永別。」

我知道現代的獨生子女往往無病呻吟，我知道這封信如果我念出來，編輯部裡的同事最多不過撇撇嘴喝口茶再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繼續他們的工作，甚至我的上級，雨涵姐，都會這樣，這種信太多了，最多叫小李拷貝一封勸說樣本打印出來寄給那男孩罷了，他們難道會真的自殺。

沒錯，青春期的孩子們像雨像風變幻莫測，但我此刻卻相信，這個孩子真的會自殺，他不是在報怨或要挾，他真的已經絕望之極，因為我看那傷心的圖畫，那灰色的小兵，便如從男孩眼裡看到他的人生，灰色，孤獨，了無生趣，只有一死而已，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信沒有寄出地址，沒有姓名，沒有郵編，甚至沒有郵票，這不是通過郵局寄到的。這個男孩也許曾十次走到報社信箱前，親自把自己的信投入箱中，當他徘徊在報社門口，很寒冷，需要朋友，卻仍是孤獨的離開。

十次，他徘徊了十次，最終選擇自殺，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現在怎樣，是生是死，我只知道這個孩子很傷心，他真的需要幫助，如果因為報社工作的疏忽，而失去這個生命，我會自責一輩子。

我開始尋找那些同樣被小李丟掉不看的前九封信，大概是一個心酸的故事，分九節講出來的。見鬼，但願那些信沒有被垃圾車拾走，沒有被燒掉或填充水管銹洞，但願還有人看了那九封信。我決定慎重起見，先把這封手上的信給主編看看，然後想想辦法，怎麼找到那個孩子。

主編就是雨涵姐，全名蘇雨涵，東南師範中文系的高才生，現在時髦的叫法應該是美女作家或美女記者什麼的，不過有的女同事要給她加個中年二字，因為蘇雨涵３３歲了。

但我想那是嫉妒，所有見過蘇雨涵的男人都不會同意，因為我們美麗迷人的才女主編，別看３３了，風韻更勝當年，那永恆的東方女人的眼神，那柔柔的波光，濕潤而溫柔，簡直能把你融化。更不用說那妖嬈的身體，雪白的脖頸，飽滿的胸脯，渾圓豐美的屁股，那樣富饒，那樣美麗。

說實話，我這個已經有了嬌妻，並且以正派自居的男人，每次見到蘇雨涵，都會不禁心蕩神馳，當然那只是一瞬間的，我愛我的新婚妻子並對她負責，主編也有自己的孩子和家，一瞬間後，她仍然是我平易近人的上級和熱情的大姐，我便總稱呼她雨涵姐。

主編看了那第十封信和那孤獨死去的小兵，我想圖畫的力量是共通的，那小兵也強烈震撼了她。主編看了很久，抬起頭，睫毛有些潮濕，她說她很久沒看過這麼讓人心碎的圖畫了，真的，讓女人心碎，又有模模糊糊的感覺，好像就切近自己身邊。不管怎樣，這次丟信事件使漂亮的３３歲女上級和我一樣心情糟糕，我們立刻達成共識，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找到。

正在節骨眼上，主編的手機響了，這是私人手機，打過來也是私人的事情，我想迴避，卻還沒來得及時，主編就已簡單結束了電話。她說她今天心情不好，不要赴那個約會，電話對面的男人一定很知情達理，一個吻和一句安慰就掛開，簡潔溫馨。

電話雖然斷了，主編的心情卻好了一些，又有點後悔不該斷然拒絕的樣子。不管怎樣，我已得到主編幫助，這個下午直到傍晚，有足夠的時間來尋找信件。

作為一個不喜歡打聽同事私生活的人，我對主編所知不多，只知道她兩年前和前夫離婚了，前夫還很愛她，常常關心她的生活，這個短暫的手機，也許是主編的前夫，也許是主編交往的男子吧，總之這是蘇雨涵的私事，我無由猜測，她美麗溫柔也聰明，更經過人生的風風雨雨，我自問沒有資格也沒有必要關心她的感情事。

小李在我之後進了主編室，然後屈著臉出來，因為丟信被主編批評了一通，我心裡也生氣，但又有點對不住她的感覺。小李是個青春可愛的文學系女孩，剛從大學畢業，聽說正在和新交的男友熱戀中，戀愛中的女孩總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吧，忽略這樣那樣的細節。我不由得安慰起小李來，又說起那男孩的事，小李臉便燒起來，說一定要找到男孩的信，就算晚上和男友有約會也要取消。

我們開始檢查所有的廢紙箱，小箱，大箱，直到地下室，總是一無所獲，逼供一樣讓小李回憶那信丟在了哪裡，逼得姑娘都哭了，也是沒有線索。

晚間一朵白雲頃刻化坐黑幕，刷刷的碎雨點打下來，打在編輯部窗格上雜亂無章東飛西濺，好像故意對應我們的心情。還是沒有收穫，我有些微微歉疚，也許那真是一封普通再不過的無病呻吟的信，我一時的衝動使得同事們忙活到傍晚下雨，於是讓主編先回家。

外面雨卻越來越大了，我便紳士一下要幫她把車從停車場開到報社門口，出門看時，主編的車卻已經在那了，門房阿姨還遞過一把傘和雨衣，和一張箋條，字寫得歪七扭八，個兒很大。

我瞄了一眼：（我的貓咪，雨涵，突然下雨，我怕你沒有備傘，就先來過一次，準備傘和雨衣給你，車也開到你的門口。你不喜歡見我，我便聽話不出現，但你是我今生至愛的寶貝，我不要讓我的寶貝淋到哪怕一滴冰冷的雨點，——你的大熊。）真是體貼周到的男人，不管這個大熊是誰，我心裡都歎服，他一定深深愛著蘇雨涵。

而女人無論多少歲，都喜歡甜言蜜語和關懷和愛的，看那美麗的女主編，此刻臉上紅霞綻放，把被愛的女人可愛的樣子，演繹到極點，甚至自己都不察覺，就那樣心醉了差不多兩分鐘，嘴裡小聲呢喃傻瓜傻蛋——。

我看到旁邊的門房阿姨卻一直想說話的樣子，看看主編，又看看我，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主編的車遠去了，幸福的女人，美麗的女人，我在想主編的家庭，愛人，男友，都是怎樣的人呢，但我又想起了那封信，那個男孩，老天，有那麼幸福的愛情，也有那麼心酸的故事，也許那只是一個惡作劇，我已經竭盡所能，絕望的男孩，願上帝幫助你，願你只是開個玩笑，不要失去生活的信念。

（二）

邊章，２６歲，京華週刊主任撰稿人，收到一封傷心的信，結束報社一天的工作後，回到家裡，靠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決定整理思緒，慢慢讓緊張的心情舒緩起來。

這時妻從廚房裡出來，原來她早已下了班，撲到我懷裡一個甜蜜的吻，許許情話之後，妻又回到廚房，還給我留下一杯溫香的茶。

看著妻嬌小的背影，我不禁感慨起來，謝謝上天，給我一個這樣賢淑的妻，雖然她不漂亮，但真正有中國女性傳統的美，在平反無奇的相貌中，深藏著一顆善良溫柔的靈魂。

我愛我的妻子，無論何時，在喝茶時，在吃飯時，在洗澡時，在摟著她做愛時，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認，男人都有致命的弱點，面對美麗的女人會一時迷住心竅。

今天下班就是這樣，主編蘇雨涵的影子仍然糾纏在大腦裡，心底下禁不住把蘇和妻做比較，一個豐滿，一個嬌弱，一個美艷，一個平凡，一個才情如水，一個樸實無華，蘇雨涵會含情脈脈，會唐詩宋詞，會扭擺豐滿身姿，又唇吐片片華章，去搔癢男人的靈魂，而妻呢，我樸實無華的寶貝，你們中哪一個，更代表中國女人，更代表東方維納斯。

我沉溺在思緒中，不知何時，妻又陷入了我懷裡，飯做好了，我親親乖順的妻，吃著飯，說起一天的話題。

講起那個男孩，妻便與我一同焦慮著，看著妻的傻樣，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對孩子成長就是這樣，畢竟成長中的煩惱，我們都曾有過，傷過，哭過，戀過，失去過，想到自殺過——，但終究都會成熟長大，正如張艾嘉唱的歌，愛的代價，成長，受傷，就是愛的代價，不是麼。

懷裡的妻卻眨眨眼睛，忽然一亮，對我建議，現代社會，獨生子女，講講成長的煩惱，不是一個很好的主題麼。

是啊，妻說對，下一欄目的主題，就說說孩子們的心事吧，我腦海裡有了一個基本構圖，明天不妨就和主編談一談。

妻又熱心的說，她又好多素材，正好給我參考。沒錯，我才意識到，妻，我的大學同學，是心理學專業的，畢業後就在婦聯和團委「之類的東東」主辦的青少年咨詢服務中心工作，這個話題，不同採訪別人，我的妻就一定有很多體會。

聊著聊著夜色漸來，妻有些悃，我摟著她在床上睡熟後，又回到電腦邊，打開妻給我指的咨詢中心網站，隨處看看資料。

原來妻不僅做實地咨詢，在中心網站上也有專門欄目和賬號，登陸網站，妻的賬號也自動打開，我正看著看著，忽然一條短消息冒出來，我正待關閉時，瀏覽到那題頭，竟是叫「大熊」，本來也是很普通的名字，但突然聯想起今天給主編備傘的那個人，箋條上也署名「大熊」，一天碰到兩個大熊，總會讓人產生一點好奇心，我便和那短消息對話起來。

大熊說：「林老師，你在嗎？」

對方這樣問，因為妻姓林，大概在單位正式的職稱，又是叫做老師的吧，我立刻回答道，「大熊你好，對不起，林老師不在，但她的丈夫在，我就是她的丈夫，你可以當我是你的大哥哥，我們不認識，你在哪裡，有什麼故事，我都不知道，不過我很願意和你交朋友。」

「……」對方沉默了好久，忽然發回一條，「林老師，別騙我，我查了你的ＩＰ，就是在你家中，你就是林老師，我是大熊，你忘了嗎？」

天，看來對面的大熊電腦上很有兩下子，不過性格就有點多疑，我不想欺騙孩子，繼續說我的確是林老師的丈夫，林老師已經結婚了。

「……」對方又是沉默，很久，才說：「看來我應該相信你不是林老師，我剛剛查了你上網的路由記錄，和林老師的習慣完全不同，但我仍然不認為你是林老師的丈夫，如果你不能再有效證明，我就有足夠理由懷疑老師家被非法入侵，我會報警。」

老天，這個大熊真是麻煩，偏偏還是電腦高手，甚至可以有辦法查證路由記錄，我不僅佩服妻子的工作，要和這樣高智商的問題少年，講平凡人間的生活哲理，絕對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現在正式懷疑你是非法侵入者，我要報警。」

這個時候，證明我的身份，並防止警察深夜來訪，看來只有找出和妻子的婚姻證書掃瞄出來給他看了，不過就算我願意這樣做，他也會等不及的採取非理智行動。

索性，我猜測他的心理，直截了當的說道：「沒錯，我是一個歹徒，不光劫財，而且好色，你的林老師現在已經被我佔有了，你就是報警抓住我有什麼用，女人只會愛上勇敢的男人，不管他採取什麼方式，而且，就算你的林老師不會愛上我，她也是不潔淨的了，你是電腦高手有什麼用，連一個心裡咨詢老師都保護不了，你這樣沒用的傢伙，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你。」

短消息發出，大熊停頓了一下，下線了，我有些後悔這樣刺激性的語言會有什麼後果，好在五分鐘後，大熊又回來了，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激動和富於攻擊性，反而驚愕的是，這個男孩竟然是用這五分鐘對著星星撒眼淚。

「我回來了，我剛才站在陽台上，看著星空，哭了。——其實林老師早告訴過我她有幸福的家庭心愛的丈夫，其實我早相信你說的是真話。——你說的沒有錯，我是個懦弱的男孩，自卑，孤獨，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我，在她們眼中，我是一條弱小的毛蟲，只會哭，只會爬……」

好心酸的自白，這個男孩精通網絡架構路由分佈，卻有一顆無比脆弱的心，我安慰他，「聽說我，大熊，我們都曾經哭過，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有哭是因為有愛，淚水不是讓人沮喪，而是給人力量，相信大哥哥，沒有一個女人會真正拒絕真誠的男孩。告訴我你的故事，我和你的林老師都是你的朋友。」

「……」沉默，他沒說話，我想這樣問是不是太直接，這時他回話過來，「大哥哥，你看來是個好人，林老師嫁給你一定會幸福，其實我更想聽你們的故事。」

「好啊，比方說，你的林老師曾經是一個傻傻的大學女生，我就是用一把五元錢的木頭雨傘做掩護，在一個雨天，第一次牽了她的小手，呵呵……」

「呵呵。」他打出個笑臉，看來回憶戀愛總是美好的事，我們的心情都放鬆下來，他也說起他的女孩，「我也曾經有一個傻傻的女人，當然是那種傻傻的可愛，在我眼裡，她是世間完美，維納斯的化身，我不能確切說我們第一次牽手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很久以前吧，我只直到她的小手那樣滑那樣嫩，但我從來不敢像真正的男人那樣牽住它，直到有一天，也是一個雨天，彷彿周圍都是冰凌撒落的世界，那樣美，就像她的名字，我有了一絲勇氣，牽起她的手，像男人那樣，牽著女人走路———我真希望那天的小雨永遠不要停止，那天的小路永遠沒有盡頭——」

「很不錯的牽手，後來呢，每個春天都會有綿綿的小雨，你們的故事後來怎樣，不要告訴我，你只牽過一次。」

「後來，哼哼……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後來不再有春天了，一輛進口轎車碾碎了我的春天，輪胎飛揚泥點玷污了我的小雨，她丟開我的手，進了那轎車，我的世界裡再也沒有春天了，沒有，沒有，我恨所有的汽車，我恨所有開轎車的男人，我恨，我恨——」

他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我都能感到鍵盤都在顫抖，如果這些打的字用口說出來，一定是歇斯底里的呼號，這是怎樣脆弱的男孩，他的世界不再有春天和小雨，只有泥點和怨恨。

「大熊，聽我說，就像你的名字，你應該讓自己學會包容和寬厚。」打出以後我就後悔，這句多少有些說教的話不適合給這個男孩。

果然，他說，近乎與憤怒，「不，什麼包容，什麼寬厚，你懂什麼，你可曾像我這樣愛著這麼一個女人，你可曾把一個女人認作你的生命，你可曾愛過一個女人，而她是你一切的源泉和回歸，你可曾為一個女人黯然神傷，而她卻不能是你的愛，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有什麼資格對我說教，告訴你，我心愛的女人，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寶貝，是我的水晶寶石，是我的心臟和血管，我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物哪怕一縷灰塵一個分子靠近她，玷污她，傷害她，不允許，決不允許——」

老天，即使是網上打字的聊天，也能感受到這個男孩情緒的激動，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彷彿都聽到，——源泉與回歸，生命，不能愛的愛，——乖乖，這都是什麼形容詞，什麼樣的愛可配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如果不是我對愛情懂得太少太淺薄，就是這個男孩徹底顛狂和瘋掉了。

男孩繼續震撼著我的屏幕，用刷屏的方法，用鮮紅色的大字號，唯恐不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為什麼不說話，你說啊，你懂什麼，你不過是個庸俗的成年人，我恨你們，你們只會誘惑，然後佔有，你們不懂得真正的去愛和被愛，我恨你們，包括你，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

「行了吧，今天到此為止。」我一把關掉整個窗口，這個顛狂的男孩需要安靜，我也需要。

我們的國家怎麼了，教育出的男孩既懦弱自卑，又虛狂自大，斯文的外表，脆弱的靈魂，我們的男孩，沒錯，這就是一個主題，我已經想好了幾個要點，明天見到主編後，要和她好好談談，下一期的專題，就叫「我們的男孩怎麼了」。

電腦回復了沉靜，我點起一支煙，卻怎麼也睡不著，拾起那封信，又反覆的看那圖畫，我一時興起，拿起鉛筆，照著灰色畫了一個小兵，但我的小兵並沒有絕望，他戴著貝雷帽，濃眉大眼，炯炯有神，他站在哨岡上，看到一個遠方的女孩，雪白的連衣裙，藍色的髮帶，那個女孩向我的小兵微笑並招手。

一口氣畫完，大學時代上設計課學的素描基礎還沒廢掉，對比著兩個小兵，色調衣服和五官都很像，不同的是生活，小並眼中的生活，一個孤獨的死去，一個充滿著希望。

時鐘咯察劃過凌晨二點，我看床上的妻，睡的那樣香甜，我忍不住俯身輕吻她的臉蛋，回過頭來，不知鬼使神差，我又打開電腦，接通網絡，那個叫大熊的男孩，還在線上。

「小子，我還是林老師的丈夫，被你仇恨的成年男人中的一員，不過我不同意你的分類，我認為我是你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不，誰要和你交朋友。我不會相信你們，我只相信姐姐或阿姨。」

「你這個小子，還說我庸俗，你也是重色輕友，呵呵……」我開個玩笑，「就算不想和我說話，幫我個忙總可以吧。」

「為什麼要幫你忙？」

「相信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另一個大概和你同齡的男孩。」

「好吧，看在你這還算通情達理的面子上，說吧，能幫你什麼？」

「聽我說，小兄弟，我再尋找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也面臨很多問題，需要幫助，我想如果他也常常在網上掛著，通過網絡也許是找到他的一個好辦法，我這裡有一副圖片，他看到就會明白，你對網絡和電腦很精通，因此我想你一定有辦法讓這張圖片在網絡上發佈，並找到他。」

「這個不好說，要看他在哪，如果他加拿大或南極上網，我也很難確定。」

「還好，我忘了說，他應該就在京城，和我們一樣。」

「那很容易，你把圖片給我，通過點擊分析就可以順籐摸瓜，找到他的家，只要他看到圖片。」

「那太棒了，我現在就把圖片傳給你。」

「好吧，快。」

「呵呵，小子，謝謝你，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你這個傢伙，少來，哼，快傳圖啦。」

我暗暗高興，這個男孩，應該就是性情中人的那一種，不管怎樣，他已經開始學會敞開幽閉的性格，接受朋友，我們第一次的聊天還是有成效的。

我把我畫的那副小兵，掃瞄出來，傳給大熊，靜靜等待大熊的回音。

但很奇怪，大熊消失了，從那一晚後，一連幾天，沒有回音，沒有再上線，大熊帶著我的小兵一起消失了。

2004-4-1502:22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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